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起来过得很好,蕾缇榭儿。我放心啰!」
虽然面具遮起了一部分的脸,不过从兜帽边缘窥探得到的少年嘴角,呈现眉月的形状。
「……为什么?」
「嗯?」
相对地,从应该没见过面的少年口中说出自己前世的名字,令蕾缇榭儿止不住惊讶。
转生到这个时代之后,她完全没和任何人说过自己有前世的记忆。所以除了蕾缇榭儿自己以外,应该没有人知道这个名字才对。
除了知道千年前蕾缇榭儿的人以外。
「啊,难不成你对我知道那个名字感到惊讶吗?」
少年的手抵著下巴,嘻嘻笑了出来。尽管从声音和说话方式知道他是男的,但那个动作看起来有点女孩子气。
「因为我和你并不是第一次见面。」
「……?」
「是吗?说起来你不记得了吧?如果提到两年前派对的夜晚,是不是多少能想起来呢?」
「!」
救救我。一边如此嚷著一边逃跑的少女记忆复苏了。
那确实是朵萝赛露的记忆。在那个记忆当中,她一边跑著也一边向谁……对蕾缇榭儿求救。
「难道……」
「就是这样。虽然我碰到你的背,却因为大意而遭受反击了。」
感觉背后传来痛楚。
前阵子妮可告诉过自己背后有个痕迹。
那就像前世自己贯穿胸口时留下的伤痕一样,一直觉得很诡异,但没有实际的害处,因此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不过没想到那个痕迹是他造成的……
「为什么你要做这种事……」
「为什么?那是因为你是重要的实验品。很好懂吧?」
少年以云淡风轻的态度如此回答。完全无法理解哪里好懂了。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缠著我?」
「……欸?你连这件事也忘了吗?」
那瞬间,少年的声音降低了半个音阶。
他看向蕾缇榭儿的眼中,充斥著方才没有的黑色憎恨。
「所以我才恨你啊,蕾缇榭儿。」
少年不理会蕾缇榭儿想不出他的真面目而困惑的样子,一边瞪著她,一边挤出这些话。
「你背叛、杀害了爸爸,真亏你敢忘记这些事悠哉地活著呢,这个杀人犯。」
「爸爸……」
脑海里浮现一个人的身影。在前世唯有一个人,对蕾缇榭儿印上「杀人犯」烙印的人。
蕾缇榭儿魔术老师的独生女。过去与蕾缇榭儿是良好竞争关系的女孩……
「……沙罗?」
过去青梅竹马女孩的名字脱口而出。
「你是沙罗吗……?」
「是啊。你终于想起来了吗?」
虽然无法置信,不过戴面具的少年乾脆地同意蕾缇榭儿的问句。
不禁凝视他的脸,不过面具遮住一半以上的脸,完全看不到沙罗的影子。
不过这样一来,就能够说明以前袭击宅邸的面具人使用转移的理由了。
虽然现在的转移术式是与纳欧相遇之后才完成的,不过其原型的术式,蕾缇榭儿小时候就想到了。
而她也告诉过老师和沙罗。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做这种事?」
即使退一百步承认那位少年就是沙罗,为什么他……她要做这种事呢?
老师过世之后,沙罗从蕾缇榭儿面前,正确来说,是从利洁罗赛王国消失无踪。
所以,虽然不知道她之后的消息,不过蕾缇榭儿知道的沙罗,绝对不会用魔术伤人。
「回答我,沙罗!」
「当然是为了对你复仇啊!」
即便蕾缇榭儿忍不住大叫,沙罗依旧冷静地回答。
「我不允许杀害爸爸的你悠哉地活著、安详地死去。最好永远徘徊在这个世界受苦。」
「……」
「我现在依然记得你用我的剑自杀时的情景喔。原本想用当时的那一箭对你下诅咒,由于那个男人从一旁阻止,多费我一番功夫。不过你的灵魂仍跨越千年被束缚在地上,我就安心了。」
「……!」
蕾缇榭儿的脸色大变。
她并不是因为这个转生是沙罗安排的而惊讶。
她不是因为回想起在蕾缇榭儿的生平最后遇见的那个士兵是男人而感到困惑。
弓箭与剑,妨碍诅咒的男人。内心只想到一个人。
在前世最后的前一刻,只有一支箭朝著自己射来。
有一个人代替蕾缇榭儿承受那一箭而失去性命。
难不成杀害纳欧的毒箭……
「哈哈、啊哈哈哈!就是那个表情!我就想看你那个表情!」
沙罗的狂笑在空间内扭曲地回荡。
「怎么样?痛苦吗?憎恨吗?你也尝尝珍惜的人被杀的心情吧!」
不知道该如何呼吸。如果不集中意识在脚上,似乎就会倒下。
──我没有杀害老师。
虽然这句话来到喉间,在说出口前就吞回去了。
自己曾经对沙罗提过,老师的家被燃烧殆尽当时,老师并没有求救。
但是沙罗并不相信。
而随著时间经过,蕾缇榭儿也越来越负面思考,说不定其实能够帮助老师?结果接受了她的恨意。
「……唔!」
身体涌出想立刻杀了沙罗的冲动,自己用指甲紧抓住自己的手。
不可以这么做。即便任凭冲动杀了沙罗,也无法解决任何事。不如说可能恶化。
即使成功复仇,消逝的时间已经回不来了。只剩下空虚罢了。
用宛如会咬破皮肤般的力道紧咬著嘴唇。此时绝不可以被负面情感驱使。
「……不只这样吧?」
「什么?」
「不只是为了对我复仇而已吧?如果只有这个目的,就不需要连你都跨越千年的时空了。」
「……」
纵使听不见遥远的声音,不过从嘴巴的动作能看见沙罗咂嘴。
虽然不晓得原因,他或许想看蕾缇榭儿更加慌乱的模样吧?
「这种敏锐的观察力也令人憎恨……」
「回答我的问题。」
「对,没错。我有不得不完成的使命。因此才要花费一千年。」
沙罗大大地展开双手,宛如演讲般向蕾缇榭儿如此告知。
「我是毁灭魔术的人。是从这个世界消除真正斗争根源的人!」
「……毁灭魔术?」
无法理解他在说什么。毁灭魔术?追根究柢,这个时代的魔术已经不存在了。
「这种大规模的事,要如何……」
「只要有这股力量就有可能……!」
「!?」
唐突地,漆黑坚硬的子弹朝向蕾缇榭儿射出。
她几乎反射性地在头上展开结界魔术。当然也不忘用无属性魔术强化威力。
方才为了让那些白发士兵失去战斗力而固定他们,此时尝到苦头了。为了保护无法动弹的那些人,必须将结界本身扩大到整个空间。
「这股力量是……」
「事到如今用不著吃惊吧?你也不是第一次对付咒术了。」
「咒术……」
那似乎是蕾缇榭儿战斗过好几次、使黑雾扩散的那股神秘力量的名字。
「这股力量是如何……」
「将两股相反的力量强硬地集中在一处,就能够产生莫大的力量了。」
「什么!」
沙罗的话立刻让蕾缇榭儿察觉意思,瞪大双眼。
「你让魔素与魔力在体内融合了吗!?」
「有规定不可以融合吗?只要能够跨越反噬,就能获得独一无二的压倒性力量。」
「但是那个反噬──……」
此时她注意到了。刚刚战斗的那些白发士兵,没有任何一个人出现反噬。
魔素与魔力的融合造成的反噬,是研究者累积好几百年的研究也无法解决的问题,难以想像咒术能够克服这一点。
那么剩下的方法只有一种,那就是用某种物品代替承受反噬的冲击。
「……宝珠?」
虽然不晓得不明的那个黑色宝珠隐藏何种效果,或许是那个东西能够代为承受反噬吧?
所以并不持有宝珠的弗利德与罗修弗德才无法承受雾的力量吧?
「无论看好几次都是稀有的案例……你是为了让咒术的发展更上一层楼的极其稀少的实验素材,开心吧!」
「……」
「怎么了,蕾缇榭儿?刚刚的气势跑哪去了啊?」
「沙罗……」
蕾缇榭儿用锐利的眼神瞪著讪笑的沙罗。
她有自觉结界的强度正在下降。
必须保护整个空间大小的结界,需要的魔素量也非同小可。
即便同样在消耗魔素,蕾缇榭儿能够预测自己会早好几步用尽力量。
「……?」
透过摇晃的雾,一剎那隐约看见奇妙的物体。
在沙罗右肩的后方,本应
空无一物的空间,隐约看见有道黑色的影子浮现。
由于岩壁本身的颜色很暗,因此看不清楚,不过那道影子隐约给人从沙罗的体内渗出般的印象。
那到底是……?
「你还有余力看其他地方呢!」
「……咕!」
朝这里施放的黑色子弹数量一口气倍增。
虽然立刻提升结界强度,不过由于魔素的消费量过大,因此没什么效果,蕾缇榭儿逐渐开始被压制住。
随后子弹直接命中的地方开始出现裂痕。已经再也撑不下去了。
纵使拚命思考是否有方法能够撑过攻击,不过此处的魔素有限,没有其他对付黑雾的方法就无计可施。
结界上的裂痕越来越多。已经万事休矣了。
轰隆!
岩石爆破般的爆炸声忽然响起。
与此同时,随著一道风,有某种东西轻飘飘地落在蕾缇榭儿眼前。
「……!」
那个东西轻巧地贴附在蕾缇榭儿展开的魔导术式上。
乍看之下是未曾见过的术式,不过却和魔导术式重合般一边释放出纯白的光芒,一边浮到空中。
也只错愕了一瞬间,立刻有股庞大的某种东西如洪水般流入蕾缇榭儿的体内。
(什、什么!?)
虽然搞不清楚状况,不过那瞬间便察觉两种术式互相反发、合而为一。
恐怕刚刚流入蕾缇榭儿体内的,是那个未曾见过的术式中所含有的某个人的魔力。
各以魔力与魔素作为燃料的术式,不可能不引发反噬现象。
不过这样下去,其中一道术式将会爆炸,卷入周围的平民。
总之,得想办法应付。
左眼发热,传出宛如被匕首刺穿般的剧痛。
即便如此,蕾缇榭儿仍一步步探索般,逐渐将两个术式确实融合。已经有种掌握住某种诀窍的感觉。
有一瞬间,左眼的剧痛倏地消失了。
似乎看见了让术式完全融合的最后一块拼图,蕾缇榭儿依靠感觉操作。
啪叽叽叽叽!
「……!」
接著传出宛如陶器碎裂的声音,完成融合的两道术式爆炸了。
蕾缇榭儿并没有操控失误。似乎在一开始就设定成融合之后就会爆炸。
爆炸的同时,爆炸中心卷起暴风。
空间内充斥的黑雾,一瞬间就因此被完全净化了。
在尚未完全理解发生什么事的蕾缇榭儿的视野中,照映出从空中翩翩落下的某个东西。
仔细一看,那是燃烧成尘埃的正方形纸张。
从纸边起火的小型火焰缓缓扩展至纸张全体,最后在掉落于地面时,纸也化作灰烬,不留下一丝痕迹。
「……炼金术?」
将纸当作媒介、透过术式发动的力量,自己只知道这一种。
一开始是在宅邸被袭击时,艾迪使用时而看见的,她不知道还有其他人会使用。
「……朵萝赛露!」
紧接著,艾迪尔哈鲁特带领士兵赶来。
难不成就是他丢出画有炼金术术式的这张纸吗?
虽然一瞬间疑惑他们是从哪里进来的,不过刚刚的爆炸声所破坏的,是那些无数石门中的其中一扇。
与白发士兵战斗时,只有一道门紧紧关著。从其中隐约看见楼梯般的构造。
「哼?比想像中的还早来呢!」
「什么人!」
「有需要自报姓名吗?你们应该很清楚吧?」
正是如此。
身穿纯白的长袍,用面具遮住脸的少年首领。长袍的胸口绣有车轮十字架的纹章。
这些特徵,让艾迪尔哈鲁特立刻知道眼前的三个人正是白色结社的干部。
「虽然不知道你们有何企图,但不允许你们继续在我国为非作歹!」
「哈哈,那就努力点吧。反正不管你们打算做什么,都无法阻止我们!」
「等等!」
虽然艾迪尔哈鲁特立刻就下令追击,不过当弓兵射出箭时,高台上已经不见任何人影了。
艾迪尔哈鲁特不悦地皱起脸,然而当下已判断无法追踪,便对士兵们道出下个命令。
士兵们收到命令后开始救助人命,在这之中,艾迪尔哈鲁特直接赶到蕾缇榭儿身边。
「朵萝赛露,你没事吧!?」
「是、是的,总算没事……」
虽然身体没有受伤,不过内心很痛。沙罗的话依然直刺胸口,快速跳动的心脏并没有慢下来的迹象。
「并不是没事吧!振作点!」
「……!」
艾迪尔哈鲁特的怒吼盖过了蕾缇榭儿的话。
第一次,而且是从正面听见的他的怒吼声大到让人不禁缩起身子。
眼前的是抓著蕾缇榭儿的手、以锐利的眼神看向她的艾迪尔哈鲁特。
啊……又是这种表情。
他在别墅遗址留住蕾缇榭儿时,也露出宛如自己受伤般的痛苦表情。
「你的脸色和当时在遗址时一样糟。现在看起来也像快死了。」
「……」
「总之过来这里。别太勉强自己啊……」
艾迪尔哈鲁特抓著蕾缇榭儿的手开始移动。蕾缇榭儿也被他牵著,跟在他的身后。
他们来到的是这个宽广空间一角的简易物资放置处。
这些杂乱堆叠起来的箱子,大概是预估这里会出现伤患,由士兵们搬进来的吧?
「来,甜茶。」
「……谢谢您。」
艾迪尔哈鲁特让蕾缇榭儿坐在这一带坚固的木箱上,从士兵那里拿来热饮。
虽然一瞬间犹豫是否可以坐下,看来可以。
喝了一口给自己的茶,温和的蜂蜜甜味散发出香味。
感觉身体逐渐变得温暖,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身体原来很冰冷。
她直接喝下一半的饮料。
由于身体暖和起来的缘故,彷佛要从口中跳出、快速跳动的心脏,逐渐冷静下来了。
「……请问为什么殿下会来这里?」
前来这里时,蕾缇榭儿当然没有跟艾迪尔哈鲁特说。
而且从那间房间的隐藏通道来看,根本无人知道这个地方的可能性极高。
但是他到底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而且不是从蕾缇榭儿降下来的下坡,他们是从别的地方的楼梯下来的。
还有蕾缇榭儿不晓得的别条隐藏通道吗?
「还问为什么,当然是来帮你的啊!」
「这个我知道……」
「要道谢的话,就跟你的佣人们说吧!」
「……佣人们?」
「对。刚刚自称你佣人的两个男人赶到王都警备队的哨所。他们说大小姐独自闯到绑架犯的地方去了。」
她立刻察觉是路维克与克劳德。看来他们离开贫民街后,马上就去找救援了。
「毕竟在这种紧急事态下,打从心底想要任何线索啊,所以才立刻行动。」
「原来如此……所以才找到这里吗?」
「原本就有筛选出几个可疑的地点,离锁定的最后一步还差了一点证据。」
所以这次也不得不将派出的兵力分散至筛选出的场所,其中一支来到这里的部队就中大奖了。艾迪尔哈鲁特说道。
「谢谢您,殿下。」
「别在意。毕竟是为了救人的行动。」
「殿下。有事想请求指示……」
「嗯?我知道了,马上过去。那待会见啰。」
「啊,好的。」
被人打断话题后,艾迪尔哈鲁特和士兵一边谈事情,走到人墙的另一侧去了。
蕾缇榭儿留在原处,再度抬头看向沙罗他们站的高台后方。
沙罗的嘲笑声,似乎还缭绕在耳际。
***
沙罗等人的身影消失后,士兵们仍暂时戒备著周围,接著开始救助平民。
多亏那杯甜茶,心情多少稳定下来了,因此蕾缇榭儿也加入帮助他们的行列。
追根究柢,毕竟是蕾缇榭儿用魔术束缚倒地的人们,必须同样用魔术解开。
「喂,多拿一点水过来!」
「谁有空,过来帮忙一下!」
位于地底下的这个空间的天花板也挺高的,每位士兵声音的回响都不小。
蕾缇榭儿随著用担架搬运人的士兵一起走上螺旋阶梯。
由于那个黑色宝珠是力量的来源,因此现在将其取下后,士兵们搬运的居民的发色已经恢复成原本的颜色了。
登上楼梯后,前方的墙上有个用钝器或者其他东西破坏的洞穴,能在另一侧看到一个小房间。
穿过那个洞之后,眼前是木造的小屋,麻袋和木板等杂物堆放在墙边。看来似乎是仓库之类的地方。
另外,那个开了个洞的地方原本似乎是个暖炉。在被破坏前,看来是从暖炉里面往来的。
「……啊。」
一走出小屋,坐在设置在正前方的简易帐篷前的路维克,看到蕾缇榭儿后就站了起来。
回过神来,原本的大雨已经停了。虽然天空依然灰蒙蒙一片,不过从云层间落下微微日光。
「路维克……」
「啊、请问……您、您没事吗?」
「嗯,我没事。」
「……」
「……」
对话到这里就中断了。
虽然或许也因为路维克仍有所戒备,可不主动开口的蕾缇榭儿大概也有不对的地方。
「难不成是路维克吗?」
「您指什么事呢?」
「我在说警备队喔。如果没有去求救,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无法特定出那个地点吧?」
「啊……是的。我和大小姐道别后实在坐立不安,找到克劳德之后,马上就赶到士兵的哨所了。」
路维克这么说,用眼角余光看向另一个地方。
他的视线前方,是从警备队员手中收下毛毯和水的克劳德。
「是吗……谢谢你,路维克。多亏有你,我才得救了。」
「不、不会,我只是做了理所当然的事……而且我也很担心大小姐……」
「就算是这样也要道谢。谢谢你担心我。」
蕾缇榭儿摇头,一直看著路维克的侧脸。
路维克果然并没有打从心底讨厌蕾缇榭儿……朵萝赛露。
他会避开自己,恐怕是从蕾缇榭儿身上感到某种不安吧?
到了现在,她隐约有自己让人产生不安的自觉。
「我说,路维克。」
「是。」
「我啊,几乎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咦?」
蕾缇榭儿唐突地坦白这些事,让路维克睁大双眼。
具体而言,路维克对蕾缇榭儿怀有何种不安,都只是猜测,无法证实。
不过蕾缇榭儿的确对路维克隐瞒许多事。好比把魔术伪装成魔法之类的。
所以蕾缇榭儿也下定决心对路维克说出自己的事。
要解除对方的戒心,必须自己主动接近对方才行,这是蕾缇榭儿的想法。
而且路维克是从朵萝赛露六岁时就一直陪伴在身边的管家。就相信两人之间的羁绊吧。
「你还记得我打算用碎玻璃刺伤颈部当天的事吗?当天早上我一睁开眼,过去的记忆都消失了。」
不过就瞒著有前世记忆这件事吧。毕竟就算说出来,也只会让他更加混乱罢了。
「一开始我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谁、你是谁,对完全没有记忆的地方感到困惑。不过随著日子经过,逐渐知道你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
蕾缇榭儿也没有隐瞒路维克,诚实地告诉他自己已不记得与他相遇的事了。总觉得无地自容,无法直视路维克的表情。
「虽然我一直想说出口,不过一想到说出来的话或许会伤害到你,就自作主张认为,能不说的话就好,继续隐瞒下去也没关系。」
因为一开始无法信任不认识的路维克的缘故。
因为随著时间经过,害怕现在的关系被破坏的缘故。分明有许多坦白的机会,蕾缇榭儿却没有这么做。
「不过,如果能够相信你,早点说出口就好了。这么做的话,或许就不会让你如此不安了……我很抱歉,路维克。」
「请、请抬起头来!怎么可以对我这种人低头!」
深深地对路维克低头后,立刻听见他惊讶的声音,同时肩膀被往后推,勉强回到原本的姿势。
蕾缇榭儿已经不是贵族了,应该没有规定不可以对佣人低头吧……
「……大小姐。」
「什么?」
「谢谢您跟我说这些事。」
原本以为他会大受打击,没想到路维克浮现稳重的笑容。
「从领地回来以后,我一直怀疑大小姐是否真的是我认识的大小姐。就算认为没这种事,却总是无法不去想……」
这次轮到路维克开始坦白。
那是之前一直想询问,自己所不知道的路维克的内心,路维克回到宅邸后的想法。
「一想到如果您真的是其他人,就害怕见到大小姐,不断逃走。请原谅我的无礼。」
「用不著道歉喔。原本的原因就是我一直对路维克隐瞒记忆的事,你会感到不安也是当然的。」
「不对,这不是大小姐的错。只是我自己擅自失控罢了。」
看来起因是蕾缇榭儿在领地失去意识时,路维克和艾迪尔哈鲁特谈了几句话的缘故。
当时由于艾迪尔哈鲁特的话,也因为一直以来感到不对劲,因此逐渐往不好的方法思考。
(果然原因出在我身上……)
虽然蕾缇榭儿在内心确定是自己不好,要是说出口,路维克似乎会更加萎靡不振,因此就没有说,而提醒自己用力反省就好。
「或许我太执著于过去了……」
「不会,没这回事。不如说我希望路维克能够一直珍惜过去的记忆。」
「……?这是什么意思……」
路维克有些困惑地反问。蕾缇榭儿朦胧地看向灰色的天空。
「我不知道我的过去。现在也几乎想不起来,也没有人可以保证以后就能够想起来。」
蕾缇榭儿将看向天空的视线往下拉,与路维克四目相交,认真看著他的双眼。
「因此你要记得我。因为一直待在身旁看著我的,就只有路维克而已。」
「大小姐……」
「还有……不需要太急,可以一点一滴告诉我以前的事吗?毕竟没有记忆还是挺让人坐立不安的。」
「……!」
路维克相当吃惊,用不著看他的表情,从屏住气息的声音就可以察觉了。一边祈祷心情不要出现在脸上,同时不自觉地轻轻搔了脸颊。
「大小姐会提出这种要求实在令人出乎意料。该怎么说呢……我一直觉得现在的大小姐完全不在意以前的事,会我行我素地前进。」
「……俗话说,自己是最不瞭解自己的人喔……那么,可以拜托你吗?」
「好的,您愿意听的话,我可以告诉您任何事,大小姐。」
「呵呵,谢谢你。那就拜托你了。」
终于能和路维克像平时一样说话了。蕾缇榭儿比自己想的更加开心。
「那一天离开宅邸后,路维克来到城里做什么了?」
「啊,在采买之前,我想去看一下克洛维斯修道院,而前往那里……」
「……?为什么要去修道院呢?」
「克洛维斯修道院是我长大的地方,因为我是孤儿。」
「哎呀,是这样吗?」
这件事蕾缇榭儿第一次听到。
一问之下才知道,看来当时他内心有许多不安,为了转移心情而前来修道院。
「……啊,说起来。」
「?」
「说到修道院,我记得一件事。」
「什么事呢?」
「虽然不晓得那是什么时候的记忆,不过我看见一个男生。走出那个修道院铁门的正对面有间房屋吧?就在那底下。那一天正好和刚刚一样下著大雨。」
「……!」
一旁的路维克小力地吞咽口水,不过与此同时,两人之间有道强风吹过,蕾缇榭儿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应。
「那个人和路维克有同样的发色,好像叫做雷因……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呢?」
「……您用不著担心喔。」
「嗯?」
「那个人非常幸福。我可以保证。」
「……?是吗?那就好。」
路维克似乎很开心地这么说。蕾缇榭儿虽然有些疑惑,但也接受了。对方一定是路维克的朋友吧?
「啊,朵萝赛露。」
此时艾迪尔哈鲁特前来。他敛起平时开朗的气息,表情带著不常见的严肃。
「可以去外面谈一下吗?」
「……我知道了。」
从他的样子来看,应该要谈严肃的话题。
对蕾缇榭儿而言有好几个严肃的话题,却无法预测他会谈哪一个。
就算来到建筑物外面,艾迪尔哈鲁特也没有停下脚步,就这样绕到建筑物后方,此时终于停步。
虽然建筑物正面有许多士兵来来往往,后方却完全不同,没有生物的气息。正好适合在这里谈悄悄话吧?
「……」
「……」
双方都沉默不语。由于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蕾缇榭儿便一直等著艾迪尔哈鲁特开口。
最后,艾迪尔哈鲁特犹豫许久后,吐了口长长的叹息,终于开口。
「……你认识那个戴面具的少年吗?」
艾迪尔哈鲁特笔直地看著蕾缇榭儿。宛如要仔细看清蕾缇榭儿的一举一动似的。
「我不晓得该不该用认识这种说法。至少和世人眼中的认识不同。」
「……什么意思?」
「他似乎很瞭解我,但我几乎不记得他了。」
蕾缇榭儿直接向艾迪尔哈鲁特传达刚刚沙罗对自己说的话。
两年前生日派对的夜晚,他在公爵邸的庭园和朵萝赛露接触,当时由于意外遭受抵抗,
被逼到这两年间停止活动。
听到这番话,艾迪尔哈鲁特的脸色立刻变了。
「那么,在那之后你性格大变,是因为……」
「因为我没有关键的记忆,无法断言,不过当时的事件恐怕就是原因吧?」
「是吗……他接触你的理由是?」
「关于这一点我也不太清楚。虽然他提到我是非常稀有的特殊体质,是让咒术更进一步发展的实验品……」
「实验品……你哪个部分稀有了?」
「这我也不晓得……」
「唔──……」
虽然他盯著自己的脸看,低喃著「不管看几次都是稀有的案例」,不过这张脸到底哪里稀有了呢?
即使问完话,艾迪尔哈鲁特的表情依然没有释怀。
谈到这里还没有结束话题,隐约能够想像频频窥探蕾缇榭儿脸色的他想说什么。
「殿下。」
「嗯?」
「您是不是有其他事情想要问我呢?」
「……」
「因为您一副有话想说的表情。」
蕾缇榭儿主动提及,艾迪尔哈鲁特一瞬间惊讶地睁大双眼。
他应该没想到自己会主动这么说吧?
「……你到底是谁?」
过了一阵子,艾迪尔哈鲁特对蕾缇榭儿如此问道。
他的眼神锐利到方才根本无法相比。应该说这个问题才是他真正想问的事吧?
「我有稍微听见那个少年和你的对话。他叫你『蕾缇榭儿』。」
「……」
「你也叫他『沙罗』。对方明明是男的,用女性的名字称呼也太不自然了吧?你也是,那家伙也是,到底……!」
他越说越无法抑制感情了吗?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别隐瞒了。你到底是什么人?」
艾迪尔哈鲁特一直瞪著自己,右手自然地放在腰间的剑上。
或许依照回答内容,他也有可能斩了蕾缇榭儿吧?譬如,自己其实是伪装成蕾缇榭儿的人。
「……有时候殿下会看著我欲言又止,果然是因为在怀疑我吧?」
当然自己不是假的。
从领地回来之后,她就注意到艾迪尔哈鲁特有时会看著自己,像是在观察似的。
既然他单刀直入地问了,也无法再隐瞒下去了吧?蕾缇榭儿露出浅笑,也定睛看著艾迪尔哈鲁特的双眼。
「我对天发誓,不会隐瞒任何事。因此,无论您听见多么令人无法置信的内容,也请相信我。」
「……?」
「我是朵萝赛露。不久前还是公爵家的千金,恐怕与殿下从以前就认识的朵萝赛露是同一人。」
「可是你……!」
「不过,我是朵萝赛露的同时,也不是朵萝赛露。」
「……啊?」
「如果说我有前世的记忆,比较好懂吧?」
艾迪尔哈鲁特瞪大双眼愣住了。由于是预料中的反应,她并未特别吃惊。
「我怎么可能相信那种事……」
「是的,我有自觉这种事难以置信。不过我发誓我没有说谎。」
「……」
「我诞生在距今一千年前的时代。当时还没有大陆历、魔法和普拉提那王国。没有丰富的大自然和生态系,是只有砂土的荒凉世界。」
蕾缇榭儿只选了出生国利洁罗赛王国的状况简单说明。
若谈到自己前世的身分,事情只会更加复杂吧?
在道出这些话时,才后知后觉注意到,来这个时代以后,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说出前世的回忆了。
事到如今,谈起并未留在历史上的利洁罗赛王国。
「我所用的名为魔术的力量,也是千年前……前世的时代相当于魔法的普遍力量。虽然现在这种力量已经消失了……当时在所有战争都会用到魔术,甚至可说魔力越高的人越被轻藐成无能。」
「……这就是你具有这个时代不存在之力量的原因吗?」
「是的。若您希望的话,我可以谈起千年前……现在被称作阿斯特雷亚大陆战争的时代的事。不过由于现有资料太少,我不清楚是否能当作证据就是。」
回想起转生后,立刻在大图书馆调查时的记忆。
当时找到的千年战争的资料,只有强大的国家而已。
由于几乎没有关于生活文化和魔术的资料,因此即使说出口,也没有能够对照的资料。
「而且,我并没有完全忘记身为朵萝赛露的记忆。」
「!」
「我还记得孩童时期殿下帮我修理时钟,还有和雅雷克希亚一起玩耍的事。在那间别墅,因为我的错而让雅雷克希亚死去的事也……」
「那不是你的错!」
蕾缇榭儿还没有说完,艾迪尔哈鲁特就大叫出声,盖过她的话。
蕾缇榭儿果然不习惯他用这种声量说话,不禁噤口不语。
艾迪尔哈鲁特注意到蕾缇榭儿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尴尬地看向别的地方。
「啊……抱、抱歉。」
「不会,殿下没有错。而且我没有当时的记忆,和最后一个离开别墅的是我,都是事实。」
毕竟以那起事件为原因,王妃大人也过世了。这句话就留在心里就好。
「你相当冷静呢。」
「……毕竟很久以前也发生过同样的事。」
眼前模糊地倒映出火红地熊熊燃烧的小屋。
与朵萝赛露一样,当时蕾缇榭儿也被印上杀人犯的烙印。虽然是沙罗烙印的,不过蕾缇榭儿无法否认这一点。
至少祈祷过世的老师,在来世能够得到幸福……
(……那件事……)
想起从前以后,方才与沙罗的对话倏地浮现在脑海中。
由于当时毒箭没有命中,因此她为蕾缇榭儿的转生花费了一番功夫。
听见这些事的当时,知道沙罗杀了纳欧、策画一连串事件的冲击太大,让她无心留意。
「……唉!」
只不过回想起来,又愤怒地无法自已,深呼吸好几次后,总算让情绪稳定下来。
如果她的话属实,代替蕾缇榭儿承受那支箭的纳欧,也和蕾缇榭儿同样转生了。
难不成他也活在这个时代的哪个地方吗?
「……不过转生吗……怎么可能知道这种事呢……」
「您相信我的话吗?」
「对。虽然难以置信……但我相信喔。毕竟有些事若不相信就说不通啊。」
艾迪尔哈鲁特用力抓头,一边小声叹气一边说道。
他身为朵萝赛露的旧识,真亏能够马上接受蕾缇榭儿的告白。自己对路维克甚至还没有坦白到这种地步。
即便如此,他仍优先统整手中的情报,抑制感情、再度接受朵萝赛露,十分具有王族的风范。
「话说回来……」
「?」
「我应该怎么称呼你比较好?」
「……?按照您的想法称呼不就好了吗?」
艾迪尔哈鲁特有些离题的问题,不禁让蕾缇榭儿歪过头。
他是这个国家的第三王子,蕾缇榭儿的称呼这种事,用不著问当事人,随自己喜好称呼不就好了吗?
「……那以后就叫你小朵萝赛吧!」
「小朵萝赛……?」
「你的昵称。以前我和雅雷克希亚也都这么叫你的。」
「不是的,这个我知道……」
用那个昵称叫现在的自己,让蕾缇榭儿非常惊讶。
「因为我已经和殿下称我为小朵萝赛的那个时候的朵萝赛露不同了喔?」
「正因为改变了才要这么叫你呀!就算言行举止改变,现在和以前的你都是我们的青梅竹马『朵萝赛露』吧!」
不过艾迪尔哈鲁特不把蕾缇榭儿的疑问放在心上,认真至极。他的眼神毫无迷惘地看著蕾缇榭儿。
「之前我会叫你朵萝赛露,其实是因为我怀疑你是不是被替换了、是否为真的朵萝赛露。唉,某个层面上也在挖苦啦。」
「……挖苦吗?」
「对,所以不需要这么叫你了。我认同现在的你是朵萝赛露。没有被任何人强迫,是我自己如此接受的。」
艾迪尔哈鲁特清楚地说道,将自己的手伸到蕾缇榭儿面前。
「我相信你喔,小朵萝赛。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也没关系。现在的你也非常有趣,值得信任。」
「有趣……」
「归根究柢,毕竟也经过这么多年了,彼此当然都会变吧?所以你也相信我吧!」
用和以前一样的名字称呼蕾缇榭儿,是艾迪尔哈鲁特相信蕾缇榭儿这件事最简单易懂的表达。
「……我明白了,艾迪尔大人。」
蕾缇榭儿收到他的意思,点头后回握住艾迪尔哈鲁特的手。
艾迪尔哈鲁特听见这个名字,露出浅浅的微笑。那是既像开心,又像悲伤的,五味杂陈的表情。
***
(话说回来,前世的记忆吗……)
询问她为何被没听过的名字称
呼时,她的回答实在始料未及。
确实,照她这种说法,所有事都说得通了,艾迪尔哈鲁特过去对朵萝赛露感到的不对劲也能消除。
不过到底又有什么人能够预料,这种超乎常理的事象就是原因呢?
「……」
「啊,虽然并不是不相信你啦。」
他对一直凝视著自己的朵萝赛露如此说道。
他承认没料到这种说法。不过除此之外也无法说明朵萝赛露最近的举止了,因此他不打算怀疑。
「那么,那个少年知道你前世的名字,所以你们从前世就认识吗?」
「是的。虽然外表改变了,现在是少年的模样,不过他原本是我的儿时玩伴。」
「……所以才叫他『沙罗』吗?」
用少女的名字称呼少年,是因为千年前的那个人是女生吧?
……有一个人已经够复杂了,为什么会发生这种好几个人转生的棘手事象呢?
「但是你们之间的气氛很差。」
「……因为我被他怨恨了。」
「为什么?」
由于没有继续听见他们的对话,因此艾迪尔哈鲁特也没有予以掌握。
朵萝赛露沉默了。她似乎在犹豫是否应该将千年前儿时玩伴的情报告诉艾迪尔哈鲁特。
不过艾迪尔哈鲁特非常想知道。
毕竟不晓得在什么地方会得到线索,恐怕朵萝赛露持有的前世记忆也是重要的关键吧?
而且,自己也有一点在意和儿时玩伴一直待在同一个身体里、未曾谋面的少女的事。
「……我对雅雷克希亚的事件,其实有既视感。」
「?」
朵萝赛露突然说出这种话。艾迪尔哈鲁特讶异地歪著头。
「我将沙罗的父亲……教导我魔术的老师,因为火灾而身亡了。」
没有预料到的告白一瞬间让他动弹不得。
难不成触及她的心理阴影了吗?虽然内心为此慌张不已,不过谈论火灾的朵萝赛露声音稳重,表情柔和。
「那天傍晚,我离开老师的住家,不过到了晚上,想起有东西没带而回去一趟。」
朵萝赛露没有注意到艾迪尔哈鲁特的著急,看著远方,开始慢慢说出这些话。
而到达房屋后,她注意到从一楼和二楼的窗户冒出火来,立刻赶到师父的房间。
师父的房间已经陷入一片火海,对于她的到来,师父似乎很惊讶。
现在还来得及。虽然千年前的她非常想带著师父逃跑,不过师父挥开了她的手。
──我应该在此偿还自己的罪过。老师说。
「结果,我被老师强硬地从窗户往外丢。虽然打算用水之魔术灭火,却被某种力量阻挡,无法做到。」
「……」
「当时我还很年幼,魔术的功夫完全比不上老师,因此大概是老师将其无效化的吧?」
「……」
「沙罗也在外面,她边哭边看著自己的家逐渐被烧光,说我是杀人犯。虽然我不晓得为什么老师要放火烧掉自己家,但我无法否认。毕竟就像是我杀的一样。」
「……抱歉。」
她刚刚说过很久以前发生过类似的事,这个过程确实和雅雷克希亚的事件很像。
让雅雷克希亚死去,以及没有救出老师,朵萝赛露将这两起事件重叠了。
对她而言,那两个人应该都是很重要的人才对。
那么为什么她能够这么冷静地谈著这些事呢?就别问这种事了吧。
她的嘴角浮现放弃的意味,她清楚表明自己接受了那道烙印。
「殿下不需要道歉。请不要放在心上。」
朵萝赛露带著一如往常的平淡表情摇头。不过可以看见她的眼中有道阴影。
「那么他的目的就是复仇吗?」
总之先提起别的事转移话题。
朵萝赛露也没有继续谈火灾的事,就这样顺著他的话开口。
「沙罗说他想要消灭魔术。」
「消灭魔术?不过这个时代已经没有魔术了。」
「说不定他口中的消灭,不单纯只是让魔术不存在……或者因为我能用,所以还不完全……」
蕾缇榭儿语毕,随即注意到某件事,脸色一口气变得惨白。
艾迪尔哈鲁特也立刻联想到原因了。她想到路克雷兹亚学园的朋友们。
如果她提到的假设正确,那么她的那些朋友也是白色结社的目标。她在担心朋友会遇到危险。
「你担心那些朋友吗?」
「……您知道他们吗?」
「我看了经由鲁卡斯呈上来的报告书,知道你社团的事。」
其实那原本是提交给父王的报告,这里就先别说是自己特地找理由拿来看的吧。
「关于这件事,我之后会请父王提出护卫的请求。你那些朋友绝对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谢谢您。」
朵萝赛露吐出屏住的呼吸,松一口气般笑了。开始谈话后,或许是她第一次打从心底笑出来。
「话说回来,艾迪尔大人。」
「嗯?」
「您知道艾迪这位旅行商人吗?」
唐突的话题。他好想称赞自己没有对突如其来的这个问题产生动摇。
「那个人怎么了吗?」
从朵萝赛露的反应,她应该没有注意到那个旅行商人和自己是同一个人。
因此艾迪尔哈鲁特也继续装傻。
那只不过是旅途中变装的一种形式,不需要刻意表明吧?
「没有,以前我的宅邸遇到袭击时,那个人用叫作炼金术的力量帮助我。」
「是喔,原来如此。」
「而且刚刚也有股类似的力量……有张纸和术式飞过来,多亏如此,我才能撑过危机。」
「是啊。」
「难不成那是艾迪尔大人做的吗?」
她还是注意到了。不对,自己早就料到,聪慧的她应该会注意到吧?就是这样她才有趣。
「是啊。虽然我没提过,我的家……啊,是母亲大人的家系,代代是研究炼金术的家族。」
「哎呀,是这样吗?」
「而我也很受那名叫做艾迪的旅行商人照顾。他说对炼金术有兴趣,也有才能,于是就教给他啦。」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
我圆融的说明还真不错。
因为这并不是什么重要大事的缘故吧?朵萝赛露也没有对这个说明产生疑虑,接受了自己的说法。
(……不过那个情况是怎么回事?)
刚刚在结界快要崩毁时,在危急之间投出炼金术的术式辅助她的魔术。
尽管知道这种做法很胡来,但当下实在想不到其他的办法。
虽然当时有点危险,不过朵萝赛露在关键时刻成功融合魔术与炼金术,让人松了口气。
然而融合完成时,艾迪尔哈鲁特目击到她的左眼在发亮。
她红色的左眼,宛如呼应某种东西似地放出红光,看起来也像是熊熊燃烧的火焰。
那到底是什么情况呢?
「……!殿下,原来您在这里吗!」
此时,亚莎踩著慌张的脚步跑来建筑物后方。
她今天也以医疗小队的身分前来,身穿白衣,肩膀却上下剧烈起伏,额头冒出汗来,看得出来她非常慌张。
「小亚?怎么了,那么慌张。」
亚莎难得这么著急。艾迪尔哈鲁特立刻赶到她身边。
「有报、报告……」
「好好,我会听报告,你先冷静下来……」
「现在不是这种时候。这是最坏的通知。」
亚莎著急的话,令艾迪尔哈鲁特与朵萝赛露看著彼此的脸。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亚沙等呼吸稍微平静下来,用力抬起脸如此大叫。
「依利斯帝国宣布要废除和我国之间的同盟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