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到了牡蛎很肥美的季节对吧……?」
晚上九点,打烊后的整理时间。
背后传来恶魔的低语。回头一看,把手放在我肩上的阿香露出邪恶的笑容。
我现在的心情该怎么形容才好?如果要譬喻,大概就是在赛马场选马票时讨债人找上门的感觉吧。
「喔、喔,说得是。牡蛎很好吃喔,嗯。」
我下意识地给了个蠢回应。我常常在想,思绪没整理好之前实在不该开口。
「啊啊,店长。店长店长店长!不是这样吧?」
阿香傻眼地摇摇头,贴上来逼问:
「以前你说要办牡蛎大餐活动,结果一直没办不是吗!」
我说过这种话吗?
倒也不是没有印象。可是,我想不起来那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场面下讲的。
「什么时候的事啊?应该不是最近吧……?」
一问之下,发现阿香好像也记不清楚,她抱胸歪头思索了半天。
「是什么时候啊……?」
「不记得吗?那么一定是错觉。这件事就当成没发生过,没发生。」
「慢着,先等一下!我马上就想起来!」
有空想这些不如去工作──虽然我很想这么讲,但是讲了大概也没用吧。她的脑子已经遭到食欲支配。
我收拾好餐具后过了一会儿,阿香突然抬起头高声大喊:
「对了,是大便!」
……于是,现场一阵沉默,只听得到洗碗机运作的声音。
这人突然喊「大便」,是要我怎样啊?
「阿香,虽说已经打烊,不过这里终究还是餐厅。讲些太露骨的低级哏实在不太好。」
「不,我不是想用什么大便、鸡鸡之类的直球下流哏搞笑。明明就有啊,之前神无月小姐找上门,要你想办法处理一下屁股的洞。」
虽然这种会引来误解的形容实在不太好,不过我总算想起来了。神无月银子。那个背着扩音器的变态播报员。
那家伙曾经在打烊之后跑来,要我做可以消除便秘、改善体质的料理。
当时我介绍了放进许多食材的炊饭,然后请她回去。
关于那件事的诸般始末,我希望能忘掉。
「那个时候啊!虽然提到把牡蛎放进炊饭里,但是因为没有材料所以决定延后啦!也就是说要举办牡蛎大餐活动!」
记忆渐渐复苏。这么说来,我有印象讲过这种话──只是用来应付一下而已。
「的确。嗯,改天找机会吧。」
「不行!请你清楚地指定日期!实际上,你不就忘记过一次了吗!」
「说是这么说啦……」
「男人说什么『改天找机会』和『只要进去一点点就好』都不能相信,这是我家奶奶的遗言喔!」
金本家的奶奶究竟走过了什么样的人生啊?
「话又说回来,牡蛎……牡蛎啊……」
这个食欲魔神只有一件事讲对。牡蛎肥美的季节到了一点也不错。
在我心中「想做牡蛎料理的欲求」油然而生。我想男人应该明白这种感觉。一股突然涌现的强烈冲动。
「好,我知道了,那就来办吧。不过明天的每日特餐已经决定好了,而且还有确保食材之类的问题要解决,后天举办怎么样?」
「不错耶,那就说好喽!要是违背承诺……我就咬断它。」
阿香的视线飘向斜下方。她想咬断什么啊?
她以手指指向斜下方。她到底想对那个「什么」怎样啊?
「咦,先等一下,阿香。说到炸牡蛎,你上次不是吃很多了吗?」
没错,我想起来了。在日前那场鼓励药师寺先生的炸物大会上,她应该已经毫不客气地大嚼过炸牡蛎才对。阿香和药师寺先生各吃了十个。
明明是为了我也有得吃才多叫的,到头来我却没吃到。
对于我的疑问,阿香一本正经地回答:
「那不过是炸物庆典的一环,并不是以炸牡蛎为主,所以不算。」
「是这样吗?我觉得有吃到炸牡蛎这点应该没什么差别……」
「这是心情的问题!」
「喔、喔……」
理论明明有漏洞,我却被她的气势压倒了。
由于我很想做牡蛎料理,所以这样倒也没什么关系,但有种无法释怀的心情挥之不去。
「还有,后天的每日特餐,炸牡蛎和牡蛎炊饭,要选哪一种?」
「两种都要!」
「居然两种都要!」
「不不不,别说两种,三种、四种也行,越多越好。牡蛎大餐,满满的牡蛎。沉浸在牡蛎之中,为牡蛎而生、为牡蛎而死,我想度过这样的一天!」
阿香握起拳头亢奋地发表演说。
听起来真是浩大,而且莫名其妙。
「不过虽说是牡蛎大餐,也不可能什么东西都摆出来啊。假设主菜是炸牡蛎,再来该怎么办呢……」
「店长,该不会你能拿出来的菜色很少?」
看见阿香一脸彷佛能听到「哼哼」声的得意表情,触动我心中某样类似开关的东西。
菜色很少──如果可以,我希望短时间内听不到这句话。
「别说蠢话。不是因为少而烦恼,是因为选项太多才迷惘!」
上次炸物庆典时,是因为有「清爽的炸物」这道限制,才会让我陷入长考。
如果将牡蛎这种万能食材放到面前随我摆布,样式要多少我都想得出来。
「炸牡蛎和牡蛎饭先确定。奶油酱烧牡蛎、油渍牡蛎、蚝油炒牡蛎、辣酱炒牡蛎、蒜香奶油牡蛎、酒蒸牡蛎、牡蛎稀饭、什锦炒蛋、白酱牡蛎义大利面、焗烤牡蛎、烤牡蛎……喂,阿香。你有在听吗?金本香苗同学!」
「等等,先等一下,店长!一次讲这么多,我记不住啦!我只知道每一种听起来都好好吃喔。」
「什么嘛,看来你已经明白事物的本质了。」
「那是重点吗?」
「嗯,最重要的就是这点。」
我似乎也亢奋过度了。喘口气之后,我稍事反省。
就像这样,牡蛎虽然味道复杂又带点苦味,却很适合搭配诸多食材、调味料,以及料理方式。
只要厨师的手艺不至于太差劲,怎么弄都好吃。
「以前我去市场的时候,曾经碰见日本料理、中华料理、义大利料理和法国料理的厨师们抢着要美味的牡蛎。这项食材涉及的范围就是这么大,想要它的人就是这么多。」
「哦?全世界都爱它呢。」
阿香赞叹地点头。
「顺便补充一下,后来洋食店也参了一脚。」
「你在搞什么啊,店长……」
「没办法嘛。那种对食材一见钟情的感觉,不是厨师大概不会明白吧。我啊,看一眼就知道这玩意儿绝对好吃。那样不是只能把它抢到手了吗?」
「所以呢?这场没意义的世界大战怎么落幕的?如果每个人的水准都和店长你一样,应该没办法和平解决吧?」
她说水准一样,是指技术还是人格啊?不,还是别问吧。一看见阿香的表情,大致上就能明白她想讲什么。
「拿出骰子,像这样,把它掷出……」
「哇喔……」
「然后,我输了。」
「哇喔……」
真的真的很可惜。即使过了这么久,那股懊悔依然没有消失。
原本互骂得那么厉害的一群人,在赌博的结果出来之后都乖乖退让,这点也令人印象深刻。该说「厨师的道义尚在」吗?
「该不会,店长你赌运很差?」
「唔!」
毫不留情的吐槽重创我的心灵。
我喜欢酒、喜欢赌、喜欢女人,但每一样都很弱。我的人生离硬派好远啊。
「话又说回来,居然连义大利人也吃牡蛎呢。」
「喂喂喂,你有胆就对义大利人讲这种话试试看。他们会露出『最懂怎么把牡蛎弄得好吃的就是我们呀?』的得意表情喔。从古至今,那些家伙一扯到吃都是来真的。那是个超爱贝类的国家喔。」
「居然这么夸张啊?」
「毕竟他们好像从古罗马时代就已经开始养殖牡蛎了嘛。别跟他们在牡蛎的历史上争论比较好。」
查阅吃的历史时,偶尔会冒出一些非常夸张的事迹。这种时候除了心想「这些家伙在搞什么啊……」之外,也让我体会到人对吃的热情不管什么时代都一样,因而对历史上的人们涌现亲近感。
「那么,我们日本的牡蛎史又是怎么样呢?」
「由于在绳文时代的贝冢发现大量牡蛎壳,应该能看成那个时候已经开始食用牡蛎;养殖则始于室町时代。可能是因为流通与鲜度管理的问题吧,吃法基本上是加热调理或醋渍,生吃要到明治以后。这是生食文化由外国传入的罕见案例。」
「真的是种从以前就受到世界喜爱的食材呢……」
阿香边嘀咕边点头。正所谓人类史和牡蛎同在。
「顺带一提,方才阿香你说到牡蛎
肥美的季节,不过这也要看牡蛎种类。产季在秋冬的种类叫真牡蛎,也有反过来在春夏盛产的岩牡蛎。也就是说,没有牡蛎不肥美的季节……」
说到这里,我才发现「糟糕,说太多了」,然而为时已晚。
阿香眼里闪过诡异的光芒。她的眼神在说:「所以一年四季都能要求对吧?」
看样子,我在谈论牡蛎的魅力时太过亢奋了。反省。
从刚刚起就一直在反省呢。换句话说我根本就没在反省吧?
「然后呢,话题回到料理上头。刚刚举的那些里面,有中意的吗?」
虽然我全都想做,却不能这么搞。拿出来卖的东西必须慎选。
阿香以手指抵着下巴,稍微思索了一会儿。
「店长,你刚刚是不是刻意避开生食,还有接近生食的调理方式?」
「唔……」
说穿了,新鲜牡蛎生吃最棒。
当然,光是这样会腻,所以生的吃两三颗之后再切入牡蛎料理,应该是正确路线之一。
可是,生牡蛎有个陷阱。不管怎么样都难以避开食物中毒的危险。
在日本严格的品质与鲜度管理下,发生这种事的可能性很低。虽然低到极点,机率却不是零。
自己吃,或者在营业时间之外弄给熟人吃,之后弄到肚子痛,这样倒是无妨。但是处于必须在营业时间扛起饮食安全责任的立场──
『好!小哥,要上生牡蛎喽~』
──实在不能随便这么说。
何况生牡蛎是不是洋食店能端出来的菜单也有问题,这种东西还是该交给居酒屋或生蚝吧之类的地方。
「唉,生的毕竟有点……」
「这样啊……」
大概光是讲「生的」就察觉了吧,阿香只是遗憾地嘀咕,没有不死心地追问。
这代表她也很清楚牡蛎的特征吧,理解快真是帮了个大忙。
「如果要说刚刚列的,『辣酱炒牡蛎』这个词让我小鹿乱撞,有种心动感耶。」
「喔、喔……」
挑选想吃的东西时,直觉很重要。只不过,能不能称之为心动这点是个疑问。
「那个辣酱该不会就是火烧屁股鸡用的那种超级辣酱吧?」
「火烧屁股鸡这个名字已经跟定它了呢……」
「你可别说你不记得喔。」
她这么一说,倒是让人无法反驳。我只能「嗯」的低吟一声别开目光。
以前做过的超辣料理──辣酱炸鸡。它的辣度经过一番调整,会在肉汁和超级辣酱结合之后恰到好处。
虽说只要吃法正确就不会伤到嘴巴,不过酱本身依然辣得可怕。因此,它对众多顾客的肛门造成不小伤害,即使是我也不例外。
眼前的食欲魔神只有这道菜不会要求再吃一次,希望各位能够从这点了解到受害规模有多大。
直到现在,来自客人的怨言和狂热分子的重新贩卖要求依然没停过,从各方面来说都是逸品。
「虽然我觉得用那个也很有趣……」
「喂~?」
「不,不会啦。再怎么说都不会啦。该怎么讲,毕竟牡蛎的味道比鸡肉来得复杂嘛。如果太辣,会让人吃不出牡蛎的味道。控制在微辣的程度,应该恰到好处吧。」
「有道理。那种像是被杀手辣椒捅屁股的感觉,我已经受够了。」
我也有同感。虽然恐怖的地方就在于:即使带来这种伤害,它还是能吸引到一部分固定支持者……
「所以呢,牡蛎大餐活动的追加菜单要选这个吗?」
「让我再想一下,先保留!」
「行啊,好好考虑。不过最晚要在明天上午决定喔。毕竟我还要做准备,像是进货和其他什么的。」
「确实,能拿出来的菜色一多,就会让人烦恼呢……」
好啦,虽然聊了很久,不过现在还是收拾善后的时间。
放到洗碗机里的晚盘已经烘干,摸起来有点烫。我把这些已经下工的家伙放回柜子里。明天还要承蒙你们关照喔。
将餐具和菜刀等东西收拾完毕后,我抬起头,发现阿香还拿着拖把沉思。
「刚才列出的菜色里,没有火锅对吧……?」
「火锅?」
说到牡蛎就要提到火锅,这是基本原则。我不是不懂,这也是刻意拿掉的。
「没错,火锅啊!只要动用店长的人脉和管道,要弄到砂锅和几台卡式炉应该很简单吧?至少应该远比大型兑币机来得容易才对。」
「如果要问做不做得到,当然是做得到……」
「对吧?那就弄嘛,火锅!」
阿香握起拳头,一副「那就这么决定了」的模样,我则平静地对她摇摇头。
「但是不可以。」
「为什么!」
「因为这里是洋食店。」
「事到如今还在乎什么啊!」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已经做过蛋糕、烤鸡肉串和饺子这些东西,事到如今就别摆架子了啦──是这个意思吧。
回想一下过去有多乱来,实在无从反驳。可是,这回我要表达的意思,并不是因为领域不同所以不想做。
「火锅啊,不管怎么吃都很花时间,或者该说客人会坐着不走。」
「这个嘛,的确。感觉上就不是那种快快吃完就闪人的食物呢。」
「这里是洋食店,厨师只有我一个,椅子也不多。说得直接一点,我希望客人赶快吃、赶快离开。」
和「坐久一点没关系,不过要点酒喔」这种居酒屋的概念有根本上的不同。
尽管我不打算神经质到拿出码表计时──
『喂,已经过十分钟啦,快滚!』
──并且讲出这种话还踹倒客人的椅子,但是已知翻桌率会变差的情况之下,我不打算卖火锅。
客人绝对会卡住。
「哦,原来店长也会考虑这么多啊……」
「别讲得好像我总是什么都没想就往前冲一样。」
一听到这句话,阿香就别过头去。
「我该把店长是怎么样不用大脑爆冲说出来吗?像是红酒炖牛肉之类的,白饭配菜的事应该也相当夸张……?」
「拜托不要一件件列出来。拿『店长大受打击所以休息』当临时休业的理由,未免太丢脸了。」
阿香又开始沉思,于是我拍拍她的屁股,联手搞定打扫工作。今天的尘埃不留到明天,这是好事。
顺带一提,我只是基于「店里该保持干净」这条洋食店的信念打扫,并非特别爱干净或爱打扫。
我自己的房间该怎么说呢,讲得保守一点就是「把东西摆在棉被周围方便取用的房间」。有什么关系,只要店里干净就好,剩下怎么样都行。
「好,那么今天的工作到此为止。阿香你辛苦啦。」
「是,店长也辛苦了!」
阿香很有精神地回答,还敬了个礼。
顺带一提,她身上还穿着制服。这间店没有更衣室那种高级的东西。我曾经告诉她,如果无论如何都需要就到厕所换衣服,但是阿香对于穿着制服乱跑似乎不怎么抗拒。
她会穿着女侍制服搭电车、吃拉面,以及打小钢珠。
当便服全部洗了、没衣服换时,她好像还会穿制服去大学。到这种地步实在令人摇头。
「那么,阿香。好好想一下牡蛎大餐活动的菜单要放什么喔。再次强调,期限只到明天上午。要是过了这个时间……」
「……过了这个时间会?」
「企画流产。我会在打烊后一个人吃炸牡蛎或牡蛎锅。这样倒也不坏呢……」
「一点也不好!一个人!为什么一个人!没有我的份吗!」
「那种东西……当然没有!我会一个人吃!可是,如果要办牡蛎大餐活动,搞不好员工餐能吃到牡蛎喔~?」
「责任很重大呢。没、没有补考吗……?」
「哪有那种东西。连考试都还没开始,不要去管补考。」
阿香究竟过着怎么样的大学生活啊?别多想似乎比较好。
「那么,我会熬夜好好想!」
「不,去睡觉啦……明天也有工作喔。你只要靠直觉敲定想吃的东西就好。」
阿香一脸为难地摇头。
「这就是最困难的地方啊……话说回来,如果后天是牡蛎大餐,那么明天的每日特餐是什么啊?」
「咖哩。」
「哦哦!」
「炖牛腱肉咖哩!」
「哦哦,真棒,真是太棒了!我很期待明天的员工餐喔!洋食店万岁!」
所谓的员工餐,本来应该是拿剩下的食材随便弄一弄果腹吧?为什么我非得让人家用尝味道当名义,大吃要拿出去卖的商品呢……
要说为时已晚也没错。面对这个贪吃鬼,我连改制度的念头都没有。麻烦。这世上最令人疲倦的东西,就是无法形成对话的对话。
「阿香你真的很爱吃耶。」
「那当然!要不是有好吃的饭,谁要在这种一堆怪胎又低薪的地方工作啊?」
这个臭
婆娘,真的是口无遮拦。难道她想说那群怪胎里面不包含自己吗?
「要加薪也是可以……」
「哦?真的吗?我只是说说而已耶!」
「相对地,在店里吃饭的时候,要支付饭钱。毕竟你吃的是商品,这也算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对吧?」
一眼就能看出阿香脸色惨白。对于自己吃了多少东西,她应该有自觉吧。
「吃饭居然还要花钱……」
这家伙到底在讲什么啊?
「要是把饭钱也算进去,阿香你的薪水可是相当高喔。假如把饭钱从薪资里扣除,时薪会变成两百五十五圆左右吧。」
「又来了,怎么可能……」
阿香笑着这么说,我则是面无表情。
「那个,哎呀,怎么啦?差不多已经到可以讲『开玩笑,骗你的啦~』的时机了哟?」
她不断满怀期待地偷看我,我能回应的只有沉默。
「非常抱歉,维持现在这样就可以了……」
「嗯,那就好。」
「可是、可是啊!相对地,明天、后天,还有之后!我都会期待员工餐喔!」
重新振作得快是她的优点,不过这回换成我要担心食材了。
「这个嘛,在常识的范围内吧……」
「绝对喔!来吧,牛腱肉咖哩!」
阿香带着诡异的亢奋情绪离开,我则认真考虑要把锅子上锁。
「焗烤牡蛎!」
隔天早上,像黄金鼠那样鼓着脸颊大嚼咖哩的同时,阿香提出一个意外正经的内容。
「我用天气预报查了明天的气温,接下来会变得更冷喔。在这种天气点一份热腾腾的焗烤,拨开表面脆脆的起司看到牡蛎,让人不禁『唔嘻嘻~』地笑出来。怎么样,很棒吧?」
老实说我有点惊讶。
先不管阿香那种脑袋有问题的语言美感,这个只会吃的蠢女孩,居然会特地查气温之后,站在顾客的立场「提议」。
好吃的焗烤里有好吃的牡蛎,双重美味。原来如此,这倒是很浪漫。
可是,要老实地夸奖阿香,又让我不太情愿──
「……要再来一盘吗?」
──所以我只有这么说。
阿香似乎也明白这是夸奖她「干得好」,所以用力递出清空的盘子。
「麻烦了!」
「收到。」
不过说实在的,就算不是处于这种状况,这家伙大概也不会跟我客气。
这么说来,牡蛎大餐活动是阿香的主张,最后菜单也是阿香决定的。这种事该不会是第一次吧?
让部下提出企画,要是不错就采用、夸奖并给予报酬,进而提振部下的士气。虽然规模实在小到让我不好意思称之为管理,不过这样也不坏呢。
就算是为了她,无论如何都要让企画成功。
「希望牡蛎大餐活动顺利。」
「是啊。可是,今天也不能松懈喔!」
「喔、喔……」
很有道理,无懈可击。今天的阿香究竟怎么了?她该不会出现身为餐饮业一分子的自觉了吧……?
就在我细思这件事的时候,某人把盘子递到眼前──
「为了保险起见,让我再尝一次吧!」
──一脸得意地这么说。
我接过盘子,毫不留情地丢进流理台。
「要开店喽。」
「是……」
阿香还是和往常一样。
再隔天的打烊后──
虽说已经打烊,但也才刚过下午七点。若问为什么在这个时间打烊,则是因为牡蛎大餐活动盛况空前,食材全用完了。
「嘎哈哈哈哈!庆祝牡蛎大餐活动成功!呜呼!」
相对于我无法压抑发自心底的畅快笑容,阿香沮丧地抱着头。
「怎、怎么会这样……!」
「就是这样喽。人生就是『怎么会这样』的连续,是个不错的经验吧?」
「所谓大人的阶梯,原来上面长了刺吗!」
从阿香的角度看来,她是因为自己想吃才提议牡蛎大餐活动;然而讽刺的是,正因为盛况空前才让她没得吃。我每次做出美食都被端给客人的心情,她应该多少能理解了吧。
「毕竟今天真的很忙嘛。薪水我会多算一点,你就认了吧。」
「饭和钱我都想要!」
加油吧,阿香。克服这个矛盾后,真正的洋食店之路就在眼前。虽然你应该没有开洋食店的打算就是了。
「哈、哈、哈。阿香,开始收拾善后喽~」
「我的牡蛎──!」
店内回荡的哀号实在悦耳,为今天划下一个令人心旷神怡的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