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距离真正的春天还久得很,此刻依旧下起不合时节的风雪。
前几天相较之下宜人的天气就像一场谎言,如今视野中只有风和雪。
「真是的,拜托饶了我吧。干劲都没了。」
完全没有防备雪患的道路因为这场意外的降雪,交通完全瘫痪。
即使如此,他依旧顺利抵达现场。因为只有这一天,他说什么都想亲临现场。
如今这个世道,就算不必特地亲临现场,也有很多确认的方法。
即使如此,他依旧坚持前往,只是纯粹想体验那股成就感。如此而已。
他万分谨慎地往前,小心不被积雪绊住脚,最后终于抵达目的地。
「哦哦。」
他原以为在这个大雪天之中,不会有多少狂热的人前往现场,没想到除了自己,意外有非常多人聚集在此。眼见此景,他松了一口气。
既然有这么多人,活动应该不至于因为天候不佳而中断。
天气越来越恶劣,已经不能用天空的明亮程度来判断时间了。
但每个人还是屏息等待那一瞬间──早上九点的到来。
按照表定时间。那张布幕如文字所示,被揭开了。
他咽下一口唾液,手里紧握一张纸片。
接著──
「有了……」
以时间来说,只有短暂的十几秒。
白色的布幕被揭开后,底下是一块写满数字的布告栏。
剑崎康雄在这样一个地方,只用了十几秒,就找到自己的准考证号码在上头。
「……呼……」
他原本以为心中涌现的喜悦会更激烈。
以为可能会发出大叫。
但如今占据内心的感受,却是一股奇妙的成就感,与某种达观感受。
「这样就来到起点了。」
康雄接著对了三次号码,确认无误后,从口袋拿出手机,然后放在耳边。
『您、您好,这里是剑渠……啊!』
电话响了一声就接起来的人跟康雄不同,显得非常紧张,不只讲电话吃螺丝,还把话筒弄掉了。
康雄听见从话筒另一端传来的夸张碰撞声,反射性将手机从耳旁拿开。
「……喂,冷静一点。你怎么比在现场的我还紧张啊。」
康雄一边听著话筒另一端的道歉声,一边有些得意地开口:
「我考上了喔。早稻多的政经。」
说完这句话的瞬间,对方再度发出无法把手机放在耳旁的巨大骚动。
「喂喂,拜托冷静一点啦。你叫成这样,反而会让我很冷静。外面是暴风雪耶。」
康雄说著,仰望贴有一般入学考合格者榜单的布告栏。
「对。嗯。雪这么大,我马上就坐电车回去。应该会误点得很严重,但至少多少有在动。嗯。对啊,这个真的是最低标了。」
康雄的视线离开布告栏,接著回头望向东京都内这间难考的私立大学──早稻多大学的大讲堂。
要不是现在置身风雪之中,屋顶上的积雪看起来是不是就会稍微奇幻一点呢?
不,应该不会吧。
因为康雄不会来就读他以第一志愿报考并且合格的早稻多大学。
「好了,有事我会再联络,但反正我会先回家,可以帮我热好洗澡水吗?我现在已经快冻死了。嗯……咦?喂喂……」
听见透过话筒传来的声音,康雄不禁苦笑。
「已经太迟啦。这不是我们一开始谈好的吗?我可是做到了喔。所以这次轮到你了。」
电话的另一头是哭泣声。
但并非喜极而泣。
而是悲伤。
就某种意义来说,这样的反应也在意料之内。
因为──
「我已经决定要挺身而战了。这么一来,我就实现了你开出的条件。现在换蒂雅娜你了。」
※
「喂,威廉。我有一件事想问清楚。」
「什么事?」
那一天,康雄从奥登遗迹前往死者之地,这么问威廉:
「我说什么都得死吗?」
「我不懂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我从莱雅这边听说了。柯尔和贝缇莉彩说到底,都是为了防止死者的世界满溢。我不是很明白确切的状况,但我猜现在死者已经太多了,多到死者之国无法容纳。我是不清楚柯尔的做法,不过贝缇莉彩•海拉想让死者滞留在生者的世界,直接让生命进行循环。这是我的看法。」
「嗯,你的解读大致上没错。」
「那你的目的又是什么?从你一开始说的话来判断,我觉得你想把我跟和香拉来这个地方。感觉如果不先死掉,就没办法帮助你达成目的。可是我现在使用『门闩』来到这里了。这样难道不行吗?」
「……」
「贝缇莉彩利用门闩,把大量的禊送到生者的世界。实际上也很精准地挑选死者,然后放出来了。既然这样,要逆向操作也行吧?」
威廉思索了好一阵子,最后伸出没有拿著提灯的右手,立起三只指头。
「有三个问题。首先,距离死者之地不堪负荷,生命流动无法再循环,已经没剩多少时间。就算你经由门闩来到这里,现在也没办法自由行动吧?你从刚才开始,就一步也没离开过自己现身的地方。这样根本派不上用场。另外,如果要等你成长完全,别说死者之地会不堪负荷了,贝缇莉彩的计画也会先达成。」
「……原来如此。那最后一个呢?」
「凡是有生命的人,都无法抵达逝都。」
「逝都?」
「就是让死者之地发挥其作用的生命循环系统的中枢。只有这件事无法改变。只要你维持活生生的躯体,就无法穿越死者之门。以现状来说,生命循环除了由你们直接凭吊,没有任何穿越逝都的办法。不过地球和安特•朗德都增加太多死者了。死亡来不及消化,结果开始停滞﹑侵蚀生命。柯尔和贝缇莉彩希望维持系统,想办法提升效率。」
「……那你呢?」
「我想破坏生与死的循环系统。和想维持现在的状态并提升效率的柯尔、贝缇莉彩,算是目的完全相反的对立状态。」
「破坏之后会怎么样?难道你想说,人就不会死亡吗?」
「我才不管那么多呢。」
「啊?」
威廉突然说出不负责任的话,让康雄瞪大了眼睛。
「现在死者不是没办法顺利重生吗?要是你破坏了那个重生的系统,才真的是莫名其妙。」
「我什么时候说过生命循环就是『重生』了?」
「什么?」
「没有人知道凭吊之后会变成什么。逝都的系统确实是净化灵魂,使之重获新生。但根本没有人死了之后,下次还会是人的保障。」
威廉的赤瞳发出更强烈的红光,那张笑脸显得非常疯狂。
「这样很讨厌吧?不管积了多少阴德,死了就没了;不管干了多少恶事,死了就自由。怎么能允许这种事呢?既然能够循环,那我希望可以留下刻在灵魂上的业报,也应该被留下……所以……所以我才会脱离系统。利用灯火,获得了这盏提灯。获得了蒙骗死亡,掌握生命面具的力量。」
康雄对「面具」这两个字有印象。
那是莱雅说过的话。
柯尔是灯火。贝缇莉彩是女王。而──
「亚尔克指的是你吗?」
「那只是逝都的死者们擅自这么叫罢了。是我为数众多的其中一个名字。柯尔和贝缇莉彩也是他们随便报上的名号。我的……我的名字只有一个,就叫威廉。取名的人虽是个烂得无药可救的人渣,却是我最爱的亲人。剑崎康雄,我告诉你,我信不过啊。说自己再也不想生而为人的人。碰上不如意的事,碰上糟到不能再糟的坏事,难道不会想要对促成这种局面的人复仇吗?这样的人要是变成蛤蛎会怎样?明明不想活了,却想变成『其他生物』,简直笑死人了。你不这么想吗?」
「抱歉了,我没对人生那么绝望过。因为我生长在日本──生长在上班族的家庭之中。以世界水准来说,算是相对有福气的人了。」
「说得也是。你比我以人类的身分降生时,还要有福气多了。不过这根本无关紧要。不管怎么样,我都想破坏以这个生命循环为前提的系统。我想见识破坏之后会是永远还是停止。所以了,剑崎康雄。」
威廉一口气来到康雄面前。
来到几乎感受得到气息的距离,一看见威廉那只赤瞳的光辉,康雄因为恐惧,忍不住想退后。
「你动不了吧?因为你被生命绑住了。你这样无法成为我的同伴。只要你还拥有生命,就无法和我一起战斗,也无法对我兵刃相向。」
「啊……」
威廉将提灯对著在康雄身旁无法转向、从头到尾只能面对逝都的莱雅。
「你……你干嘛……!」
「贝缇莉彩的门闩太碍眼了。硬要说的话,我想拉拢的是优秀成长的活体灵魂,所以她的门闩对我而言,只是
扼杀新芽的障碍。我有我自己的『门闩』就够了。就是因为有你这种杂碎,康雄才会有奇怪的误解。」
「亚、亚尔克!你想干嘛……」
「有什么好怕的啊?区区一个死人。你本来就是个普通的禊。只不过是个生前的人格碰巧复苏,属于贝缇莉彩众多悲哀钥匙串中的其中一把钥匙。你只会危害康雄他们。给我离开翔子•带刀。」
「等、等等……」
莱雅的哀号被提灯的光盖过。
提灯中的红光直扑莱雅的左眼。
康雄的视线无法从威廉身上移开,在这样的状态下,他看到有某种东西在视线角落弹开,接著同一方向传出脚踩著湿润沙子那样的细微脚步声。
莱雅开始往前走。
「……莱雅……」
康雄望著那道背影,发出既非哀悼、惜别,也非愤怒的声音。
然而莱雅──已死的她再也没有回头了。
「没有比脱离逝都还要悲哀的禊了。因为已经脱离勉强还在运作的循环,她只能回到队伍的最后方重新排队。不知道她下次什么时候才能抵达逝都了……」
威廉只目送了莱雅的背影一瞬间,视线马上回到康雄身上。
「如何?反正崩溃就在眼前了。死很快就会倒灌到生的世界。在事情变成那之前,你不赌赌一丝可能性,拯救像她那样哀悲的灵魂吗……你不想见证生与死新的定义出现吗?」
有生,也有死。
死后,逝都就像康雄和其他魔导机士做的那样,以跟凭吊同样的力量让生命循环。
但如果这样的机制已经来到极限,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呢?
情报实在太少了。
康雄的力量实在太弱了。
现在康雄还没有足够的脑容量能回答威廉的提问。
「……我现在觉得贝缇莉彩的方案比较合乎现实。也能理解让矿坑红髓玉渗透各国的做法。因为这么一来,凭吊死者的工作就能交给国营事业代劳了。逝都的负担也会降低吧?」
「如此拖延,根本得不到什么。」
「我更觉得全盘否定古老的东西,自以为有一番作为也不是好事。」
威廉和康雄划下两条似乎在哪个地方听过,却又陈腐的平行线。
「兴致都没了。我没办法让你移动,也没办法杀死来到死者之地的人。唉……日本的年轻人因为社会僵化的缘故,变得有够保守。」
「你也一样是人吧。那就谅解有些人希望维持原样的心情啊。」
康雄若无其事地说完,威廉竟露出出乎他的意料般不敢恭维的表情,就这么盯著康雄看。
康雄隐约觉得,从那只血红的左眼感受到的杀意消退了。
「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是很奇怪。因为我从还是人类的时候开始,就一直被人骂恶魔,一路被贬低到现在。没想到成了这副模样之后,才被当成人类对待。」
「我好歹也是考生。自认理得清谈话的脉络。既然你以前是人,现在把你当人类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的确是。毕竟没有人明文规定。死者也是人类吗……哈哈。」
康雄不明白有什么好笑。
威廉勾起愉悦的嘴角,接著做出意外的行动。
「康雄,这个交给你吧。」
威廉从左手拿著的提灯中,取出其中闪闪燃烧的煤炭,直接塞到康雄的手里。
那只手是康雄来到这里之前,牵著翔子的那只手。
尽管康雄慌乱,却不敌威廉的力气。
塞到手里的煤炭像拳头那么大,虽然发出不祥的火光,却完全感受不到一丝热能。
「你仔细看看吧。」
威廉的手抓著康雄握著煤炭的那只手,举到他的视线高度。
这时候,康雄看见了。
燃烧的煤炭就像受到凭吊的禊那样,缓缓崩解成煤灰,最后掌心留下一支发出金光的筒状小物。
乍看之下很像运动比赛的裁判挂在脖子上的哨子,但仔细一看,会发现那东西小虽小,形状却像角笛。
「圣剑路特伯格。圣杖玛烙。圣弓波摩纳。这些都是人们相信灵魂会从死者之国黄泉回归(复苏),而取名的圣具。然后这是最后一个。圣笛索拉南。」
「索拉南?」
这也是莱雅曾经说过的名词。
但别说蒂雅娜,费格莱德和盖乌斯也没听过。
或许是疑问写在脸上了,威廉不怀好意地再度说出令人匪夷所思的话。
「日本也有盂兰盆吧?我听说索拉南会在那个时候使用。」
「什么意思啊?」
对四位祖父母都健在的康雄来说,盂兰盆就只是一段在暑假期间会弄得很混乱的时期。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意思。
但既然威廉这么说,一定有什么意义吧。
「等你回到奥登,在『门闩』关闭前吹吹看。这么一来,英雄一定会回到他应该存在的世界。」
当威廉说完这句话,康雄的周围突然卷起黑色的煤。
照理说,应该已经空荡荡的提灯内,涌出某样东西,传出宛如小昆虫振翅发出的恼人声响,接著连应该站在康雄面前的威廉都从视野中消失了。
「我期待下次见面时,能得到各方都是正面的回答……」
下一秒,康雄感觉得到这次自己的意识清晰到无法跟军事博物馆时相比,他就这样在雪花球前睁开了眼睛。
他保持著和翔子牵手的状态。
两人的手心之间有一支金色的小笛子。康雄放开翔子的手,拿起笛子含在嘴边,吹出凉爽、静谧又嘹亮的美丽音色。
圣笛索拉南。
在康雄想起他在混沌的死者之国得知它的名字之前,围绕著雪花球、宛如闸门塔中的星星漩涡,就在他们两人面前碎裂,雪白的世界开始扭曲,身在其中并固定著姿势的英雄也开始扭曲。
接著──
「「咦?」」
英雄在他们面前被释放到天空中。
对康雄和翔子而言,那是一片已经看惯的天空。
是白天的所泽航空公园上空。
「应该存在的地方是这个意思吗?」
英雄被释放到所泽天空后,似乎在瞬间挣扎了一下,但当星星漩涡中碎裂的碎片残骸都消失时,他们看见的光景也跟著消散,之后就不知道英雄的行踪了。
「康雄、翔子,你们没事吧?」
他们双双回头,望向战战兢兢询问他们的人。
一回过头,蒂雅娜、和香、费格莱德以及盖乌斯都惊讶地张大眼睛。
「翔子……!」
「翔子姊姊,眼睛!你的左眼!」
蒂雅娜跟和香纷纷上前,见了翔子的左眼后,喜出望外地笑了。
康雄则是牵著翔子的手,就这么看向翔子的脸。
「……还是有点红耶。」
不知是不是因为疲劳,翔子的眼睛有些充血。
但也只有这样。
之前无论用什么手段都遮不起来的黑色火焰,现在已经消失无踪了。
※
至于后来,情况简直是一团乱。
翔子身上已经完全没有禊的气息,左眼也回到原本的颜色。
因此也失去了依存在莱雅身上的俄里翁之力还有其余超人般的力量,不过小花对待翔子的态度依旧没变,因此证明了操纵鳞象的能力完全是翔子本身的才华。
至于巴斯可嘉德,则是为了出现在奥登的十二名日本人吵成一团。
在奥登观测到的魔导异常,最后是以他们来到安特•朗德时产生的异常结案。但要用闸门塔将十二个人送回日本,需要一笔非常庞大的费用。
而且说到底,除了和香,其他人根本没有自己转移到异世界的真实感受,要让这些人理解,也需要一段时间。
以结论来说,康雄是将近一个月之后才回到日本。
由于已经达成把禊从翔子身上抽离这件最重要的任务,所以蒂雅娜先将翔子送回日本了。
就在约定好的第七天,刚好一周。
到这里为止都还好,但为了确保将剩下的十二个人送回去的预算,他们不得不公开康雄的存在。
自动在境内疯传的「盖尔戴特的圣者」,从圣剑觉醒的遗迹中带回新的圣具,让霍斯特罗兴奋得就像一场祭典,彷佛禊的问题已经完全解决一样。
尽管他们隐藏了圣者是勇者英雄的亲生儿子,却有不少人因为他们都是可能拯救世界的存在,而单纯将两人连结在一起。
然而好死不死,列欧尼德编列了一笔预算,以基金的形式捐赠给这位「圣者」,接著再行挪用,全数充当十二人份的转移费用。
使用闸门塔进行一个大人的来回转移作业,需要雷斯提利亚百分之三的国家预算。
当然了,他这个举动并不是打算全以捐款形式筹措十二人份的金额,而是想以这个捐款为轴心,以国营事业设立「圣者支援基金」,收集更多先行投资的资金。
见到这种根本是国家发起的诈欺
行为,就算蒂雅娜再怎么通情达理,也不禁困惑。
但事实上,康雄觉得能短短一个月就回到日本,已经是奇迹了。
弄得不好,就算他直接被捧成国家英雄也不奇怪。但阻止这个状况的人,就是列欧尼德和克罗尼家。
在康雄差点被捧为巴斯可嘉德的国家英雄前,列欧尼德放出假消息,假装康雄已经出国,踏上讨伐禊的旅程了。
虽然康雄觉得都大手笔搞捐款、设基金了,还搞这套。但现实问题是康雄并没有街头巷尾疯传的那些能力,也没有任何手段能根本解决禊的问题。
既然如此,巴斯可嘉德就一边公开进行支援,一边让圣者周游列国,这样短时间内对巴斯可嘉德来说比较有甜头可拿。
列欧尼德的作业和「圣者发祥地」──也就是要塞都市盖尔戴特的魔导机士费格莱德有很深的关系。用于圣者之旅的鳞象小花,现在也被当成圣兽了。
当然了,康雄并没有踏上旅程,他在巴斯可嘉德的闸门塔目送包括和香的十二名日本人回去后,在克罗尼家的安排下,前往雷斯提利亚,使用自己的回程费用,经由闸门塔回到日本。
和双亲一个月不见,重逢却是无比尴尬。
毕竟英雄本应尽到护卫的职责,事实上却根本没能抵达安特•朗德,直接遭到遣返。
圆香则是想起自己三十年前转移的原因,同时察觉和香下落不明也是基于同样的道理,精神大受打击而住院。这些因素层层累加之下,如今家中弥漫著一股非常微妙的气氛。
和香偷偷训练魔法这件事,也成了父母间争执的小火种。
此外更不用说,因为公车事故而下落不明一个月的人们,竟然在某天夜里突然出现在航空公园,造成了世间些许恐慌。
由于和香也是下落不明的人之一,剑崎家数次受到媒体强硬的采访攻势。
回学校上课也是困难重重。
预料之外的一个月休学,加上那件公车事故的影响实在太大,康雄跟和香也无法顺利回到学校。最后他们周遭生活稳定下来,是在康雄六月结束安特•朗德旅程后的三个月,也就是九月底的时候。
当周遭的反应总算不再那么激烈时,康雄和蒂雅娜却开始频频起冲突。
「和香!你又把浴缸的热水冻起来了!你搞什么鬼啊!」
「对、对不起啦!其实我只是想用气雾魔法而已!」
这天的家庭会议在和香洗澡时,把浴缸的热水整个冰冻起来开始。
和香独自学会炎之辙魔法,后来完全没有反省,应用了她在巴斯可嘉德期间向费格莱德和盖乌斯询问的各种魔导基础,擅自勤奋地进行魔法训练。
不管圆香、蒂雅娜或哈利雅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最后独自学会了冻结和电击魔法。
「我才想说禊不会再来了,结果你以为你这三个月来破坏了多少东西啊!客厅的灯、浴缸,甚至连庭院的树都被你冻到枯死!你给我差不多一点!」
「我都道歉了嘛!」
康雄一边听著这对母女的争吵声,一边被迫隔著客厅茶几,坐在双手交叉在胸前,一脸严肃的蒂雅娜面前。
「要我说几次都行,我反对。我无法接受。我不会再让雷斯提利亚和巴斯可嘉德跟剑崎家扯上关系了!康雄你就在日本过著安全的生活吧!」
「我不是都说不行了吗?我跟你说过了吧!我在奥登跟威廉说了什么。」
「我就是听了才说不行!话是那个威廉说出来的,相信的人才有问题!不管怎么样,今后安特•朗德的问题,必须由安特•朗德的人自行解决。圣者康雄现在也在安特•朗德的某处,默默地跟禊战斗,拯救众人。这样就好了!」
「才不好!我有整整一个月的时间都在巴斯可嘉德露脸耶!结果现在却藉口待在日本,就这样淡出,那岂不是背叛那些来依靠我的人吗!而且巴斯可嘉德会以诈欺罪被起诉喔!」
「是那些擅自抱著期待的人不好!那些人就跟以前的我一样,完全不顾康雄你们的想法,抓住你的善意,最后要求只会越来越过分!不管是雷斯提利亚还是巴斯可嘉德都不例外!安特•朗德不可以再依赖外来的英雄了!」
「我就叫你听我说话啊!我又不是对每个人都会伸出援手……」
「康雄你有其他应该伸手接纳的对象吧!你给翔子回答了吗!」
「现、现在跟带刀同学的事无关吧!」
「有关!你与其插嘴安特•朗德的事务,还是先解决身边的悬案吧!」
「和香,小川先生寄冰淇淋礼盒来给你喽。」
「英雄,请你不要说那么悠哉的话,跟我一起说几句呀!」
「咦?啊……啊~那个,康雄,我放个马后炮,当勇者很麻烦喔。」
「我知道啦!」
「……康、康雄,我问你。」
「怎样啦!」
「你真的……真的没有看吧?我放在雷斯提利亚的带子……」
「……没有啦。我忘记这回事了。你就相信我吧。」
「嗯,那就好,没看就好。嗯。」
「英雄!请你不要重提会让康雄想去安特•朗德的话题!」
「可是我很在意啊……」
从安特•朗德回来后,经圆香提点后,英雄也想起自己转移到安特•朗德时的事,但对他来说,却形同想起一段黑历史。
高中时的英雄向往著成为电影导演。
他把学校影像研究会──简称「影研(EIKEN)」的摄影机带到校外,一个人四处拍摄。
当时他为了拍摄山林风景,偏离山路,走进禁止进入的区域,结果脚一个踩空,从悬崖摔下来,就这么转移到安特•朗德。
那时的英雄除了带著摄影机,还有长期摄影用的口粮、帐篷,以及摄影用的小道具。此外甚至还带著写脚本或指导演员时用的国语辞典和发音辞典。
安特•朗德的八厘米影片技术之所以如此普及,以及很多人过分擅长日语的现状,全都是英雄少年时的梦想促成的结果。
另外这是杂谈,多数武机之所以会和手枪的构造相同,是因为这时的英雄迷上了西部片,在带过去的小道具中,有一支模型枪的关系。
「不,这跟老爸留在那里的带子无关,我就是要去安特•朗德!」
「不行!算我拜托你,请你放弃吧!」
「和──香──!为什么洗好的T恤焦黑了……!」
「因……因为我们家没有乾燥机嘛。所以了……」
「和香──!」
「对不起对不起!」
「首先,蒂雅娜!你不是说过要在我身边一起战斗吗!那个约定要怎么办啊!」
「啊……什……那、那是因为……那个时候在翔子面前……我那个时候没想到事情会以那种方式解决,所以顺势就……!」
「但那不是谎话吧!」
「康、康雄,你靠太近了!你……你先走开!」
「哎呀,我去跟翔子姊姊告状吧~」
「和香!我的话还没说完!」
一点都不紧张。
这么没有紧张感,实在难以想像这家人曾因为异世界的事务,陷入生命危险中。
这一切或许是因为康雄从安特•朗德回来之后的这三个月里,安特•朗德没有任何动作,禊也没出现在日本的关系。
影响最大的,是蒂雅娜彻底要让剑崎家远离安特•朗德的各种问题。
蒂雅娜一开始的立场是召唤英雄前往安特•朗德,如今已经完全转换成保护剑崎家了。
「可是啊,如果威廉他说的话是真的,那不是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吗?这次是刚好和香的伙伴里,没有能策动日本舆论和情报的人。如果以后日本像安特•朗德那样开始出现禊,绝对没办法马上有应对手段。既然这样,我从已经对禊比较了解的安特•朗德那边守候事态的进展,等到有万一的时候,不是比较容易保护日本吗?」
「这个……是这样没错……」
「你刚才搬出带刀同学的事来压我,可是我觉得就算是为了保护她,我更应该去安特•朗德拟定将来的对策。我先声明,我可不是想逃避大学考试。之前那一个多月留在安特•朗德的时间,让我找到了我将来真正想做的事了。我要从安特•朗德守护这个世界。我不像和香那么厉害,可是我这三个月也不是什么都没做。上次我碰巧在路上遇到被速克达撞倒的孩子,我用五秒就完全治好那孩子的伤,然后用电击魔法抓到犯人了!」
「你干嘛若无其事做那种会上新闻的事啦!」
蒂雅娜仰天长啸,英雄则是有些尴尬。
「康雄,美国电影里也有演,就算你有了特殊能力,想用来造福世界,
也一定会碰上极限。你一定会碰上无法拯救别人的悲伤!」
「英雄你别来乱了,请你快点把冰淇淋冰进冷冻库里!那是人家送的礼物吧!」
过往的勇者始终抱著小川送来顺便问好的礼品,倾听蒂雅娜和康雄两个人的争吵,但最后也只能沮丧地照著蒂雅娜所说,离开现场去处理那盒冰淇淋礼盒了。
「喂,蒂雅娜!拜托你体谅一下好不好!」
「呀呜!」
英雄离席后,蒂雅娜重新转头面对康雄,康雄却从正面抓住她的手,发出意料之外的悲鸣。
「是我自己想这么做啊。发生了这么多事,我想这么做。我不是本来就有说过,考上大学之后要去安特•朗德吗?现在只是稍微提早而已啊!」
「那……那个,康雄!可是当时和现在的情况不同……」
「没错,我知道情况不同了!可是你不是也说了吗!你说我是独当一面的战士了!」
「我……我是说过,但那是顺著当时的气氛啊。我是没有说谎,但这两件事不能混为一谈……」
「我使用魔法的技术的确还不如和香,可是我有在锻炼身体,每天也会自己在学校进行晨练,我现在可以连续唱三个小时的凭吊之歌!拜托你啦,蒂雅娜!」
「那个……康雄,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你先放手……」
「而且还有索拉南啊。我觉得只要我拿著那玩意儿,就斩不断跟威廉的缘分。」
「那种东西趁著收不可燃垃圾那天丢掉就好了!」
「要是真的那么做,那家伙更会气得跑出来啦!我现在不觉得自己赢得了他。」
「总、总之就是不行!我说不行就是不行!还、还有,你的手……握太久了。我……已经了解你的心情了,你先放手……」
「……人家都说不行了……你还握著蒂雅娜小姐的手一直逼她。阿康你在干嘛啊……」
「啊……我刚才在那边碰到翔子……我是不是不会挑时机?」
「「啊……」」
当这场争吵如火如荼时,哈利雅带著翔子走进来,立刻明显地促成误会,翔子的左眼虽没有喷出火焰,头上却几乎长出看不见的角。
如此和平的日子就这么持续。
十月中旬,就在禊、安特•朗德,一切的一切即将淡化的时候。
在这个白天日照时间明显变短的时候,和香就读的北平国中有学生表示,附近有可疑人士出没。
那是个恶质的随机砍人魔,专挑人少的夜路攻击人。
警察加强了警戒,康雄等人也一边跟著提高警觉,一边生活。但就在某一天,这件随机砍人事件出现了受重伤的被害者。
不幸的是,被害人是值勤警戒的警察。
这次的犯案地点有较多路灯,附近的店家也设有监视摄影机。在这样的地方犯案,让人忍不住发出冷颤。但最震惊的人,是看到新闻的所有剑崎家相关人士。
新闻报导了随机砍人魔的情报,也就是是受害警察巡逻地点附近的影像,影像拍到一名异形男子从黑暗中现身。
新闻说那是案发现场附近的光源位置关系,犯人的身形才碰巧变得一片漆黑。但剑崎家、魔导机士们还有翔子都一目了然。
那是禊。
单枪匹马,突然就现身了。
安特•朗德那边没有任何可疑的报告,也没有人见到贝缇莉彩或威廉的影子。
野生的禊出现在日本。
这件事实令剑崎家很是震惊。
威廉•巴雷格所说的话,该不会是事实吧?
这样的疑惑瞬间增加。
当然了,这个禊是威廉为了煽动剑崎家的不安,而放出来的可能性并不是零。
虽然不是零,见到日本又成了禊出现的环境,这让剑崎家和带刀家再度点燃警戒的灯火。
警戒了一个星期后,发现那个禊并将之击退的人,是下班回家正好遇上的英雄。
他根本不必召唤路特伯格,只用简单的格斗技和单纯的魔法,就让禊无力化。接著只要唱出康雄他们教的凭吊之歌,要凭吊一个禊,对英雄来说一点也不难。
英雄持有从死者之国诞生的圣具路特伯格,既然打倒禊的人是他,也就无法得知那个禊属于哪个世界,不过就在英雄报告他打倒那个禊的当天,剑崎家找来翔子和哈利雅,召开家庭会议。
每个人的表情都一样严峻。
「我还是过去吧。」
没有人持反对意见。
「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可是果然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我想去安特•朗德,跟那边的人交换情报,做好将来日本出事的准备。如果没事就算了。可是如果现在事情已经快发生,那我……」
「阿康……」
不安的翔子小声地开口想说些什么,却又马上闭起嘴巴。
那段和康雄一起在安特•朗德旅行一周的记忆,阻碍著总是优先理性、良知的翔子出声。
因此──
「我有一个条件。」
蒂雅娜代为开口。
「康雄你说如果没事就算了,但到时候,你等于是完全放弃了在日本的生活。你的故乡是日本。你不能搞错这一点……所以……」
这整件事或许就像绕来绕去,结果依旧在一条死路中绕远路一样。
即使如此,在抵达终点前的路途,对剑崎家、对剑崎康雄、对把异世界的问题带到他面前的蒂雅妮丝•克罗尼来说,都是不可或缺的远路。
「请你考上大学。请你坚守自己在日本社会的基础。只要做到了,到时候……」
蒂雅娜面对著康雄,这么说道:
「圣者康雄,我会带你前往安特•朗德。」
※
以康雄过去的成绩来说,考上早稻多大学是一大创举。
因为他升上高三后的成绩,就连低早稻多两个偏差值等级的大学,也都是C判定。
但后来他跨过安特•朗德和公车事故的种种,努力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实力连升两级,蒂雅娜和翔子都坦率地夸奖他了。
这段时间,他也勤于训练魔导和魔法。
虽然还是老样子,只会用治疗魔法和电击魔法,即使如此,根据哈利雅的说词,给他的评价已经上升到比刚进骑士团的菜鸟还好了。
这么一来,康雄就算是做好前往安特•朗德最基本的准备了。
「……」
康雄从最靠近大学的高田马场车站搭乘下行电车,车厢里意外没什么人,电车速度虽然不快,途中却没有因为下雪而临时停靠,只比平常晚了三十分钟抵达所泽车站。
当他下车的时候,原本猛烈的风雪已经停止,风也不再吹了。
康雄一边祈祷住家附近的道路别积太多雪,一边走出剪票口。
「……欢迎回来。恭喜你了。」
接著在那里跟等待他的翔子撞个正著。
「对不起,我想说回去之后再通知你。」
「嗯。我从和香那边听说你应该会这么打算。」
「……这样啊。」
双方撑著各自的伞,走在寂静的住宅街道上。
「放心吧,我不会阻止你。」
「……」
「因为这是打从一开始就决定好的事嘛。考上大学之后,你就要去安特•朗德……」
「……嗯。」
「要去巴斯可嘉德?你让人家做了很多乱来的事吧?」
「起点还是雷斯提利亚。最后我想在盖尔戴特一边跟雷斯提利亚还有巴斯可嘉德交换情报,一边借助费格先生和凯特丽娜小姐的力量。」
「这样啊。也是啦,对新上任的盖世英雄先生来说,要是过度偏向单一势力,最后会起冲突吧。」
「还不晓得。这只是我单方面的想法,还不知道蒂雅娜的妈妈和列欧尼德先生怎么想。要过去之后才能实际调整。」
「也对。而且事实上,距离你过去也还有一段时间……你要休学是吧?一入学就休学,简直就是勇者。但再怎么样,你还是会参加开学典礼吧?」
「老爸拜托我一定要参加。」
「那……最慢还有两个月出发吗?」
「嗯。」
「……带刀同学,我……」
「来,这个给你。」
「咦?」
见翔子的侧脸显露一丝落寞,康雄下意识出声呼喊她的名字,却被一样包装精美的细长东西盖过。
「嗯?」
「恭喜你考上大学的礼物。」
「……咦?真的吗?」
「我骗你干嘛啊?好了,快点打开看看。」
「啊,呃……嗯……这个……是钢笔?」
「不是喔。虽然是便宜货,却是正统的沾水笔。就是要沾墨水壶书写的那种……因为我听说安特•朗德的主流是这个。」
「……带刀同学。」
「阿康你啊,是不是现
在见到我了,就急著想给我回覆?」
「唔呃?」
「你的脸上写著『要是去了那边,短时间就见不到面了,快趁现在解决悬案吧』。」
「不……没有啦,也不是这么随便的理由……」
虽不中亦不远矣,康雄拿著全新的笔,内心慌乱不已。但翔子却露出雪白的牙齿,笑著说:
「我一辈子都不需要你的回覆喔。因为你不喜欢我,也对我没感觉吧?」
「……啊……」
「那就算了。因为结果很明显嘛。所以我不需要你的回覆。」
「……带刀同学,我……」
「所以……下次换你跟我告白。」
「……什么!呜哇!」
康雄的表情因为那句出乎意料的话语慌乱不已,接著一颗雪球就这么用力砸到脸上。
他急忙拍掉脸上的雪后,发现翔子已经在远方。
「我要走这边!再见啦!」
那个十字路口的确是区隔翔子和康雄回家路线的十字路口。
但康雄不知道为什么,觉得那就像是翔子诀别的证明,因此连追上那道逐渐远去的背影都做不到。
正当康雄慎重地将稍微被雪沾湿的包装收进口袋,发现里头有一张硬质的纸。
他猜想大概是这只笔的使用说明书,于是往内部看了一下,这才知道那是翔子手写的卡片。
『说不定会变成比剑还要强的笔喔。加油吧,新任圣者大人。 翔子』
后来的两个月,康雄就再也没见过翔子了。
不管是打电话、传简讯还是ROPE,都没有反应。就算造访翔子的家,也被她的父母委婉拒绝会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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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事情好像闹得很严重啊。就算我再厉害,也没料到结局是这样。和香那件事倒还好。」
「是吗?我倒是稍微有料到。」
蒂雅娜和哈利雅正在打扫两人住的金盏花之丘所泽一○一号室。
哈利雅一样会留在所泽,但蒂雅娜的据点会回到安特•朗德,所以必须把必要的东西拿回去。
「和香还是国中生。身体和心灵都尚未成熟,虽然有才能,胆量却不够。至少要等她从这边的高中毕业……」
尽管蒂雅娜妥协,同意让康雄前往安特•朗德了,却坚决不同意和香同样想去安特•朗德的想法。
因为和香身心都尚未成熟,而且蒂雅娜也找不到能接纳不成熟的和香的地方和单位。
「嗯,这我有同感……但翔子那样好吗?」
「什么意思?」
「没有啦,我还以为翔子是那种想要一个明确了断的人……没想到她会那样封杀康雄,我很意外。」
「这也没办法。翔子和康雄一样烦恼,这是她历经烦恼之后得出的结论。我没有资格多嘴。」
「哦?那我可以说些很政治的话题吗?安特•朗德的人知道康雄是圣者之后,要是再得知他和勇者英雄的关系,我猜旁人十之八九会有莫名其妙的期待喔。」
「同是盖世英雄的孩子,是吗?」
「嗯。是啊,就是这样。」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想。俗话说得好,空谈未来事,鬼都笑你痴。至少现在站在康雄身边,和他一起战斗的人是我。」
「哦哦,嗯,那就这样吧。但我倒觉得你之后二话不说超车,才能省去麻烦。」
「我做不到。那有违仁义、人伦。我已经偷跑过一次了。所以今后必须永远堂堂正正才行。」
「好好好。仁义、人伦啊?好啦好啦。我总觉得好像久违看到少校你最纯真的样子了。」
「是上校多心了吧?」
蒂雅娜耸了耸肩,一边双手交叉在胸前,一边看著墙上日历的备注。
「以后会越来越忙。没空想那些多余的事了。」
「抱歉啦,我闹过头了。」
「我还是听不懂上校你的意思。」
「傻成这样还真是麻烦。对了,你等一下可以把这个拿给康雄吗?」
「……什么东西?这个是一直放在玄关架子上的盒子吧?」
哈利雅递出的东西,是个又小又单调的木盒。
「我可以打开看吗?」
「行啊。反正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蒂雅娜打开盖子,发现里面放著很像手环的东西。
「……上校,这是玛尔费克的……」
「在闸门塔战斗的时候,康雄替我捡起已经坏掉的它。说这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东西。能变成刀刃的基本元件全都彻底坏了,不过那个手环是我唯一一件从零件开始亲手做的东西。等康雄以后学会使用武机,这玩意儿可以当作魔力传动装置。」
「既然这样,上校你亲自交给他不就好了?」
「交给少校你比较有趣啊。」
「……是是是。确实交到我手上了。」
「但话说回来,接下来明明可能会发展成把安特•朗德全境和地球全体卷入的骚动中……没想到你们每个人都这么悠哉啊。」
「有几个这么从容的人也不错啊。」
蒂雅娜将玛尔费克的手环放回盒子中,然后放在腿上叹了一口气。
「我觉得幸福这种东西,是正因为时代很艰辛,才有去寻找的价值。正因为历经沧桑……才更该努力充实人生。」
「克罗尼少校,你就是那种嘴上说著大道理,结果一回过神来就孤独终老的人。小心一点喔。」
「上校你才没有资格说我!」
蒂雅娜差点忍不住把装有玛尔费克的盒子扔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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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们出发了。」
「我会尽量找时间回来。还有,我也会尽快学会联络用的魔导。」
新的一年,四月。
在深夜的所泽航空纪念公园里。
和去年六月踏上旅程时是同样的时间带。
英雄、圆香、和香、哈利雅,还有带刀一家人都来替即将启程的康雄与蒂雅娜送行。但……
「话说回来……为什么带刀同学你拿了行李来?」
这两个月都无法取得联系的带刀翔子背著一个巨大背包,笑容满面地站在蒂雅娜身旁。
她得意地挺起鼻子,彷佛诉说他就在等康雄这么问,接著高举拿在手中那张疑似奖状的东西说:
「你可以夸我喔。这个是雷斯提利亚王立大学魔导工学系的合格证书。」
「什么跟什么!没人跟我说过耶!」
惊讶的只有康雄一人。
带刀爸妈到底在搞什么鬼啊?
「因为我请大家不要告诉你啊。就算我再厉害,要去考异世界的大学,还是没什么信心。啊,你放心吧,为了搪塞补习班跟高中,我也乖乖考上二桥大学了。」
「……不是,那间大学的等级才不是这种顺便的态度就能考上……」
「怎样啦?你还不是抱著勉强滑进早稻多的心态去考的。」
「呜……」
一旦戳到这一点,康雄也无法回嘴。
「那、那闸门塔的费用要怎么办啊?」
「是列欧尼德叔父出的钱。说是要向翔子致歉,因为巴斯可嘉德过去的种种,将她卷入莱雅的阴谋中。」
「什么……」
「呵呵呵,为了看你这张大吃一惊的表情,我努力总算有价值了!……还有啊,阿康。」
翔子突然放低音量,来到康雄耳边悄悄说:
「我啊,可不是什么心胸宽大的女人,可以容许你跟天秤另一端的女人独自旅行。」
「我、我才没把你们放在天秤……!」
「虽然跟蒂雅娜小姐分量相等感觉很不赖,心情还是很复杂。所以我才决定追上你。」
「……!」
康雄求助般地看向翔子的父亲浩介,但浩介只是一脸达观地耸了耸肩。
「高中毕业后就离开父母的小孩子并不罕见。现在世界有难,我不能阻止想替世界尽一份心力的孩子。翔子,你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好好加油吧。康雄小弟、蒂雅娜小姐,翔子就麻烦你们照顾了。」
因为这一句话,翔子前往安特•朗德已成了既定事实。
「真、真的假的?」
「真的。」
「是真的。好了,康雄,翔子,闸门塔差不多要开启了。」
众人在蒂雅娜的提醒下仰望天空,过去曾见过的星之塔随即屹立在夜空之中。
他们三人接受双方父母以及顺利考上第一志愿高中的和香送行后,身体就这么轻盈地往天空飘。
蒂雅娜是一个人。
康雄则是背著翔子漂浮。
「没想到才过了一年,儿子就变成飞行少年了。」
英雄喃喃说著,圆香却是狠狠地瞪著他。
「……我只是想说说看嘛。」
「……康雄,你可能觉得我唠叨,但你要乖乖听大家的话,还要注意身体健康喔。翔子,康雄就麻烦你了喔。」
「包在我身上!」
「翔子
,那个……你要好好用功,回来再教我魔法喔!」
翔子的母亲洋子还是老样子爱作梦。
「翔子姊姊!蒂雅娜姊姊!哥哥就拜托你们了!要是真的对他大失所望,随时可以回来喔!」
「好的,你放心!和香你也要保重!」
「谢谢你,和香!到了紧要关头,我会回老家避难的!」
「啊……看样子短时间内是不会回来了。算了,路上小心喔!」
当每个人说完各自的道别话语,他们头上的星之漩涡的声音也渐趋高亢。
「闸门塔就快开了。」
蒂雅娜的这句话就像信号,星之漩涡的洞口随之穿透天空。
「好了,我出发了!」
「我会联络你们的!」
「英雄、圆香、和香!谢谢你们的照顾!」
上一个时代的勇者静静目送著康雄、翔子以及蒂雅娜缓缓升上闸门塔。
(插图011)
「康雄!」
这道声音将少年往更高的地方推去。
「你不用担心这边的事。身为男人,既然决定要这么做了,就要确实做到好啊!」
「好!」
就算回答,对方也已经听不见。
康雄轻轻举起手,点了点头,接著朝天空笔直飞上去。
进入闸门塔后,背后的景色便融入星空,接著急速远去。
少年离开双亲的庇护,以自己的意志选择自己的道路。如今他徜徉于星空之中,往崭新的世界前进。
上次的异常状况没有发生,他们在星空隧道中前进约两个小时后。
前方出现了新的光芒。
「那就是雷斯提利亚的王都。也是闸门塔原本的出口。」
康雄和翔子坚定地点了点头,回应蒂雅娜的声音。
「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来到这里呢。」
「对啊,不过总算要从这里开始了。」
原本只是勇者犬子的小孩,如今蜕变为开辟自己人生的战士,穿越星空隧道。
「康雄、翔子。」
少年真正的冒险,即将展开。
「欢迎来到安特•朗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