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在这里回到了室内。
是挂着莉画的那个房间。
时间又过去了。
刚才,这个室内射入的明显是上午的阳光。
现在倾斜的夕阳充满了房间。
一个少年站在了抬头看画的位置。
黑头发,黑眼睛,和尤里同龄的少年。
和尤里一样长得很好,很聪明,但是浓眉和嘴角却表现出坚强的意志和凛冽的气质。和像小公子一样的尤里相比,少年给人一种活泼活泼的印象,似乎很适合在原野上精神抖擞地跑来跑去。
只是有一点让人在意的是,本来应该是更活泼活泼、活泼、适合笑容的性格,但是清澈的黑色眼睛里却有着不像孩子般的深深苦恼的光芒。
少年抬头看了看画,张开了嘴,但是回头看突然响起的脚步声,急忙搭上了话。
“——独骑长。你没有看到父亲吗?”
“没有。——我也在找呢。我还以为在这里呢”
伊文站在少年的旁边,仰望着画。
少年用憧憬的眼光注视着比自己高得多的独骑长,问道。
“独骑长——应该和王妃殿下一起战斗过好几次吧?”
“是的。这是以前的事啊”
伊文的语气感慨颇深。
少年在旁边念诵着什么。
“德尔菲尼亚的王妃比一千朵玫瑰更美,比纯金更耀眼,比任何宝石都显眼,比任何豪杰都勇猛。——这是真的吗?”
“哦,你知道街头巷尾流行的歌曲吗?”
伊文笑着俯视少年。
“这首歌很好地抓住了特征哦。因为外表和内在大不相同”
“……一次也好,想见一面”
“王妃殿下毕竟在天界啊。我们不能随便去访问的”
黑发的少年咬着嘴唇,用悄然的语调嘟囔着。
“……因为有我在”
“什么?”
声音小到听不见,伊文惊讶地俯视着少年,但是没有回答。
听到了新的脚步声,焦躁的少女的声音斥责了少年。
“果然是这里。——费尔南,听说你下午偷懒了?”
“呀,塞拉大人。”
那个少女和保莱特和阿拉贝尔不同,穿着少年的衣服。她有雪白的皮肤和淡淡的金色头发,带点蓝色的灰色眼睛。
虽然颜色不同,但是这个坚毅的眼神和嘴角都完全和巴鲁一模一样。但是,因为还没有像父亲那样豪爽和坚强,所以给人一种脾气很大、易怒的少女的印象。
“你失落什么啊。王妃殿下不来不是你的错吧。”
“塞拉!”
费尔南发出责难声。
伊文歪着头问少女。
“什么意思,塞拉?”
“哎呀,真意外。独骑长大人这么聪明的人会不明白这种事吗?”
伊文对着突然把头扭向一边冷酷无情的少女,微微地笑了起来。
“塞拉。嘴巴恶毒的地方和父亲很像呢”
被回敬了一下,少女的话语一下子就哽住了。
看着那样的塞拉,露出了恶作剧般的眼神,伊文用抱歉的语气再次询问了。
“对不起,我不像塞拉那么聪明。请再简单易懂一点”
就在这时,少女牙咬得更紧了。
扭扭捏捏地,鼓起胆子说出来。
“费尔南担心自己是妾的孩子,所以才不讨王妃殿下的欢心。”
“别说啊,塞拉。”
少年慌慌张张地说。
伊文虽然有点吃惊,但还是自信满满地断言了。
“不可能啊。王妃殿下疼爱着珀拉大人”
对伊文来说这是不用说明的事实,对于不知道王妃的少年少女来说是不知道的。
国王的长子表情僵硬地说。
“王妃殿下没有孩子。即使这样,也能宽容爱妾的孩子吗?”
“可以的。”
塞拉强有力地说。
“妈妈也和布莱斯哥哥关系很好。虽然母亲不是王族,但是如果有人对布莱斯哥哥……说出侮辱的话,妈妈会比爸爸更生气的”
“那是因为在贝尔敏思塔公有塞拉和尤里。但是,王妃殿下……”
伊文大喘了口气,哎呀呀地耸起肩膀,仰视着画抱怨。
“真是的……王妃殿下要是能来这边玩一次就好了。这样的话,就能知道你们俩的想法有多愚蠢了。——费尔南大人。你从你父亲和母亲那里听到了什么?”
“王妃殿下很……她是个温柔的人。听说也宽厚地对待了作为爱妾的母亲”
“不只是宽宏大量。王妃殿下甚至为母亲要撕破了自己的结婚证明书,打算扔掉。一心想给母亲王冠”
塞拉笑着说。
“我听父亲和母亲说过好几次那件事。独骑长大人也在那里吧?”
“那时候,塞拉是在母亲的肚子里呢。”
伊文笑着回答,再次询问国王的长子。
“——你不能相信父母的话吗?”
费尔南沉默着。看到他痛苦的表情,不知为何,塞拉显得很焦躁。
也许是想避开伊文的追问,突然说出了完全不同的话。
“如果独骑长是我父亲就好了。”
在拼命努力之下,伊文总算忍住了爆笑出来。
“好吧。能这样说我很高兴,但是如果被父亲问到的话,我会很害怕的”
“为什么不行呢?我是认真的”
伊文对顽固的少女温柔地笑了起来。
“你是讨厌父亲吗?”
“当然啦。但是,父亲只会叫我出嫁。我不喜欢那个”
“——您讨厌柳敏特卿吗?”
“作为表兄的话我是喜欢的。但是结婚什么的……”
“还不能想象吗?”
塞拉带着复杂的表情点了点头。
塞拉是德尔菲尼亚第一公爵的女儿。
十一岁就决定了婆家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
是母亲的外甥柳敏特卿,也可以说是家里相当般配的亲戚之间结婚,是一种极其自然的趋势。因为觉得塞拉应该也能接受这个结婚,所以伊文觉得很意外。
看来,现在的她似乎认为“根本谈不上结婚”。虽然好像有什么顾虑,但看起来不想说那是什么。
伊文也不追究,和少年搭话。
“费尔南大人。差不多该回去了吧。老师干劲十足地说要把今天迟到的份补回来”
“啊?现在开始吗?”
费尔南很着急,塞拉用有点坏心眼的语气说。
“你不能偷懒吧”
三个人出了房间,排成一排在走廊里走,塞拉和伊文搭话。
“——独骑长大人。我会用单刃剑了。下次要不要试试身手?”
“啊,明天的话。我很乐意陪你。但是,请得到父亲大人的允许”
就在这时,塞拉皱起了眉头。
“爸爸不喜欢我和独骑长相处融洽。”
当然是这样吧——但相反,伊文却忍住了复杂的苦笑。
作为第一公爵的女儿应该是什么都不自由的立场,但是塞拉似乎有很多郁郁寡欢的情绪。
“父亲即使和我练习剑,也总是对我偷工减料。我最讨厌那个”
“那不是偷工减料,那是手下留情”
塞拉用轻蔑的眼光转向了伊文。
“我觉得这种诡辩是行不通的,独骑长大人也和父亲一样呢。”
“没办法吧。那个父亲不会真的想让塞拉来练习的”
“可是……对尤里没有什么手下留情。为什么只有我?”
面对着不满地嘟起嘴唇的塞拉,走在旁边的费尔南露出一副很尴尬的表情。
一边用斜眼确认那个情况,伊文一边努力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一边和少女搭话。
“那是当然的,虽然对不起塞拉,我也能理解您父亲的心情。我们是男人,所以不管别人怎么希望我们也不会对女性认真”
“——明明对王妃殿下认真了?”
塞拉一脸严肃地问,伊文却一笑了之。
“王妃殿下不是女性……”
“……独骑长大人也是王妃殿下的伙伴呢!”
突然生气了,莎拉转过了身。
抖着纤细的肩膀,不停地走远了。
伊文耸着肩膀目送她的背影,和旁边的少年搭话。
“……以前不是那么易怒的人,你知道原因吗?”
“塞拉……我觉得她很不甘心”
“不甘心吗?”
“是的。自己不是男人。年龄不足的这点也是。性别姑且不论,关于年龄……我也有同样的感受,所以很明白”
伊文用深蓝的眼睛俯视着费尔南,画面的视点追赶着与两人分开的塞拉。
她快步走向那个有画的房间。但那里已经有先来的客人了。
是珀拉。
大家马上注意到了,她与和两个女儿说话时的服装不同。如果没有换衣服的话,这就是和刚才不同的一天发生的事情。
和女儿们一样跪在地上祈祷的珀拉站了
起来,对少女笑了起来。
“塞拉大人也来祈祷的吗?”
“不是。”
不知是出于女人们的安逸,还是在向珀拉撒娇,塞拉带着强烈的眼神看着画着王妃的画,把她想说的吐了出来。
“珀拉大人。这样的画,看了也没用的。”
“啊,塞拉大人。不能这样说……”
珀拉一边皱着眉头,一边温柔地规劝她,可是少女却越来越生气了。
“这不是真的吗?什么王妃啊。这十年,明明一次也没有站在陛下的旁边”
“塞拉大人”
珀拉的声音和表情一下子变得严厉了。
以一种威严的姿态斥责了少女。
“到此为止。不管是谁,都不允许侮辱王妃!”
“我不怕这样的人。”
在还想说什么的珀拉面前,塞拉一边盯着画一边一口气说道。
“如果这个人真的是德尔菲尼亚的王妃的话,如果是陛下胜利的女神的话,来斥责我就好了。说我是坏孩子,惩罚我这样的坏孩子就好了。说没有生过珀拉的气。说承认费尔南是德尔菲尼亚国王的长子!继承王位的是费尔南,在很多人面前说清楚就好了!”
少女一边吐着怒气一边害怕地颤抖着。
对于自己国家的王妃,而且现在正如文字所示,对于居住在天上世界的人,年幼的她也十分清楚地自己提出了很多令人敬畏的要求。
即使那样也不能不说。
“塞拉大人。啊……”
珀拉吓了一跳。不由得伸出手臂,抱住了颤抖的少女的身体。
“……非常感谢。塞拉大人。您很担心我儿子啊”
塞拉紧紧抱住国王的爱妾的手臂,凝视着她的脸拼命地整理语言。
“珀拉大人您知道吗?因为有费尔南——因为不喜欢他,所以王妃殿下不来,大家都在谈论这件事”
“——是的。我知道。但是,塞拉大人。那只是谣言。全部都是错误的”
塞拉凝视着用明快的声音说的珀拉的脸。
“不只是街上的人。费尔南也这么想。——因为自己是庶子,所以并不是太子,所以陛下没有给他起名德鲁瓦,而是取名为费尔南。作为亲祖父的上一代陛下的名字是……恐怕是因为太过惶恐,所以没有给庶子起那个名字吧”
果然珀拉的表情变扭曲了。
“儿子这样说了吗?”
“没有。但是,我明白他是这么想的。因为费尔南自己是庶子,所以他认为因为自己的存在而引起王妃殿下的不快”
“不,塞拉大人。那是不可能的”
珀拉温柔地微笑了。
“当我有了那孩子的时候,王妃真的很高兴。我好想让王妃能看到他”
“……你那么相信王妃殿下吗?”
“是的。”
微笑着的珀拉点了点头。
“那位是德尔菲尼亚的胜利女神。没关系的,决不会抛弃我们的”
塞拉用力摇着淡淡的金色的脑袋。
“那就来不及了!珀拉大人什么都不懂啊!”
“塞拉大人?”
面对惊讶的珀拉,少女颤抖着纤细的肩膀,紧紧地咬紧了嘴唇。
“父亲和母亲……在这次战斗中,没打算活着回来”
“您在说什么?”
珀拉脸色大变,用双手抓住少女的肩膀告诉她。
“塞拉的父亲是王国第一的骑士。妈妈也一样。这一点你一定要明白。”
塞拉拼命忍住眼泪。
对于骄傲的少女来说,不能原谅在这种地方哭泣的自己。
听到尖锐的脚步声,传来了担心的声音。
“——珀拉大人,有什么事吗?”
身穿骑士服装的高个子看起来像男性,但淡淡的金发却扎成了女性的发型。
是个男装美人。
不像女性的身高和苗条而紧致的身材真的很漂亮。其高贵的相貌和高雅的举止令人惊叹。
被称为西方的萨沃亚、东方的贝尔敏思塔,是大贵族的当家才有的威严。
“妈妈,约好了!一定要平安回来。”
那个人的女儿比珀拉更快地叫了出来,那个人和女儿一样瞪着青灰色的眼睛。
“这么突然,是什么事?”
“罗莎蒙德大人,其实……”
珀拉扼要地解释了塞拉的话,罗莎蒙德对女儿的担心一笑了之。
“真是个坏女儿啊。妈妈就那么不受信任吗?”
“因为……”
“你以为我和萨沃亚公会输吗,塞拉?”
“不是!”
强行赶走不安,塞拉斩钉截铁地断言,女扮男装的母亲满足地点了点头。
“这样就可以了。战争是我们的工作。孩子不要多管闲事,要看家”
就在这时,塞拉变得气鼓鼓的。
“不要把我当孩子看待。我已经十一岁了。马和剑都能好好使用。这次战争也要一起去,可是父亲却说无论如何也不行”
“在这一点上我也赞成萨沃亚公。十一岁的时候参加战争有点太早了。就连柳敏特卿在这次战斗中也要留守在家里”
“但是……明明总有一天要去的”
面对女儿的诉说,母亲温柔地微笑着。
“是啊。因为你是继承了萨沃亚和贝尔敏思塔血统的女儿。如果有人威胁领地,如果我国出现了仇敌,就有义务勇敢地与之抗衡。但是,现在还不行。你要知道”
“是……”
本以为会激烈反对,没想到塞拉却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
“太阳马上就要下山了。回家吧。卡萨会担心的”
“是的。——不好意思,珀拉大人”
礼貌地行了一个礼,塞拉走出了房间。
珀拉抚摸着胸膛说。
“——放心了。虽然好像对萨沃亚公爵很叛逆,但是对母亲却很坦率呢”
罗莎曼德笑着摇了摇头。
“那孩子对父亲很着迷。只是,不喜欢父亲的态度,所以在反抗”
“是吗?”
“是的。虽然不能责怪萨沃亚公,但是我最近改变了对女儿的教育方针。比起马剑的练习,更注重礼仪礼法和刺绣等贵妇人的教养。在女儿看来,觉得那和之前说的不一样也是理所当然的”
“啊,怎么会这样……”
女扮男装的母亲困惑地苦笑着。
“萨沃亚公的女儿很可爱,没办法。虽然知道她有作为大家庭的子女的义务,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让她成为拿起剑战斗的女人——希望她作为普通的女儿成长,抓住平凡女人的幸福吧”
作为有女孩的父母,非常理解他们的心情。
但是,因为萨沃亚家的门第是不会容忍这种普通的父母心的,所以珀拉用犹豫不定地语气说出来。
“虽然好像对不起公爵大人,但还是有些意外。因为是享有勇敢盛名的萨沃亚公爵,所以即使是女人的孩子——也进行严格的锻炼……”
“我也是。——如果不说刚才那些话的话,竟然会这样被女儿缠住,真是太意外了”
因为始终用一本正经的口气说那样的事,珀拉禁不住露出了微笑。
罗莎曼德也微笑着,关心着珀拉。
“珀拉大人。你的身体也很重要,请休息吧”
“没关系。已经是第五个了嘛”
“珀拉大人”
“嗯。”
罗莎曼德看了看周围,确认了没有人,缩短了距离。站在珀拉的前面,故意放低声音。
“作为王国骑士的我们的任务首先是保护陛下——你的丈夫。如果我们身上有什么事的话……那时候请照顾一下孩子们”
对着屏住呼吸的珀拉,罗莎曼德进一步说道。
“当然,我会遵守和女儿的约定。我和萨沃亚公都不打算怠慢活着回来的努力。但是,我不知道战场上会发生什么”
“罗莎曼德大人……”
珀拉用颤抖的声音拼命地说。
“……请考虑一下孩子们。塞拉和尤里都还小。请……请一定不要让那两个人失去父母……”
“王妃殿下打败萨沃亚公的时候十三岁。两个人都和当时的妃殿下只差两岁。”
“王妃和孩子们不一样!”
“是的。真的……”
罗莎曼德用耀眼的目光仰望墙上的画,吐露了无法言喻的叹息。
“如果能实现的话……我想再见到王妃殿下一次”
“我也想见。”
听到这强有力的话语,罗莎曼德有些吃惊地看着珀拉。
珀拉也一心一意的看着画。
“王妃大人决不会抛弃陛下。那位大人不是那样的人。花了这么多时间,是因为有不能马上来的情况”
凝视着抬头看画的珀拉的侧脸,罗莎曼德微笑着。
“你真坚强啊。”
“啊,罗莎曼德大人。哪里的话”
“不,我是真心的。我也必须相信。——我们胜利的女神”
用仿佛是对自己说的语气,罗莎
曼德和珀拉分开离开了房间。
像是在等着那个似的,罗莎曼德被紧迫的声音叫住了。
“伯母大人”
作为上一代贝尔敏思塔公爵的遗子,现在是以贝尔明斯特家族继承人柳敏特卿斯蒂芬。
随着斯蒂芬的成长,父亲的面容也越来越鲜明。个子也长高了。
是个皮肤白皙、鼻梁通畅的美少年,在十六岁的现在已经完全是一个合格的贵公子了。
因为罗莎曼德相当高,所以现在还在仰视伯母,但是很快就会追上了吧。
虽然是在宫廷妇女中拥有超高人气的人,但现在在旁观者看来也是非常固执的样子。他带着悲壮的决心向罗莎曼德倾诉。
“伯母大人。请把爵位让给我。”
对着拼命说着的侄子,罗莎曼德微笑着。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是当主真好,柳敏特卿。——现在的话,我还可以作为贝尔明斯塔公爵,率领一门出征。”
“所以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工作!在这个重要的时候,让伯母站在前线,而我在后方呆着?”
“是的。”
虽然这是对少年残酷的宣告,但唯独罗莎曼德也没有让步的意思。
“我在战场上指挥了好几次。相比之下,你一次也没有参加过实战。虽然我可以断言你是贝尔敏思塔家的主人,但是即使把现在的你送到战场上,也只是战败而已”
罗莎曼德静静地告诉因过于羞辱而握紧拳头颤抖的少年。
“反正这次战斗是最后一次了。这场战争结束后——那时你将作为新的贝尔敏斯塔公爵站起来”
斯蒂芬用断定的语气突然抬起了头。
“……伯母大人”
少年脸上浮现出强烈的恐怖,喘着气,罗莎曼德美丽地微笑着,慢慢地摇了摇头。
“什么都不要说。比起那个,我更想托付今后的贝尔敏斯塔家。正因为有你在,我才能安心地去战场”
“……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无力是如此的无情!”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罗莎曼德温柔地把手放在了外甥的肩上,用真挚的语气说。
“请多关照塞拉。虽然性格看起来很可怕,但却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
脸变得皱巴巴点着头的斯蒂芬映在画面上,突然场所和登场人物发生了变化。
像马厩一样的地方,柱子上的烛光照出几匹马,还有一对父子的身影。
艾米尔和斯蒂芬一样拼命地缠住父亲。
“我也去。带我去。虽然还不能战斗,但至少能向父亲和其他人传达信息”
伊文停下照顾马的手,正脸对长子说了这样的话。
“勇敢是可以的,但是现在的你还不行。”
“父亲大人!我也是罗亚的男人,塔乌的自由民。我在走路之前就会骑马了。我会不亚于其他大人帮助你的”
是个好胜的少年。与父亲相似的蓝眼睛,充满着的决心。
但是,伊文似乎很清楚对待这个长子的方法。并不是不分青红皂白地说给他听,而是恳切地告诫他。
“艾米尔。塞勒斯和伊芙琳都还小。你也离开弟弟们的身边,那两个人会怎么样呢?那些孩子能依靠的只有你”
眼看着少年的脸色变了。
“那是……但是!”
“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职责。战斗的人已经足够了。所以你要保护弟弟和妹妹”
“……”
“听好了,这件事只能拜托你了。这是只有你才能胜任的任务”
“——我知道了。”
虽然脸上还是很遗憾的样子,但艾米尔还是果断地点了点头,抬头看着尊敬不已的父亲,强有力地问了一句。
“——一定会回来的吧?”
“嗯,如果你能保护我不在的家的话,那我就放心了。”
伊文笑着把长子捧了起来,场面变了,是他和次子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
“艾米尔有点莽撞。那个时候你要阻止哥哥,帮助哥哥。这件事只能拜托你了”
这个时候的背景是小巧的室内,和壮丽的宫殿相比天花板也不那么高。
像个人住宅的起居室。虽然有暖炉,但因为是鲜花盛开的季节吧,没有火。
性格慎重的次子一直盯着父亲,伸出双手抱住父亲,和哥哥说了同样的话。
“——一定要回来。”
“啊,我保证。”
场景进一步改变了,从床上跳出来的女孩子很有气势地向伊文扑了过来。虽然是第一次见到的少女,但是没有人问也知道。
艾米尔和赛勒斯兄弟的妹妹不仅名字,容貌也和伊文很相似。
碧蓝的眼睛像大海一样,卷着金色头发,皮肤是介于伊文和夏米昂之间的色调,是健康的小麦色。虽然相貌被认为将来会成为一个美人,但她还是更像一个精神饱满的少女,用孩子般的困惑的表情的侍女诉说着。
“因为大小姐说如果不跟父母打招呼的话,就不休息……”
“夫人呢?”
“还没回来。”
伊文抱起了小小的身体,少女格格地笑着高兴着。
“你——会成为谁的新娘呢?”
回忆起当时的话题,伊文禁不住说了起来,六岁的少女嫣然一笑断言。
“爸爸的新娘就好!”
“很遗憾,爸爸已经被订走了。因为我和妈妈结婚了”
“那么,阿尔贝鲁!”
“……吉尔那里吗?”
和女儿长得一样的父亲表情很复杂。
“为什么选择阿尔贝鲁?”
“因为和父亲很像。”
这次伊文浮现出苦笑。
在贝诺亚的头目里,身为塔欧全体领主吉尔的长子是七岁的少年,但是那个少年和自己相似在某种意义上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伊芙琳的父亲却说。
“不像父亲吧。阿尔贝鲁的头发是黑的,皮肤也是白的。和吉尔长得一模一样不是吗?”
“不是的。吉尔大人和父亲一模一样。所以阿尔贝鲁也很像父亲”
“……这可不好办啊”
笑着回答的同时,伊文却悄悄地卷着舌头。
这虽然只是一位六岁少女所说的话,但也确实存在着小小的担忧。
把女儿放在地板上,伊文说。
“爸爸出去一会儿。好好听哥哥们的话,做个好孩子吧。”
点了点头,伊芙琳说。
“王妃也一起吗?”
“没有……”
伊文稍微苦涩地笑了笑。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该多好啊。
那耀眼的黄金,如果绿色的宝石在我们身边,那该有多强啊。
“伊芙琳,王妃在父亲的心里所以和一起去是一样的”
“太好了”
六岁的少女微笑着,礼貌地说。
“祝你武运昌隆。”
“我也拜托你祝福了。”
迟到来到卧室的母亲说,伊芙琳非常高兴,同样地抱住母亲,放开身体,严肃地说。
“也祝您母亲武运昌隆。”
母亲也笑着对小女儿做了晚安的吻。
“来吧,伊芙琳。快上床吧”
“是的。晚安。爸爸,妈妈”
看到伊芙琳钻进了床,父母和孩子离开了房间。孩子到了六岁就该一个人睡了。
“——请把酒送到下面的书房里。”
“知道了,夫人。”
走下楼梯,夏米昂压低声音和丈夫说话。
“罗亚派使者来了。”
“——然后呢?”
这是一个微妙、切实的问题。他好像有什么担心的样子。夏米昂也带着痛苦的表情,默默地摇了摇头。
仅此一点就似乎和伊文意思相通了,吐出了深深的气息。
“……是吗?”
“很遗憾……”
再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两个人默默地移到了一楼的书房里。
过了一会儿,一个很像执事的男子端来了盛着酒的盘子。
管家行了一个礼走出房间,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伊文伸手去喝一杯之前就说了。
“啊,夫人。果然还是不要出征了吧”
夏米昂把轻微的谴责的眼神投向了丈夫。
“——我不认为那是独立骑兵队长该说的话。罗亚的群众也必须我来指挥,他们不会服从你的指挥。”
“要考虑孩子们。那些孩子还小。无论如何妈妈是必要的”
“没有父亲的话也是一样的。”
三个孩子的母亲态度非常坚决。
“如果无论如何都想把我留在这个家里的话,就只能把我绑在柱子上,这也是没用的。我马上就把绳子剪断追上去”
伊文抓住了短短的金色脑袋,呻吟着。
“……我没说过这样的话,但这样一来,我就非常理解那个野猪公爵的心情了”
“我来猜猜你的心情吧?舞剑的女人不应该来做妻子的吧”
伊文稍微瞪了一下眼睛。
夏米昂用寂寞的困惑表情微笑着。
“我和罗莎曼德大人商量了同样的事情。男人们真是让人头疼,关键时刻似乎不想指望女人的帮助”
“那可不对。如果你们在的话,就没有比这更值得庆幸的了。夫人有那样的实力。说真心话的话,我很想让你参加。——只是,这次的战斗不是普通的战斗”
“是的……”
“明明是男人,却连一个喜欢的女人都保护不住……那个人令人着急。太可怜了,真讨厌”
“我知道。”
夏米昂表情僵硬,静静地点了点头。
“我痛切地知道你想保护我,也不想让我暴露在危险之中。但是,我不在的话——罗莎曼德大人也一样,战斗力会大幅减少”
“所以才会感到困扰吧……。我也是、那个猪公爵也是”
“这一点很抱歉,请放弃吧。我想在你身边战斗”
正如伊文露出责备的眼神,恳求地看着妻子。
“……孩子们会怎么样?”
被击中痛处,夏米昂露出痛苦的表情,但一步也没有退让。相反,她用她榛色的眼瞳看着丈夫。
“所以我和你一起去。为了获胜两个人一起回去。为了不让那些孩子失去父亲和母亲,那是必须的。最重要的是,我不想一个人生活在没有你的世界里”
妻子说到这里,丈夫就只能举手投降了。
长叹了一口气,伊文大口喝了一杯酒。
“我羡慕拉蒙纳骑士团长。他至少不用担心妻子遇到危险”
“亲爱的。那是个过于武断的想法”
夏米昂皱起眉头提醒他。
“守在家的人有被留下的人的苦恼。拉蒂娜大人为我和罗莎曼德大人祈祷武运……同时也说很羡慕我们。因为她只能一直等在家祈祷丈夫平安”
伊文叹息着露出苦笑。
“……上战场的话会有别的麻烦吧”
“是的。拉蒂娜大人也知道那件事。因为她是贤明的人,知道在战场上没有用,也没有那个能力”
正因为如此,她才郁闷。
“如果我和拉蒂娜大人处在同样的情况下,我会坐立不安吧。”
夏米昂的声音很痛苦。
场面又变了。放映出来的正是现在话题的主人拉蒙纳骑士团长夫人。
和纳西亚斯结婚的时候相比,虽然已经过了四十岁,但年龄增长却没有特别体现出来。
她本来就没有出众性感的外表,而是以优秀的知性和稳重的人品为魅力的人。
年轻是给予所有女性平等的宝石,但那也是迟早会消失的虚幻之物。
即使失去了那颗宝石,她也会一直从心底里闪耀,她在烛光下与客人相对。
地点还是像个人住宅的起居室一样,打开门,一个小女孩进来了。
有着和母亲相似的黑色头发和嫩草色眼睛的少女看到客人的样子,礼貌地低下了头。
“欢迎光临,萨沃亚公爵。”
巴鲁用毫不担心的笑容和少女搭话。
“你是来给妈妈道晚安的吗?婕拉汀,正好,我有一个请求,你能答应吗?”
“是什么样的请求呢?”
“长大了想让你和我儿子结婚。你和尤里关系很好吧。怎么样?”
对于突然的婚事,婕拉汀也没有感到惊讶。
在嫩草色的瞳孔里,浮现出一道六岁少女般的聪明伶俐的光芒,郑重地低下了头。
“公爵大人。虽然这是一个令人感激的提案,但是我觉得尤里对我来说有点太过年长了”
“没有那样的事。只差五岁。过了十年我儿子二十一,婕拉汀是十六岁。年纪也正好”
婕拉汀一本正经地盯着巴鲁,清楚地说。
“那么,请十年后再说吧。”
巴鲁笑了起来,发出了豪爽的笑声。
“——哎呀哎呀,不愧是拉蒙纳骑士团长的女儿。说和父亲一样的话”
少女似乎有点为难地加了一句。
“公爵大人。我喜欢尤里。虽然很喜欢,但是我不能成为萨沃亚公爵夫人”
母亲苦笑着挤进还留有笑容的巴鲁和满脸困惑的女儿之间。
“婕拉汀,该休息了”
“是的,妈妈。”
夫人在女儿的脸颊上亲了一个晚安的吻,少女朝着巴鲁轻轻地跪下打了招呼。
“——我先走了,公爵先生。”
“啊,晚安。”
女儿离开了房间,夫人露出为难的表情,向巴鲁提出了忠告。
“公爵大人。请不要开玩笑”
“我是认真的。你丈夫也完全认真地不肯接受。——为什么呢?”
“不管你怎么说,都太唐突了。——而且,没有问过尤里大人的意见吗?”
“没必要说。儿子的结婚对象由我来决定”
在身份高贵的贵族家里那是理所当然的。有王族血统的萨沃亚公爵家更是如此。
但是,像嘉佩尔家那样的地方贵族不属于那个阶级。
“我也觉得丈夫和女儿说的话是正确的。那个孩子恐怕不能胜任萨沃亚家的女主人吧”
夫人委婉地说了之后,改变了话题。
“丈夫不在家时特意来拜访,是不是因为还有别的事?”
“不愧是你。嘉佩尔夫人”
巴鲁笑着说,然后转变了语气。
“嘉佩尔夫人——不,不好意思,现在就让我叫拉蒂娜吧。你在我认识的女性中是非常优秀的——有着让人觉得做女性太可惜了的资质。我觉得你实际上是个嘴严、贤明、值得信赖的人”
“您过奖了,真不好意思。”
“你还记得以前和你许下的约定吗?”
拉蒂娜微微瞪着眼睛点了点头。
“……不可能忘记”
“请原谅我要违反那个约定。”
理解了其中意思的拉蒂娜的脸上渐渐地失去血色。
最后像纸一样白了。
拉蒂娜曾经和巴鲁交换过的约定,不是别的。
如果纳西亚斯比拉蒂娜先去世的话,那时候就让她死在丈夫后面。
也就是说,约定是在巴鲁绝对不会死在拉蒂娜之前的前提下成立的。
巴鲁说要违反那个约定。
夫人脸色变白也是理所当然的。
血色迷离的嘴唇战栗不已,但巴鲁却若无其事地继续说着。
“即使我看起来是这样,也一定会遵守和女人的约定的男人。虽然很惭愧,但这次的约定很有可能会成为绊脚石。请让我回心转意。作为代替,你丈夫一定会平安归来。就算用我的生命为代价”
大喘气的拉蒂娜问道。
“……是什么意思呢?”
如果不问理由的话,她绝对不会接受。
因为巴鲁也知道这点,所以降低了声音。
“我会相信你并向你坦白。但你不可以泄漏——可以吗?”
拉蒂娜板着脸点点头,巴鲁更加叮嘱了。
“对丈夫也一样。千万要保密。用生命保证哪怕是一句话也不会泄露。”
“我知道。请说”
面对因紧张而身体僵硬的夫人,巴鲁始终保持着自然状态。用轻松的语调说。
“这是我个人的事情。我以前发誓过。在战场上绝对不能让纳西亚斯死。自己一定会成为他的挡箭牌——看来现在就是那个时候”
拉蒂娜吓得屏住了呼吸。
但是,她以惊人的速度理解了情况,迅速地想出了主意。她严肃地绷紧了表情,以忠告的形式提出了恳求。
“——您的话,公爵先生。那个誓言没有意义。你想让丈夫牺牲你,让你死在他眼前,然后默默地活着回来吗?”
“我就是这么想的”
笑容浮现在脸上,挺起胸膛,巴鲁如此断言。
“我和他相处的时间比较长。只要你和孩子们在等着,无论尝到什么样的屈辱,无论品味什么样的辛酸,就算爬着也一定会活着回来。你丈夫就是这样一个男人。——我很清楚”
“公爵大人。如果知道的话,请不要让丈夫背负这样的重担!”
拉蒂娜的声音因恐惧和绝望而颤抖。
“……即使带着这样的想法活着回来,那也已经不是纳西亚斯-嘉佩尔了!”
“拉蒂娜。我想这点就交给你了。——我想拜托你担任治愈受伤的纳西亚斯”
巴鲁的声音和表情反而非常平静。
“我首先必须要保护的是表兄。第二个是你的丈夫。虽然你丈夫不知道,但我有义务遵守自己的誓言”
说了应该说的话,巴巴鲁站了起来。
拉蒂娜鼓足气势地目送着巴鲁直到大门口,但这已经是极限了。她踉跄踉跄地迈着蹒跚的步伐回到起居室,跌进了长椅。
巴鲁比起自己的生命更重视纳西亚斯的生命,做好了成为纳西亚斯的盾牌而陨落的觉悟。
这样的话不能对丈夫说。不可能说。
说起来,纳西亚斯反过来为了保护巴鲁,也会把自己的生命平静地暴露在危险之中吧。
面对无法发出声音的感情,拉蒂娜的嘴唇颤抖着。
我觉得他很狡猾。
这是最卑鄙无耻的做法。
因为说了这些话后,巴鲁就完全封住了自己的嘴。
重新坐在长椅上,拉蒂娜双手交叉。
从咬紧的嘴唇之间,泄露出已经不知叫了多少次的人的名字。
“王妃殿下……”
她当然不知道那个王妃殿下正在屏息注视着自己。
“这是不懂战争的女人随便说的话。请保佑陛下……请保护萨沃亚公爵和我的丈夫。拜托了”
发出呜咽的声音。
祈祷的顺序好像反了,但不是那样。
聪明的嘉佩尔夫人知道,为了丈夫平安归来,国王和巴鲁的平安是绝对不可缺少的条件。
场面突然改变。
已经是第几次了,还是房装饰着画王妃的那幅画的房间。
外面黑咕隆咚的。空荡荡的房间里亮着蜡烛,照出了墙上的画。
在烛光摇曳的灯光下,金色的头发仿佛随风飘动。
纳西亚斯和另一个体格魁梧的男人并排在一起仰望着画。
“终于要上阵了。”
“嗯”
纳西亚斯点点头,和站在旁边的男子搭话。
“这将是我们拉蒙纳骑士团发挥本领的地方。——拜托了,嘉兰斯”
“交给我吧。”
纳西亚斯的战斗方式从古至今都没有改变。
不拘常规守护真正重要的东西就好了。现在则是守护国王本人。
“只有陛下无论如何都要保护”
“您说得对。”
即使过了五十岁,嘉兰斯巨大的身体仍充满着力量。虽然不愧有豪杰之名,但他却莫名地开始扭扭捏捏地说了话。
“纳西亚斯大人”
“什么?”
“可以稍微说点女孩子气的白痴话吗?”
“说吧。”
嘉兰斯仿佛爱上了一个少女,带着羞涩的微笑说。
“再一次……只要再一次就可以了。不能期待那时的奇迹吗?”
“不能了。”
纳西亚斯微微苦笑。
“不要说像女孩子了。能说出这句话的勇气和纯洁值得尊敬”
“别开玩笑了。”
“我是真心的。”
纳西亚斯深呼吸着仰视着画。
“我只是没有说出口的勇气,我也是一样的。最近……只想着那时候的事”
嘉兰斯也深有感触地点了点头。
“那时我们也被逼到了紧要关头。陛下下落不明,以佩尔泽恩侯爵为首,反对派猖狂跋扈,王宫也被他们劫持,对陛下有好感的人都被逮捕入狱,谁看都是绝望的状况。全部都是巴尔德的女儿一个人改变了的”
“啊,好怀念啊。”
但是,沉浸在感伤中也就到此为止了。
嘉兰斯紧紧地脚后跟合在一起,表情绷紧,对墙上的画用感慨深的语气说了话。
“虽然很可惜,但王妃殿下。这也许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纳西亚斯也同样端正姿势,面向画恭恭敬敬地鞠了一个躬。
“我走了,王妃殿下。我不想让你再次赐予我们那时的奇迹。但——也希望它能成为胜利女神的慈悲的一部分。当然,我会做与之相符合的工作”
两个人披上外套走出了房间。
莉的脸呆住了。
不知怎么回事,简直无法理解状况。
终于坐在了“帕拉斯雅典娜”接待室的椅子上,气喘吁吁地说。
“……发生了什么?”
“稍微改变一下视角吧。”
正如路法所说的那样,景色发生了变化。
放映出来的是天花板很高,很气派的房间。
虽然“帕拉斯-雅典娜”的成员们看起来和之前的风景一样,但莉和雪拉却明白。
这里不是德尔菲尼亚。
现在,桑塞贝利亚的国王奥特斯和他的妻子莉莉娅两个人在房间里放松着。
时间还是晚上。
奥特斯站在窗边仰望满天的星星。
莉莉娅妃坐在室内的椅子上,担心地看着丈夫。
“终于要出战了……”
“嗯……”
沉默寡言的奥特斯点点头。
“陛下,那个……”
奥特斯慢慢地摇着头制止了打算用沉思的语调说话的妻子。
这是不让她说的信号。
虽然莉莉娅王妃屏住了呼吸,但还是用颤抖的声音询问了丈夫的。
“无论如何……战斗是不可避免的吗?”
“——要是我能避开的话,我想避开。这十年来,和渥尔王建立了极为良好的关系……”
奥特斯深呼吸着说。
“但是,我是国王。和渥尔王保护国家一样,我承担着必须保护桑赛贝利亚的责任。在现在的情况下,我不能帮助渥尔王——”
那样的话自己的国家就会一起倒下。
莉莉娅是个聪明的女性。虽然很清楚丈夫没说的话,但还是犹豫地问。
“……其他国家也有吗?”
“嗯。兰塔纳、弗里塞亚、彭塔斯、克兰、马兰达等小国也和德尔菲尼亚保持着距离。看看北方也有西贝拉斯、沙尔凯斯、布罗提亚——当然也有斯科尼亚”
莉莉亚妃悄然地垂下头。
“没有任何同伴吗……”
两个人沉默了。
但是,两个人的想法是一样的,最先下定决心说的是莉莉娅。
“陛下,格林迪艾塔王妃……”
奥斯特立即回答。
“这个国家的人们一直在盼望着那个人,这确实是最后的精神支柱。”
莉皱起眉头说:“……这个国家?”这样嘟囔着。
也就是说奥特斯现在在德尔菲尼亚国内。
“但是,我亲眼看见了。她真的回到了天上——她所居住的世界。既然如此,她也许就不打算参与地上发生的纠纷了”
莉莉亚的脸上表现出强烈的焦躁和悲痛。
“那么……德尔菲尼亚……”
“……会很艰难吧”
“寇拉尔城里有珀拉大人。小孩子们也……”
面对拼命诉说的莉莉亚,奥斯特露出了充满悲哀和可怜的微笑。
“这样的话,我觉得那些孩子是庶子真是太好了。如果是王子的话就不得不杀掉吧。那是古今战斗的习惯”
“……他们俩的儿子会幸存吗?”
“我不知道。然而,如果对庶子赶尽杀绝的话,恐怕世上的所有人都会变成敌人。也会有对渥尔-格瑞克的血脉如此畏惧的传言。——不能冒那样的危险”
莉莉娅抚摸着胸口的手放下了,但是丈夫继续说的话让她脸色苍白。
“恐怕会终身禁闭吧。”
“——那么可爱的孩子们,要把他们关到死为止吗?”
“莉莉娅,请理解我。我也不想做无益的杀生。我想尽量顺利地结束这场战争。——但是,也有为此而无法避免的牺牲”
奥特斯的语调充满悲壮之情。
桑塞贝利亚的国王就以真挚的态度向妻子道歉。
“我想你也会很痛苦——请原谅我。”
桑塞贝利亚的王妃脸色苍白地摇了摇头。
“我……如果是陛下的命令,我会遵从。只是,孩子们会不会有痛苦的回忆……”
这个“孩子们”并不是指渥尔的儿子们。是莉莉娅自己的孩子们的事。
奥特斯也是一副沉痛的样子。
“没有办法。这也是王之子的命运。说实话,我也不想让那些孩子承担这样的任务”
“是的……”
“为了儿子们,我只能祈祷寇拉尔城早日投降。”
国王夫妇就此结束了对话离开了起居室。
在目送丈夫去自己卧室后,莉莉娅王妃让侍女拿着蜡烛在走廊里走。
但是,不是去卧室的。
前往的是室外。
追着莉莉娅的视角离开建筑物,巨大的篝火便扑面而来。
看着周围被火焰照耀的风景,莉嘟囔着。
“……这里确实不是约克城啊。”
桑塞贝利亚国王夫妇的居城——约克城是一座广阔的平原城。但是,这里却有一种建在高地的城堡要塞般的氛围。
莉莉娅王妃前往的是马厩。
在马厩的一角,有着优秀的马匹,那里静静地放着一些不合时宜的东西。
马车
马厩里有马车也不奇怪。
但是那不是王族使用的装饰美丽的马车,而是游牧民使用的马车。
一个随从,迎接王妃低头。
“正如您吩咐的那样,我做好了准备。”
“食物准备了多少?”
“恩,一家四口足够两周的份。”
“食物在变质之前要换新的。”
“是,按您说的做。但是,王妃大人,这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准备的呢?”
莉莉娅的紧张和困惑各占一半。
“也许是需要的东西。”
那句话里包含着“不要问理由”的意思,侍从默默地点头。
莉莉娅王妃自己也往马车里偷看。
除了食物之外,还有寝具、洗漱用具、生火道具等,堆满了生活用的东西。
确认了那个,莉莉娅走出了马厩。
一边走,一边小声地向同伴的侍女发出指示。
“以防万一,也准备孩子们替换的衣服。”
“知道了。但是,莉莉亚大人”
这个侍女在莉莉亚结婚之前就一直在她出生的海昂公爵家服侍,还记得上次的骚动。
正因为如此,才那么担心地说的。
“您认为还会变成那样吗?”
“奥特斯大人好像觉得‘不会’,但是如果她召唤我的话,那时候必须去。”
莉莉娅王妃仰望星空。
脑海中浮现出现在看不见的太阳般灿烂夺目的人的身影,微微地脸颊变红说道。
“我觉得如果是那个人的话,无论怎样的奇迹都会发生。”
画面上的星星突然消失了。
一瞬间,画面变得暗得让人以为影像消失了,过了一会儿,稍微亮了一点。
在狭窄的室内。天花板也很低,周围的墙壁都埋满了书籍和药柜。
那里坐着渥尔-格瑞克。
双脚交叉坐在铺着圆形地毯的地板上,一脸郁闷的表情沉默着。
在渥尔的正面,坐着一个头上完全戴着黑色帽子的人。
不知道是男是女。小得邪乎
身体几乎都被黑色的布覆盖着,只能看到嘴角和袖口露出的一只手。
刻着深深皱纹的手拿着木汤匙,在眼前的炉上慢慢地搅拌着锅里的东西。
国王叹了一口气说。
“我身上发生了什么,贤者大人知道吗?”
“那个,呃……”
那是老婆子嘶哑的声音。
“当你的身影忽然消失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那是我们所不知道的力量。——这不是那边的人做的吗?”
“不,路法殿下严词否定了。自己绝对什么都没有做”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
老婆子断定地说。
“这个国家的人们现在正期待王妃的归来。那也不是一两个人的意思。成千上万的人渴望王妃。不仅仅是这个国家。其他国家也有很多人吧。加上那些的数量的话是数百万或者数千万。只是那样的人的心成为一体,期望着同样的东西。这可以说是奇迹了。一定是那股力量把你送到了王妃那里”
国王不由得沉吟起来。
一想到这些人的想法——民心白白浪费了,事到如今又有种绝望的感觉袭来。
“我……什么也没说”
男子用强壮的手紧紧抓住了自己的膝盖。
“话到了喉头,那是真的。但是……时隔十年再次见面的莉……样子完全不一样。我亲眼看到他恢复了男子的样子……”
“这我听说了。说是非常美的外貌啊”
“嗯。当时只有十九岁,是个美少年。本以为他现在已经成了二十九岁的好男人,谁知他还是十四岁的少年”
“啊……那一定很美吧”
“嗯,的确是这样。像花一样”
在这种时候,这个男人也发挥了自己健全的精神,发自内心表示那个相貌真的是养眼——突然态度一变,表情复杂地摇了摇头。
“改变姿态的魔法简单到什么程度,我已经猜到了,但这是莉自己说的话。那不是自己的力量,而是拉维殿下的魔法。这是一种迂阔而又不能使用的东西。虽然魔法相关的事情很简单,但我也知道这是不好的东西”
老婆子慢慢点头。
“的确如此。王啊。你做的事绝对没错”
国王深深地吐出了苦涩的气息。
虽然是很无情的话,但正是因为不想听别人这么说,所以才去这里的。
老婆子又说
“作为假设,王妃参战的情况下,这次的战斗会如何……那我也不知道。但是,确实有一件事可以说”
从锅背后偷窥的老婆婆的嘴角寄宿着严厉。
“如果在这种情况下巴尔德的女儿降临,在王妃的帮助下取得胜利的话,德尔菲尼亚的人民就不会再允许王妃离开这个国家了。”
“就是这么回事。”
国王以真挚的表情回答。
“这是生活在地上的人之间发生的问题。我觉得不能轻易地向天界的莉求助。——还有一点”
“是什么呢?”
“民众期待的更夸张的东西——王妃魔法的力量”
“……”
“那股力量对王妃来说是禁忌,但最后还是盛大地展示了出来。那时在场的所有人的眼睛和内心都强烈地印刻着。听他们描述的人也一样”
老婆子沉重地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只要王妃回来,就一定要再次对敌军打雷,将处于困境的我军立即引导向胜利。他们不是那样期待的吗?”
“是的。但是,那是——那个力量莉已经不能用了。应该是不被允许的”
“但是,民众是无法区别的。”
“正是。”
男人的声音很沉重。
“最坏的情况下,为什么不使用雷呢?百姓可能会诘难王妃。虽然说要让王妃犯重大的禁忌是不可能的,但那是因为她很温柔。因为不能回应期待,所以会很痛苦吧”
“王啊。正是因为你是这样的人,王妃才在这片土地上呆了六年,为了你而费尽了心”
魔法街的老婆婆鼓励着男子,男子反而自嘲地笑着。
“我不知道受到了他多少照顾,也不知道蒙受了他多少恩情。我对这份恩情一点也没有回报……。而且,他还站在我的旁边,叫我把剑取下来……我怎么也说不出那样任性的话”
老婆婆用恶作剧的声音问。
“哦?不能使用魔法的王妃也可以吗?”
“我呢。”
国王断定地说。
“对我来说——恐怕对于莉来说也是,那份力量只是个添头。为了给人们看的东西罢了。有的话是方便的力量,没有也没什么。我的王妃的价值不在于那样的地方啊。”
皱纹很深的老婆婆嘴角上露出了微笑。
这个男人不知道,想要找到能像他这么说的男人,就等于从沙丘里发现了一粒黄金。
这个王真正的价值,正是在这一点上
不知道自己有多大价值的男人深呼吸着。
“但是,我的百姓不是这样想的。”
“是啊,如果真的为这个国家着想的话,王妃就不应该回来了。有困难的时候,就找王妃想个办法。对这边的人和那边的人来说都不是好事。——那么,王啊”
“嗯?”
“事物的道理和人的心情是完全不同的。实际上,正是大家的想法创造了让你飞到王妃身边的奇迹。十年过去了的现在,王妃依然是这个国家人民的精神支柱。那个事实是不会错的”
“……是啊”
国王露出了不易察觉的微笑。
“我国王妃至今仍活在人们的心中。——这点真是不言自明”
说完,国王站了起来。
老婆子停下搅动锅的手,摆出坐禅前的姿势,轻轻地点了点头。
“祝你武运昌隆”
“非常感谢”
国王也一手拿着剑回礼。
转身的国王打开了小房子的门,走了出去,发现那是在席萨斯附近的后街。
过去的席萨斯,到了晚上,女人们的娇滴滴的声音和喝醉了的男人们的吵架声就停不下来。
但是,这也是大家兴高采烈的骚动。
现在这个城市的人们很阴暗,没有生气,到处都能听到叹息现状的不安和怨恨的声音。
刚这么一想,杀气腾腾的男人们的怒声就响了起来。
男人走过了街道,朝着自己的城堡走去。
以前被誉为中央的珍珠的寇拉尔城,现在也有一种荒芜的气氛。
尽管如此,即使街道是这样的样子,巨大的寇拉尔城也丝毫没有改变。
不用说现在是半夜,门被紧紧地关着。
国王在那里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守门人几乎吓得瘫软了,但正因为是平日里常常偷偷溜出城池的国王,所以并没有特别喧哗,而是悄悄地让他进去。
城门也同样突破了,正以为正门也能顺利通过了,却在那里遇到了最大的难关。
看到面无表情中露出怒气的伊文,国王反射性地缩了脖子。
那里也有很多近卫和侍从。
迎接到国王,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喧闹着,为了让他前往城堡的深处,大家开始慌慌张张地行动起来。
伊文暂且制止住他们说道。
“别吵了。陛下由我来带进去”
这是国王亲信中的亲信之一,也是青梅竹马的男子的话。近卫们一个敢反对的也没有,就把国王交给了伊文一个人。
伊文只是用严厉的目光,
邀请国王去庭院而不是本宫的入口,国王也很老实地跟随了。
就这样,两个人独处后,独立骑兵队长先低了声斥责了主君。
“你这个混蛋!在这关键时刻,你跑到哪儿去了?”
竟敢当面称呼国王为混蛋。
以前是王妃和这个男人的特权。
现在只有这个男人。
国王没有回答青梅竹马的问题,站在伊文的前面,从庭院进入了本宫。
在深夜,没有人影。尽管如此,在空荡荡的走廊的各处挂着蜡烛,摇摇晃晃。
在那样的灯光下国王回头看朋友,突然开口了。
“我见到了莉。”
伊文露骨地用看说胡话的人的眼光看着国王,端正地问道。
“……在梦里吗?”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仔细想想,我想要纪念品的判断是正确的”
“纪念品?”
“嗯。——就是这个”
国王从胸前拿出叠好的手巾,小心翼翼地展开。
伊文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
金发的人有很多。伊文自己就是这样。
但是,这样的头发很少。就连蜡烛的光也反射着闪耀着,就连纯金也能盖过的这种光辉,不可能看成其他的东西。
伊文满脸兴高采烈地喜气洋洋地叫了起来。
“然后——那家伙?”
“看上去很有精神。幸福地生活着”
“不是那样的!能不能来啊!”
国王凝视着身为唯一的朋友、身为臣下的青梅竹马,慢慢地摇了摇头。
“没办法实现啊。你也应该亲眼看到的。那时候莉的身影”
“……啊!我知道。变回了男人。——不过啊!”
“别说出来。多无趣啊。”
“渥尔!”
伊文变了脸色。
相反,国王却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见了面,我想。只要是莉的话什么样子都可以。不管是在这里时的样子,还是男人的身体,还是比我年长的老人,归根结底,没有人的外表也没关系。但是……”
男人如同魔法街的老婆婆般深深的呼吸,重复着同样的话。
“我的百姓可不行。”
伊文露出了苦涩的表情。
那件事他也很清楚。
“即便如此,只要他在……只要有他在就可以了。这样一来大家的士气也会高涨的”
“不行啊。怎么让人们接受那个?大家都记得的是那个王妃。即使变成了男人模样的莉回来,人们也不会知道那是谁”
“所以……”
不耐烦地刚要说,伊文就吓了一跳。
像探听似的问。
“……过得幸福吗?”
“嗯。天界是个有趣的地方。船在空中飞。而且据说是自己思考着行动。如果下界也有那样的船的话就方便了”
虽然是开玩笑说的国王,但伊文不但没有笑,反而变了脸色。
“……你难道什么都没说吗?”
“……”
“现在这个国家是什么状况,发生了什么事,你和他见面,什么也不说就回来了吗?”
这不是悲鸣。而是怒号
“只有那家伙。如果有能颠覆这种状况的奇迹的话,那就只有他了!”
“叫王妃那家伙我可不推荐。”
“渥尔!”
国王静静地制止了满脸怒气的青梅竹马。
“没能说出口的理由之一是,现在的莉没有剑。”
似乎是意料之外的话,伊文的碧眼变得圆圆的。
“……是骗人的吧?”
“我也想过同样的事情,但是在天国好像没有战争和争执。因为没有必要,所以现在和剑分开生活。如果是在这里的时候的莉的话——就算是把右臂从身体上取下来,他也不会放下剑。”
“……”
“没能说出口的理由之二是——莉的外表。和我们分手的时候是19岁。从那之后过了十年。一般来说应该是29岁了”
伊文也是个直觉敏锐的人。而且还牵涉到天界这一特殊情况。疑惑地说。
“难道……没有变老吗?”
“那还好了呢。”
“什么?”
“你应该也听过拉维殿下的那句话啊。在这里莉度过六年的期间,天界只过了十天”
“嗯。好像是这么说了的……”
“回到天界时,莉用拉维殿下的魔法回到了原来的十三岁少年的身体。这次在地上已经过了十年,但在天界只过了一年。所以现在的莉是十四岁的少年”
伊文啪的敲了一下额头。
“……不行。脑子跟不上”
“给人的印象是,第一次和我们见面的时候的莉变成了男生。虽然再大一点,但正因为如此,才更美。我对少年没有兴趣,但那个相貌不能不一见钟情啊”
国王很高兴地向朋友解释了。
“试着用自己的身体来代替思考一下。十三岁的某一天,你突然飞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而且不知什么原因身体变成了女人。在这种状态下度过了六年,虽说只是形式上的问题,但最终还是不得不和男人结婚。那期间,在自己的故乡只过了十天。用朋友的魔法回到原来的年龄和姿态,回到故乡幸福地生活——一年后,挂名的丈夫又出现了。对莉来说,和我的再会就是这样的状况”
伊文用锐利的目光看着国王。
“——那家伙是这么说的吗?”
“……”
“莉有说想把在这里度过的六年都当作没有过的事情,不想回忆吗?”
国王移开视线。
“……不会说的吧”
“那么!”
“恩。我在对面见到了莉的父母。我的公公婆婆?”
“双亲?”
伊文发出了突然发狂的声音的。
“那太奇怪了。抚养那家伙的父母不是早就死了吗?”
“我说的是有血缘关系的亲父母。”
伊文越来越瞠目结舌。
“……那家伙有什么亲人吗?”
“有啊。而且都比我年轻。令人吃惊的是居然还有兄弟姐妹。没想到他还会是别人的哥哥和弟弟”
国王笑得很开心。
“一家人关系好到令人欣慰。开朗、充满爱情——比什么都和平。虽然和公公握了手,但那是不知道战斗,没有拿过武器的人的手。恐怕夫人和孩子们都不知道战争吧”
这一说法似乎无法让伊文接受。
“那家伙的亲人吗?父母聚在一起,给人一种挥刀斩不断的印象……”
“还见到了他的朋友夫妇。”
国王高兴地说。
“他介绍了一对非常古怪的夫妇。两位都是很优秀的人,一看脸就知道了。那对夫妇一定知道战斗。因为是天界的人,所以可能不是剑,但他们是通过了几次性命相博的修罗场的人——应该是亲身体验了生死的人们”
茉莉和凯利认真地注视着画面。
对两个人来说(虽然戴安娜也是)到现在为止所看到的光景没有什么现实感。
像是在看故事一样的感觉追着影像,但像这样实际知道的人出现在画面上,那个人详细地叙述着自己的事情的话,突然间,就有了真实感。
“莉,现在是少年模样的莉——很自然地把我作为丈夫介绍给了她的朋友夫妇。但是,对他的父母却保密”
“为什么?”
“莉没有告诉自己的家人这六年的事情。我还有个十六岁的义姐……”
“那家伙的姐姐?长得很像的美女吗?”
“不,家里没人长得像莉。义姐虽然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儿,但不知道弟弟年龄早就超过了自己。九岁的小姨子、十二岁的小舅子、当然还有父母。不光是这样,他们相信莉既没有拿起剑,也没有参加过战斗,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
伊文慌忙打断了国王的话。
“等一下。十四岁也没办法,但是“只是少年”这点怎么说也不可能啊!”
“我也是从心底这么想的。但是,据说莉现在的目标是‘成为一般市民’”
伊文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那家伙太鲁莽了”
“恩。完全是同感”
俗话说物以类聚,其实两个人很相似。
一阵沉默后,伊文一边踌躇一边开口。
“——啊,渥尔。虽然我完全知道是乱来的要求,但只要一次吧。再一次改变成女人的姿态……不行吗?”
“如果拜托的话,应该会帮我做的。那是因为他很温柔啊。——但是,这也应该涉及到莉的禁忌”
国王整理自己的想法。
“这是我的推测,天界好像也有不同种类。拉维殿下是以魔法使为基准的世界,还有一个有着飞天的船和马等奇怪的道具的世界,那是与我们毫无区别的人生活的基准的世界。——莉虽然身为人,但也踏进了魔法世界,这似乎是对家人也不能说的秘密。对于“住在天界的普通人”是必须保密的。——朋友夫妇看
起来不太普通,也可以对他们说我的事情。但是,莉的家人说到底只是个普通人。这样的秘密怎么也不会对他们说。”
伊文的表情难以理解。
“……我不明白”
“是啊。百闻不如一见。如果不用这双眼睛看的话,我也无法接受吧”
即便如此,最厉害的还是在那短短的逗留期间,能够正确解读事情真相的国王的洞察力。
国王在脑海中浮现出刚刚分别的人的身影,抬头仰望昏暗的天花板。
“我也说了。只要是莉的话什么都可以。但是,实际见面后,就明白了。那个王妃——已经哪里都不在了吧”
虽然是矛盾的语言,但伊文痛切地明白了他的心情。
因为他也看到过了。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那个回到了“真正的姿态”的人。
以什么也不能说的脸,伊文也仰望了天空。
“格林迪艾塔-莱丹现在也很健康,在自己的故乡和家人幸福地生活着。是吗?”
“是的。”
“但是,那个人已经不是‘德尔菲尼亚的王妃’和‘妃将军’了吧?”
“是的。”
伊文深呼吸摇了摇头。
“渥尔。虽然我不知道天界的情况和莉的家人,但我能清楚地断言一点。如果是我知道的莉的话,如果那家伙现在还和我记得的时候一样的性格的话,那你什么也没说就回来了……他不会饶过你。会生气的”
“是吧。”
国王苦涩地笑了。
“岂止如此,那个时候我会被狠狠地骂的。”
“你打算怎么到天界去道歉啊。”
“即使现在不行,也很快就会变成可能。如果我掉了脑袋就能解决的话”
伊文的脸变得非常险峻。
死后离开肉体的话,如果变成灵魂的话,就可以自由地去天界了。
因为从小就相处,所以知道这个男人说的是真心话。
正因为明白了,所以没法应对。
伊文似乎在责备朋友似的盯着朋友的脸,像是挑衅似的,嘲笑道。
“……我不会让你到这一步的”
“恩。战败的责任是总大将一个人承担的。这次是作为国王的我。——这样就可以解决了”
“我说过不会让你做的。真不巧,国王。我们的意见是完全相反的。——不管什么都要保护你”
伊文把国王留在了那里,快步走向了王妃之间。
这个大厅原本并不是这个名字,但从九年前开始就有这个名字。
从那张肖像画挂起来的时候开始。
即使在深夜里转来转去,大蜡烛的灯光依旧闪耀着,清晰地映照出了那个人的身影。
金黄色的头发,美型的下巴,蔷薇色的脸颊,像花一样红的嘴唇,镶嵌着绿色宝石的眼睛。
都是现在已经失去的东西。
现在也一样在天界。
伊文抬头看了那幅画,呻吟起来。
“……我没想过你不知道”
没有回应的声音。只是,只有烛光微微摇曳着。
“没想到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因为我一直以为从天上世界可以自由地看到下界的样子。——老实说,我一直在抱怨你在磨蹭什么……”
是吐出了痛苦叹息的伊文。
“那个大笨蛋。明明是个笨蛋,偏偏在这种时候从头到尾都要讲正论。你是回到天界的人,不能和下界的事情扯上关系。我们没有权利把你卷进来。没错。凭道理——脑子里是明白的。但是,那个和这个完全是两码事啊。”
绿色的眼睛中浮现出强烈的光,伊文抬头看了看画。
“这样独自一人说的话可能能传达给你,我只说给你听。”
就在这个隔着次元和时空的地方,伊文不知道王妃屏住呼吸注视着,一直沉吟着。
“——帕莱斯德军队正在进攻。”
听到意外的话,莉很吃惊。
“帕莱斯德……?”
已经过去十年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会出现那个名字。
雪拉也同样感到困惑。
“那个时候,你和那个笨蛋都对他那么严厉,而奥隆王却是真正的怪物。不,到了这种程度说不定真的是妖怪呢。怎么想都不明白。现在的帕莱斯德是怎么聚集那么多兵力的?听了别吃惊。——实际上是有十万大军啊”
在内线画面前莉屏住了呼吸。
即使动员了德尔菲尼亚的全部兵力,也应该只有那一半左右。在人与人直接激战的肉搏战中,十万兵力是压倒性的破坏力。
“我丝毫没有疏忽大意的意思。可以说是全力以赴,但毕竟人数和气势相差太大了。虽然说起来惭愧,但确实连战连败。奥隆王开始使桑塞贝利亚屈服,让南方的所有国家都倒了过去。关于笼络人这件事他从以前开始就很天才,但是说到南方国家的人,我想不到他到底准备了什么样的谢礼让他们有了如此的干劲。要说结果如何,马来巴陷落了,罗榭大道完全被帕莱斯德压制了”
焦急地注视着内线画面的莉和雪拉以踢开椅子的气势站了起来。
“马来巴堕落了”
“罗榭大道!”
真是难以置信的事态。这意味着,包括国境在内,德尔菲尼亚的大动脉被帕莱斯德夺走,并将刀插在了寇拉尔的咽喉上。
“现在的马来巴要塞反映了那只猪的兴趣,是相当奢侈的建筑。你知道那里现在是谁在里面?是桑塞贝利亚国王。这也是奥隆王的命令。奥特斯王一进入马来巴,就命令桑塞贝利亚王妃和两个王子来马来巴。妖怪的想法果然不同凡响啊。一旦攻陷了寇拉尔城,就一定要让桑塞贝利亚国王成为这座新的城主——所以啊。”
莉的脸一下子被激怒了。
莉莉娅王妃说的“孩子们很可怜……”的意思一瞬间就理解了。
当然伊文也知道。
“如果压制他国而攻陷王城的话,一般情况下总大将都会进城。但是,他自己不打算进去,特意让奥特斯王去做。当然了。寇拉尔和其他城市的区别很大。那个笨蛋也很受市民的欢迎。如果在那样的地方作为新的城主进来的话,就会受到市民的谴责和怨恨。他丝毫没有打算承担那样的怨恨。所以让别人做。被抽到那样的下下签,虽然知道会被当做傀儡,奥特斯王却无法违抗奥隆王。如果违抗的话,约克会比寇拉尔先遭受战火。这种情况对于奥特斯王来说也应该是难堪的,所以我悄悄地向他求援,可是……遗憾的是奥特斯国王和笨蛋相距甚远。不赌无胜算的赌博。有人说支持现在的德尔菲尼亚等于自杀的鲁莽行为,奥特斯王在谈判席上表达了‘至少在贵国的胜利女神在的话……’”
带着苦涩表情的伊文喘了一口气,继续说着话。
“马来巴已经沦陷了,幸好那只猪率领着骑士团的半数撤退到了寇拉尔。真的只有这个是好消息了。——在亨利德里克伯爵战死的现在,如果连那只猪都失去了的话,我们就怎么也守不住了吧。”
莉的脸上血色减退了。
“——伯爵战死?”
那个男人一句话也没说。
“阿诺侯爵还没有恢复。难道这个也不知道吗?阿诺侯爵因战伤正在疗养。现在的近卫兵团由五个军团长分别指挥。——客观地看,我觉得他们做得很好。不过,阿诺侯爵的确是一位优秀的指挥官,所以他们无论怎么拼命,都是不完美的”
原来近卫兵团是五个军团的集合
很容易想象失去指挥官的他们连一半的实力都没能发挥出来,被迫陷入苦战。
“加上在坦加发生了内乱。不知道怎么回事,比帕斯王被迫退位,被幽禁在凯法德郊外。如果是比巴斯王的话,他会站在我这边,但是对现在的坦加来说那是不可能的。如果东西方的大国都是这样的话,那么只能拼命地进行防御。虽然只有独立骑兵队的两千人防守了,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我们发挥战斗力了。塔乌的亲生父亲也因为纠纷而现在无法动弹。而且——”
伊文继续带着悲痛的表情。
“在这个关键时刻,我岳父病倒了,动弹不得。真是四面楚歌啊。你——只有你是最后的希望。也许不能指望,但是现在这个国家的人会战斗到最后一兵一卒。我等着你来。我们的战斗女神一定会取得胜利,我们坚信这一点,并以此为支撑坚持下去”
抬起头,凝视着墙上的画,伊文用吐血般的声音诉说着。
“——莉。拜托。只有那家伙,无论如何都要保护那个笨蛋。再一次——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也可以。请借给我力量”
怀着可怕的表情,举起左臂,伊文断言道。
“我的手臂和左眼都是从你那得到的。要我还,我随时都会还。如果你觉得这样不够的话,用我的生命也可以,我会很高兴的。——只是,要在这场战争结束后。在那之前请等一下”
伊文知道,让那个男人——国王活下来,最终就会保护家人和国家。
自己早就做好了为之牺牲的觉悟。
问题是即使那样也不够。
即使做
好死的觉悟,即使实际上献出自己的生命,也无法在这场战争中取胜。
连国王都救不了。
也不能保护家人。
一个作为独立骑兵队长战斗的男子,抬头看着他和他的主君发自内心地崇拜的画,呻吟着。
“老实说。除了依靠你以外,我们没有胜算”
国王回到了起居室,正在做着手工工作的珀拉像松了一口气似的停下了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欢迎回来。”
“明明可以先休息的。会伤到身体的”
“不,我想早点完成……”
珀拉在织毛衣。用极细的、柔软的白线编织着婴儿的出生服。
国王把腰上的剑交给身边的侍从,说这样就可以了,就让他下去了。
珀拉把织好的衣服放在那里,伸出手来接国王的上衣。虽然是一如既往的动作,但温柔地按住了那只手,渥尔说道。
“我见到了王妃。”
珀拉屏住了呼吸。
大大的茶色眼睛睁得几乎要掉下来,光是眼神就明白她在问“这是真的吗?”。
国王对妻子点点头,打开从胸前取出的手巾给她看。
这次珀拉忘记了呼吸。
睁大眼睛看着泪珠浮起,用颤抖的双手捂住嘴角。
她不会认错了这纯金般的光辉。
为了表示感激和敬意,马上跪下的珀拉没碰头发,只是吻了一下拿着手巾的国王的指尖,泪眼湿润,脸上浮现出极大的欢喜,抬头仰望丈夫问道。
“太好了……她怎么样?”
“啊,他很好。我说了你和孩子们的事,他真的很开心”
“陛下!那么——”
国王慢慢地摇了摇头。
“王妃不能来这里。”
这句话对于珀拉来说是多么绝望的宣告啊,国王也十分清楚。
正因为如此,才不得不传达事实。
“现在的王妃有在天界的生活。不能随便下到地上”
“怎么会这样!”
“珀拉。天界有莉的家人”
茶色的眼睛再次瞪大到了极限。
“……王妃的家人?”
“啊。有父母和兄弟姐妹。而且,那家人不知道莉和我结婚了”
“诶?”
渥尔制止了想要继续说话的珀拉。
“本来只是出于好意在我身边而已。天界有天界的规矩,在地上交换的结婚誓约在那里毫无意义。现在的莉——已经不是我的王妃了”
珀拉无意识地摇着头。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样做。
只是,直觉地认为那是不对的。
“不,陛下。王妃是王妃”
“……是啊”
国王微笑着对王妃的意外顽固的妻子。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珀拉的主张正正中靶心。
那个人的心现在一点也没有变。
无论是美丽的容貌,还是特征性的眼睛和头发都没有改变。只是,最重要的部分决定性地不同了。
“但是,回到天界的莉有他的家人。我——我们没有说什么的权利。这一点你要明白。”
珀拉脸色苍白,坐在那里。
她想都没想过吧。
与苍白的妻子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国王微笑着温柔地搭话。
“——现在这个时候见到了莉。我觉得那样就足够了。这也是巴尔德的指引吧”
国王帮着珀拉站起来,把包着王妃金发的手巾递给了她。
“我想带着这个头发去战斗。能缝在护具里吗?”
“……好”
反射性地点了点头,珀拉似乎在考虑如何具体地缝制这件贵重物品。
“……我想在您的护甲下面的内衣上,试着缝在您的胸部口,可以吗?”
“哦。那很好。请保护我的心脏”
国王明朗地说。
“然后右手也想要。能想想办法吗?”
“知道了。笼手的……在护甲部分的背面,试着缝上”
“拜托了。”
珀拉接下手巾,想马上坐下工作,国王惊讶地说。
“现在不做也可以。等天亮了再说。如果连自己和孩子都不考虑的话就不好了”
“是的。但是,这样下去王妃的头发可能会散开。只做下预先准备,马上就好了。请先休息吧”
“真的,不要勉强。”
“是的。——那个,陛下”
珀拉战战兢兢地说。
“这头发……能稍微分我一点吗?”
“当然可以。我是抱着这个想法拿的”
“谢谢”
国王一到卧室,珀拉就慢吞吞地坐在椅子上,从针盒里取出针和线。
但是,线很难穿过针。
传不过是理所当然的。本应该是手工达人的珀拉的手在颤抖。
几次失败后,珀拉站了起来。
把包着王妃头发的手巾小心地放在宝石箱里锁上,就抓着蜡烛走到了走廊。
国王夫妇的卧室外面经常有侍从在等候。
如有什么事,可以马上吩咐
不想让忠实的侍从跟随,珀拉绷着脸说。
“我马上回来。”
珀拉一个人拿着蜡烛在宫殿的走廊里走。
那个脚步渐渐变快了。以让烛光熄灭的气势,珀拉跑了起来。以身孕的身体,向着“王妃之间”,一个劲儿地跑。
这里即使没有人,也要一夜不熄灯,这已经成了惯例。
跑进空荡荡房间的珀拉马上跪在地板上,把手里的蜡烛放在了旁边。
“王妃”
一边调整呼吸,一边仰望被烛光照射的画,双手颤抖着。
“——请原谅。您一定会来的……我一直以为一定会得到您的帮助。在被陛下指出之前都没有注意到,真是太狂妄了……我完全误会了。我深深地为自己的傲慢感到羞耻”
那是毫无疑问的珀拉的真心话吧。
但是,她以悲壮的表情,像下了决心一样继续着。
“但是……但是王妃大人。承蒙您过去疼爱我的厚意,我一定要说出来。再一次,真的只想再一次——能请您怜悯吗?”
珀拉一边颤抖着声音一边拼命地说着。
热泪盈眶
“我对战争一无所知。但是,看到陛下和参加实战的人们的脸,可以想象这次的战斗是非常痛苦的。陛下和各位都在努力,要拼命阻止敌人。不仅是男性。无论是罗莎曼德大人还是夏米昂大人……说起来很可怕,但他们已经做好了不能活着回去的觉悟。虽然知道那个,但是我什么也做不了。停战也好,保护大家也好……。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王妃您”
她过于热心地探出身子,身体崩溃,双手贴在了地板上。即使是那个姿势,视线也不会离开墙上的画。珀拉没有擦被泪水沾湿的脸颊,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画有王妃的画,全身心地向现在不在这里的女神诉说着。
“……您说只能帮我一次,我当然不会忘记。明知如此……在知道了这一点之后,还是这样无耻地拜托您。无论多么严厉的训斥和愤怒——不管怎样的惩罚我都甘愿接受。如果我的生命可以的话,在生了这个肚子里的孩子之后,我会很高兴给你的。所以王妃大人,请再给我一次……只有一次!请借给我力量!”
她的身子伸到地板上,大哭了起来。
“拜托了!请拯救这个国家……拯救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