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逃跑了第二天仍还是如期举行婚礼。
「别浪费我的时间了。婚礼开始前给我乖乖地在这儿呆着!」
「呜呜呜……」
搜山一夜后被逮获的我被监禁在作为结婚仪式会场的爱生神社事务所的储藏室中。
还被穿上了白色燕尾服。
「真是的,你到底哪里不满意?我们家农虽然的确是有些丰满,会捡地上的东西吃,冰箱里过期的东西边说『扔了太可惜了』边吃最后弄坏肚子,但她长得还算过的去性欲又旺盛,更重要的是你和她结婚后我们家的田地什么的都会变成你的了,还有白送的新家可以入手哦?」
「别说了,得,关于这点虽然有一大堆的话想反驳,但首先……这装束是怎么回事?」
「喜欢吗?是燕尾服。」
「我是说为什么自己被绑着!不过的确,这身燕尾服又是怎么回事!!」不仅捆绑,还被扔在地上,不该这样对待结婚仪式当天的新郎吧!?
「这样做,还不是为了防止你再逃跑。」
「呜呜呜……」
可是,我不是迫不得已么。
这样的状况……除了逃跑……没有其它的……出路……。
「话说,为什么是燕尾服?在神社举办的话不是应该是带纹的和服裤裙么?」
「这是我们收的彩礼。而且这次是基督仪式。农也想穿婚纱。」
咦……?
「在需求方面也是这种形式举办来的压倒性地庞大。之前我就说过,这个婚礼是面向游客的公开表演。电视台、新闻部的人也都会来采访,所以希望能有视觉冲击的画面。在神社穿礼服什么的,不是很有冲击效果嘛?」
「哎呀,但是……你不觉得这样很违和么?这里的神社还算是有些历史的,所以神明也会反对这么做的吧——」
「但是只要保证电视台会以此神社是『恋爱圣地』的方式宣传播出,双方都会非常欣然接受的。」
「那,那……对了!神父呢?!神父怎么办?!」
「这个也准备好了」
姐姐用铿锵有力的声音介绍站在自己身后的金发男人。
「这位是从爱尔兰千里迢迢到歧阜工作的约翰君。」
「这里的确是神社吧?」
即使是想遭天罚也要有个度吧……让其他宗教的人,而且是伪装的神父来主持婚礼什么的……
「没事的。约翰是虔诚的净土真宗的信徒。」
「这样的话不是变本加厉了啊!?」
这里是神社吧?!又不是寺庙也不是教会啊!
「日本有八百万的神明呢。现在即使加上几个人也不会有所察觉的。对吧约翰?」
「yes」
「才不是这个问题」
「好了。最重要的不是神明的心情,而是要结婚的新郎新娘的心情」
啊……
「以最让人幸福的方式来祝福理应得到幸福的两个人。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
「士姐姐……嗯,对了!既然如此那可以取消仪式吗?」
「当然不可以。」
这可怎么办。
※之后姐姐和约翰为了去彩排和带领出席者离开了事务所的储藏室。
「妈的……放开我……」
而我还是被绑着。
虽然不是直接被扔在地板上,而是让我坐在椅垫上的,但因为这里本身不是让人觉得舒坦的地方,所以感觉还是很糟。
可以大声叫求救,但是——
「……算了,认命了。」
对所有事都提不起干劲了。特别是不想见人。所有人都让人感觉烦。
这不会是婚前忧郁症吧……?
像个傻瓜似的想着索性就永远住在这儿吧。
「话说,一开始我就反对这门婚事!」
这时,房外响起了谈话声。
「本来就是因为出借土地给那种来历不明的家伙,事情才会演变成这个样子」
远远传来故意不想被别人听到而压低的声音。
因此也不知道是谁在说话。
「像那种兴致一来到农村的家伙你觉得做得了农活么?你看被我说中了吧,这家伙放弃了好不容易才出借给他的稻田旱地逃跑了。像这样的男孩儿让他做奈比次郎麻的继承人?别开玩笑了!」
「可是,本家老爷非常喜欢他。」
另一个声音说道。
是有两个人在说话……但到底是谁?
「老爷已经相当糊涂了。还给他们建了新家,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了。」
「被小姑娘的花言巧语迷晕了头,连老朋友的话都听不进去了。」
「想想正是因为那小姑娘突然来到村里,才开始发生一连串奇妙的事情……」
「她说要培育杂草的时候,的确还被大家嘲笑了。」
「这是遗传吧。喜一以前不也是做了很多奇妙的事情么。下雨天站着用伞替西红柿幼苗挡雨的时候,我就好奇他脑子里究竟装的是什么。」
「但是,正是因为喜一西红柿才避免了裂果啊?岐阜研究所很有名的专家都到这边来视察了……」
「但是把喜一从农协组合长位置上拖下来的也是你吧。」
「啊,那只是因为竹麻你的支持而已。」
竹麻?……村长!?
那另外一个人是农协的工会组长?
「喜一做事的方式,不管怎么样都无法让爱生村变得更丰裕。村子财政已经赤字了。接下去就只剩老人,本来就对昂贵的……」
「已经当着人家的面拒绝了合并这件事,事到如今没法再说什么想要寻求帮助之类的话了。」
「这次是自己找的资助人和补助金,所以没受到太强烈的反对……但是这个旅行真是丢尽颜面了。不可能会有根本不做农业的几百外行人迁移到这里生活吧。而且那家伙还逃跑。和那个时候不是一样了嘛。」
「半途而废的期待的确让人很困惑。既然要放弃农田逃跑一开始就不该来……那个小姑娘怎么办?」
「既然一次放弃过村子,最后还是会放弃的。就让她任着性子逃好了。」
「是啊。」
……听着远去的脚步声,我脑中反复回味着刚刚的对话。
「要说震惊……好像也没有。」
自己和父母在村里人眼里究竟是怎么样的,在这里生活十几年的话大概还是会知道的。像刚刚那样偶尔听到自己在背地里被骂的事也不止这么一次。
一开始的确会很震惊。会很不甘心的哭泣。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就渐渐能理解自己被这样恶言相向的原因了。……不管自己如何努力,自己永远都不会被这个村子真正意义上的接受的。
储藏室的门开了,姐姐走了进来。
「……是村长和组合长啊。」
「士姐姐……你听见了?」
「嗯」
果然是个态度暧昧的人。
「之前我就想试着问问……」
虽然可以像这样沉默下去,但是这个机会很好,所以我鼓足勇气询问。
现在如果逃避了的话,接下去肯定更没有办法问出口了。
「士姐姐,为什么要回村里?你不是很讨厌这个村子嘛?」
「……不是一样么。」
「欸?」
「最后其实在哪儿都是一样的。」
姐姐边解开绑着我的绳子边说。
「以前我的确讨厌这个村子。封锁,脱离时代,没有可以玩的地方没有可以工作的地方。即使现在我也非常讨厌。但是只要活着,不管在哪里总会有讨厌的东西。开始时觉得这样一直都躲避自己讨厌的也是一种生活方式,但是……」
「但是?」
「一开始以为是我抛弃村子的。可却突然想到可能是我被这个村子抛弃了……一想到这点,我就感觉自己就无法继续前进下去了。」
所以才想要证明自己没有被村子抛弃啊。姐姐的确是在以自己的想法,决心将村子改变成自己理想中的样子呢。要将自己讨厌的东西都毁灭掉。
「所以我回到了这里。」
要是不回来的话,可能一辈子都会这样逃避——姐姐这样说道。
然后她直直地看着我问道、
「耕作,你打算怎么做?」
我……
※
「在座的各位嘉宾,大家久等了。」
当司仪的士姐姐这么宣言后,仪式终于开始了。
「接下来就让我们进行畑家和中沢家的结婚仪式!请大家鼓掌热烈欢迎!」
啪啪啪啪啪!!村里人加上来参加婚礼的游客一共数百人一齐鼓掌。
作为入场曲目铁达尼号主题曲开始播放,很多老人慢慢地跳着舞出来。总觉得前奏很像是盂兰盆舞曲笛子的声音……?
「那么首先请新郎耕作入场!」
穿着燕尾服的我一出场,拍手声和欢声更大了。
但是更受欢迎的是穿着天使服装出场的工和商。
「今天扮演FlowerGirl的是新娘的妹妹中沢
工小姐和商小姐。正如你们所看到的,两人是双胞胎。请热烈欢迎这两个小天使!」
「好可爱啊♡」
「像是真的天使一样♡」
「呀♡ 快转到这边♡」
出席者,特别是女性游客们的欢呼声迎面而来。
商非常开心地撒着花,但是工却好像受到惊吓一样抓着我的燕尾服衣摆不放。
「哥哥……」
「不怕不怕。一起加油哦?」
我拉着她的小手,而工像是稍稍缓和了一点,小小的身体也蹭了过来。这惹人爱的样子又深深抓住了出席者的心。
出席者并列站着,新郎这边是游客、新娘这边是村里人。看着村里人的样子,不管是谁都是一脸的祝福。
可是……一想到这些人中有说姐姐坏话的,我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咦?那个是……」
在新郎那边的出席者中,我发现了意外的情况。
田中和佐藤正牵着手站在出席者中间。之后会发生什么已经可以想象地到了。
那两人在一起,也就是说,另一个人——
「妖气!感觉到了庞然的妖气!」
混在人群中出席的美浓柴犬波奇慢慢地站起身发出呜呜声。
出席者中有人看向天空大叫了起来。
「缺口!太阳慢慢地出现缺口了!!」
啊!到底怎么回事!
天体运行突然异变,月亮挡住了太阳,发生了日全食……不对!是怪异日食!
破绽结婚不伦外遇慰问金成田离婚舅姑小姑鬼女去回亲权裁判……
「听见了!像是咒文一样的声音……」
「什么呀!?这像是肚子里渗透出来的恐怖声音!?」
出席者不安地颤抖着。
我仔细地推理着,想要找出引起这日食的人。
话说,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只有那家伙了。
「分手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新郎新娘的恩师入场了。
「区区高中生奉子成婚什么的,别开玩笑了!!无法原谅……老师我绝对无法原谅这种事!!」
明明直到上个月还在一起的,所以虽然她注意到了这个婚礼和农怀孕的事都是假的,但对因为嫉妒而头昏眼花的毒女(表示独身女性的网络俚语)说什么也是白费力气。
「老师给你们俩一个忠告吧啊!!所谓的老师!就是比你们老,活在你们前面的意思!所以比老师还先结婚什么的无法让人原谅啊!!」
明明没有安排却自顾自地在演讲着的贝琪,流着血泪,像是贝黑莱特一样。(贝黑莱特 :漫画《烙印勇士》中的人的眼、鼻、口杂乱地被配置的卵形物体。)
一样的神情,将并排站着的出席者踢散开向我们这边飞奔而来!
「你这妖怪!连这也吃了!!」波奇挡在了贝琪前面。
「绝 天狼拔刀牙!」
波奇再次使出了击退红斑的必杀技!
在以惊人气势将旋转飞来的狗的前方。
「离开归来结束分离断绝抛弃分别厌恶归来……」
贝琪在结婚仪式上咏唱被禁止的语句!她到底打算做什么?!
「灭 婚姻拔刀牙!!」
以一、一样的拔刀牙迎击!?
而且贝琪的拔刀牙比波奇释放的充满异常怨念的『绝 天狼拔刀牙』多了数十倍的威力!这家伙已经不是人类了!!虽然一开始就知道。
「呀——咚!」
那样的波奇面对这世上少有的对手也无法发挥实力。他被贝琪释放的令人恐惧的杀人技(杀犬技?)打飞。
「哇啊啊啊啊!」
「妖、妖怪!妖怪啊!!」
「不许逃!!到这里来!!和我结婚!!」
贝琪开始抓捕想要逃跑的食草系男子。啊,再不采取点措施就麻烦了……!
欸?稍等?
要是再这样任由贝琪狂暴下去……仪式,可能就会被取消不是么?这样一来,不正好合了我的心愿嘛!?
「太好了!加油贝琪!!」
可是。
砰——!一发枪声。
我天真的想法,还有四十岁的怨念,都被这个枪声击碎了。
「真是没有预测到——这种地方会有枪什么的……」
在倒下的瞬间,贝琪看到了站在屋顶的狙击手这么呢喃道。
村里最强猎人米内玛释放的麻醉弹毫无偏差地直接命中,用可以让一头象睡过去的剂量的麻醉药放倒了贝琪。
连狙击手都配置好了……不愧是士姐姐。果然不同凡人。
『看样子有十分激动的客人乱入了仪式了。虽然我知道各位不仅会将这个和自己的婚礼联想到一起所以会很兴奋,但是还请各位能保持冷静地来参加』
确认猎友会的人用网把贝琪拖走之后,士姐姐再次庄重地开始了仪式。
虽然发生了像是参加者被狙击啊太阳缺了又圆了啊之类明显很异常的事态,但是司会的态度依然是超乎寻常地平淡。所以大家也都「啊啊继续吧」地接受了。不愧是士姐姐。果然不同凡人。
被吓到的商整个人颤抖着,拉着工的手。而我走到了祭坛的前面。
在祭坛装扮着神父的约翰(真宗大谷派)一脸严肃的表情将圣经放在手上,看着我的脸说了声「阿门」划好十字。你这家伙,会遭报应的。
然后我站在祭坛回身向出席者敬礼。于是正面对上了数百人的视线,真不是一般的紧张……电视台媒体的人也来了。
在新娘边的最前一排并列站着的是久子阿姨和本家老爷老太还有村长。
新郎边最前列是冒着黑气一个人自成一列的林檎酱。
「……」(轰轰轰轰……)
……好恐怖~~~
这姑娘真是太厉害了……完全幻化成暗黑太阳了……释放着黑耀斑……
虽说是被强迫的,但变成现在这种发展趋势完全是因为昨天在那个「「选哪边!?」」的问题中选择了农的缘故吧……肯定是伤害了林檎的自尊心。
可是,不要误会啊!
你对我来说是全宇宙唯一的!!
昨天因为头脑一热,拿你和农去做了比较,但是现在冷静下来后,觉得完全是无法去比较的。
啊……如果是和你的结婚仪式就好了——
「接下去是新娘·农的入场!」
士姐姐让我回到了严峻的现实。
「新娘农将挽着父亲中沢喜一的手从教堂后面入场。大家请热烈鼓掌欢迎!!」
咚……
咚……
教堂大钟(所谓的挂钟)诸行无常地响着,向所有的人宣告着这个时刻终于来了。
歌曲是竹内玛利亚的「欢乐寂寞的日子」。
当这首描写迎来婚礼的女儿的母亲心情的歌曲响起来的时候,久子阿姨大哭了起来。
光阴飞逝啊……这样想着,大家也都跟着哭了起来。真是绝大的催泪效果。已经可以当兵器了。
哇啊啊啊!!
现场响起了盛大的拍手声和欢迎声。
我在这儿还看不到,但是能感觉到后方新娘似乎进场了。
"真是的,快点给我结束吧……」
一直对这种故弄玄虚登场方式毫无好感的我——
在看到穿着纯白色婚礼服入场的农的时候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啊……啊,啊…………」
我呆呆的站着。拉着我的手的工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看着我,「……哥哥?」
那——那是谁?
那个被牵着手的,低着头慢慢走着的秀丽美少女是谁?
「嗯……是挺漂亮的……」
商也看入迷似地呢喃道。
那是农吗?那到底是谁?
我所认识的农不是个浑身泥巴臭,虽然是个高中生却看上去像大婶一样丰满,笨手笨脚的,无节制的,性欲食欲旺盛的像是膨胀馒头一样的家伙么。
可是现在,看着朝这边走来的美少女,我心里这样大叫着。
我的青梅竹马不可能这么可爱——(译注:NETA《我的妹妹不可能这么可爱》)
「新郎耕作和新娘农是在十三年前相遇的。在耕作和父母一起移居到爱生村后,两家人就开始交往。」司仪士姐姐开始讲述我们之间的故事。
要是平时的话我肯定已经因为羞耻心大叫「呀!!」地阻止她了,可是像现在这种时候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完全感觉不到不可思议和羞耻心。
「从第一天见面起,两人就成了最好的朋友。在大自然下出生和成长的农牵起在都市里长大的耕作,每天带着他在大山河川里嬉戏。」
是啊。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一向老实文静的我就强行地被农带出去,做了很多危险的事……
明明不专业却徒手去抓蛇,还有从桥上跳到河里之类的……
说实话,软弱的我一开始无法接受农粗鲁暴力的行为。但是,因为没
有办法理解为什么自己非要离开好朋友来到这种一点都不便利的农村,我每天都哭泣着。而对着这样的我还满脸微笑的,是农。
「可是三年后,耕作的家里遭遇了不幸。他妈妈去世了。」
母亲的去世。这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现在悲伤的感觉虽然淡下去了,但那种寂寞仍未散去。
而且,那时的我……
「耕作的父亲为了筹措妻子的治疗费用不得不离开村子到外面去工作。因为没有可以依靠的亲戚,在父亲出去工作的这段时间里,耕作就被寄养在关系较近的农的家中。支持着仅自己一个人被留在了村里的耕作的,就是农。」
虽然我家里的事姐姐很快就描述过去,但实际上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说。
而这些事情并不适合在这样公开的仪式上上说出来……
「一直都表现的像个男孩一样的农,为了耕作学会了家务,为将因母亲的去世而变得空洞飘忽的耕作的心填满而拼了命地努力。耕作为了报答收留自己的农一家人和村里人,决心帮忙农田作业。」
回想起来,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和农的立场发生了逆转……
努力想变得男人一些的我和努力想变得更女人一些的农。当时我们是真的发自内心地努力着,现在想想觉得非常可笑。
「直面这严酷命运的两人也得到了周围人的支持。现在,牵着新娘手的中沢喜一为了让耕作即使是一个人也能很好地生存下去,将耕作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严厉地对他进行了农业上的指导。此刻,站在队列最前列,流着眼泪的中沢久子为了使女儿能很好的成为耕作的支柱,彻底地将家事都教授给农。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耕作就像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也就是说,今天,农家的这对父母,同时送出了自己两个孩子。」
听着姐姐说的,久子阿姨更是泪流如注,喜一叔叔也不时地用袖子擦拭着自己的脸。
望着这两人的样子,我也不由得有了要哭的冲动。
即使这个仪式是一场戏,但是二位对我的宠爱是不争的事实……
「出席者们,特别是游客们中可能有因为新郎和新娘还是高中生,新娘奉子成婚——怀孕以及新郎这边出席的亲人一个人都没有而感到不快。」
姐姐大大地吸了一口气。
「但是,通过了这么多磨练的两个人,作为生活在同一个村子里的我们应该给予祝福。两个人都还只有十七岁,所以这并不是正式的婚礼。新郎的父亲也因为工作的关系缺席。正因为如此,我想要给予两人更多的祝福。所以才会在这次旅行的结尾,让大家也参加这个婚礼。请大家祝福在这美丽的爱生村里养育出来的美丽的爱情,请祝福我的弟弟和妹妹吧!」
姐姐一讲完,就响起了盛大的拍手声。
被喜一牵着手的农来到了祭坛前。
「小耕。我女儿就拜托你了。」
叔叔这样说着,将牵着的农的手交到了我手上。
实际上是、
「耕、耕作……君!女儿就、就拜托呜呜……拜托呜呜呜……」
这样的感觉。
这种伤心的样子,让人感觉到了他对自己女儿深深的爱意,我又差点忍不住哭出来。
天使般的商看着这样的叔叔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为、为什么叔叔在哭呢?他不喜欢姐姐结婚吗?」
「没有不喜欢,是因为开心……」
「开心的时候,也会哭吗?」
「是啊。大人啊,有时候在开心的时候也会呜呜呜地哭的哦!」
惨了,好像真的要哭出来了。
「小耕?」
「嗯。」
近距离地看农的脸,真的像是花朵般的美丽。
我牵着农的手面对祭坛。奇妙地竟然有些紧张。没有办法和农直视。
两人一起向神父敬了一礼。
「中沢农新娘。」
神父约翰以流利的日语问道、
「你愿意将耕作视为丈夫,爱他、安慰他、尊敬他、支持他,在接下去的日子里和他同舟共济,保持这个男性的妻子身份吗?」
「是的。我愿意。」
「耕作新郎。」
神父转向了我这边、
「你愿意将农视为妻子,爱她、安慰她、尊敬她、支持她,在接下去的日子里和她同舟共济,发誓只爱这个女性一辈子吗?」
「……」
即使知道这个是演戏,但是要说出这样的话还是会踌躇啊。而且也感觉到了背后的压力……可是。
和一直都支持着我的农的话,接下去的日子肯定也会——
「……是的。我发誓——」
「哥哥。」
刚要回答的时候,工拉了拉我的燕尾服。
「……哥哥,你会只喜欢姐姐吗?」
「诶?」
「你会不再喜欢工了吗?」
工好像对刚刚的誓言产生了不安。好可爱的误解……这种时候,谁都会这么想的。
「听好了工。」
农蹲了下来看着工的眼睛,
「哥哥和姐姐都还是会一直爱着工的哦。只是,对哥哥来说,以后姐姐就是第一位了,对姐姐来说,哥哥就是第一位了。所以不要担心。」
「……不要」
「工?」
「工,工要当哥哥的第一位!工要做哥哥的新娘!!」
「这,这怎么可以!耕作哥哥的新娘是姐姐!姐姐已经要生他的宝宝了——」
「姐姐你在撒谎。」
「额」
「那不是小宝宝而是若旦那!」
唰!!
工拉起婚纱的裙摆——
咝啦啦啦!!
「呀!!!!」
农发出了完全不像是新娘的悲鸣。
「啊哈哈哈哈!商,商也来帮忙!」
完全没理解事态,只是随着兴致的商也加入了撕裙子的行列中。然后农的下半身暴露了出来。
从被撕裂的裙子下显现出来的,是和裙子一样的纯白色裤袋丝袜&短裤,和在这短裤上方不远处装着的若旦那。
被认为已经怀孕的新娘的肚子上掉下了一只袋鼠!
出席者一片唏嘘。
「诶?等等……那是什么?!」
「小袋鼠……?」
「喂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混乱的会场。被交错乱飞的悲鸣和怒吼吓到的若旦那迅速地飞进了林檎的怀中。
明白过来的喜一叔叔和久子阿姨脸色苍白。村长满脸怒容。
守在最前列的本家爷爷等抿着嘴强忍着愤怒,他们这边估计事情要大条了。
「大,大家不要惊慌!请肃静!!」
姐姐通过麦克风这样大叫道。可是这就像是火中浇油的行为。
「你这样大家根本就不可能会安静下来的!」
「你骗了大家对吧!?」
之前大家一直被感动的情绪煽动着,现在面向姐姐的责难声非常的大。旅客、村里人,大家齐心同力地要求给个说法。
「大家!!」
脱了燕尾服的上衣,我大叫道。
将上衣围在露出了短裤呆呆站着的农腰上,我向前走了一步——跪坐下来。
「大家,真的非常非常地抱歉!所有这一切都是因为我轻率的行为所引起的!!」
将额头抵在地上,将发生的一切都包揽在自己身上。
都是因为我发到中泽家的照片才引起了这些误解。
而农的演戏又让事态朝着不能挽回的方向发展了。
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我和农的家人。其他村里人和相关的各机关完全都不知道。
「等注意到的时候,大家都商量好了,已经没有办法再挽回。当时我就想,可能这样的选择是最好的,不管是对谁都是最好的方法,这样想着才会做出这样的事!!」
站在最前列的村长大叫道,
「骗了我们是不争的事实!对吧!?」
……的确是这样的。
不管有什么借口,骗了大家是不变的事实。
我也是被迫卷进这件事的,但是对于这个在误解与误解叠合而导致的结果,光是找借口是无法让人理解的。也不可能会得到他们的理解。
士姐姐也一副「没有对策」的样子用手盖着自己的脸。
我额头抵着地面,在一片骂声中这样想着。
就这样……就这样仅仅只是道歉可以吗?这样真的可以吗?
我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
其实我完全可以逃跑啊。
要是真的想要拒绝的话肯定是可以拒绝的。
可是我却没有拒绝,而是以新郎的身份出席了这个婚礼。
所以——我就直接说出自己的心情和理由吧……!
「我……讨厌这个村子!!」
「……?」
所有人被我突然的话给哽住,都等着接下去我会说什么。
我支起膝盖,重新站了起来,说道,
「辞了工作开始农作,我
父母将还是孩子的我带到了这个村子。对于父母来说,可能是实现了他们自己的愿望。但是对于一直快乐地在城市里生活的我来说,真的一直都觉得是一件荒谬的事情。」
搬家到完全不熟悉的土地上。
对于孩子来说,我想你们能够明白这是一件多么大的事。就像文字所表达的那样,这意味着整个世界都改变了。
而且这个村子,和以前住的城市真的是相差太远了。
和我同龄的男孩子只有我一个。其实小孩子也就那么几个人。不可能不会感觉到孤单的吧。
「可是,让我觉得荒谬已经完全不是问题的荒谬是我父母被袭击了。」
闭上眼,回想当时的情境。
「父母开始农业一年后,六月的某天突然下了大粒的冰雹。番茄大棚全部被破坏,开始结果的果实被破坏地非常地严重。仅一天,之前的努力都灰飞烟灭。」
也就是说,那一年我们的收入几乎为零。
不仅如此,租赁的土地和房子的货款,番茄幼苗和肥料的货款,塑料大棚的货款,拖拉机的汽油费……这所有的一切都像是打水漂了一样。
不对,这样子就不会浪费劳动时间,所以全部打水漂了反而更好吧。
「即使是高中生的我看来,父母的行动毫无计划、极其天真。父母除了番茄,说着『我们要种世界第一好吃的大米』还专门开垦了三十公亩的田地。然后到秋天收获的大米大约有一千五百公斤左右。这些大米被评价为最高等级的「一等」。可是出售这些大米所得的收入——仅仅是三十八万日圆。」
即使是一等的越光米,六十公斤最多也只能卖一万五千日元。
两个成年人花了半年的时间拼命地劳动得到的钱,就只是三十八万日元。
这就是现实。
「存款很快就见底了。妈妈不再去农田帮忙,每天在路上花四个小时往返到很远的城镇去打工。农闲的时候,爸爸大概有半年的时间到外面去工作。持续半年时间去工作,是因为这么做的话失业保险就不会下降了。」(译注:日本失业保险金额是根据失业前6个月的工资定的,所以要工作半年提高失业保险金额)
为了从事农业到这个村子来的两人,不知从什么开始发现自己完全已经没有在从事农业了。
但是,即使注意到了也什么都做不了。
「之后妈妈就病倒了。是劳累过度的缘故。爸爸没有赶上见妈妈最后一面。为了得到失业保险,他必须得再工作一个月。然后妈妈去世了。爸爸得到了失业保险。就在一个礼拜之前。」
爸爸没有看到妈妈最后一面。
「妈妈的葬礼举行后,爸爸就停止了农业耕作。很快就到外面去工作,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到这个村子。」
所以我已经好多年没有再看到过那个人。
对我来说这并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但是——
「我被寄养在农的家中,帮忙做农活。爸爸一直都有给我汇生活费,所以也不能说他什么都没有为我做。」
从来没有想过要做农业的我,却开始了农耕。
如果神明很享受这种讽刺,那这还真是个低级的趣味。
「村里人教会了没有任何知识和技术的我很多东西。加强了对我的锻炼。在得到很多人的帮助后,我开始慢慢地熟悉自己的工作。」
但是这些话有一半是谎话。
这其中有帮助我的人,也有将我当作便宜的劳动力使唤的人。
只是对于我来说,不管做什么工作除了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之外别无他法。
我感谢那时候所积累的经验,这使我现在不管做什么都能很快上手。
「但是,曾经农耕对我来说是很严酷的工作。严冬要很早起床,非常辛苦。盛夏时一直不间断地拔野草,非常辛苦。撒农药的那段时间整个人会非常不舒服。说实话,我一直都想逃避这种生活。将这样的我拯救出来的——是我一直崇拜的人。」
一直沉默着听我说话的林檎脸上显现惊讶的神情。
「就是看在电视里花枝招展载歌载舞,表演着的她。在那暗无天日的寒冷的日子里,只有这件事是唯一让我快乐的。她频繁地出现在以繁华都市为舞台的电视剧中。即使是演戏……不对,正是因为是演戏,才会让人忘了现实,反而给人以希望。」
虽然可能会被认为很傻,但是当时我真的非常非常地憧憬电视中的都市。因为在那里,充满了幸福。充满了我所想要的一切……。
「大家,我厌恶农村。」
我将十三年间积压在的话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
「我讨厌只有农作这一种工作的农村。讨厌只有几个孩子的农村。讨厌一点都不便利的农村。讨厌贫穷的农村。真的非常讨厌会让人不幸的农村。」
可是——
「但是,即使如此……将我养育成人的是这个村子。收留了被父母抛弃的我的,也是这个村子。这个村子,有纯净的水,美丽的山。还有想要改变这个村子缺点的人。所以我才会作为新郎出席这个婚礼。我不觉得我这样做是错的。若真要说有一件事是做错的,那就是从一开始我就应该和大家说实话。真的很抱歉。」
我又一次深深地低下了头。这次没有谦卑地跪在地上,而是堂堂正正地道了歉。
没有骂声。
相反的,竟响起了拍手声。
昨天坐在一张桌子上的佐藤和田中正在拍着手。然后带动了其他游客,不知不觉大家都笑着拍起了手。
但是——
「……小,耕?」
只有一个人不安地微微地颤抖着。
是农。
「小耕你,相比我来说……你还是更喜欢那个人吗……?」
「不是的农。我不是这个意思……」
农对我来说,的确是这个村子象征性的存在。而林檎则是都市的象征。
而且即使现在我仍然憧憬着都市,对这个村子却抱着很复杂的心情。
可是,即便如此——
「并没有那种更喜欢哪个,觉得哪个更好,更憎恨更痴迷哪个的想法。其实是存在可以使两者共存的道路的不是么?」
「……?」
农、林檎、士姐姐、工和商,还有在会场的人似乎都没有听明白我在讲什么。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即使是说着这些话的我自己,也没有找到可以回答的话……因为没有办法捕捉到真正的样子。
「就像是只有一个翅膀的话没有办法飞翔一样,不论是都市还是农村,缺了哪一个人类都没有办法生存……是的!根本没有必要非要选一个!都喜欢也可以!所以农!你——」
你们都是我的翅膀!!(译注:NETA《超时空要塞F》)
我的记忆在这个时候中断了。
睁开眼睛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了。我整张脸就像是熊猫。
※
几天后——
在无人月台等着电车的时候,我和士姐姐说着最后告别的话。
「对不起姐姐。最后的最后还是被我破坏了……」
我边哄着从走出家门开始就一直磨磨蹭蹭的工边低下了头。
「嗯。既然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对吧?」
好意外,姐姐竟然没有生气。
不仅没有生气——
「本来责任就在我。而且你的演讲将村子开了一个很大的头。」
「诶?」
「村长啊,他还说『继续干吧』」
「村长吗……?」
就在仪式将要开始前还在不停地说着不满牢骚的村长吗。
村长……还要搞那个旅行吗?
「说实话我并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打算。因为来的人出乎意料地多,所以『这样的话就能行!』的这样想了吧。又或者是可能觉得上电视了是一件很好的事。只是,在看这个仪式之前的确是不支持的的。这都是你带来的改变吧。」
「可,可是这么愚蠢的事……」
「就是蠢人干的。」
「……?」
「就是个彻底的蠢货做的……绝不会被诸如常规、格式之类束缚的蠢货在我的面前干的,但是意外地却让我十分羡慕。」
「……是么……」
一直看着村里人一个个地抛弃村子的村长,因为十分重视这个村子,所以非常敌视抛弃村子的人。
也开始变得无法接受新事物和都市里的东西。
但是我觉得,其实村长内心也是憧憬城市生活的。
正是因为一直憧憬着,才会为了抵抗诱惑反而视传统更为神圣了,而并不是真正地抗拒城市……
我是这样认为的。这也许只是妄想。
「话说回来,耕作。」
姐姐在望着远处与商对面站着的林檎和农,
「你到底喜欢谁?」
「!?喂,姐姐!!」
「怎么了?还没有做出决定吗?你呀……可能对你来说是想两头讨好开后宫,可是你谁都不选择,她们两个人可都选择了你哦?」
「……嗯
。」
这次我是真的担心她们两个已经不会再喜欢我了……实际上自从那件事后就没有再和她们说过话……
「啊,到那时候——」
「嗯?」
正当士姐回问时。
嘎吱——!
「啊哈哈哈哈!哥哥,电车来了!电车!」
商先跑起来,在月台一边的其他人也跑了过来。
令人怀念的红豆色车体,慢慢地驶近变大。
「那我走了。」
「嗯。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很抱歉。」
我从座椅上站起来,将放在地上的运动包挂在肩上。
电车停了下来之后,依然微妙地刻意不看我一眼的林檎和农先坐进了电车,最后轮到我要进去的时候——
「别走。」
工从背后抱住了我这样叫道。
「哥哥要一直都和工在一起!」
「工……」
「工,工会变得更可爱一点的,变得像公主大人一样……」
「诶?」
「这样的话,哥哥就会喜欢上工了对吧?这样的话,就会一直和工在一起了对吧?」
现在我终于理解在结婚仪式上工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举动了。
同时,我要离开村子这件事可能让工受伤了……
「对不起工。到现在我都没有办法回去……」
我转过身曲起身体,将手放在滚着眼泪的工的头上道歉道。
即使和农结婚,我也还是会离开村子的。而农也会一起离开。
所以她才会说「工做哥哥的新娘吧!」这样的话吧。
要是这样说的话,我就会留在村里了……
「可是,为什么会像林檎那样?虽然林檎酱是全宇宙最可爱的才会理所当然这么想。」
微妙地同时询问一直关注着事态发展的林檎时,工说出了我完全没有想到的话。
「哥哥很早以前就喜欢公主吧……就是因为想要见公主才会离开村子的吧?」
诶?!
这,也就是说……她已经注意到了林檎就是草壁幽香了?
「哥哥你的房间,都是公主的照片。」
「……啊……原来如此」
大人们理性地判断「像这样的偶像明星是不会在我们村子里的」。不管林檎是多么美丽的美少女,他们只认为她只是长得和草壁幽香像而已。
但是孩子却完全不是这样想的……真是意外啊。
「哥哥,和工在一起吧?」
「……对不起工。哥哥没有办法做到。」
「是因为工不够可爱么?」
「不是的。工像现在这样就已经非常可爱了。」
「要是这样的话,为什么……?」
「和香鱼一样”」
「香鱼……?」
「嗯。」
我用手指擦拭着工的眼泪,点头说道。
「香鱼长大后会去大海,之后还是会回到河里吧?」
「啊!?香鱼会去大海吗!?」
「……会去的笨蛋农。」
吐槽了来破坏气氛的青梅竹马天然呆后,我继续说道。
「我和农也一样。为了变得成长,必须要到外面的世界去。」
士姐姐也是这样认为的吧,认为我总有一天还是会回到这个村子的?
这个现在我还不能确定。
唯一能确定的。是我在外面这个世界——田茂农林高校必须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
像现在这个样子留在村里的话,只会像父母一样什么都干不了。
「……工长大后就去抓哥哥。」
「商也要!商也要一起去!」
「抓住哥哥,真的,真的……」
工眼泪汪汪的,开始抽泣起来,
「会一直撒着盐,烧着它们的……」
比农还过激的想法……前途未卜……
「那工,我走了,没事了吧?」
「……嗯。」
再一次摸了摸擦着眼睛点着头的工的头,我站起身。
知道有比时间表更重要的东西的司机士看到我们似乎谈完了,按响了开车的警铃。
钻进电车的我们向其他乘客稍稍致歉,然后打开了车窗向月台看去。
电车慢慢开始启动,姐姐轻轻地挥着手向我们送别。工和商拼命地在月台边追赶着。
我们探出头不断地挥着手。
有可以回去的地方。而且那里有人等着我们回去。
直到现在我才发现原来仅仅是这样就会让人觉得那么幸福。
这个夏天,在这个村子里所经历的事,会成为我一辈子的记忆吧。
不管在哪里,不管过多少年,一直都会存留在心中吧。
这就是所谓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