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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下,哔叽叽叽……粉红色的小鸟鸣叫着。
东村属于曼哈顿的下城,那里居住着很多东欧裔居民。目前所处的地方位于东村外围,左手边是一个小教堂,右手边则是郁郁葱葱的绿林。这里有一片被铁栅栏围起来的既像公园又像庭园的区域,铁制的门牌上写着<奇迹花园>。
庭院里由绿意天然形成的迷宫般螺旋小路上,一弥骑着一辆黑色自行车不断前进……
骨碌骨碌、骨碌……
他不久就到达了一座谜一般的贝壳型建筑物面前。那是青绿瓷砖已经剥落,宛如废墟一般的<旋转木马>。
「好了,维多利加,到了哦。我得去忙活<公路日报>的第一份工作了……」
一弥停下自行车,维多利加从后座上跳了下来,轻飘飘地……啪嗒一声,摔到地面。绿色丝绸和粉红色欧根纱纺成的褶边飘然鼓起,仿佛莲花在眼前突然绽放。
一弥慌忙伸出手,维多利加似乎有些害羞,双手摸着膝盖慢慢站了起来。
一弥翻开刚买的「公路日报」,一边跟在大步向前的维多利加身后,一边挺直腰板,一本正经地读起报道来。「啊,在说道KID……之前,啊!昨天编辑部刊登了前辈记者去采访的报道。喂,维多利加。在一个叫达科塔公寓的高级公寓里,有很多人目击到了大群老太太的幽灵。」
「……唔姆?」
「其实她们是中西部堪萨斯州的<姐妹女学院>的毕业生,只是为了参加同学会来旅行而已。然而……实际上是因为她们身为老人却太有精神了。如果在大城市因为新奇而吵闹的话,反而会被认为是幽灵啊。」
「唔姆……」
维多利加向<旋转木马>的门伸出手,一弥为她用力将门推开。
建筑物内部充满了绿色。明亮的阳光从楼梯井的天花板上洒下来。南国树木的硕大叶片在清凉的夏风中摇摆。
红色喙的巨型鸟,接近球体的圆乌龟,两足步行的食蚁兽,手掌大小的小猫头鹰……珍贵的动物时而徘徊,时而从眼前飞过。仔细看就会发现蓝色的瓷砖地板上全是动物的粪便。
正中间是一个坡度缓和的螺旋楼梯。左右两边,设置了许多没有门、内部一览无遗的小房间。在那些小房间里,今晨也是一如既往,年轻的鞋匠切皮革缝制皮鞋,新上任的小职员被商务电话纠缠不休。在旁边的房间里,有个瘦骨嶙峋的老人正赤裸上身坐禅修行……奇怪的住户们,在各自的房间内埋头工作。
维多利加和一弥朝着三楼<小马房间>,一边聊天一边爬上螺旋楼梯。这里的居民们,对新伙伴既没有表现出兴趣也没有盯着看,很安静。一弥又把报纸打开,嘟囔道:「还有,呃……」
「从第一面到第三面都是关于KID逃跑事件的报道。啊,看守被KID打到头了……好像是KID趁他昏倒的时候从通气口逃走了……啊,后面还有<KID&达塔尼亚兄弟会>成员的生平经历。」
「唔姆。」维多利加附和到。
「那个,通称KID的菲利普·布拉扎,一八六八年作为<兄弟牧场>牧场主的长子出生,妹妹玛丽亚·布莱泽比他小三岁。这对兄妹是白人。他的搭档达塔尼亚·基比KID大两岁。妹妹丘比特比哥哥小4岁,是对黑人兄妹,父母在牧场工作。也就是说四人是青梅竹马呢。然而……」
维多利加吸着烟斗问道:「是什么?」一弥一边爬楼梯,一边回答道:
「在KID十七岁的时候,也就是说,当时妹妹玛丽亚十四岁,达塔尼亚十九岁,丘比特十五岁吧……欸!」
一弥突然停住了脚步。
「牧场主夫妇惨遭杀害!他们被亲戚和同伴欺骗……浑身是伤地被沉入水桶中,最后失血而死……达塔尼亚和丘比特的父母也被抓住,手脚被拴在四匹马上,身体被撕裂致死……过程中还一直被人讥讽嘲笑……」
「唔……」
「但是堪萨斯警察被犯人收买了,没有行动。<兄弟牧场>被霸占,KID和达塔尼亚身无分文地被赶出。玛丽亚被送进了严酷的女子学校,丘比特被送进了条件恶劣的孤儿院……」
「唔姆。」
「痛!」一弥绊了一下。他重新站好,又开始爬楼梯。
一弥哗啦一声翻开报纸,说道:
「然后事件发生七个月后。两个哥哥行动起来。以头脑派KID制定的计划为基础,达塔尼亚用机关枪大闹一场,袭击了<兄弟牧场>,讨伐了父母们的仇敌。听说仅仅两个人就血祭了将近二十个人……他们顺势袭击女子学校,紧接着袭击了孤儿院,将妹妹们夺回。当天晚上,两对兄妹坚定地发誓『到死为止,我们四个人决不分开。』『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然后乘上黑箱子型的福特车,离开了充满血腥回忆的故乡堪萨斯……然后……你看,就是这张地图吧?」
报纸上刊登着新大陆的地图,地图上记载着五年来被<KID&达塔尼亚兄弟会>袭击的银行。维多利加探头自言自语地说:「四个人在美国用机关枪扫射,用炸药四处乱炸,到处乱成一团。」
「是的。从中西部开始,向东,然后向北……」
一弥点点头。继续读报道的后续。
「KID制定了周密的计划,达塔尼亚用机关枪猛射,年纪最小的玛丽亚是炸药专家。她性急易怒,喜欢四处扔炸药,把见到的所有门全部炸开。丘比特反而比较温和,在孤儿院从不良分子那里学到了潜入金库的本领……」
「唔姆。」
「当时全国掀起了一股帮派热潮。虽然年轻人组成的强盗团也很多,但<KID&达塔尼亚兄弟会>在其中尤显特殊。他们得到了只给法治国家的敌人——特别的罪犯发放的代号,被政府称为『PublicEnemy No.7』。」
「那张照片就是他们吗?」维多利加指了指。
一弥停下脚步看了看。报纸的左上角放着一张老旧的单色照片——
四个年轻人站在锃亮的箱型老式福特车前,摆着各自的姿势。
穿着西装、戴着巴拿马帽、单手持雪茄的时髦白人青年靠在旁边黑人青年的肩膀上,和蔼可亲地笑着。黑人青年斜戴着牛仔帽,双手端着机关枪,用危险的眼神瞪着这边。
两名女士也在摆造型。白人女性穿着露胸长裙和高跟鞋,右手紧握着黑色炸药,左手牵着旁边的女人。黑人女性还像少女一样天真烂漫,戴着草帽,穿着棉质迷你裙,露出纤细而肌肉发达的腿,单手举起工具扳手,戏谑地吐着舌头。
「对。这个西装青年是KID。机关枪青年是他的搭档达塔尼亚,两名女性是玛丽亚和丘比特。」
「唔姆。」
「他们利用报纸广告和空中的飞机云进行犯罪预告后袭击银行,以这种引人注目的方式在全国范围内扬名,席卷了整个美国,成为了明星。但是……在最后到达的大城市纽约……他们依然用飞机云进行犯罪预告:『联邦储备银行,等着吧!!KID』,像往常一样用箱型福特车闯进现场……但是计划严重失败了……」
「唔姆……」
「达塔尼亚,丘比特和玛利亚死亡……只有KID被活捉并收监。」
「在那之后已经过了四十年吗。」
维多利加喃喃自语。她指着照片中玛丽亚手中的炸药说:「这里有标记。」
一弥点点头。
「照片上面比较小,有点难以看清,但应该是这个吧。 <KID&达塔尼亚兄弟会>的标志。」一弥啪啦啪啦地翻开报纸,给她看另一张照片。笔、机关枪、炸药、扳手分别位于四个方向的黑色标记,下面写着人人为我,我为人人。
一弥一边爬螺旋楼梯,一边说:「好像是代表四人团结的标志。」
在一片静寂中,仅仅传来两人的脚步声。
一弥又开始翻阅报纸,「啊!」地喊了一声。
维多利加在旁边抽着烟斗问:「怎么了?」。
一弥惊讶地说道:
「没什么,是这边的报道。你看……那之后报道就来到了现代,那个,是关于一名愉快的犯罪者的新闻。<在华尔街出现人猿泰山!华尔街的商业精英们无论男女纷纷表示:『看起来很开心,真羡慕。』『要是我没工作也想和他一起爬。』『我也想回到野生状态~』等言论。>!」
一弥给她看报道,上面有一张年轻男子裸着上身爬高层建筑外墙的照片。
「这也是在昨天,前辈记者被主编命令采访的事件……我看看……<热议中的人猿泰山宣布:『明天打算去爬位于中央公园的某个建筑!有空的人来看哦!』>。但是,他在中央公园要爬什么呢?公园里有那么高的建筑物吗……<爬墙男人的名字是斯帕奇!他是一名在从事演艺事业的同时,在东村担任某栋建筑管理员的勤劳青年>。我说,这个人,该不会是……」
「……唔姆,已经很明显了。」
维多利加停下脚步,喃喃说到。
他们终于爬完缓缓的螺旋楼
梯,到达最顶层的三楼。夏天的风从三角窗吹进来,棕榈叶柔软地摇晃着。小鸟在树枝上吱吱吱地鸣叫。
咚锵……
「好痛!」
咚锵……
在天花板很低的位于阁楼一角的<小马房间>中——
——不断响起铁锤敲打某物的声音。但是拿铁锤的人好像没有使用自如,偶尔会传来年轻男子的声音:「好痛!」
一弥顺着维多利加的视线看了看那边,嘟囔道:「说曹操曹操到,管理员斯帕奇先生就是新闻里的人猿泰山啊。」
咚锵……
「好痛!」
咚锵……
「好痛!」
咚……
「咿啊!」
从三角窗射来耀眼的阳光照进位于三楼角落的<小马房间>中。房间的天花板比较低,空间很小。虽然地板擦得很干净,但说到家具,就只有一把破旧的椅子和粉红色的猫足睡椅孤零零地被放在房间里。note
注:猫足睡椅类似沙发床,不过底部是浴缸那种形似猫足的支撑足。
房间外面的走廊上,不知是哪个房间的客人,站着三个工人模样的小孩和一对成年男女……
在房间里,茶色头发,蓝色眼睛的英俊青年——管理员斯帕奇,正专心地做着什么工作。他上身赤裸,腰缠白布,打扮得跟人猿泰山一模一样。
「早上好……斯帕奇先生?」
一弥探头过去看了看。
斯帕奇的面前放着猫足躺椅、两根铁链和几个螺丝,他正挥舞着铁锤做着木工。注意到维多利加他们,他抬起头笑着说道:
「啊,早上好!富有独创性和哲学性的侦探小姐和东方助手!」
「侦探小姐?助手……?」
一弥吓了一跳,回问到。维多利加吸着烟斗,歪头说道:
「你一大早上地在做什么呢?」
斯帕奇充满干劲地指了指躺椅,接着是两条铁链,最后是天花板上留下的两个洞。
「凌晨的时候,我想到从那个洞里挂上铁链,就可以把躺椅变成特制秋千的主意。五金店一开门,我就冲进去买材料,干劲十足地开始动手制作……怎么样,这是一个富有独创性和哲学性的好主意吧?」
「唔姆……唔、唔姆?」
维多利加不知所措地低下了头。
一弥抬头望着天花板说道:「那个洞,是好久之前在这里当侦探的人们,惹怒艾莉丝黑帮时留下来的那个吧?就是那个,两个人被吊在天花板上被残酷地杀掉。所以我才说侦探这个工作很危险……」。
然而,斯帕奇却热衷于木匠的工作,根本没听见。
下一刻,斯帕奇手一滑,铁锤掉到了自己的脚背上。
「好痛!」
「那,那个……可以的话,我也来帮忙吧。」
「拜托了!这样下去感觉手要被锤子砸坏了!」
斯帕奇愤愤地说到。一弥接过铁锤,蹲在躺椅前立刻开始工作。
咚咚咚!咚咚咚!
一弥挥下的铁锤开始发出清脆的声音。
管理员斯帕奇满足地低头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对了,侦探小姐。<灰狼侦探社>的委托人们马上就要来了,我从早上就一直等着。」
「委托人?们……?等一下?」
维多利加大吃一惊。一弥也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来。
管理员斯帕奇看到一弥手上的<公路日报>,拿了过来。
「就是这个!上面刊登了房东庆祝搬家的广告哟。」
他哗啦哗啦地翻开报纸,指着后面的广告栏说到。
维多利加和一弥探头看去,高声惊呼。
灰狼侦探社今天开业!
位于东村的<旋转木马>,最顶层的<小马房间>中,富有独创性和哲学性的名侦探和东方助手正在招募委托人。费用便宜,迅速解决。
——「我们,没有解不开的谜!」
一弥一脸茫然。维多利加也吓了一跳,沉默下来。
管理员很高兴地喊道:
「喂,进来吧!」
听到这个声音,房间外面的五个人一拥而入。有三个孩子和一对成年男女。服装、民族各不相同。
三个孩子都是金发,一名身穿灰色围裙,十岁左右的白人男孩;另一个差不多同样年纪,戴着有牛图案和写着<MEAT(肉)>字样的帽子的西班牙裔卷发女孩。最后是穿着写有<cigarette(烟草)>字样的围裙,皮肤黝黑的女孩。成人其中一名是二十多岁的巧克力肤色的男人,头上缠着的绷带中还在渗血。另一个是一名年轻的白人女子,梳着齐腰的茶色辫子,戴着眼镜,身穿黄色圆点连衣裙。她身材矮小,左脚踝缠着绷带,拄着一根拐杖。
那对男女交替看向维多利加和一弥,问道:「请问……」「侦探在哪……」
正值这时,三个小孩冲了出来,天不怕地不怕地扑向维多利加。又是拉起维多利加纤细的手臂,又是抓住她那散发金光的长发,又是好奇地翻弄那多层荷叶边的衣摆,异口同声地说:
「我家店收银台里放的钱被偷了!然后有穿裙子的猫跳了出来,害我被妈妈骂了一顿!」
「肉不见了!警察也消失了!还有,我看到他额头上的痣很大!」
「卖烟的找零,怎么也不够……呜呜……<雪茄小姐>一盒明明要十美分,收银台却只有六美分……」
维多利加被孩子们拽倒在地,差点在地上滚起来。
「住手! 喂,喂,住手……住手……」维多利加发出低沉的呻吟。
她求助似地望向一弥,但是一弥看到是那些小小的委托人,就放下心来,继续做木工。
「久城……」
久城听到维多利加的呼喊,他一边挥舞着铁锤,一边抬头看了看被孩子们左拉右拽的维多利加,「嗯」了一声,露出笑容点了点头,又开始埋头于木工中。
维多利加被激怒了。
「你嗯个什么啊……现在马上过来救我,你这个黑兔子混蛋!」
「救你?从那些可爱的孩子们的手上吗……?让我救受人畏惧的你?维多利加,你还是老实接受他们的委托吧。」
「久城……你这家伙啊!」维多利加说着,两个小拳头气到发抖。
然而,一弥似乎觉得木匠的工作很合自己的个性,只有「嗯……」这种简单的附和,专心地挥舞着铁锤,测量铁链的长度,看起来很开心。
维多利加没办法,非常不情愿地重新面对孩子们。
为了保持威严,维多利加抱起胳膊,坐到老旧的椅子上。丝质的绿色五段荷叶边裙摆蓬松而柔软地鼓起。
「有什么事啊,你们这帮吵闹的小猪们,不管有什么事……不要踩我的脚!不要咬人!痛,痛,住手——!」
孩子们跑过来,两个坐在旁边,一个坐在维多利加的小脚背上。同时开始哇哇地跟维多利加说话……
「这份报纸,可以让我再多读一会儿吗?东方助手君。」
在和孩子们嬉戏的维多利加旁边,一弥咚咚地在做木工。管理员斯帕奇凑了过来说到。
「行啊,没问题。」
「那我收下了。」
「我啊,也是因为从今天开始要在这个编辑部工作,所以才买了这份报纸……」
「哦?那么助手是新闻记者吗?」
斯帕奇感兴趣地问到。
「是的。啊,对了!我虽然没注意到<灰狼侦探社>的广告,但是看到了斯帕奇先生刊登的广告。好像第五面……在这里。」
一弥一翻开报纸的那一面,管理员斯帕奇随即十分高兴地说道:
「真的啊!是人猿泰山的报道!没什么好隐瞒的,这个就是我哦!」
一弥也点了点头,说道:「嗯。不用救生索就能爬到这么高的地方,太厉害了……」
「呵呵。」管理员斯帕奇变得春风满面,暂时沉浸在阅读有自己出现的报道中。
不久后,他哼的一声抬起头,「助手君也是从今天开始工作吗?」
一弥抬起头,不安地说:
「是的,我要报道<中央公园骑着狮子的少年现身!>的传言。我和摄影师汇合之后就去采访,但是在这样的大城市里哪会有狮子啊,真是个难题……」
「中央公园?那我们以后可能会在那边见面啊。我一路上也会帮你找找有没有狮子的。」
「在那边……?」
「嗯,我今天也要去中央公园。我打算再爬一次位于中央公园的那个。」
「公园里也有很高的建筑物吗?」
管理员斯帕奇自信地点点头,然后摆出右手举着什么的姿势,摆出一副英勇的表情说:「前进!」note。见一弥一脸茫然,他立刻放下手,又哗啦哗啦地翻起报纸,发出「啊!」的声音。
注:プロチェド,后文有说是拉丁语
「是KID的报道。他真的逃跑了啊!」
「欸,斯帕奇先生你也知道啊。这个事件这么有名啊。从今天早上开始和人见面
就讨论这个话题……」
「祖母常跟我说这些事情,她说多亏KID,当时帮了很大的忙。」他严肃地说到。
「在全美众多的银行抢劫团伙中,<KID&达塔尼亚兄弟会>之所以受欢迎,不仅仅是因为狡猾的外表和洒脱的台词。据说他们袭击全国的银行,偷走巨款后,会从贫民街的建筑物的屋顶撒钱。每次都有『绿之洪水』!在比现在还贫穷的时代,亏KID的福,有些时候的每月房租就有了着落……」
「欸……」
「还有,KID后来在故乡建立了名叫『兄弟孤儿院』的设施。你看这里,原因好像是他们的女成员丘比特在孤儿院度过了艰难的时光。后来还办了一个叫什么女学校。因为玛丽亚之前也吃了很多苦。我奶奶也表扬过他们的这种行为。」
「是吗……所以他们到现在也很有人气,闹得各处沸沸扬扬。」
一弥点点头。
随后停下手,满意地说道:
「完成了!」
管理员斯帕奇抬头看了看秋千,说:「真的,这个躺椅型的秋千还挺像样的嘛?」
他突然站起来,说道:「好了,我得走了。啊~啊~~!」
他发出人猿泰山一般的告别喊声,飞快地离开了。
……在一弥一边做着木匠的工作,一边和管理员闲聊的时候。
说起维多利加,她就在一弥身边,又是被孩子们拉扯头发,又是被孩子们爬到覆盖着漂亮裙摆的膝盖上,又是被孩子们把奢华的裙摆胡乱地翻起来。
「别扯了!……别拉了,别翻了,别咬了。你们这些小猪们!给我老实点!!」
三个孩子同时跟维多利加说话,声音非常大。三人份的声音在<旋转木马>中回荡。
「侦探小姐,侦探小姐!小小的银色的侦探小姐!那个啊,我家是杂货店,有个男孩子偷店里的钱。我没见过他的长相,不知道是哪里的家伙。为了下次抓到他,我就和妈妈说了。他今天早上又来了,为了抓住他,母亲和我从左右靠近……你觉得这个时候发生了什么?……出现了一只猫!它还穿了裙子!」
「我家是肉店哟!我那个时候正在看店,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卖的羊肉块被偷了。正好那个时候店里有警察,我就拜托他,他就说:『我知道了,我去进行搜查!』后来爸爸调查了一下,说这片地区没有长那个样子的警察。他额头上有很大的痣,不过,没有那种特征的警察……」
「我家是香烟店,每天晚上七点都有个大姐姐来买<雪茄小姐>。晚上轮到我一个人看店的时候,要是那个大姐姐也来过,销售额肯定会差四美分,我每次都被爸爸打……还会惹妈妈哭……」
「喂,是我先吧!侦探小姐,所以说,妈妈和我一接近那个偷钱的男孩,结果就有一只穿着裙子头上缠着蝴蝶结的猫跑了进来。我和妈妈都吓了一跳,小偷男孩也吓了一跳。那个男孩就慌慌张张地跑掉了……钱也收不回来……」
「等等,女士优先吧!我说,那个到我家肉店来的额头上有痣的警察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是女士!喂,喂,为什么我家香烟店卖一盒十美分的香烟,最后会差四美分呢,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维多利加面带愁容,双手捂着耳朵,叹着气说:
「<智慧之泉>在……」
「女士优先!」
「告诉我……」
「你插队!」
「犯人是……犯人是……欸,我知道了知道了!还是女士优先,总之,你们都给我安静一点……别咬我!那么……」
维多利加从孩子们的包围中逃了出来,爬到椅子上,站了起来。绿色和粉红色荷叶边的下摆,像女王的礼服一样沉重地闪耀着。
她制止也要爬上来的孩子们说:「你们在下面听好!」
如同等待老师开始上课一般,孩子们并排在椅子前的地板上坐好。为了互相牵制,孩子们一开始还会用手肘推来推去,咬来咬去,但是渐渐地安静下来,抬头望着如同老师一般的维多利加。
维多利加威严地说:
「首先是肉店的女孩,站起来吧。」
一个戴着写有<MEAT>字样的帽子的女孩精神抖擞地站了起来。她被杂货店的男孩子扯了一下,烦躁地把他一脚踢开。
「偷羊肉块的凶手是邮递员,你去让爸爸妈妈找一个额头上有很大痣的邮递员。」
「……邮递员?」
「唔姆,下一个是杂货店的男孩,站起来吧。」
穿着围裙的短金发男孩精神十足地站了起来。在旁边,肉店的女孩还在嘟哝着:「啊!邮递员……?为什么是邮递员?」
「你仔细回忆一下,当杂货店里出现那个偷钱的小男孩后,紧接着有一只穿着裙子头上缠着蝴蝶结的猫跑进来的时候……店铺外面有没有一位小女孩在偷看你?」
「欸?……嗯?」
杂货店的男孩歪头思考。
「啊!对了,当时有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女孩在往店里面看。」
「她是不是只从窗户或门边探出头来,腰部以下都看不到呀?」
「嗯,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是你认识的孩子吗?」
「她是附近的孩子……我知道她住在哪里。」
「嗯,那孩子的哥哥、亲戚、朋友,总之,在比较近的交友关系中,应该会有那个偷了钱的男孩。你去那名女孩周围找找吧。」
「嗯,嗯……」
「最后,香烟店的女孩,站起来吧。」
穿着写有<cigarette>字样围裙的女孩喊了声「是!」,站了起来。维多利加蹲下来,看着女孩的脸,略微温柔地说道:
「那个七点过来的姐姐,每次买十美分的香烟后,销售额一定会减少四美分吧?唔姆,我来扮演那个超坏的姐姐的角色,试着再现一下吧。你看看,当时是不是这种情况?」
维多利加勉强发出高亢尖锐的声音,神气十足地抬起下巴,说道:
「『给我一盒<雪茄小姐>。是十美分吧,那么……一美分,二美分,三美分……』」
于是,维多利加装作正一枚一枚地数硬币。小女孩瞪大眼睛说:「好厉害啊,你怎么知道的?那个姐姐就是这样买的。」
维多利加用假声继续说道:
「『这位小姐,现在几点了?』」
女孩的眼睛瞪得越来越圆,说道:
「对,她每次都会问我时间。你怎么知道的?」
「那么,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回答『七点。』」
「『七点啊,我知道了,谢谢。好了……八美分,九美分,十美分。我付了十美分了。』」
「『多谢惠顾~!』」
女孩很有精神地回答。
旁边的杂货店的男孩和肉店的女孩吃惊地看着她。香烟店的女孩楞了半天,慢慢注意到,气得脖子都被染红了。
「啊啊啊!-」
「你明白了吧?」
「她、她、她说了七点之后,直接跳过了四美分、五美分、六美分和七美分!真是太过分了!真是个超坏的姐姐……」
「你也早点注意到啊。这种水平在曼哈顿可是混不下去的哦。做生意可是很难的啊。」
被维多利加取笑了一番,香烟店的女孩子都快哭了。
维多利加说道:「好了好了……下次来的时候注意就行了。如果问时间,就说『三点!』你明白了吗?」
这时,一弥打好秋千,来到了这边。
维多利加仿佛在说谜题全部解开了一般,悠闲地吸着烟斗。但是肉店的女孩和杂货店的男孩似乎有点不满。一弥从孩子们那里听说了事情的经过,说:「维多利加,你也给这俩人解释一下吧。偷肉的邮递员和杂货店的裙子猫以及小女孩的事情……」
也许是维多利加厌倦了,她有点不耐烦地吸着烟斗,但是被一弥这么一说后,又无奈地含含糊糊地说道:
「这、这种事,很简单的……」
「嗯嗯」
「唔姆,也就是说……首先是在肉店发生的脸上有痣的警官的案件。」
「嗯。」
「你为什么认为那个额头上有痣的男人是警察?」
「欸?因为……」
「因为他身上穿着制服吧。」
「啊,嗯,是的。」
「但是,你的爸爸的调查结果显示,警察中没有那个人。然而你却误认他是警察,向他求助说肉被偷了。那个人于是就假装警察说:『我去帮你调查』。的确是个贼头贼脑的大人,但是,故意装扮成警察在肉店偷东西实在太不可能。」
「嗯……」
「恐怕,是你认错制服了吧?黑色帽子和外套。在美国,说起制服和警察相似的职业,首先想到的就是邮递员。邮递员进了肉店,看见孩子一个人看店后,就偷了肉,结果被你误认为是警察而被拜托了,于是他立刻配合了你的说法。因为,如果那个人不是犯人,他就会老实说:『我不是警察。』」
一弥点点头。
「原来如此,所以维多利加你才说『要找额头上有痣的邮递员』。」
维多利加转身对小女孩说:
「你记住了吗?回家后,可以对爸爸妈妈说吗?」
「能说,能说!」
肉店的女孩点点头,喊道:「给你侦探费!」
她从围裙口袋里拿出一个袋子,里面装着许多漂亮的绿色动物形状的棒棒糖,把它放到维多利加的小手上,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
「喂?喔喔……?」
维多利加感到有点困惑,从袋子里拿出一根棒棒糖,是尾巴很长的猫型棒棒糖。
她战战兢兢地舔了舔。
随后,她好像相当喜欢的样子,将小手伸进袋子里,开始专心地吃兔子、猴子和熊形状的棒棒糖。
「唔咕唔咕(咀嚼)……再就是,裙子猫和女孩的事情。」
杂货店的男孩「嗯」地一声,抬起身子。
「猫自己穿裙子恐怕是不可能的。那样的话,一定是有人故意让猫穿上裙子再放到店里的。但是为什么要故意这么做呢?我只能想到一种可能,那就是当时从收银台里偷走钱的男孩差点被店员抓住。恐怕是有人想用特别华丽的东西吸引店员的注意力,然后让那个男孩趁此机会逃走。」
「也就是说有共犯吗?」
一弥问到。但是维多利加摇了摇头,说:
「那个男孩看到穿裙子的猫也吓了一跳吧?如果是这样,外面的人就不会是共犯。根据我的推测,可能是与犯人关系密切的人偶然看到犯罪现场后,为了帮助他而做的事情。」
「关系密切的人……你指的就是那个在店外偷看的女孩吗?维多利加。」
「是的。」
「那为什么你会猜到那孩子只露出上半身偷看呢?」
「那个女孩大概是想用引人注目的东西帮助那个男孩,在路过的猫的头上系上自己的蝴蝶结,还脱下裙子给它穿上。放到店里。所以她只露出上半身才是正常的,要是能看到腰部以下的话……」
杂货店的男孩点点头,用认真的声音说:
「就会看到她没穿裙子吗?真是太蠢了。」
维多利加一边舔着鸭子形状的糖果,一边以如同出色侦探的沉重语气说道:
「正是如此。那么,你搞懂这一切了吗?」
孩子们纷纷点头,香烟店的女孩给了六个有脸那么大的特制馅饼,杂货店的男孩给了两颗冰冰凉凉的上面包了一层糖的绿苹果。随后,孩子们就开心地发出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从螺旋楼梯上离开了。
孩子们离开后,维多利加和一弥互望了一眼,彼此说道:「呼……」「刚才真是太吵闹了。」
一阵柔和的风从三角窗吹来,拂过维多利加的银发。
「……啊,对了,你看这个。」
顺着一弥指的方向,维多利加抬头看了看睡椅型秋千。
这是一把椅背呈波形的粉红色的长长的椅子,底部有模仿猫足雕刻的逼真的椅子腿。上面有被雕刻成橡果形状的茶色木制的纽扣。从形似阁楼天花板的低矮天花板上,垂下两条结实的银色铁链。
维多利加两手拿着馅饼,一边认真地小口小口地吃着,一边从老旧的椅子下来,朝着秋千接近。
她战战兢兢地坐上秋千,当一弥轻轻推着她那纤细得仿佛随时会弯折的后背时,她的脸上露出一丝喜悦的笑容。
秋千发出吱吱的声音,慢慢地摇动起来。
一弥从维多利加身后探头窥视她的表情,
「嗯,还挺有独创性和哲学性的……对吧?谁能想到侦探社里竟然有个秋千……」
「唔姆?」
维多利加张大嘴巴,大口吃着馅饼,一边说:
「但是,我啊……」
夏天的风慢慢地吹过来,将棕榈叶吹得四处晃动,色彩鲜艳的南国花朵也在沙沙作响。绿色和粉色的五段荷叶裙摆随风飘舞,轻飘飘地膨胀起来。
「我想成为一个普通人。等到有一天,如果连我也能成为一个普通人,那就是幸福。但是路途遥远。」
「……但是你就是你啊。」
「唔……?」
维多利加抬起一边的眉毛……
外面的嘈杂声音随着风儿,透过三角窗传了进来。汽车的喇叭声,马车奔驰的声音,摊贩的叫卖声……
在<旋转木马>的小房间中,从各处传来咔嗒咔嗒的踩缝纫机声、叮咚叮咚的电话声,或是人的说话声等。
几只色彩鲜艳的南国的鸟在天花板附近慢慢地盘旋。
「啊!我差不多是时候该走了。」
一弥站起来说到。
维多利加缓缓吸着烟斗,说道:
「是去<公路日报>吧。那里就是经常遇到物质方面问题的久城的新职场吧。」
「嗯,今天要去中央公园。昨天,编辑部接到了『看到了骑在狮子上的少年』的电话。然后,我接下来就要去采访这件事情。」
「你说狮子?」
「嗯,是啊……虽然我觉得是不可能的啊……但、但是,也得想想办法才行啊。我之后得先去与摄影师会合……」
一弥连忙开始准备。他刚想赶紧爬下螺旋楼梯,突然又回头看了看维多利加。
「……我确实该走了。」
一弥遗憾地喃喃说到。
「拜拜,维多利加,你要乖乖的哦,我傍晚再来接你。」
说完,一弥走下楼梯,离开了。
温柔的风轻飘飘地吹来。
维多利加一边吸着烟斗,一边慢慢地荡着粉红色的睡椅型秋千。
嘎吱,嘎吱……秋千在风中摇曳。
随从一弥一消失,维多利加就像瓷器和石头一样冷却,逐渐失去了生机。从笨拙而扭曲却勉强生存的小小人类,逐渐变成被抛下漫长时光,饱受风雨摧残的古老陶瓷人偶。
嘎吱,嘎吱,嘎吱……
仅有秋千在动。人偶的丝绸头发也微微飘动。荷叶边缓缓鼓起,包裹着维多利加。
维多利加的嘴唇突然张开,用如同老妇般的低哑声音喃喃说道:
「『和女武神一起……结束旅途的时候……未来之门便会打开……』吗?」
那个声音,如同从时间的缝隙里略微传出的来自过去的涟漪一般朦胧微弱,也如同冻住一般微微颤抖。
这时……
「嗯嗯?」
维多利加注意到了窥视小房间的成年男女的身影。维多利加的金色睫毛和大大的绿色瞳孔,又仿佛人类一般地活动起来。
是刚才和三个孩子一起进来的那对男女。一个是留着齐腰的茶色辫子,戴着眼镜的年轻白人女子。她穿着一件木棉黄色的圆点连衣裙,看起来和维多利加差不多大,左脚踝缠着绷带,一手拄着一根拐杖,另一只手握着陶制的储蓄罐,打扮得很奇怪。
另一个是一个二十多岁、皮肤黝黑的南美裔男子,头上缠着绷带,上面还有淡淡的血渗出。
维多利加沉默地看了两人一会儿。
可能是觉得头痛,她开始用一只手按压太阳穴。
「你们是谁啊?」
那声音像冰块一样冰冷,听不出任何类似人类的情感。
那对男女不知所措地互望了一眼。
「那、那个……」
女人战战兢兢地说到。
「我是委托人啊。」
男人插嘴说到。
「啊,我也是的。但是刚刚因为孩子们先冲过来,没能参与到话题里。」
女人摇了摇头说到。
维多利加发了一会儿呆,不久后慢慢地歪头。
她像机械装置一样不自然地活动着,僵硬地站起身,走到了三角窗边,一边向外看去,一边喃喃说道:
「久、久城你在哪?」
但是一弥的身影和那辆旧的黑色自行车,在这片地区已经看不到了。
「啊,啊……」
维多利加虚弱地转身。
「你们是委托人……!?委托人?成年的委托人……?」
那对男女都不停地点头。维多利加怀疑地看了看两人,说:
「你们一个头受伤了一个脚受伤了,彼此不认识吗?」
两个人都摇摇头说:「不是的。」
维多利加叼着烟斗,眼神仿佛看着远方。
穿着连衣裙的年轻女子拿出黄色水珠图案的笔记本,说:「我说啊,侦探小姐,这个是中央公园的照片。还有、还有……听我说。」
女性还没说完,头上缠着绷带的男人插话道:
「等等,让我先说啊。」
维多利加为难地僵住了。
男人把那张登载有沾满鲜血的尸体照片的旧报纸迅速地摊开来。上面有<传说中的银行盗团现身!><KID登场!>等文字。
女子也说:「啊,你的事情跟KID有关吗?你这份报纸年代好久远啊。」
两人一起看向维多利加。
随后,男人扬起手中的旧报纸,女人单手摊开黄色水珠图案的笔记本,同时开始说起来。
「其实昨天晚上逃出来的<Public Enemy No.7 >……」
「那个,那个,听我说……我在中央公园……」
两个人生气地盯着对方。
男人着急地喊道:
「——我希望你阻止KID再次袭击联邦储备银行!」
女人也以不输给他的音量喊道:
「——吃掉你的脚(拉丁语)!」
维多利加在躺椅型秋千上轻轻地抬起了头,她仿佛在害怕一样,侧脸的表情变得僵硬。
「KlD?再次袭击联邦储备银行……?中央公园?吃、吃掉你的脚……!?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维多利加用低哑地声音开始向他们询问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