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代代,我们去吃午餐吧──」
下课钟声响起的同时,玉来便跑来找日代。日代没看到玉来的好伙伴,开口问道:
「狩生同学呢?」
玉来的表情突然僵了一下。
「真是的,日代代。你到中午都没发现吗?她今天请假喔~」
「原来是这样啊,那今天就只有我们两人呢。」
「对呀~」
两人经过夜明的身后,往教室外走,夜明竖起耳朵,听著她们的谈话内容。
看著桌子上的托盘,玉来感到一阵傻眼。
「日代代,你又吃拉面!!是说我也只看过你吃拉面!」
「是呀。我从去年开始就一直吃这个。」
「咦!!」玉来感到十分吃惊。
对很爱吃东西的玉来来说,每天中午都用同一道餐点解决午餐的日代,实在无法理解。
「这样对身体不好喔~其他餐点也很好吃喔!像是炒饭或是蛋包饭之类的。」玉来把自己托盘上的蛋包饭展示给她看。
然而,日代却毫不在意地双手合十说道:「我开动了。」
她不知是否突然注意到什么事,开始仔细地看著玉来的脸。
「玉来同学,你今天有点丑呢。」
「丑……!?」
「眼睛好像有点怪怪的。是撞到哪里了吗?」
「不、不要说了啦,日代代。不要一直刺激我啦!一直说我丑跟奇怪!」
为了遮住自己哭肿的双眼,玉来拨了拨浏海。
呜呜……应该谁来看她的脸,都知道她哭过吧!
真讨厌、好丢脸!
「那么,如果不是撞到……是被蜜蜂叮吗?」
嗯?她没发现?
是说,有人会被蜜蜂精准地只叮到双眼眼皮吗?
「啊哈哈……是啊──我好像睡觉的时候被虫给叮了。」
「这样啊?请多保重。」
咦?她相信了?
也太好骗了吧,日代代……!
不过,该怎么说呢?
被过多的同情、被询问、被小心对待……日代没有给她这种女生必做出的回应,对此刻的玉来而言,是非常感激的。
日代代的钝感,让人感到有点被疗愈啊……
对著默默吃著拉面的日代,玉来直接了当地问道:
「日代代……你有曾经因为头脑太好而伤害周围的人,或是起冲突吗?」
「……?」
吞下口中的面条后,日代开口说道:
「但我觉得自己的聪明才智,没有杀伤力。」
「嗯,我指的不是物理上喔!」玉来冷静地吐嘈日代天然呆的回覆。
「被别人讨厌、削减别人的志气,或是被别人觉得……你要是这么厉害,以后就自己一个人做……之类的…… 」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也是呢!
日代代已经超越这个程度了。
「啊哈哈!」玉来笑著糊弄过去。
「抱歉问你这么奇怪的事。快忘掉吧!」
「……?」
吃完午餐之后,打开教室门的日代「咦?」的一声指了指教室内。
「狩生同学在呀!」
「!」
日代所指之处,的确就是狩生的身影。
「真、真的耶!那她只有请早上呢!」
看见狩生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单字本,玉来感到松了口气。
她……有去医院吗?
脚还好吗?
骨头有异常吗?
医生说多久才会恢复呢?
想问的事情一件一件涌上心头。
真的无法……一起参加最后的比赛吗──?
就像是听到玉来的心声,狩生将视线瞥了过来。
两人突然四目交接,让玉来感到一阵惊慌。
「啊……日代代,我去个厕所!」
「好。」
看著玉来慌慌张张地跑走,日代将视线移向狩生。
两人之间原本融洽的气氛,产生一种微妙的异状,就连钝感的日代都注意到了。
总觉得……怪怪的?
玉来前往的地方并非厕所,而是教职员室。她来到天津面前,询问道:
「请问,天津老师,玲奈的脚……你有听说是什么状况吗?她早上请假休息,现在来学校了。我想她应该有去医院……」
「……」
她从昨天就一直在自责吗?
脸色好差……
「是扭伤。」天津如此对玉来回答道:「听说完全复原要两个星期。静养两个星期之后,应该可以视情况行动。」
「这样啊……!」
玉来的表情瞬间亮了起来。
这样就赶得上比赛了。
「谢谢老师。我先离开了。」
反手将教职员室的门关上后,玉来在脑中思考著。
扭伤可以复原。
赶得及比赛时间。
还有希望!
只要玲奈愿意参加比赛……
可是,要怎样她才会愿意──
玉来离开教职员室之后,天津把脸贴在桌子上,沉重地叹了口气。
「天津老师,你好阴沉喔!」位置对面的宇佐,一边吃著炒面面包,一边吐嘈她。
「我当然阴沉啊!你很烦耶,宇佐老师。」
时间回到十几分钟前。
正当天津从包包里拿出便当时,狩生拖著左脚来到了教职员室。
「玲奈!脚怎么样?你有去医院吧?」
对著一股脑地问著问题的天津,狩生回答道:
「……医生说是扭伤,复原要两个礼拜。这两个礼拜要静养,之后可以看情况行动。」
「这样啊……!」天津放心地吐了口气。「那就赶得上比赛了。这两个星期在不勉强的情况下,你也可以来社团露露脸。这样大家应该也比较安心吧!」
「虽然医生这样说……」狩生眼神黯淡地看向天津。「但休息两个星期之后,没练习就直接参加比赛,我想应该会对其他的队员造成困扰,而且我也没有自信可以行动自如,所以我打算就这样直接引退。」
「……啊……?」
「请老师帮我跟大家致意。再见。」
敬完礼就准备离开的狩生,被天津慌张地叫住。
「等、等一下!玲奈!?」
然而狩生完全没有停下,直接走出教职员室──
对于那个已经完全封闭内心的孩子,该跟她说什么话才好?
说起来,事情的开端全部都是因为,我给萌香过多的压力,所以她为了准备补考才勉强自己……
天津把额头抵在桌子上,「唉────」的一声大大叹了口气。
做为一名老师、一名顾问,真恨自己的不成熟之处。
「天津老师,你好阴沉。」
「烦死了,宇佐前辈。」
来到放学时间,学生们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要参加社团活动的学生急忙离开教室,在这样的情形之中,总是最先离开的狩生还留在教室里。
「咦?」大神叫了她一声。「狩生,你在做什么?不去社团吗?」
「我今天要……念书。」
「喔……我今天也不用打工,想要写完功课再回家。」
「!」
「新太也要留下来吧──?」大神回过头。「补考对策!」
听见两人对话的海崎,立刻体现出他的周到。
「抱歉,我今天有点事。我要回去了。」
「咦──!你这样下星期又会不及格喔!」
「我在家会乖乖念书──」
「明明你自己看书也看不懂──」
「烦死了你!」
海崎站起来,说了句「拜啦!」就离开了教室。
让你们两个人独处,这可是大叔我的体贴啦!
给我感激地享受青春吧!笨蛋!
一边窃笑著一边走在走廊上的海崎,突然停下了脚步。
咦?
狩生……不用去社团吗?
他记得最后一场比赛应该快到了──
这时,玉来一直呆站在教室的后方。
「我们去社团吧,玲奈。」
「就算只是去看看、露个脸也好。」
她看著狩生的背影,没说出口的邀约在心中不断地重覆。然而,她提不起勇气。
她这个害人受伤的罪魁祸首……要用什么脸对她呢?
最后,放弃的玉来,离开了教室。
犬饲在自己的位置,静静地看著这样的她。当他确定玉来消失在自己视线后, 一脸忍不下去地站了起来。
「喂,那边的红头发!」
注意到犬饲毫不客气地往狩生走近,朝地连忙阻止他。
「停下──!!阿晓,快停下──!!」
他抓住犬饲的脖子,「对不起!没事没事!」一边跟狩生道歉,一边硬是把他拖走。
「不要阻止我,阿晓!」
「你别吵,跟我来!」
朝地把犬饲带到了走
廊。
「你说!你到底想干嘛?」
「把她拉到小玉面前,让她跟小玉道歉。」
「就说了不可以这样!」
朝地拼命地对一脸不满的犬饲晓以大义。
「昨天听小玉说事情经过的时候,她不是有说吗?错的是她自己。她会自己想办法,她想跟狩生同学当好朋友。我们就默默守护她吧!」
「今天守护一整天了!」
「你太没耐性了!」
「……好不容易她因为社团开心地笑了,现在又因为社团的事哭了。」
「……」
「我看不下去啊!」
「可是,她这次的眼泪跟国中时的原因不同啊!你也懂吧?」
「……」
「小玉能够因为社团活动笑得这么开心,也是托狩生同学的福。如果有我们帮得上忙的地方,我们再全力以赴!但是,不能由我们直接去说服狩生同学。无条件偏袒小玉的我们,就算由我们开口,可能也无法确实地传达给狩生同学。」
「……」
「好吗?」
真是,总是一副看透一切的样子……
不过,阿信永远都是将小玉的心情放在第一。
犬饲微微地点了点头。
「很好很好,乖孩子。」
被人摸摸头,犬饲反射性地击出一拳:「别把人当傻瓜!」
但这一拳还是被笑眯眯的朝地躲开。
「吼──马上就使用暴力──」
两人在教室里独处已经快两个小时了,但大神完全没有要回家的迹象。看著大神安静地拿著自动铅笔的背影,内心焦躁的狩生忍不住问道:
「……大神,你还不回家吗?」
「嗯──?再一下吧──今天的数学作业有够难!」
「喔──」
是怎样啦……
感到一阵烦躁的狩生,紧紧地握著自动铅笔。
我本来想等没人之后,再慢慢回家的……!
这个男的是要待到何时啦!!
真不想……被他看到我走路一跛一跛的样子──
没办法了。
我的位置在他后面,就这样从后面的门回家……
「好!那我差不多要回家了──」
几乎同时间,大神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后,说道:
「好!写完了──!」
「……!」
「啊,你也要回家了吗?那我们一起下楼吧──」
这个人是有多不会抓时机……!
「……大神,你先回去吧!」
「啥?」大神回过头。「为什么?你不是也忙完了?」
「你别问啦!!」
「不是,我不懂你的用意啊!」
「你别管!没有什么用意。你不要问这么多啦!你真的每次都很不会看气氛耶!」
好脾气的大神,被人莫名奇妙地发了顿脾气,也忍不住动怒。
「……你是怎样……今天的你给人感觉好差。比以往都还严重。」
「你什么意思!一副我总是很恶劣一样!」
「好了啦,不要闹脾气了,快点回家吧──学校差不多就要关门了。来,快站起来!」大神拉著狩生的手。
「啊!怎样啦!放手啦!你明明就没什么力气!我知道了啦!我会自己站!我会自己走!快点放开!!」
狩生用勉强的姿势猛地站了起来,瞬间左脚传来一阵痛感。
「!!」
失去平衡的狩生拉著大神一同跌倒,她把手撑在地板上。
「……唔……」
像在忍痛的声音,令大神吓了一跳。
「狩生!抱歉!」
狩生依旧跌坐在地上,没有移动。
「怎么了!?有撞到哪里──」
「不要看!!」她挥过来的包包,一举击中大神的脸。
「好痛!!」
「……不要管我啦!」
「……鼻子快掉了……」大神用手按著疼痛的鼻子。
「你不要管我啦!!」
狩生的吶喊声在教室里回响。
大神从按著鼻子的指缝间,看著趴在地上的狩生。
「……你没听见吗?」
「……」
「你要看到什么时候啦!」
我又来了……
快停止。
「你要在那里待到什么时候!」
快住口啊!
「就叫你不要管我了!!」
快点停下──
「再怎么样……」大神缓缓地开口说道。
「我也无法丢下一个哭泣的女生自己回家吧!」
……我……在哭……?
「有哪里受伤了吗?很痛吗?」
狩生用力地摇摇头。
「站得起来吗?」
对著点了点头的狩生,大神说道:
「好,那我们回去吧!」
狩生扶著桌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看她很辛苦的样子,大神开口说道:
「你果然怪怪的,狩生。」
「才没有!!」
「我刚才害你跌倒的时候,你有受伤吧?」
「没有!……真的没有……」
「好啦,那就当作没有吧!我不会再问了。」
大神一边苦笑一边继续说道:
「不过,虽然很抱歉我这没力气的人不能抱你,但我至少可以借你肩膀扶,所以我们一起下楼吧!要是在楼梯间跌倒就糟糕了。嗯,不过你没有受伤,也不一定会发生这样的事,毕竟只是怕危险啦,毕竟!」
尽管狩生方才说出口的谎言很假,但大神还是选择尊重狩生的坚持,他的温柔让狩生再度感到想哭。
「……谢谢……」
「不客气。」
狩生将右手扶在大神的肩上,左手握著把手,缓慢地下著楼梯。大神注意著狩生的情况,慎重地配合她的步伐。
这个现况对狩生来说,其实是个幸福到几乎快要升天的场面,但她的内心却盖上一层厚厚的灰云。
我如果是男的,绝对不会喜欢这种女生。
自尊心高傲,又立刻发怒口出恶言,令人难以捉摸。
但你为何还这么温柔?
萌香也是……被我说了这么过份的话,想要生气地就此跟我绝交,也不奇怪。
但她却用哭肿的双眼,一脸担心地看著我……
为什么会哭到那样啦!
无法坦率的内心。
让人越来越讨厌自己──
害怕被遗弃的狩生,紧紧地抓住大神的肩膀。
手上的力道,让大神感到就像是狩生的吶喊。
两人下楼梯的脚步声,在静悄悄的校舍内回荡著。
而他们的模样,被待在上一层楼梯间的小野屋,静静地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