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12月,季节一下子进入了冬天。被秋意染红的世界也逐渐褪去了颜色。仅仅是望着窗外就感受到了寒意。
桌上摆放着一台老旧的笔记本电脑以及两个马克杯。最近还多了一些高中的课业讲义。
在运动会之类的秋季活动结束之后,学生们似乎终于迎来了期末考试。
「复习很忙的话,可以等考试结束了再来打工哦?」
「好的,十分抱歉,在考试期间我想我可能是来不了了。不过我会多做一点饭放着的」
「嗯。帮大忙了,谢谢」
茉莉将垂落的头发重新挂到了耳边。
期间,她的视线也一直落在讲义上。只是完全没有进展,写三行擦三行,“嗯——”地烦恼着的样子,就像我创作小说一样。
这么想着的我有些看不下去了。
「那个啊,这里,是二次函数的图表问题吧。首先试着算出这个X平方的系数吧」
我停下敲击键盘的手,指了指笔记本上记载的数学式。
「那个,是像这样吗?」
「嗯。然后,这里就是你头疼的地方吧。接下来加上x系数一半的平方后——」
茉莉老老实实地听从我的指示,进行着数学式的变化。
「好了,做到这里的话就能得出答案了。只要把刚才得出的结果化成带括号的平方式,最后将中括号展开。你看,再把这个值填入图表就好了」
这道题并不绕,只要理解其中的原理,只需要2分钟就能解出来。
将自己得出的答案与讲义上写的对比之后,茉莉长舒一口气,带着有些钦佩的口吻感叹道。
「穗积老师的成绩很好吧」
「这个,不是很基础的问题吗。这种题并不算什么难题。不过,我确实成绩挺不错的,毕竟在学生时代没干别的,光顾着学习了」
「顺便问一下,老师的大学是?」
「毕业于K大的经济系」
「那不是超有名的大学吗!?」
「我不是说了吗,我成绩挺好的来着」
「难道说,老师的英语也很好吗?」
「算是吧。专业论文那种程度不查字典我也能看能写。去旅游的话也可以轻松地进行日常会话。TOEIC我当时考了多少来着,上一次考已经是几年前了,好像有超过900吧。」
「唉—,好狡猾」
“噗”地,茉莉噘起了嘴巴。
「狡猾?为什么?」
「老师明明学习这么好,却一次都没有展现给我看过不是吗?」
「因为,这完全不是值得骄傲的事情嘛」
这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比起考进年级前三,我更羡慕能轻松融入朋友交际圈的人。在我看来,比起背起来毫不费力的英文语法,与朋友自然地闲聊可要难得多。
学生时代辛辛苦苦争取来的考试成绩和内部成绩,一旦走向社会就会变得一文不值,但学生时代结交的朋友却会一生中一直照亮着你。
我并不是在说学习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只是,我认为有很多事情远比学习重要得多。
「学习是很快乐的哦。只要不断努力就能得到结果。毕竟所有的问题都是为了被解出而编写的。一旦步入社会,可就不是只有这种问题了,反而没有答案的难题更多」
「一口咬定这种事情什么的太狡猾了。感觉老师有些狂妄,请把那个一直有些奇怪的老师还给我。这样的老师才不是我知道的穗积老师!!」
「你刚说了很过分的话吧!? 最近,你是不是对我有点太不友好了?」
「但是,真的很不可思议呢。穗积老师长得不错,头脑也好,性格……还算凑合。虽然有些那个,但是并不算坏? 可为什么还是处男呢?」
「大概,错的不是我,是这个社会」
「哇哦,真是渣男的台词呢」
「话说回来,果然女高中生会讨厌处男吗?」
「嗯—,不知道。我是不介意」
啊—,茉莉是天使吗。上天不会造人上人,也不会造人下人。在那份精神之下,温柔地以平等的姿态拥抱所有人的大天使茉莉降临到了这里,赶紧拜一下。
话说,女孩子可能比我们想的更不在乎这种事情。
太好了,这样的话也不会觉得女高中生可怕了。
「这,这样啊⤴ 嗯。哎嘿(开心)」
「但是,我的几个朋友可是像杀父仇人一样憎恨着处男呢」
「这,这样啊⤵嗯。哎嘿(绝望)」
「她们说要是抓到处男,就把他烤了来着」
果然,女高中生,超级可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什么鬼,是在狩猎魔女吗?
尽管我们不是女的,但过了三十岁还是处男的话就会转职成为魔法使,她们是要在这之前把我们杀了吗?
这下,就算是我也不得不赶在有性命之忧之前赶紧脱离处男之身了。首先是再版,漫画化,动画化,销售破百万。啊哒——,呀啊啊啊啊啊啊!
「老师是不是又在想什么傻事?」
「才·没·有·哦」
「顺便一提,你那声吼叫其实来自于一首分别曲哦」
「哎? 我叫出声了? 怎么会?」
「哎,果然性格上还是有点那什么呢」
感到头痛似的,茉莉抱住了头。
这个话题差不多也聊腻了,是时候换到下一个话题了。
「所以呢?」
「哎? 什么所以呢?」
「不是,有疑问的应该是我吧。英语,有哪些地方没搞明白? 是有地方卡住了吧? 我来教你」
「可以吗? 不会影响到工作吗?」
「没事,就当是休息了」
说完,茉莉的表情亮了起来。
她从书包里拿出讲义和笔记本。
我翻了翻她的笔记,便明白她是有多么认真。
难记的单词下面都有好好地记录着字典里找到的解释,长文字里行间的空隙处也划着断句的斜线。想必是有好好地读过一遍。
而且,英语的翻译方法掌握得很不错。
如果是不擅长学习的孩子,翻译的时候就只会把单词的意思组合在一起便草草了之。
He said hello then he started to introduce himself.〝 I'm James who is 16 years old. Apple is my favorite food.〟
I hope I'll get along with him from now on.
他打招呼,然后开始自我介绍。〝我是16岁的詹姆斯。 苹果是我最喜欢的食物。
我希望从现在开始我和他相处。
真是不忍直视呢。 (译注:两句英文的翻译为了符合本句的要求,特意使用了AI翻译。)
若是交给明白“英语不光光是一门学科更是一门语言”这一道理的人就不会这样翻译。
他们会翻得更为流利。
在这一点上,茉莉是满分。
“你好”,说着,他介绍起了自己。他的名字是詹姆斯,今年16岁。喜欢的食物是苹果。
我希望从今往后能和他好好相处。
先是在脑中描绘出场景,接着用自己的话将它转述出来。
虽然在考试时,两者能得到同样的分数,但是在读外文书或是实际的外语会话时却有着天壤之别。
「嗯,看起来你理解的还不错」
「这里翻译起来有点难,我花了好久」
「嗯,是虚拟语气啊。确实是很复杂,也有不少人就这样把句子的固定形式背下来了」
「老师知道怎么做吗?」
「这种程度还是没问题的」
教科书上的练习题被我们一一解答了出来。
一开始还是用铅笔抵着下巴,一副困扰模样的茉莉不一会儿就理清了语句的结构。之后的事我便没有插手了。
她的手一刻未停,甚至将所有的应用题都做完了。
回过神来,钟表即将指向九点。
差不多到茉莉回去的时间了。
「做完了—」
嗯—。茉莉舒心地伸了个懒腰。
「谢谢,都是托了穗积老师的福」
「不至于不至于。最后那一页你不是一个人做完的吗」
「是穗积老师教得好,简单易懂」
「嗯,茉莉也努力了呢」
就这样,我下意识地抚摸起茉莉的脑袋。轻轻地,慢慢地,如同上等的丝绸一般触感让人心旷神怡。
「唔唉!穗、穗积老师!」
「怎么了?」
「这个、实在是有点,不好意思」
小声呢喃着,茉莉的脸颊被朱色所染红。
看着这样的茉莉,我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些什么。
我立即将手抽了回来。
「那~个、对、对不起」
「也不是讨厌啦,就是」
「嗯。那个,真的,对不起。我没有恶意的,不要起诉我啊」
我后退几步,以土下跪的姿态趴在了地上。
这样做的话就像是性骚扰一样了吧。故意这么做的话也就算了,明明是无意识的举动,却不知道为什么涌出了一种罪恶感。
茉莉微微低下头,用手梳理着被我抚乱的头发。正因如此,我看不到她的表情。
「没事的,我不会起诉老师」
接着,我的耳边响起了一个细微的声音。
「只是,那个,以后可以继续教我吗?」
「啊啊,嗯,随时可以」
我用力地点下了头。
在这之后到考试结束之前的那10天里。
我成为了茉莉的家庭教师。
「马上就是年末了呢」
「是呢」
我们悠闲地钻在被炉里,吃着茉莉买来的柑橘。今天也完全没有干劲的我,决定休息。
电视荧幕上是最近在年轻人之间流行的搞笑艺人。我呆呆地看着他们装傻充楞,犀利吐槽,着实有些好笑。
“柑橘上的白色丝状物在拉丁语里好像是‘Albedo’哦,听起来很帅呢。”我展示起了自己的小聪明,茉莉则是”这样啊—“笑着倾听着。
真想一直这样下去。
但是,这么恶心的话我是不会说出口的。掰开茉莉剥好的柑橘,我将一片放入口中。水果独有的甘甜在口中蔓延开来。
剥好柑橘,茉莉的指尖微微有些泛黄,
「穗积老师,说起来,这次的期末考试」
虽然她装作是突然想到的样子,但我知道她一直在计算着说这话的时机。”咕“地一声,我吞下嘴里的柑橘。
「我拿到了至今为止最好的成绩。谢谢老师」
「那真是太好了。但是,这全是茉莉自己努力的结果哦。之前我也说了吧,学习是只要努力就能获得成果的,也就是说,这次的成绩也是你努力的成果罢了」
「但我还是想感谢老师,所以,我做了这个」
说着,茉莉从书包里拿出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纸杯蛋糕。尽管已经凉了,但依旧能看出烤制时火候掌握得恰到好处,十分诱人。
「我能尝尝看吗?」
「当然,老师吃了的话我会很开心的」
刚想打开包装,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嘴里还残留着柑橘的甜味。
「能帮我倒一杯咖啡吗?」
「嗯」
呆呆地看着电视,接着咖啡香味飘到了我的身边。随着茉莉过来之后,我能喝到真正咖啡的机会也变多了起来。
据说茉莉家附近有一家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定制咖啡豆的咖啡店,她时不时地会买一些符合自己口味的豆子过来。
香味完全不一样。茉莉本人是这么说的。
回过神来的时候,我的面前多了一个白色的杯子。
「还请趁热喝掉哦」
「我开动了」
享受着清香,轻嗫一口。
「啊,这次的好酸啊」
「是轻度烘培的关系,酸味会比较重。老师不喜欢吗?」
「不会,很好喝」
就算这么不争气再怎么说也是小说家,我一心想着要用更加丰富的表现手法来表达自己的想法,结果却还是只说出这样的话。这样可不行啊,想描述的话,明明可以从很多地方去着手,哪怕只是酸味也有很多种类型和浓度啊。
但总感觉想得越多,就会离事物的本质愈远。
当人吃到真正的美味时,肯定除了好吃一词,再无二话。
我一边思考着,一边注视起杯中漆黑色液体的表面。
白色的热气升腾,消散。
稍微冷却一点后我又喝了一口,舌尖上的味道变了。
不可思议的,咖啡的味道和香味都增色了不少。
看着茉莉难得一见的紧张神情。
我将一小口蛋糕放入口中。留在齿间的微甜以及蓬松感是手制蛋糕独有的味道。啊啊,果然。
蛋糕充分验证了我之前的理论。
我端起蛋糕,笑着对茉莉说道。
「嗯。这个,很好吃」
「那就好」
像是松了一口气,茉莉笑着将咖啡杯抵在了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