第十七卷 遥远的流星 上 第八章

佐拉塔斯-米革现在处于愤怒和焦躁的顶点。

德尔菲尼亚王妃被抓的时候,他确实有着九成九的胜算。

通过让她嫁给自己的儿子,将她的头衔从《德尔菲尼亚王妃》变成《坦加下任国王的妻子》,让德尔菲尼亚人失去对王妃的信仰。而重要的国王渥尔-格瑞克也会因为妻子成为了人质,无法狠心下手。

接下来不管怎么做应该都是随心所欲的了。

他先把儿子送到了波纳里斯,自己率领大军,意气风发的从格法德出发了。本来应该这样一口气攻进德尔菲尼亚的。

但是,这向着胜利的行军,很快便遇到了障碍。

那是驻扎在奎斯特克村时的事情。负责管理波纳里斯的缪蓝,喘着粗气跑了过来,牙齿在不停打颤。

“波纳里斯城被毁了!”

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佐拉塔斯不解的歪了歪头。

聪慧的坦加国王很少做出这种举动,但他确实没听懂缪蓝在说什么。

波纳里斯时佐拉塔斯花费十五年的岁月建起的,在整个坦加都屈指可数的名城。其结构坚固,同时还有着丰富的装备和大量军队,不管是怎样的大军进攻至少也能坚持一年。

而且那里关押着王妃这名人质。

德尔菲尼亚就算再怨恨,也不可能随意出手。

可是,为什么城代缪蓝一副鼻青脸肿的可怜样子跪在自己面前,佐拉塔斯真的不能理解。

而且。

他说的话非常奇怪。

被毁了,是怎么回事?

如果是合战输了逃了出来的话,这种情况下,说城池被夺走了比较合适。

但是,跟这些判断材料比起来,缪蓝的样子要更有说服力。

佐拉塔斯明显露出不快的神情,低声说道。

“你不会说,你已经失掉波纳里斯城了吧?”

“非、非……非常,抱歉……”

鼻青脸肿的缪蓝感到了双重的恐惧,满头冷汗。

跟王妃做出约定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军师趁着城池崩塌的骚动消失了,关于这件事,缪蓝必须负起全部责任。而且,他必须亲口向主君报告这一事实。实在是抬不起头来。

另一方面,佐拉塔斯狠狠咂了一下舌头。

他虽然现在就很想把这个白痴的脑袋砍下来,但姑且还是冷静的询问道。

“敌人是多少大军?”

既然会问出这种问题,就证明佐拉塔斯还没有正确的理解事态。他大概认为,失去指的是被敌军夺走了,而毁坏指的是,在敌军突击的时候,城门或者城墙的一部分崩塌了。

仅在一日之间就能在战斗中突破波纳里斯,那敌人肯定有相当数量的兵力和强大的攻城兵器,可是随着缪蓝详细的解释,佐拉塔斯精悍的面容越来越严肃了。

“你说是,天罚?”

那是充满冷淡、嘲讽以及侮辱的语气。

帕莱斯德的奥隆相当忌讳神明,很虔诚,可与他相反,佐拉塔斯却是彻底的现实主义者。他不相信诅咒和报应。在出征前,其他国王一定会向巴尔德祷告,他也不会这么做。

渴望得到绝对权力的独裁者佐拉塔斯相信,(这世上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这样的话,我就是神),并严格这样执行。

而对这样的佐拉塔斯说什么神明的报应呀,天罚什么的,只能招致他的不满。

当然,对于缪蓝来说也没有其他办法了。他几乎疯狂的说出了自己跟王妃的约定,虽然并非所愿,但他打破了约定的后果,便是被降下天罚,而佐拉塔斯却对他一声怒吼。

“你这蠢货!如果打破约定就会受到天罚的话,这世上就不会有国王、领主,甚至能称为是支配者的人都一个不剩了!!”

佐拉塔斯虽然非常愤怒,但是他却仍在冷静的思考。波纳里斯城被毁,王妃逃跑这一事已经毋庸置疑了。除了缪蓝以外,城里的其他人也陆续逃了出来。就连没必要逃跑的厨师和看马人都浑身颤抖。

从这个事实来判断,波纳里斯城已经损毁到失去了城池原本机能的程度。但是,这不是源于敌军的攻击。当时的情况在愚昧的人眼中看来,就像是天罚一样。

这样的话,是落雷吗,还是地震呢,因为这种天地异变,波纳里斯城消失了。

佐拉塔斯这样判断。

因为没有其他可能性了。

不过这也实在是太愚蠢了,居然因为这种自然现象惊慌失措,认为是天罚报应什么的,这些蠢货。

听到这个报告之后的一段时间,近侍都不敢接近主君。佐拉塔斯就是这么生气。

但是,身为国王,也不能总是为事情的发展愤慨生气。而且,他现在正率领大军进行远征。必须要在全部军队陷入动摇之前做出应对。

他叫来了儿子。

失去了一只耳朵的纳杰科王子,脸色乌黑满是对王妃的愤怒,又因为对父王的恐惧而有些发青,不知如何是好的出现了,他战战兢兢的跪在那里,不知道父亲会说些什么。

佐拉塔斯叹了口气。

一想到这是自己的统领,就觉得难为情。

处罚他,让他负起责任都显得有些愚蠢,但也必须要做个了断。

“我准备的新娘怎么了?”

“是……那个……”

“你下手了吗?”

纳杰科王子的身体剧烈颤抖着,他深深低着头。

王子现在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脑震荡之后,耳朵上的流血和剧烈的疼痛让他恢复了意识。他满心怒吼,将那个无礼的女人追赶到了塔顶。

听说她跳了下去,就在他想要回收尸体的时候。城池突然摇晃了起来。接下来就只剩下连滚带爬的出逃了。

天空晴朗,但是却雷声四起。

地面并没有晃动,但是城池却崩塌了。

王子无法承认这无可奈何的事实,只是为了让自己安心这样说道。

“那种人——只不过是个骗子而已。”

“我问的是你有没有下手。”

佐拉塔斯的声音像冰块一样寒冷。

纳杰科王子无法回答。全身都被冷汗浸湿了。

佐拉塔斯只是冷冷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你本该强上了那个女人,你居然反被她的暴行伤害了。你可是坦加的王子。唉,太难看了。”

“您、您说的对。那、那个女人——是不理解男人关爱的卑贱女人!”

“这我早就知道。所以,我才让你驯服她。而你居然不能随心控制一个成为俘虏的女人,还让她逃了。你这蠢货!”

王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简直无地自容。

父王继续说道。

“我对你已经没有感情了。之后我会处分你的。在那之前你在格法德的宅邸中闭门思过吧。”

“父亲大人!”

王子脸色大变,对父亲说道。

“这——请原谅我!我一定会亲手洗刷这份耻辱的!”

如果就这样退下去的话,就和那个时候一样。

两年前,在郎邦的战斗中成为俘虏,因为敌人的宽恕而被释放。那个时候佐拉塔斯也很不高兴,命令王子退到后方,就结束了。

这次是洗刷当时屈辱的绝好机会,如果就这样回到格法德的话,那就跟那个时候没有任何改变。

“就算是在队伍最后也没关系!请无论如何让我加入军队!根据部下们的报告,德尔菲尼亚国王亲自出现在了波纳里斯!敌人的主将近在眼前,我怎么能离开!”

王子拼命诉说着,但佐拉塔斯的脸色却没有一丝变化。

不只如此,在冷淡和轻蔑之中,还混杂着厌恶的神色。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德尔菲尼亚国王参战的?”

“在通知这里之前,我的部下之中有人与他交战,那个时候,他确实自报了姓名——”

“你明知国王的存在,为什么还恬不知耻的撤了回来?为什么没有追击?城里的军队应该毫发无伤的都留了下来。”

“可、可是,国王亲自出阵的话,必然会率领相应的军队,根据部下的报告还埋伏着伏兵。我当时判断仅凭手上的兵力,是无法干掉他的。而且,我想尽早让父亲大人知道此事……”

“蠢货!!”

这声怒吼让空气都颤抖起来。

“我手下的人一直密切关注着德尔菲尼亚的动向!如果国王亲自率大军出发的话,相关报告肯定先到达波纳里斯!这种事情你都不明白吗!”

“是、是!?”

想来确实如此。潜入各地的间谍们没有传来任何报告。但是,应该也没有狂妄之徒会冒充国王。

佐拉塔斯依然一脸烈火般的愤怒表情,咬牙切齿的说道。

“就在刚刚。一名间谍带来了让人吃惊的消息。德尔菲尼亚王渥尔-格瑞克将王冠让给了他的表弟萨沃亚公爵,独自一人,赶来搭救王妃了。”

“什——什么!?”

王子顿时惊呆了。

这才真是要怀疑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就算出身低微,那也是国王。居然真的做出了这种愚蠢的行径。

佐拉塔斯也有同感。因此他对自己的儿子更是生气。

“你的部下遇到的国王没有任何军队。这是千载难逢的绝好机会,你们居然因为担心根本就不存在的军队而收手,厚着脸皮撤退了,简直是愚蠢至极!在我把你的脑袋砍下来之前,快点滚吧!接下来的事情,由我来处理。”

“不,父亲大人!求您了!”

“罗嗦!”

佐拉塔斯狠狠训斥了没出息的儿子,让他当天晚上便离开,转天早晨便下定决心,开始行军。

国王让出王位这是让人吃惊的事情,他也明白这种即位是违法的。

德尔菲尼亚的国王现在还是渥尔-格瑞克。

只要打倒这个男人,就等同于干掉了德尔菲尼亚。而国王本人,近乎于赤身裸体的近在眼前。

失去重要的城池的不甘并没有消除。

对没出息的儿子的愤怒也没有平息。

这一切都为佐拉塔斯燃起了斗志。

他自己上赶着跑来被打倒,这不正好是为胜利做好了准备工作吗。

只要在这里打倒渥尔-格瑞克,进攻德尔菲尼亚的话,自己长年以来所向往的伯利西亚平原,贸易港寇拉尔,全部都是坦加的了。

佐拉塔斯意气风发的往波纳里斯前进。

而他完全没想到渥尔-格瑞克可能会逃走。

对方毕竟是国王,而且已经达成了夺回王妃的这个目的,还得到了波纳里斯,不可能转身离开。

驻扎在奎斯特克之后的第二天白天。

佐拉塔斯率领的一万五千大军,在距离波纳里斯城,遇到了不足三千的德尔菲尼亚军。

战斗中坦加军表现出压倒性的优势。

波纳里斯四周环山。能够通往战场这片平地的道路很有限。

佐拉塔斯的军队从偏东北方向的道路,一口气冲进了盆地。出口只有南方。

本来,应该先绕到出口地方堵住对方的去路,但整个军队的性格是聚在一起不停前进,那就无法这么做。

要分出一个队伍去南边,就要绕过整座山。不仅太远,而且这种动向一定会被德尔菲尼亚军察觉。

这样做,就等于白白放走难得的猎物。

与其这么做不如让数量来说话,一口气打过去就好了。

战斗力上有如此之大的差距,要干掉渥尔-格瑞克本人还是俘虏他,都是可能的。

目标是王旗,仅此而已。

但是,在近距离看到波纳里斯城的样子——虽然听到报告已经有了充分的心里准备,可还是让人倒吸一口凉气。难掩吃惊。

实在难以想象会变成这样。

虽然不想承认,但这种情况,在愚蠢之徒眼中会是天罚,也让人能接受了。

不管落雷如何集中,不管是再严重的局部地震,这个毁坏方式也太异常了。

外墙和箭楼整个崩塌,两道护城河全部都填满了,就像一片平地一样。天守阁也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可是木制的兵舍和马厩却几乎是毫发无伤,武将们都无法抑制的惊呼起来。

“这、这是……”

“怎么会……”

其中明显有着畏惧的声音。

肯定有人将同僚们说这是天罚的话语当真了,但在佐拉塔斯面前,是不能说这种话的。

而且,城池的遗址上有敌军的队列。

而在中心飘扬的,毫无疑问是由咆哮的狮子侧脸和两把剑组成的纹章。

而且,看起来人数不多。

坦加军顿时振奋起来。

只要能砍掉德尔菲尼亚国王的脑袋或者抓住他,那想要多少奖赏都可以。功劳也要先下手为强。

战斗的顺序应该是步兵先行,但是各个将领仿佛在争抢一般,一开始就骑马突击。

可是,坦加军展开怒涛一般的猛攻之时,德尔菲尼亚军却开始一起后退。

与其说是后退,倒更像是看到坦加军队的勇猛,感到害怕开始逃跑。但是,并不是冲着南边的道路。而是往东边的山上逃去。

“白痴!太没用了!”

坦加军放出精心训练过的猎犬进行追击。

对于德尔菲尼亚来说,这片土地非常陌生。

一定会被困在山中无法前进,因此坦加军毫不戒备的直接冲了过去。

德尔菲尼亚军在坦加军的追击下,只顾着一路逃命,但来到半山腰之后却都停了下来,等着坦加军追过来。

不过,乘势追击的坦加军并没有因此停下来。

不管对方做什么,自己的优势都非常明显。

而且,狮子的纹章就近在眼前。

这么大的功劳可不能就此放过,因此他们疏于戒备,一味猛冲。

而坦加军骄傲自大的样子逐渐消失,停下脚步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半山腰的时候了。

在他们想到山对面埋伏着德尔菲尼亚军的时候,几根圆木滚了下来。

而山坡下的坦加军被砸了个正着。

一抱粗的大木头接连滚落,雪崩一样向坦加军袭来。躲不开也扛不住。马都跳了起来甩落骑手,而跌落地下的骑手接连被圆木砸中,砸飞。有的人还被马踩了。

而免于此难的只有位于后方的人而已。简直是一片惨剧。

重要的先锋被这种手段干掉了,坦加军的愤怒如烈火一般。

“混蛋,卑鄙!”

“举着王旗的人,居然使出这种阴谋!!”

坦加军非常愤慨。而他们的愤怒都向那个狮子的纹章发泄而去,但让坦加军怀疑自己眼睛的是,那个纹章还出现在了西边的山脚下。

“什么?”

那是完全一样的旗帜。是不可能认错的德尔菲尼亚王家的纹章。而故意逃到东侧的德尔菲尼亚军也跑下山,排列好队伍停了下来。西边的军队也同样排好队列。两边都有一定数量的骑兵,堂堂正正。

事已至此,现场的武将们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猎犬的工作并非思考。他们脸色铁青的跑到佐拉塔斯身旁。

而这一连串的发展让佐拉塔斯也不禁咂舌。

没有能够固守的要塞,仅凭不到三千的军队留在敌地,原来是这样吗,他对那名庶子的轻蔑之意再次涌现,但也不能就此放弃。

在这场战斗中,佐拉塔斯想得到的,并不是胜利的名誉,也不是夺回波纳里斯。

而是俘虏渥尔-格瑞克,或者砍下他的首级。

“不要闹。真货只有一个。那个狂妄大胆居然敢举起王旗的假货,放着不管就好了。首先要找出真货。”

佐拉塔斯如此下令。

斥候飞了出去,但迟迟没有进展。

这也是当然的,就算是德尔菲尼亚人,也没有几个清楚的见过坦加国王的相貌。

只不过,在塔上缠绕着巨蛇的王旗下,胸口有着同样的纹章,身穿金光闪闪的护具,戴着深红色的外套的人,应该就是坦加国王佐拉塔斯。

同样的,一般情况下,一军的大将会身穿显眼的服装。而坦加的斥候也不是通过相貌来辨认,而是在寻找国王才有的那种华丽装束,但两边都找不到相应的人物。

这个时候,西侧王旗下的人是巴鲁。

平时的巴鲁,作为迪雷顿骑士团的团长,喜欢身披大鹫的纹章,但今天他却身穿非常朴素的服装。看起来就像一名普通的将校。

而与他身穿同样服装的男人,就在东边的王旗下。只不过,那个人不是渥尔-格瑞克。

只不过是年领身高都相仿的男人代替的。实际负责指挥的,是一旁的伊文。

结果,要说到两方国王的动向如何,那可以说对照鲜明。

东边的《国王》异常沉稳一动不动,而西边的《国王》率领手下,立于军队前列,冲着佐拉塔斯身处的阵营,从侧面冲了过来。

坦加军队顿时慌乱起来。他们前后奔走保护着佐拉塔斯,分散队列准备迎击,但这对于巴鲁来说只不过是上好的诱饵。

“滚开!杂兵们!你们这种人挡在国王面前简直是太自不量力了!”

他一边高声叫着,一边不停挥舞着长枪。

巴鲁也是在十几岁的年领就得到了英雄称号的骑士。步兵根本无法阻止他的脚步。数十人立刻被被枪击中,飞到空中。

看到他的本领,坦加军顿时激动起来。

“国王!?”

“这个是真的吗!”

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他们集中到这个《国王》周围,想要包围他。

看到这里,东边的《国王》行动了起来。

他举起一只手挥了下来。

东边的军队一起展开了突击,攻击了刚刚开始行动露出漏洞的坦加军。

虽然这个《国王》只是按照伊文的指示行动,但在坦加军看起来却并非如此。一军将领一直审视着整个战局的走向,在绝妙的时机发起了攻击。

而立于全军之前,实际进行指挥的伊文,偷偷笑了起来。

“虽然大陆非常广大,可能这么胡来的,也

只有我们的国王大人了吧。”

当然,巴鲁也不会输给他。

“对自己身手有自信的就一起上!我这位国王会亲自做你们的对手的!”

巴鲁高声宣言道,不管怎么看都是在享受。

坦加军完全困惑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唉!不管哪边是真的都无所谓了!不要怕!敌人只有一小批人!”

坦加的指挥官高声说道,鼓励着动摇的士兵们,让他们重新列阵。

“是啊!不要被骗了!只要把两边都打倒就好了!上!上啊!”

如果兵分东西两路的话,自然会有空挡。

佐拉塔斯的本阵虽然有大本营来保护,但周围却都空了。在夏草繁盛的盆地中,只有大本营留在中间。

看准了这个时机,又有一个团队从别的方向袭了过来。随风飘荡的旗帜是白百合。

而与前方的纳西亚斯并马齐驱的战士才是渥尔-格瑞克。他们没有给坦加军片刻时间便冲进了大本营。

而且,坦加军也不可能知道这是真正的国王。但是,看到德尔菲尼亚着名的白百合纹章渐渐逼近,坦加军也紧张起来。

毕竟,那旗帜的主人拉蒙纳骑士团长纳西亚斯,是之前国王差点被处刑的时候,决心替国王去死的忠杰之士,坦加也知道。

保护本阵的大本营有五千兵力。但,进行突击的部队只有三百人。

“放肆!”

坦加军勇猛的准备迎击,但突击队却避开了过多缠斗。活用脚力让本阵动摇,充分扰乱对方,在敌人重整态势之前,又飞快的隔开距离。而双方分开的时候,渥尔-格瑞克嘲笑一般的宣言道。

“怎么了!?国王在这里呢!”

正因为是正牌货说的话,所以绕有几分真意。

而且,白百合的纹章守护在他周围。

坦加军不可能放着不管。

他们红着眼睛追了过去。

渥尔和纳西亚斯率领军队逃到了森林中,但这里到处都是陷阱。白百合的纹章全都穿了过去,但是藏在两侧大树上的男人们,抓住挂在树枝上的粗绳,跳了下来。

顿时,地面上结实的巨网像一面墙一样立了起来,挡住了坦加军的前路。

而为了追赶敌人全力飞奔的坦加军正中这个圈套。而且,这种陷阱还到处都是。他们立刻无法动弹。

之前一直逃跑的德尔菲尼亚军一改方向,再次袭了过来。

坦加军立刻陷入一片混乱。

平安无事的队尾再次向本阵紧急报告。

面对接连受挫,佐拉塔斯咬牙切齿,但并没有难看的大吵大闹起来。

“不愧是出身下贱的国王的所作所为,确实与众不同。”

他嘲弄一般说道。

佐拉塔斯并不是纠结与战争体面与正攻法的国王。如果有效的话,他也会使用策略。

装作逃跑的样子然后逆袭,放置伏兵,他都认为是为了得到胜利很有效果的战略,但现在的打法实在不像是国王军的作战方式。就跟山贼一样。

不跟这种敌人战斗是最好的方式,但无论如何都要打倒渥尔-格瑞克。

佐拉塔斯一边小心注意不要落入对方陷阱,一边焦急的进行指挥。总之,己方的军力数倍于敌方,这是毋庸置疑的。

就算中了陷阱,只要派出增援就能干掉敌人。他们一边这么做,一边拼命探寻着国王的所在。

让人吃惊的是,德尔菲尼亚军并没有本阵。军力主要兵分两路,而且还有几个小的游击队,看起来非常任性随意的行动着。

他们到底是怎么进行统帅的这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但看起来互相之间的呼应有条不紊。他们似乎很了解周围的地形,如果追赶着他们进入森林之中的话,最后只能是被搅乱成一团。

战斗双方都不能给对方致命的打击,就这样天渐渐黑了。

双方都停了下来,准备安营扎寨。

(明天必须想一些办法……)

佐拉塔斯心想。

最好的办法就是不与他们作战。不管对方谋划些什么,只要不动就不会中圈套。

但是,这样的话战斗就会陷入胶着状态。

如果在这段时间,德尔菲尼亚的增援赶到的话那就麻烦了。果然,就算多少有些牺牲,也要尽早做个了断。

佐拉塔斯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走出阵营,观察着对方的情况。

德尔菲尼亚军也忙着安营扎寨。因为双方之间隔着充分的距离,所以看不清具体的情况,不过还是有警惕夜袭。他们在南方出口的旁边驻扎。燃起明亮的篝火,四处有人把守,看起来毫不松懈的望着这边。

果然认为分散扎营是危险的吧,原本四散行动的部队现在聚集在了一起。

佐拉塔斯笑了起来。

这样的话那就简单了。虽然他原本打算今天晚上进行夜袭,但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居然准备两面王旗,这是个耍尽了小聪明的陷阱。佐拉塔斯怀疑,说不定对方已经考虑到自己会在他们聚集到一起的时候进行袭击。

用不着着急。己方也非常疲劳。先让暗探去打探情况。

只不过——

正因为对方展现出奇怪的战斗方法,所以佐拉塔斯和坦加的将校们谁都没有注意道。

今天的战场上,一个必须应该出现的人——王妃并不在。

两军都开始燃起篝火的时候,王妃率领着百名士兵出现在山中。

士兵中以阿斯迪恩为首,基本上都是迪雷顿骑士团的团员。卡里根也身在其中。

这一百名士兵并没有参加白天的战斗。

他们亲眼看着同伴们拼死战斗的样子,但只是静静的藏在那里。

这非常痛苦。而且他们都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那就更痛苦了。其中有的人难以忍耐,跑去跟王妃控诉,请求参战。

“只要有人出去,我就亲手砍死他!”

王妃的样子非常可怕。

“要做什么天黑之后我会告诉你们的!在那之前绝对不许动!”

原本不满的士兵们都瑟缩起来。

他们眼中,王妃明显杀气腾腾。胡乱抵抗那就是自杀行为。

而雪拉也有些担心的望着王妃。

王妃心情不好是有原因的。

那是今天早晨的事情。王妃和国王吃饭的时候,那名青年走了过来,这样说道。

“到了晚上,我就去色诱,白天就没办法帮忙了。”

王妃的表情眼看着变得可怕起来。

“你的耳朵到底长哪里去了?我说过不许这样做的!”

“我知道。所以,我不会让他马上死掉的。不会让他断气的。”

负责服侍两个人的是雪拉,但他也瞪圆了眼睛。忍不住说道。

“那是,虽然让他受了致命伤,但是不会马上死掉的意思吗?”

“嗯。这样的话就跟德尔菲尼亚无关了。总之,只要这边下手的时候,坦加的国王还活着,有很多人能如此证明就可以了。对吧?”

青年微微笑着。但王妃却表情苦涩。

这也正因为青年说的是事实。

“而且,坦加的国王越是独裁者,他们的国王受伤之后,坦加军的统帅便会变得散乱。大概连平时的一半实力都发挥不出来吧?要进行奇袭那是绝好时机。”

这也很正确。

所以,要给他不会马上丧命的致命伤,但王妃却狠狠的说道。

“然后,就要色诱吗?”

“不要生气呀。也不是真的共度一夜。”

“怎么能让你那么做!”

王妃非常生气。

雪拉给国王的杯中倒了一杯葡萄酒,开口说道。

“不过,路。虽然说得很简单,但实际上这需要很难的技术吧?”

蓝色的眼睛不可思议的望着雪拉。

“在同床之前逃出来吗?”

“不是的!而是让他受不会马上死,但是接下来又一定会死的伤。”

“你很清楚啊?”

这个若无其事的问题,让雪拉无言以对。

合战战场上雪拉是外行,但是在这个阵营中,他比任何人都精通《杀人方式》。同时他也学习过让人缓慢死亡的办法。

刺下一击到死亡,有的时候能有数分钟、数小时、甚至数天的时间,但也仅仅只是学过,并没有实践过。

无论是用毒还是使用武器,都要讲究分寸伤害人体,明明是想让对方再活一段时间,却不小心弄死了,或者让对方恢复了,这都有可能。

国王开口问道。

“能这么合适的让他在希望的时间停止呼吸吗?”

“又不是再让他活三四天。只要坚持到这边下手之前就可以了。——如果你来准备奇袭那就好了。”

这句话是对王妃说的。

王妃板着一张脸,抱着胳膊。

从她什么话都没说的样子来看,她应该是知道就算阻止也是没用的,但是她的表情看起来非常不爽,非常生气。

青年笑着安慰王妃道。

“喂,不要露出这

种表情。”

“为什么要色诱?”

“你也知道这是最快捷的办法了吧?不用担心,肯定是未遂。等只剩我跟国王大人两个人之后,我会很快结束出来的。”

王妃还是不太高兴。她望向青年的眼神中甚至有一丝怨恨。

“艾迪?”

听到青年低声小心的呼唤,王妃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看起来还在咬牙切齿。

“我知道了。我会帮忙的。”

青年依然笑着,轻轻拍了拍王妃的脸颊。

“不要闹别扭了。要追根究底的话,这也是你种下的种子。”

“所以,我说我知道了。”

“真的吗?”

“烦死了。你快去诱骗那个混蛋的父亲吧。”

“好好,我会去的。到了晚上就去。”

这真是悠闲的台词。

相反王妃却咬牙切齿。

青年离开之后,国王一边喝着葡萄酒,一边不解的说道。

“不过啊。你也好,拉维殿下也好,虽然说要色诱,不过佐拉塔斯到底会不会上钩啊?而且,就算上钩了……”

雪拉也点了点头。

“我也有疑问。这是在闺房中要做的事情吧?我听说佐拉塔斯王的警戒心很强。而且在远征中就更是如此。”

作为进行暗杀的人的意见,闺房中是最适合暗杀工作的。

但是,为此必须要得到对方的欢心。就算能有始有终的完成工作,那之后也要为自己争取逃跑的时间。

因此,在闺房中进行暗杀一般都是长期战。

“如果为了不让人怀疑,一点一点给他下毒,伪装成病死的样子我倒是能理解……”

雪拉一不小心就说出了详细的工作内容,看到国王和王妃的视线之后,慌忙闭上了嘴。

国王的表情饶有兴趣。

“这是专家的意见吗?”

“是,算是吧……”

“真是漫长的事情啊。不能在床上猛的干掉对方然后逃走吗?这样的话要简单得多啊。”

“虽然如果能逃掉的话是可以的,但那是不可能的。贵人的闺房一般在宅邸的最深处,有很多仆人守候服侍。如果主人突然死亡的话,是没办法逃掉的。这就等于告诉人们这是自己干的。”

“嗯。确实如此。”

“如果做好了被抓、被杀的心里准备的话,还是能一击干掉对方的……”

“这样的话,拉维殿下不是很合适吗?就算被杀也不会死。”

“嗯。那个人的话可以毫不客气的下手。”

王妃用冷冰冰的眼神望着两个人。

“你们说,不会死?”

雪拉不由得害怕起来。很想藏在国王身后,而国王自己也忍不住往后退去。

“不,是雪拉说的。拉维殿下是不会死的。就算心脏被刺穿了一个大洞,也能醒过来。对吧?”

“啊,是的。”

王妃不爽的咂了一下舌头。

“不会死吗?确实是不会死。就算砍掉脑袋,就算被烧成灰,也会活过来。如果是马上能醒过来的话,那就没有任何问题吧。”

“…………”

“之前那次,只是运气好而已。我知道他被砍了。雪拉很偶然的把他搬到了森林中,所以,很快就醒了过来。不过,也不一定总是这样。说不定,活过来的时候是五十年之后,一百年之后。也许是更久之后,这样的话,对于我来说,就跟死了一样。因为再也见不到他了。”

王妃的眼睛似乎注视着远方。

也许是想起了已经不在的人,想起了再也不会见到的人。

国王举起了两只手。

“我明白了。我说了些没神经的话。回到刚才的话题吧。——虽然这也是没神经的话题,拉维殿下的色诱真的会成功吗?也就是说,发起夜袭真的没关系吗……”

“我保证。虽然很不愿意。”

“你能够如此断言的根据是什么?”

看到国王和雪拉两张饶有兴趣的脸,王妃苦笑了起来。

“这么说你们能相信吗?他是魔女。”

“…………”

“现在是男人,所以应该是魔法使——恶魔吧?他能魅惑人心,让人产生幻觉。看到他的人都会成为他的俘虏。如果我说他天生就有这种特性呢?”

国王震惊了。他很不情愿的想起了王宫中的骚动,慌忙否认道。

“不,可是,我没有任何感觉啊?”

“当然了。我不允许。”

“对谁,《不允许》什么?”

“你要这么认真的问这种问题吗?你想想看。之前都没怎么接触过女人的国王,被年轻男人迷住,迷失自我,丢掉政务,倾覆国家,能对珀拉说这种话吗?”

国王顿时慌张起来。

“稍等一下!你怎么能自己这么乱说!?谁会倾覆国家啊!”

但是,王妃对着国王尖锐的说道。

“你听好,渥尔。我并没有在夸张。虽然现在你还能凭借自己的意志来控制。但,你试试不去控制。无论是谁,都会被他所吸引。就算路法自己完全没有这个意思,周围的人也不可能放着他不管。他就像行走的春药一样。还有三个圣职者因此而自杀。”

国王和雪拉都不只是哑口无言了。

雪拉战战兢兢的问道。

“那个,那是,怎么回事……?”

“所以说——他们自己明明对神明起誓要永远贞洁,却遇上了那个男人。”

“有了情欲?”

“唉,就是这么回事。实际上什么都没发生。只是未遂而已。不过那些和尚们,无法忘记自己想要推倒他的事实吧。”

“所以就自杀了?”

“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他真的是会走路的大麻烦。”

王妃依然非常生气。

国王不可思议的歪了歪头。

“不过,他看起来——如此魔性邪恶吗?”

王妃微微笑了笑。

“对他的印象因人而异。也根据时间和场合变化。而且,其中也有真的没什么感觉的人。——说不定你也是其中之一。”

“为什么会这么想?”

“你是真的非常奇怪。也不会怕我。”

“我有我自己的害怕方式。不过……是啊。你的印象跟拉维殿下很像。非常奇怪,不管怎么看都不寻常。但是,看起来不像坏人。这就是我的感觉。”

国王点了点头,说出了非常不得了的话。

“如果他有如此强的魅惑性的话,我也想试试看到底是什么样子。不过拉维殿下是你的朋友。我也不能答应。”

王妃的表情变得严肃。

“你啊……”

“我只是说说看。我对男人没兴趣。”

“笨蛋。如果这种东西会成为阻碍的话,那些耿直的和尚们怎么会被迷惑心神!”

一直在一旁听着的雪拉,因为过于佩服,不由得开口说道。

“他简直——能成为最优秀的行者……”

突然被王妃瞪了一眼,吓得一动不敢动。毕竟,现在王妃眼中满是杀气。

雪拉吓得缩成一团,而国王则悠闲的说道。

“是啊。如果一定能夺取暗杀对象真心的话,那肯定能成为杰出的刺客。”

“是啊。我们总是为此辛苦呢。工作的成功和失败,都要看能否得到对方的宠爱,就算这么说也不过分呢,真是羡慕呀……不,那个……”

不好。越说话题就往不好的方向发展。

王妃现在看起来就像浑身毛发竖立,摇着尾巴非常愤怒的猫一样。雪拉觉得自己要被王妃绿色的视线杀死了。

而国王似乎不能理解。他不可思议的说道。

“你为什么这么生气?作为确实能成功的话,这是很有效的手段啊。”

“这可是暗杀的手段。那也没关系吗?”

“确实不能大声说。也不能跟士兵们还有德拉将军以及表弟说。但是,只要不公开就没有任何问题。只要能漂亮的给佐拉塔斯来上一刀的话,对我们也有很大帮助。如果说有问题的话,那就是要如何接近……”

“先等到夜里吧。然后化装成吟游诗人什么的,装成一不小心被卷入战争的样子,潜入坦加阵营。”

“重要的是那之后的事情吧?如果不被带到佐拉塔斯的面前,那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那个家伙,太显眼了。神秘的吟游诗人在阵营中吵闹的话,肯定会见到的。阵营中的混乱必然会有主将来平息。”

“嗯,然后趁此机会色诱吗?”

这实在不像是国王和王妃的对话。而且,这也不是国王军应该采取的作战,雪拉心想。

这些人明明都非常认真正直,但有的时候却又狡猾得让人吃惊。能认真的讨论这种手段。雪拉深切的想,实在是一对相配的夫妻。

“接下来就简单了。不杀了他。但是,要让他受伤使他失去指挥能力。德尔菲尼亚发起奇袭的时候,佐拉塔斯还活着。只要让坦加人目击到这一事实,我们就不会被怀疑。虽然不是

什么值得称赞的事情,但是从流程上没有任何会被指责的地方。”

“如果明白这些的话,为什么如此感情用事?你应该说过,你跟拉维殿下并不是恋人关系,难道说你在嫉妒吗?”

对于色诱表现出如此之大的抗拒,没有其他可能性,所以国王才这样故意问道。

他知道会受到王妃的强烈反对,但让他意外的是,王妃那种可怕的气息消失了,不知为什么压低声音说道。

“那个,渥尔。假如说——只是假如说。全都是假如。你就先听听看。”

“什么?”

“如果说伊文说出同样的话,你会怎么办?敌人的大将似乎喜欢我这一型的,我要用自己的身体做诱饵去勾引干掉对方,如果他说出这种话的话呢?”

国王无声的趴在桌子上。

雪拉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觉得因为太过于恐惧,浑身发冷,一瞬间自己整个人都被冻住了。

国王肯定也有同感。勉强振作起来之后,全身起满了鸡皮疙瘩大声叫道。

“别说了!你怎么偏偏说这个!?”

“回答我。我在问你,你会怎么办。”

“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呢!就算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那个笨蛋也不会做这种事的!!”

“这我也知道!我一开始就说了是假如了!我也有心里准备,说这些话可能会被打得半死!”

王妃愤然的反驳道,但还是压低声音说。

“伊文也不是你的恋人。你对于他的贞操也没有任何权利。这样的话,伊文不管怎么使用自己的身体,就算去卖身,都跟你没关系吧?”

“喂,莉……”

“真的吗?你真的觉得没关系吗?你能笑着把他送出去吗?如果不能的话,那是为什么?是因为嫉妒吗?回答我。”

国王满头大汗,不停沉吟着。

实际上,他实在是做不到。

但是,王妃闪亮的眼神却在催促他快点回答。

实在是比不了,国王完全投降了。

“我明白了。是我不好。所以我向你道歉。你就饶了我吧!”

王妃轻轻叹了口气。

“这不是什么道理。当然也不是什么恋爱感情。我只是,不愿意。不希望他做这种事。你明白吗?”

“——我明白。不,非常非常明白。我理解了。”

国王垂头丧气的说道。他感觉刚刚的对话,从根源上夺走了自己的斗志和力气。

帐篷的入口没有任何预兆的突然打开,三个人都跳了起来。

能在国王的帐篷中这么做的人并不多。果然,话题的主角登场了。

“喂,你们的饭要吃到什么时候?差不多也该进行配置了……”

说到这里,伊文注意到三个人的样子都非常僵硬。

他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怎么了?都聚在这里。——是在想什么坏主意呢吗?”

三个人都僵硬的笑了起来,这已经是竭尽全力了。

国王故意说道。

“不,那个,大家的情况怎么样了?”

“早就在做准备了。你是最后一个。”

“啊,这样啊,是啊……”

国王匆忙离开了帐篷,不知道为什么,满脸通红。

“啊,那,我这次个别行动。雪拉,你也来。”

“啊,是的。我陪您。”

王妃和雪拉也慌忙冲出了帐篷。

当然,伊文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奇怪。非常茫然。

王妃选出了一百人的奇袭队,并没有参加战斗,而是藏在选好的山腰上。

然后,现在,她俯视着下面坦加军耀眼的篝火。

一百人的奇袭队都压低呼吸,藏身在树丛中,等待王妃下令。

雪拉也打扮成随从的样子,佩戴着剑,蹲在一旁。

这附近一片黑暗。

士兵们有些不安的望着王妃。

事已至此,大家都知道他们的目的就是夜袭敌阵,但问题是何时发起突击。

全员都不停注视着王妃。但王妃却丝毫没有要动的一丝。他背靠着大树坐在那里。

雪拉就在王妃身旁。

士兵们的紧张也接近了极限。他们望着王妃,打算只是问问发起突击的时间也好,但却大吃一惊。

王妃一脸不太高兴的神情坐在那里,她将戴在左手上的戒指拔了下来,戴在了右手上。

“莉。那是……”

雪拉忍不住说道。

听说这是解放破坏波纳里斯的那股力量的钥匙。只要戴在左手上,那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但是如果戴在右手上,就能发挥出将整座城池轻松摧毁的力量。

不是说再也不做这样的事情了吗。

雪拉因为紧张而浑身僵硬,王妃用复杂的表情望向雪拉,伸出了右手。

“一个人看果然不太舒服。你来陪陪我。”

“啊……?”

王妃的右手触摸到雪拉的肩膀,就在这一瞬间。

景色消失了。

周围的森林,人的气息和地面都消失了。

没有任何现实感。

雪拉站在一片漆黑之中。虽然是站着,但却是漂浮在半空。

居然真的能忍住没有惨叫出来。

不,就在雪拉忘记自我差点叫出来的时候,肩膀上那只手的温度让他回过神来。

“没关系的,不用但心。”

回过头去,王妃就在那里。虽然周围是一片黑暗,但只有这个人的身影却非常清晰。

就仿佛自己睁着眼睛在做梦一样。

雪拉无意识的紧紧握住王妃的手腕,脸色铁青的环视着周围的黑暗。

这不是夜晚的黑暗。什么都看不见,就像地下室里的那种黑暗。但是,却没有那种场所特有的闭塞感。

周围只有寂静的黑暗。

“这、这是什么!?大家都去哪了!!”

“都在。都在周围呢。给你看看。”

黑暗消失了,森林中的风景映了出来。

果然是在做梦。每个人的表情,额头上渗出的汗珠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们的服装上金属的颜色,和枝叶的形状都很清楚,但还是很奇怪。

今天夜晚天空阴沉,没有云。不可能这么鲜明的看到人的相貌和景色。而且,就像是看着玻璃对面的风景一样,没什么实感。

在雪拉陷入震惊的时候,王妃在他耳边说道。

“你的身体并没有动。现在还坐在森林中。而我就在你身边。只不过是为了看得更清楚做了背景而已。”

而与这句话同时,周围再次被黑暗包围,眼前,腰部附近高度出现了像水盘一样的东西。

很像是寇拉尔城庭院里的小喷水池,但这个水盘没有根基。跟自己一样是漂浮在空中的。

它闪闪发着光,上面充满了说不清是雾气还是液体的东西。而满溢出来滴落的发光的雾气顿时消失在黑暗中。

“不要在意周围。只看这个就好了。”

虽然王妃这么说,而且这种异常状况更让人在意,但水盘中映出了清晰的影像,立刻吸引了雪拉的眼睛。

水盘中映出了那名青年。

他的打扮跟今天早晨离开阵营的时候不一样了。

不知道他是怎么搞到手的,身上穿着宽松的长衫。

能看到支撑的柱子和隔开空间的幕布。这仿佛是在帐篷中。只不过,并不是士兵们居住的那种便宜的帐篷。

无论是地上铺的绒毯的华丽程度,还是帐篷内装饰品的高级程度,都比德尔菲尼亚国王的帐篷要更加金光闪闪。

雪拉听到了歌声。

那是非常遥远,非常微弱的声音,但却是无法形容的美丽歌声。

虽然在这种状况下,雪拉仍然立刻被这个歌声迷住了。那清爽的高音就仿佛闪闪发亮的水晶,那宽阔柔润的低音就像芬芳的蔷薇花瓣,而他简简单单唱出的流畅旋律,就像最高级的天鹅绒一样让人觉得非常舒服。

雪拉感到一种恍惚感。

这声音到底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呢,雪拉忍不住竖起耳朵,而王妃默默的指了指水镜。

镜子中映出的青年在唱歌。

不只是身影,连声音映了出来,果然跟普通的水镜不一样。

雪拉一边佩服不已,一边听得出了神。

单是声音已经足够出色了,其中还混杂了竖琴的声音。而弹琴的手法也实在是巧妙。

有这么高超的技术,这个人真的能在潘达斯生活下去,雪拉虽然想着这些有些失礼的事情,但是却没有说出来。更重要的是,他更在意镜子中映出的景象。

这面不可思议的镜子,还鲜明的映出了路所弹奏的竖琴上描绘的纹章——那是缠绕在塔上的巨蛇的纹章。而能使用这个纹章的人,在坦加阵营中只有一个人。

青年一边留下充分的余韵,一边唱完了最后一个音符,这时一个感叹的声音说道。

“真漂亮。”

那是名壮年男性的声音。而且,不是普通的男人。

那是只有平

日里支配别人、君临别人、命令别人的人才能发出的声音。

画面变了,出现了坐在青年前面的男人的身影。

他身穿金线织花的近端,悠然的坐在有扶手的椅子上。他支配者才有的那种冷静和敏锐的眼神,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就是坦加国王佐拉塔斯。

雪拉也是第一次见到他,但是他的直觉这样告诉他。

那是个颇有风采的男人。即便是舒服的坐在那里,也有着压倒其他人的威严。

之前自己也曾偷看过帕莱斯德的奥隆,姑且不论他头脑如何,不过就算恭维也算不上是好看,但是这位国王却有着干练端正的相貌以及均匀的身体。他应该已经接近五十岁了,但却感觉不到那种年龄。看起来很有男人味。

王妃轻声嘟囔道。

“那个混蛋的父亲,还算是个不错的男人。”

“是。”

在这里说的话对面似乎听不见,但雪拉还是压低了声音。

帐篷中还有照顾国王起居的侍童。

佐拉塔斯吩咐侍童给青年端来酒杯。

看起来,他似乎很满意青年的技巧。

他很高兴的笑着说道。

“在你奇迹的声音之前,就连潘达斯的歌姬,也不得不全部歇业了。”

“能得到您的夸奖,实在无比光荣。”

青年轻轻低下了头。

他举起了手中的竖琴说道。

“不愧是坦加国王的东西,非常出色的名器。”

“你喜欢吗?”

“是的。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能发出这么漂亮音色的竖琴。”

跟王妃和国王说话的时候不一样,青年的语气非常郑重,但却算不上恭敬。在国王面前,这个态度算得上是非常不逊了,但佐拉塔斯却没有追究。不只如此,他似乎还有些享受。

他跟侍童说了些什么,让他退下了。

此时,只剩下佐拉塔斯和青年两个人了。

不可思议的镜子映出的位置变了,宽敞的帐篷中的每个角落都映照了出来。

有着漂亮浮雕的屏风上,随意的挂着深红色的外套。后面是放着绢布被子的床。

德尔菲尼亚的国王跟其他士兵们一样睡在地上,但坦加的国王即便是身在战场,似乎也要追求舒适和豪华。

他手中的酒杯也是黄金装饰的精美器物。

佐拉塔斯喝了一口葡萄酒说道。

“如果你喜欢的话,就给你吧。”

“诶?”

“让你这样的歌手离开实在是太可惜了。你在我手下做事吧。”

可惜的不只是唱歌的技巧。

很明显,佐拉塔斯仔细凝望着对方的视线和语气,都隐含着其他的目的。

听了这个要求,青年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

“实在是惶恐,这有些……”

“你要拒绝吗?”

佐拉塔斯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你应该说过,你没有主人。”

“是的。我没有主人。”

“那是为什么。难道你有衷情之人?”

这次他的语气有些愉悦。

他仿佛在说,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和坦加的国王竞争。

青年为难的脸上露出一个微笑,弹拨了一下竖琴的琴弦。

“我也没有情人。但是,只有一个人能让我唱歌。”

“那,从今夜开始你就为我唱歌吧。”

“这可不行。我是为了让那个人听到才唱歌的,不管是什么样的人,都不能代替他。”

跟国王这样说话,已经是不敬之罪了。例外只有德尔菲尼亚的国王而已。

佐拉塔斯果然生气了。但是,他似乎对这个不惧怕自己,什么都敢说的青年更有兴趣了。

“不是主人,也不是情人?”

“是的。没做过亲吻以上的任何事情。”

“真是让人吃惊。你如此出色的才能都要献给那个愚蠢的人吗?”

“不。他并不愚蠢。他还很年幼。毕竟,初次见面的时候,我九岁,那个人只有两岁。”

佐拉塔斯尖锐的眼神中流露出吃惊的神色。

“真是个悠长的故事。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现在几岁了?”

“十三岁了。”

“你是为了那个孩子唱歌的?”

“虽然对陛下非常抱歉,但正因为有那个人在,我的天空才会升起太阳,我的大地才会盛开鲜花。”

而青年此时的笑脸就像盛开的鲜花一样。

“我毕竟长成这个样子,所以之前也有过很多邀约,不过那个人很讨厌这样。他说让我不要出卖色相。”

坦加的国王笑了起来。

“这真是小孩子会说的话。好吧。就让你和那个孩子一起服侍我吧。”

说完,他站了起来。绕到屏风后面呼唤青年。

“过来。”

他的语气仿佛理所当然一般。绝对不是那种有威压感的声音,但却也不容别人拒绝。他从一开始就毫不在意对方的意见。这是别人对自己的话会绝对接受的人共通的特征。

青年从木箱子上站起来,困惑的说道。

“那个,非常感谢您的恩情,但我不是那种能接受陛下宠爱的人。我身上有丑陋的伤痕……”

佐拉塔斯并没有听。他在屏风后面呼唤青年,自己坐在铺着绢布的床上。

他说,“让我看看。”

听到这个脱光的命令,青年还是有些犹豫,不知所措。

他战战兢兢的望向佐拉塔斯的样子,有着不会激怒性格暴躁的国王的羞耻,还有一种这种情况下自然而然流露出的艳丽。

“让我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国王再次下令,青年没办法,只能脱下鞋子,解开衣带,让后撩起衣服从头上脱了下来。

他的动作有些若无其事惹人眼球的感觉,让雪拉非常佩服。

这种情况下搞错一点点就会变得谄媚。会容易给人想要得到爱抚的印象,但他的动作完全不刻意。非常僵硬青涩。

如果是故意这么做的话,那可不容易。

佐拉塔斯望着全裸的青年。

那是毫不客气的冷静眼神,但是却很热情。

命令他脱光并不是单纯的好色。

他肯定也想确认一下,青年是不是在哪里藏了武器。

但是,即便是在专家雪拉眼中,这个人也没有携带任何武器。

如果是自己的话——雪拉试着想了一下。

在这种状况下,要让对方受致命伤,到底该怎么做?

如果自己还有长发的时候,还能用头发勒住对方的脖子,但这种方法又不可能中途停下来。如果只是让对方差点窒息的话,接下来症状也不可能会恶化致死。

在蜡烛的光亮映照出青年雪白的身体。

紧致纤细的身体上,有着漂亮的肌肉,描绘出跟女性完全不同的光滑曲线。

光滑的胸膛到腹部附近,有一道浅桃色的伤口。那是莱蒂齐亚砍出的伤。

佐拉塔斯饶有兴趣的用手指抚摸着那道伤痕。

“怎么弄的?”

“被卷进打斗中了。我运气不好只是路过而已,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受了这个伤还活了下来?”

“是的。周围似乎都觉得不行了,不过还是……”

“你运气真好。我喜欢。”

说完,佐拉塔斯强壮的手臂抱住青年的身体,将他按倒在床上。

王妃从刚刚就一直在咯吱咯吱磨着牙。

低吼声也越来越大。

“为什么非得这么伤心的看这种场景啊?”

雪拉战战兢兢的安慰道。

“我理解您的心情,但还请忍耐一下……”

现在还不行。佐拉塔斯还没受伤,就算发起奇袭也注定会失败。

雪拉跟王妃不同,对这种场面很有忍耐力。而且,对于如何给对方致命伤,他也很有兴趣。

咬断对方的舌头吗,还是说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藏着刀剑?

还是说,这个人也有着跟王妃一样的利齿——

就在雪拉集中全部注意力注视着水镜的时候,被按倒在床上的青年轻轻推开了佐拉塔斯。

“陛下。虽然现在有些晚了,但能不能停下来呢?那个人生气的话是非常可怕的。”

“比惹国王生气还可怕吗?”

“是的。”

这种情况下还能说出这么愚蠢的话,应该是没有别人了吧。佐拉塔斯苦笑着,抓住青年的下巴让他抬起头。

“真是耿直的让人吃惊啊。只不过,这世界上不存在能优先于国王意志的东西。这种事你必须要知道。”

“真的是这样的吗?”

“当然了。没有任何事是国王不能做的。不管国王的愿望是什么,都应该被实现。”

这对于佐拉塔斯来说是绝对的事实,也是他的信念。

“我说要让你心心念念的人到我这里来不是谎言。你不用客气。把他带来吧。虽然还是个孩子,也要好好跟他讲清楚道理。”

青年

轻声笑了起来。

他放在佐拉塔斯肩膀上的右手落在床单上,又再次抬了起来。这次不是为了推开对方,而是抱住了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将手环在对方的侧腹上。

“这实在是,不好意思。”

就在他用温柔的声音说出这句话的瞬间。佐拉塔斯的脸色不然变了——

“唔!?”

那是难以形容的呻吟声。

雪拉忍不住探出身子,凝神望去,但全裸的路只是仰面躺在那里。并没有做什么。

但是,佐拉塔斯的样子却不寻常。

他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头上渗出了汗珠。似乎是在忍耐剧痛。他表现出异常的愤怒,想要勒死自己身下的人,但路的动作更快。他突然跳了起来。

佐拉塔斯的身体从床上翻落。

做了这种事情,佐拉塔斯似乎也无法马上起来。

他身穿华丽的居家服,用手按着左侧腹。虽然很少,但是雪拉看到那里渗出了血迹。

“——他做什么了?”

雪拉忍不住问道,王妃冷冷的笑道。

“他用手指代替刀剑刺了进去。刺进了侧腹。”

雪拉瞪大了眼睛。

这怎么可能。

人的身体不是那么容易就会被手指刺穿的。

大人打死小孩子,或者大男人折断女人的骨头这还能够理解。或者说用手刀杀死对方,如果击中的是咽喉或者心口这种要害的话还能实现。

但是直接刺穿肉体——而且是活生生的人的肉体———这简直是不可能的。

“路法单手就能拧断人的脖子。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水镜中的景象移动了,映出了青年的身影。

能看到他的右手指已经被染成了血红色。

虽然让人难以相信,但是他似乎是真的凭借手指的力量就刺穿了佐拉塔斯的身体。这个深度的话应该伤到了内脏。

他飞快的穿上扔在一旁的衣服,回头望向佐拉塔斯,那有着美丽青年外表的恶魔微微笑了笑。那是能让人看得入迷的微笑。

“对不起了。陛下。这就是我的决断。”

接着他头也不回,撩起入口反方向的帐篷,钻了出去。

佐拉塔斯拼命喊道。

“有谁在!”

侍童跑了过来,这就是最后一幕。盯着水镜的雪拉的视线看到了在地上蠕动的虫子。

雪拉吃惊的抬起头,已经回到了刚刚的森林中。

有着浓厚的绿色味道。

还有虫鸣。

能感到附近压低气息隐藏着的大量士兵们。

雪拉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并没有移动。他一直坐在这里。但是,只有意识飞走了,看到了那遥远耀眼篝火下发生的光景。

王妃就坐在眼前。

凝视着雪拉的绿色眼眸中有浓密热烈的火焰在燃烧。雪拉忍不住点了点头。

王妃将戒指戴回到左手上然后站了起来,对慌忙跑过来的士兵下令到。

“放出火箭通知本阵!开始突击!”

德尔菲尼亚军开始一起向坦加军发起奇袭是在那之后。

一直焦急难耐的等待着战斗女神命令的他们,发起战斗的呼喊声,敲响了铜锣和钲鼓,以让人难以相信是夜袭的喧闹程度发起了突击。

当然,这也是为了让奇袭队处于优势地位。

坦加军一味注意着本阵的动向,将所有的注意力和警备都放在了正面。

别动队是在斜后方发起了奇袭。

虽然人数只有一百人,但却强大得可怕。

而且,这个奇袭队的人都对坦加有着异常的仇恨。以迪雷顿骑士团副团长阿斯迪恩为首,都借此机会尽情打了起来。

坦加军立刻陷入了混乱。

这种时候,只要大将还能稳住,立刻便能重整态势。这就是大将的职责,但这个时候的佐拉塔斯却不得不因为不能自由行动的身体和伤痛而懊恼不已。

他知道自己被刺中了,但却不知道对方使用的是什么武器。

佐拉塔斯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受伤的原因。

在闺房中,想要强奸近乎于是男娼的吟游诗人的时候受的伤,这实在是说不出口。

而且,他并不觉得伤很深。

他让狼狈不堪的侍童们为自己止血,换上衣服,穿上爱用的护具。

在这段时间,武将们也不断赶来询问指示。本来佐拉塔斯现在并不是能够指挥战斗的状态,但他还是佯装平静。

他尽量威严的说道。

“不要吵。暂时先撤退。”

受了伤也就没有其他办法了。

武将们听到主君少见的消极的指示,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立刻服从了命令。

对于他们来说,佐拉塔斯是绝对的主君。不管他的命令是什么,他们都要服从,这就是他们平时受到的教导。而且现在是非常事态。

坦加并没有那么勇敢的臣下,对于主君的示弱,就算觉得疑惑,也没人敢去质问。

他们的信条就是勇猛果断、忠实以及迅速。

佐拉塔斯一边忍耐着伤痛一边跨上爱马,围成一团的武将们一边保护着主君,一边尝试从营地突围。

虽然还燃着篝火但已经是深夜了。敌人己方已经混成一团。不过德尔菲尼亚军还是注意到坦加准备撤退的动向。有人高声喊道。

“坦加国王要逃了!快追!”

听到这句话之后,德尔菲尼亚的将领们也都高喊道。

“国王逃了!”

“敌方的总大将要逃走了!”

“快追!绝不能让他逃掉!”

德尔菲尼亚军立刻奋勇起来。

相反坦加军剧烈动摇了。变得更加混乱。

占据军队大半数的士兵们,分不清战略性撤退和败走的区别。顿时都忍不住想要逃命。

在这种地方就输了的军队,不管数量上如何占上风,都是赢不了的。执行战略和作战的都是人。而让这些人振奋起来的是气力。

在战斗前便失去气力的军队是赢不了的。

之前勉强能维持五五分战局的坦加军迅速衰弱了下去。而深夜的黑暗也加剧了他们的恐惧。而且,这种时候,本应支撑军队的主将第一个离开了战场。

根本就挺不住。就像已经有了裂痕的大坝终于崩塌了一般,坦加军立刻崩溃败走。

德尔菲亚军看都不看四散奔逃的敌人。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人,只有坦加国王佐拉塔斯。

但是,拼命逃跑的佐拉塔斯周围还是留着一些精锐的。面对紧追不舍的德尔菲尼亚军,殿后部队射出无数利箭试图阻止德尔菲尼亚军的脚步。

德尔菲尼亚军也一边挥开利箭一边拼命追赶着,但射过来的箭的数量非常多。

即便斗志满满,也很难接近。

坦加军趁着这个间隙拼命逃跑。他们聚成一团往东逃去。通往格法德的盆地出口处已经近在眼前。只要穿过这里,就是他们熟悉的母国。附近也有很多同伴。

而追在后面的德尔菲尼亚军露出焦急的神色。

“唉!快追!不能让他逃了!”

德拉将军高声嘶吼着,而飞来的利箭将将擦过将军的胡须。

而伊文则不耐的咂舌,他的护手上也刺中了好几支箭,就像刺猬一样。而跑在巴鲁旁边的骑士,马被射中,跌落马下。

“混蛋!”

“不能接受!”

渥尔也担心会让坦加国王逃掉。而相反,坦加军有自信一定能逃走。

不过,却有人不允许他们这么做。

虽然是溃败之兵,但毕竟是国王的大本营。团结一致往前冲去的士兵数量有数百人。

而在他们前进的前方,有一人,不,是两人。

从黑暗中走出两个人影。

云散开。

虽然不是满月,但月光依然明亮,清晰的照出骑在黑主身上的王妃。

发出奇袭暗号之后,指挥就全权交给了阿斯迪恩,王妃立刻绕到了这里。

另一个人是路。

他也逃出了坦加阵营来到了这里,换上提前准备好的士兵服装,牵出了马。

他的头发在脑后束起,穿上了盔甲。

这样的话,如果不是在极近的距离看的话,应该不会发现他就是刚刚的吟游诗人。

王妃说道。

“只是让他受伤真是不爽。”

“那我来做吧?本来就是这么约好的……”

“不,不要做决定。就交给事态发展吧。说不定后面的那些家伙能干掉他。”

全副武装的数百名骑兵伴随着大地的轰鸣声冲了过来。

而在这可怕的光景面前,王妃和青年都非常冷静。

接下来他们将杀入那凶猛的一团人中,阻止对方的脚步。雪拉不在这里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这种野蛮的事情不适合雪拉。他应该混在奇袭队中,从后方追赶。

青年握着枪说道。

“真的是战争啊。”

“在这里,这就是现实。”

王妃也握紧了枪。往常一样飒

爽的脸上弥漫着一丝紧张。

“所以,你教给我的用剑的方法,真的很有用。”

“那就好。”

青年说完,微微笑了笑。

“像这样一起战斗还是第一次呢。”

王妃也意外的瞪大了眼睛,望着青年。

“真的呢。是第一次呢。”

“拜托了,一定不要受伤。”

“在这种状况下还能说这么说吗?”

王妃的笑就成了信号。她脸上还留着一丝笑意,两人便一起冲了出去。

坦加军的注意力全都在追在后方的德尔菲尼亚军身上。

虽然也看到了站在前方的两个骑马的人,但却以为能轻松将这两个人打飞。

但是,像一团漆黑的风一样逼近的一个人,在他们前进的方向停下马,堂堂的高声喊道。

“坦加国王佐拉塔斯-米革!你要逃到哪里去!德尔菲尼亚王妃格林迪艾塔-莱丹要亲自做你的对手!”

而此时的自报家名,到底是在烧成红色的煤炭上浇了一盆水,还是给即将熄灭的蜡烛上泼了一桶油,王妃自己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即便只有她一个人,坦加军也绝对会停下脚步。

这就够了。

“妃将军!?”

“啊!”

如烈火一般疾驰而来的军队,全都停了下来。实际上,无论是面对怎样的军队,都没有比这更高效的办法了。

王妃并没有等到他们完全停下来。

她在报出自己姓名之后,立刻发起了突击。

她骑着如夜色一般漆黑的骏马,右手拿着枪,向聚成一团的军队中间冲去。

坦加军也很拼命。他们是在战场上守护主君的骑士,是大本营中精挑细选的精锐。虽然他们大批袭了过来,但王妃的枪却划破长风砍向敌人,将他们击落马下。她尽情的骑马驰骋,以眼睛看不见的速度挥舞着枪,用枪尖刺去用枪把横扫。坦加士兵完全无法接近。

那是不辱战斗女神之名的可怕身影。

而王妃身旁的路也跟了上来。他也有着让人难以相信的本领。就像死神挥舞着镰刀一般无情的挥舞着枪,附近的人全都被砍倒,摔下。而被枪尖刺中的骑士则被拉下马,扔到一旁。

与他纤细的外表不同,他的力气大得可怕。

他经常呆在王妃的左侧。因为王妃右手拿着武器,青年是左手拿着武器,所以只要不是距离过近,两人的兵刃便不会碰到一起。

这简直是一心同体的战斗方式。

只是两名敌人坦加军便无法应对。

而且,因为全速逃跑的坦加军停住了脚步,后方也发生了变化。

第一个行动的是白百合的纹章。

平时比任何人都温柔优雅的拉蒙纳骑士团长,在这种场合下却很能乱来。

如果距离太近那箭是非常无力的。他带领数名随从骑士冲了过去。

“跟上!怕死的话什么都做不了!”

“啊!”

“明白!”

虽然这个命令很乱来,但这也是战场上的常识。

珍惜生命的日常是不能带到战场上的。

不只是纳西亚斯如此。巴鲁、伊文还有德拉将军,以及渥尔-格瑞克都是抱着这种信念活下来的战士。他们以怒涛之势袭了过去。

这样的话就是气势的差距了。

就像用身体去撞结实的大门一样,他们推开了坦加军队。一点点动摇了对方。

他们的目标当然是位于中心的佐拉塔斯。

佐拉塔斯周围一直到最后一刻都有亲信守护着,哪怕只有主君也要让他逃走。

他们抱着必死的觉悟迎战。

这就是他们的忠节,也是他们的坚持。只要主君平安无事,那自己的国家、家人、名誉都还在。相反,无法守护主君的骑士,这个污名会跟随自己一生一世。虽然知道自己运势已尽,即将死亡,一直到最后一刻他们都不会离开自己的主君。

德尔菲尼亚的国王很理解他们的这种心情。因为,曾经的那个斯夏的年轻骑士渥尔-格瑞克,也有着为国王战斗的义务,有时也会被迫献上生命。

什么都不知道的年轻渥尔,也梦想着拥有帮上国王的光荣。

所以,国王是不能输的。

他必须肩负仰慕自己的那些人的生命,必须理解这是一份多么沉重的义务。

渥尔觉得因为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便开战是非常愚蠢的。战争,是要尽一切努力去避免的。

但是,真的到了战场上,那就不允许有任何失误马虎。

国王的败北并不是一个人的败北。一定要赢。

所以,渥尔-格瑞克虽然觉得这样很残忍,但依然没有手下留情。

“还没砍下佐拉塔斯的首级吗!”

他大声呼喊着,向士兵们下达命令。

看到现在坦加军的样子绝不能觉得无所谓。如果搞错了一点,那这也许就是将自己心爱的人卷入其中,自己即将毁灭的样子。

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打倒佐拉塔斯。如果让他跑了,那又会发生同样的事情。

围着主君计划逃走的坦加军大概有数百名,而相反德尔菲尼亚军的总兵力有两千多,而大部分都已经追了上来。现在,德尔菲尼亚军占据压倒性的优势。

而一直到最后都顽强守护着主君的人终于也力竭了,渐渐倒下。坦加军中除了极少数的勇猛之人,都做鸟兽散了。

佐拉塔斯仍然在数十人的守护下策马飞奔着。

虽然他没跌落马鞍,但已经没有任何威严了。他因为伤口的疼痛不停喘息着,面无血色,就像被追赶的野狗一样。

不管怎么想都不会输,但现在这个状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到底,在哪里搞错了呢。

自己明明已经亲手抓住了胜利。

“哇啊!”

“呀啊!”

他几乎已经习惯了己方的这种惨叫声,但这个惨叫声却格外的大。就在佐拉塔斯旁边的骑士倒了下去。

仿佛刚刚看到的那张白皙的脸在自己眼前笑了笑。

“久等了。我来带你走了。”

这个声音似乎也听过。

然后金色的闪光从眼前飞过。那是绿色的不可思议的火焰。

“跟你讲讲道理吧!”

随着这充满气势的吼叫声,王妃拿起了枪。

佐拉塔斯是不是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那已经是个谜了。

他勉强动了动右手。武将的本能似乎让他想拔出腰间的剑,但也到此为止了。

王妃的枪尖刺穿了他的身体,坦加国王还没等跌落马下,就丧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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