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uly III
1
我又做噩梦了。
与之前的梦魇不同,内容不是对于已经开始的“灾厄”的自责……
“死者”是谁——?
重复着独自在黑暗中反复询问的梦境。
“死者”是谁——?
回应着问题,各种各样的人的脸接连出现。
风见。敕使河原。望月。——我转校以来交往过的人们。
剑道部的前岛。水野·弟。前排的和久井。赤泽。杉浦。中尾、小椋。……虽然没有亲近交谈过,但是他们和她们的姓名和面孔都非常清晰。
还有……鸣。
还有很多其他的三年级三班的同学们。究竟谁是今年的“另一个人”=“死者”呢。
在黑暗中陆续路线出的他们、她们的面容。那些轮廓一个一个崩溃,最终变成散发着腐臭的可怕物体。变成在恐怖电影里司空见惯的化了某种特殊的妆容的面孔。然后——
最后一定会出现的,正是我——榊原恒一的脸。
只在镜子也照片里见过的,我自己的脸。那轮廓果然也慢慢崩溃,变成了可怕的样子……
……我?
是我?
难道我自己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就是混在班级里的“死者”吗?
——怎么可能?!
一边抓着自己崩溃的面孔一边发出可怕地呻吟声……然后我突然醒了过来。因为每夜都会这样——
难道说“死者”真的是我吗?
我也曾认真考虑过这个可能性。
“死者”并不知道自己是“死者”。他或者她在的记忆改变或调整到自己并没有死,现在仍然活着。
……也就是说——
也不可能想到我自己其实就是那个“死者”吧。
今年四月初,教室里的桌椅是足够的。然后到了五月便少了一套。是因为我在中途转学过来了。
我是意外增加的一名学生。我即是今年的“另一个人”=“死者”的话——
如果只是自己没有觉察到,祖父母和怜子也忘记了我早在去年或者前年死去的事实,所有的记录也被篡改得合情合理……
不,等等——
我用力摇摇头,把手掌放在胸口——边确认了在规律跳动的心跳,一边让自己冷静下来考虑着。
千曳和鸣所说的,关于“另一个人”=“死者”的基本法则——
每年的“死者”都是从二十五年前开始的在三年级三班发生的“现象”中丧命的人。
“灾厄”所波及的范围是班级成员和隔代直系亲属以内的有血缘关系的人。但即使是包含在范围内的人,只要离开夜见山就是对象外了。
依照这个法则来看的话,我怎么样呢。
要因这个“现象”而丧命的话,至少过去曾在这里居住过。这是必要条件。然后那时候,要么我自己属于三年级三班,要么我的隔代直系亲属以内的什么人属于三年级三班——但是却没有这种事。
妈妈上初三的时候,我当然还没有降生到这个世上。怜子初三的时候,虽然那年春天我出生在这里,但是怜子和我是姨母和外甥的关系,不在“灾厄”的范围以内。虽然影响到了我的母亲理津子,但是却不会影响到我……
十五年前的七月份妈妈死去,在那之后,我作为独生子一直与父亲在东京生活。与夜见北的三年级三班没有任何关系。然后今年四月,上了初中以后才头一次到这里……
……不可能。
噌噌……的重低音似乎隐约在什么地方响起来。什么——?我只有一瞬间感到有些奇怪,然后就马上消失了。
不可能。
我对自己这样说。
果然我不可能是“死者”。
住院的时候来病房里看我的风见和樱木,看他们当时的表现应该也已经这样确信了。
那时候他们的确实是问了……
——你第一在夜见山住吗?
——我想说不定你以前在这里住过。
——没长期在这里呆过吗?
怪不得我觉得问题有点奇怪,原来他们俩是在调查我这个转学生是“死者”的可能性。
然后最后,风见提出要握手。
“那也是确认中的一步吧。”
这是鸣告诉我的。是在暑假之前的事。
“好像说‘死者’在第一次见面时握手的手非常冷。有这样的传闻,所以……不过呢,这个传闻其实很可疑,千曳说就像事后又随便加上了一个尾巴一样基本不可信。”
但是,如果我是今年的“死者”的话,如果那时候风见和樱木觉察到这件事的话,他们又打算怎么做呢。
对我的问题,鸣也做出了回答。
“那样的话,在五月份榊原开始来上学的时候,就会代替我成为‘不存在之人’了。”
“我吗?”
“对。大家把本来就不应该存在的‘另一个人’当作‘不存在之人’无视。这样就完全合理了吧。应该比无视代替的‘不存在之人’要有效得多。”
“那样‘灾厄’就不会发生了?”
“应该是吧。”
“那么——”
我不禁又问了一个问题。
“如果在此之后知道了‘死者’究竟是谁的话?从那时候开始,把那家伙当作‘不存在之人’的话……”
“我觉得那肯定不行。”
鸣简单地否定了。
“因为‘灾厄’已经开始了。所以无论现在怎么做都……”
2
我在暑假开始的第四天,七月二十五日的晚上,终于又与远在印度的父亲谈了一次话。
“哦,已经是暑假了呀。你还好吗?”
毫不知情的父亲的第一句话依旧轻率。
“还凑合吧。”
我用一如既往的语气回答说。因为我认为告诉他发生在这边的事情并不好。也觉得就算告诉了他也没什么用。
“说起来恒一,你知道后天是什么日子吗?”
被这样问到,我瞬间心跳了一下。——虽然这样,却尽量像没事一样回答说:
“啊,你还记得呀。”
父亲略微加强了语气。
“那是当然的嘛。”
后天——七月二十七日是忌日。十五年前在这一天去世的我的母亲,理津子的忌日。
“你现在是在夜见山吧?”
父亲问。
“是啊。”
“不回一下东京吗?”
“就是说只有儿子也还是要扫墓吗?”
“不。当然不会勉强你。毕竟没有事先说好嘛。”
“就是啊。我正犹豫着要怎么办呢……”
母亲的遗骨不在夜见山,而是在东京的榊原家的墓里。每年我都和父亲两人去扫墓。在我的记忆中一次都没落下过。
“虽然我想就算一个人也稍微回去一下吧……”
不过要回去的话就不是“稍微”,也可以就那么趁暑假在东京住个够吧。这样离开夜见山的话,至少这段时间里就不用害怕自己会遇上什么灾难了——但是。
“果然我还是放弃了。”
我说。
“我想这里是妈妈的出生地,也是妈妈去世的地方,就算不特意去东京扫墓也……”
“确实也是。”
爸爸立即认同了。
“替我向外公外婆问好啊。虽然我也会直接跟他们联系的。”
“啊啊,嗯。”
我之所以暑假不回东京,第一是因为……果然是因为鸣吧。我怎么都不想把她留在这里而自己逃到“服务区外”——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在意八月的班级合宿。自己或许也应该参加,为中止“灾厄”尽一份力吧。这种想法虽然模糊却很强烈——
“那个,爸爸……”
想到一个要借机询问的问题,我的口气认真起来。
“我能问问妈妈的事吗?”
“嗯?那家伙是个美女哟。选男人也有眼光。”
“不是这个……”
之前打电话的时候,我向父亲稍微透露了一些夜见北三年级三班的事,但是他似乎什么都没想起来。又或者是说,虽然听说过,但是爸爸已经忘记了呢。——虽然具体怎样不好判断。
“你看过妈妈初中时候的照片吗?”
“你之前也说了理津子中学时代的事呢。”
“因为现在上的是同一所学校,所以……”
“毕业影集确实是在订婚的时候看了呢。高中的也是——家伙是个美女哟。”
“那本影集还在东京的家里吗?”
“啊啊,应该是放在书房里。”
“其他的照片呢?”
“嗯?”
“除了毕业照片以外的妈妈的照片。还有她初中时候的照片吗?”
“应该是没有扔掉……不过有没有除了影集以外的初中时候的照片呢?那家伙好像也没有小心保存那种照片吧。”
“那么——”
我提炼了一下自己的问题。
“爸爸你
没看过吗?妈妈在初中的毕业时与同班同学一起拍的纪念照。”
他沉默了几秒。沙沙的信号声传过来——终于。
“那怎么了呢?”
父亲有些怀疑地问。我一时语塞:
“就是,好像说那是张有点奇怪的照片。嗯,那个就是,好像灵异照片一样的。”
父亲的声音有些无奈。
“虽然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到的传闻,恒一,那你也真的相信吗?说起来啊,灵异照片这种东西啊……”
“不,那个,就是说那个……”
“……嗯。”
这时父亲的声音变了。
“等一下,等等,恒一——嗯嗯。说起来以前我好像听理津子说过。”
“真的?”
我握紧了电话。
“怎么说的?”
“她说有张可怕的照片,上面有幽灵什么的。那应该是初中时候的……”
“你看过吗?那张照片……”
“没有。”
父亲压低了声音:
“我只是随便听听就算了,没说想看让她给我看呢。而且她确实是说讨厌把那种东西带在身边,所以就放在老家了。”
“放在老家了?”
我不由提高了声音。
“就是说在这边?”
“虽然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呢。”
“也……是这样呢?”
我一边回答一边想——可以去问问祖母。
母亲出嫁之前的房间或者杂物间之类的,说不定在那些地方还留有她以前的东西。其中有可能……
“喂,恒一,在那边发生什么事了吗?”
终于还是觉得我的样子很奇怪的的父亲这样问。
“没有没有,没什么。”
我立刻回答。
“只是有点无聊。啊,不过也交到了好几个朋友,下个月还有班级合宿呢。”
“——这样啊。”
之后父亲用难得一本正经的口气说:
“你妈妈她啊,真的是个非常有魅力的人哟。我对那家伙的感情到现在都完全没变。所以恒一,你对我来说……”
“知道啦知道啦。”
我慌忙打断他的话,如果他就这样说“我爱你哟儿子呀”的话,我就不得不担心他是否是在印度中暑了。
“那再见啦。”
说完我一边摸索手机的通话中止键,一边轻轻加上了一句:
“谢谢你,爸爸。”
3
接到敕使河原的电话说“有话想说”“现在能出来吗”的时候,正巧是妈妈的忌日的下午——
对并不想立即同意的我,敕使河原开玩笑说“难道你在和小鸣约会吗”。这家伙也真是的,说他是随性好呢还是善变好呢……不过我知道事情就是事情,所以现在也不想抱怨什么。
见面的地点是在学校附近飞井町的叫做“猪之屋”的咖啡厅。说是现在望月也一起在那里。
总之想要见面谈谈。如果有约会的话就把她也带来。因为这也是班级所有同学的问题——都说到这种地步了,我便不能不去。
详细询问了店铺的位置,我出了家门。
正值酷夏,我坐巴士来到飞井町,大汗淋淋地按照指示寻找……大概花了一个小时才到吧。在面向夜见山川的路上,在这一带过于感觉时髦的大楼一层,我找到了“猪之屋”。这似乎是一家白天是咖啡厅,晚上也提供酒水的店铺。
想要尽快摆脱酷暑,我冲了进去。享受着开得正好的空调:
“哟。就等你呢,阿榊。”
敕使河原举起一只手把我叫到了他们那桌。他穿着印有显眼的菠萝吐艳的夏威夷衬衫。说白了品位真差。
坐在敕使河原对面的望月抬头见我走来,不知为何似乎羞涩地垂下了眼睛。他穿着白色T恤,因为前面印着大幅画像,我有一瞬间以为是“呐喊T恤?”,不过印在那里的其实是个似曾相识的络腮胡子男。
我还没想到他是谁——
就看到了像是掠过胡子男下巴一样的斜体字。
Salvador Dali
嗯。这家伙意外的直率嘛。
我在望月旁边坐下,环视店内。比大楼的外观要低调……或者说是装修风格复古。播放的音乐虽然有的完全不知道是什么,但感觉是带爵士感的慢曲。——嗯。我不讨厌这种音乐。
“欢迎。”
没过多久来点单的是一名二十多岁的女性。如同调酒师一样的服装和直长发很好地融入了店内的气氛中。
“你也是优矢的朋友吧。”
她这样说着,温和地打了个招呼。
“我弟弟受你们照顾了。”
“咦。”
“我是他姐姐。初次见面。”
“啊,是的。我是……”
“是榊原吧。我从优矢那里听说了呢——你想喝点儿什么呢?”
“那就,冰茶吧。那个,要柠檬茶。”
“好的。请随意吧。”
根据我之后听到的解说,年龄相差十几岁的她确实与望月是姐弟,不过确实是“同父异母”。名叫知香的她是望月的父亲去世的前妻的女儿——她几年前结了婚,随夫姓改为了猪濑。而“猪之屋”本是她丈夫猪濑所经营的店铺——现在的分工大概是知香主管白天的营业,猪濑负责晚上。
“离学校又近,也是朋友的交情吧。所以我有时会来。而且有很大机率能碰见望月……是吧?”
听了敕使河原的话,望月小声“嗯”了一声。
“——那么,进入正题了。”
敕使河原坐直了蜷缩着的身子。
“望月你来说吧。”
“啊……嗯。”
望月用玻璃杯里的水润润嘴唇,深深呼了一口气。
“我和知香——我姐姐虽然是同父异母,但却是有血缘关系的姐弟……所以呢,所以这次的事,有可能把姐姐也卷进来。”
“‘这次的事’是指三年级三班今年的‘灾厄’?”
望月对我深深地点点头继续说:
“所以我,无论如何都没能瞒着姐姐……”
“你都对她说了?”
“——嗯。”
“详细说了吧。”
“嗎。说得很详细。”
敕使河原瞥了瞥在柜台那边的她。
“知香初中也是在夜见北上的。虽然她三年级的时候不是三班的,但也听到过一些关于三班的不好的传闻。所以从头到尾都认真听了望月的话。”
“实际上也死了好几个人呢。她很担心我和班里的同学。”
望月一边说一边微微脸红了——是这样啊,少年。你的年长者爱好的根源原来在这里啊。
“但是,这个问题是再怎么担心也没有办法的。‘灾厄’一旦开始就不会中止。我们已经怎么做都……”
“这种情况和下个月合宿的事,望月都对姐姐说了吧。”
“——嗯。”
“就是这样。”
敕使河原坐直了身子。
“通过知香,最近得到了一条新的消息。”
4
松永克巳。
这就是带来“新消息”的人。
他是一九八三年度的夜见北毕业生。也就是与怜子同期,而且在三年级的时候也是同级,就是说也所属三班。
从当地的高中毕业以后,他上了东京的大学。大学毕业以后就业于某中坚银行,不过干了几年就离职了。之后回到在夜见山的老家,一边帮忙家业一边生活。
这个人碰巧是“猪之屋”的常客。
“他是每周都会来好几次的客人,虽然知道他是夜见北毕业的,不过这个月才知道他也是三年级三班的……”
从这里开始就是知香直接对新来的我所说的话了。
“因为我从优矢那里听说了很多事,所以就下定决心问了一下。问松永那一年是不是班级里混进了‘另一个人’。然后呢,那时候他虽然喝了很多酒,但是做出了有些惊讶的反应……”
对知香的问题不置可否,在吧台喝酒的他突然抱住了头。然后独自断断续续地开始说话。就像这样——
“我……我没错。”
“我把大家……”
“……救了。救了啊。”
“所以……我想传达。”
“不得不传达……”
“……留下了。”
“那个,偷偷的……”
“在教室,偷偷的……”
不灵便的舌头,呻吟般的声音——
在那之后他完全烂醉,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
“那是什么啊。那是什么意思呢?”
对我脱口而出的问题,知香似乎很困扰地歪着头回答说:
“我也不清楚。”
“刚才所说的事的大约是一周以前的晚上。之后松永也有来过店里好几次呢。我每次都问过他,但是他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自己所说的话吗?”
“是的。无论怎么问,他总是一脸茫然回答说‘不知道’。”
“……”
“十五年前的三年级三班,由那个‘诅咒’带来的‘灾厄’还在继续这件事似乎还记得。但是,究竟谁是那一年的‘另一个人’,为什么那一年的‘灾厄’中止了,这些关键问题他完全不记得……”
“看起来像是明明知道却不说吗?”
“看起来不像啊!”知香歪着头,“因为他那天晚上醉得太厉害了,所以偶然想起了什么吧。我感觉是这样的呢。”
当事者们对那一年的“死者”的记忆从某一刻开始逐渐淡薄并消失。如果这也发生在了校友松永身上的话。
十五年后的今天,比如说因为醉酒,脑袋里突然想起了某些片段。
这样的事?——谁都无法断言是不可能的吧。我是这样想的。
“很在意这件事吧。”
敕使河原看着我。
“非常在意的吧?”
他继续看着望月。
望月垂下眼帘,我一边咬着冰茶的吸管一边回答说:“确实是啊”。于是敕使河原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虽然去合宿然后参拜神社拜托神明也可以,但是在此之前只是战战兢兢也有点说不过去啊。”
“——所以呢?”
“从知香的话里大概也能相像出来吧。那个叫做松永的人在这里究竟想说什么。”
“那,是什么呢?”
“所以说啊,那家伙说‘救了’了吧。说自己救了大家。还说为了传达这个而留下了‘那个’。”
“偷偷的,在教室里?”
“啊啊。偷偷留下了——就是说,藏起来了吧。虽然不知道‘那个’是什么,但一定是与‘诅咒’有关的什么吧……会非常在意吧。”
“那确实是。”
“是吧?是吧?”
然后敕使河原认真地说:
“那就先找找看吧。”
我发出“咦?”的一声,看了看旁边望月的反应。他低着头,缩着身子。我重新看向敕使河原,问道:
“谁去找?”
“我们。”
敕使河原回答说——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虽然不知道这是否是他深思之后的建议。
“我和阿榊,还有望月。本来这个消息就是你从知香那里听说,然后告诉我们的嘛。”
望月缩着身子,重重叹了一口气。
“虽然也想叫上风见,但那家伙只有认真这一个优点,对这种事几乎都很胆小啊——这样的话阿榊,我们也叫上小鸣吧。”
我不高兴地噘着嘴,瞪着敕使河原。
“我说你就别闹了。”
5
虽然这么说了——
在那之后过了一个多小时,我就跑去了御先町的人偶美术馆“夜见之黄昏,虚空之苍瞳”。从“猪之屋”出来告别了敕使河原他们以后,我给鸣家里打了个电话。感觉自己不能不这么做。
接电话的是雾果。像一个半月前第一次打电话时一样,像是有点惊讶,或者说是有些不安的声音。我报上姓名之后她立刻说“啊啊,是榊原啊”,就转接给了女儿。“我在学校的附近。”我一边装作没什么事,一边告诉鸣。
“现在可以去你那边吗?”
她也没有问我有什么事,就回答说“可以啊。”
“那就等会再美术馆的地下见。应该没有什么客人来。”
“知道了。”
天根婆婆免除了我的门票,我直接去了地下展览室。鸣已经在那里了。像是并排一样站在屋里那口装有与她极为相似的人偶的黑色棺材一旁。
她穿着朴素的贴身牛仔裤和纯白T恤。但是那件T恤像是与棺材里的人偶的裙子相照应一样颜色苍白……
我在举手打了个招呼,向她走过去的时候问了之前一直在意却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不由的。
“我说啊,那个人偶……”
我指着棺材里的人偶,“果然是以你为原型的吧。最初在这里遇见的时候虽然你说只是一半,那是说……”
“说不定连一半都不到呢。”
鸣回答说——是的,那时候她是这样说的。
——但是,这只是我的一半。
——说不定都不到一半。
“这是——”
鸣看着棺材。
“这孩子呢,是十三年前妈妈生下的孩子。”
“雾果……就是说是你的妹妹?”
鸣不是没有姐妹吗?
“十三年前那个人生下了她,但是生下来的时候就死了。名字都没能取好。”
“啊……”
——你有姐妹吗?
以前我这样问的时候,鸣明明是沉默地摇摇头的。如果我问她为什么,她大概会说“因为你问的是现在时”吧。
“这个呢,虽然是以我为模特的,但是却是那个人想着夭折的孩子所制作的人偶。所以我只是一半,或者一半以下。”
——因为我是那个人的人偶。
说起来,鸣是这样形容自己和雾果的关系的。那是……
——虽然活着,却不是本体。
感觉非常混乱,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了。鸣静静地离开棺材旁说:“比起这个,发生什么了吗?”
然后话题就转换了。
“你突然打电话来,是发生什么大事件了吗?”
“你吃惊了?”
“有点儿。”
“其实我刚才和敕使河原还有望月在一起。被叫到了望月的姐姐开的咖啡厅里。”“嗯?”
“然后……嗯,我想果然还是告诉见崎吧。”
果然小鸣也?我脑海中浮现出似乎笑眯眯地这样说着的敕使河原。我一边在心里瞪着他那张脸……我告诉了她刚才在“猪之屋”听到的“新消息”。
全部停完以后,鸣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找找看说的是找哪里呢?”
“旧校舍。”
我回答说。
“0号馆的教室呀。以前三年级三班的教室。‘不存在之人’用的旧桌子就是从那里搬来的吧?”
“对。不过那里的二楼原则上是禁止入内的。”
“现在放暑假了……趁没人看见的时候偷偷溜进去。究竟是能找到些什么还是什么都找不到,不尝试一下是不会知道的。”
“——嗯。”
鸣轻轻喘了口气,干脆地抚了抚头发。
“不告诉千曳吗?告诉他的话一定会协助……”
“啊啊,虽然我觉得也应该这么做,但是不知道要怎么对敕使河原那家伙说。他像是进入了奇怪的冒险模式一样呢,感觉会说就靠我们自己而不肯让步。”
回答了一句“这样”鸣就缄口不语了。明明不可能不感兴趣的……我一边这样想着二边问:
“那见崎你也来吗?”
“去旧校舍探险。”
鸣浅浅地笑了,“就拜托你们三个男生去找吧。太多人去也不好。”
“你不在意的吗?教室里究竟藏着什么?”
“所以说,如果找到了就告诉我吧。”
“啊啊,那是……”
“还有啊,我从明天开始不得不出门了。”
“出门?”
“我爸爸回来了。”
鸣说着,表情有些阴郁。
“然后呢,说要和妈妈三人一起去别墅。虽然我完全不想去,但是每次都是这样,所以又不能说不去。”
“别墅在哪里呢?”
“在海边。坐车要三个小时左右吧。”
“夜见山市外吗?”
“当然了。夜见山这里不靠海嘛?”
“即使从城里逃走吗?”
鸣干脆地摇了摇头:“过一个周左右就会回来了。”
“那……”
“关于‘灾厄’我没对家里的任何人说过。回来之后我还打算去合宿。”
“——这样啊。”
之后我有说了一些自己最近的事。鸣基本上都是沉默着,有时若无其事地眯着右眼倾听。
“你又开始考虑自己是不是‘死者’了?”
我停顿下来之后,鸣第一个问了这个问题——
“你认真怀疑到什么程度了呢?”
“——算很认真吧。一想起来就没完没了。”
“疑惑解开了吗?”
“嗯,姑且算是吧。”
看到我暧昧地点头,鸣从容地转过身,竟然消失在那口黑色的棺材对面。
怎么回事?我焦急地追着她,以为她从里面的电梯那里去了楼上。——但是。
想绕到棺材对面去的我不禁惊叫了一声。之前我一直没有发觉,这里同以往不一样。
以前这口棺材的后面就是暗红色的窗帘,但现在棺材的位置更加靠前了。棺材与窗帘之间的位置上——
放着另外一口棺材。
大小相同,形状相同……颜色不是黑色而是红色的棺材。它的背面正好与黑色的棺材重合。就在那里。
“现在工房里正在制作的新人偶会放在这里面。”
鸣的声音响起来。正是从她所说的“这里面”传出来的。红色棺材和窗
帘之间还留有一点空间。我慢慢走过去,像把右肩挤在因空调的风而摇动的窗帘上一样俯下上半身向红色的棺材里看去。
鸣,在那里。
就像黑色棺材里的人偶那样躺在那口棺材里。因为棺材略小,她微微屈膝,缩着肩膀……
“……不是‘死者’。”
鸣说。
她的脸距离我不过几十厘米,不知何时已经取下了眼罩。眼窝中那只“人偶之眼”苍白空虚地凝视着我。
“放心吧。”
如同低语一般,却又是强有力的声音。我甚至都感觉这不是鸣的作风呢。
“榊原不是‘死者’。”
“啊,那个……嗯……”
为了同过于接近的她拉开距离,我慌忙后退。后背马上碰到了坚硬的东西。是被窗帘遮盖着的那个电梯的铁门。
“你妈妈的照片呢?”
棺材里的鸣缩着身子问。
“毕业典礼的那张有问题的合影。不是说可能留着老家吗,找到了吗?”
“不,还没……”
刚拜托了祖母帮我找。
“找到之后能给我看看吗?”
“啊,嗯。那没问题。”
“那么——”
鸣终于从棺材里出来,回到屋子的中央。我又慌慌张张追过去。
“给你这个。”
鸣回头递给了我什么东西。那是——
“要是发生什么事的话,就打这个号码。”
是一张名片大小的卡片,印着这个美术馆的简介。她所说的“号码”用铅笔写在背面。
“这是——”
我接过卡片,看着写在那里的数字:
“电话号码?——手机的?”
“是啊。”
“见崎的手机?”
“对。”
“你有手机啊。明明还说是讨厌的机器呢。”
“确实是讨厌的。”
鸣似乎很困扰地皱着右边的眉头。
“成天联通着电波很不舒服。我是真的不想带着它。”
我注视着她的脸。
“虽然我真的不想带着这种机器——”
这样重复了一遍,鸣有些厌烦地继续说。
“是那个让我带的。”
“那个人……雾果吗?”
鸣轻轻点点头。
“那个人似乎有时候会非常不安……所以至今为止我只和她通过电话。从没在其他地方用过。”
“是这样啊。”
我带着某种奇妙的心情,再一次凝视着写在卡片上的手机号码。鸣一边用眼罩遮住“人偶之眼”一边轻轻喘了口气。
“找东西的事还有照片的事,有结果了就告诉我,直接打那个号码吧。”
6
上小学之前,还懵懵懂懂的时候看过《吸血鬼德拉库拉》的录像。是早在我出生之前拍摄的,英国小说家布拉姆·托斯克的名作。这是我印象中最初的恐怖电影体验,在那以后的一段时期里,我观看了父亲因喜爱而收集的德拉库拉系列录像,应该说是他让我看了吧——
从年幼的时候我就抱有一个实际的疑问。
为什么主人公一去拜访德拉库拉城,就马上天黑了呢?
德拉库拉虽然是可怕的怪物,但是也有很多弱点。还害怕阳光。所以在白天明明可以轻松取胜。可是为什么主人公在与德拉库拉对决的时候,偏偏要选在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到达城堡呢?
我现在已经完全理解了。这当然是为了“让故事更有趣”……虽然可以这么说。
奇怪的是,在与敕使河原和望月三人具体计划潜入0号馆二楼的时候,我最先注意到的就是这个问题。
特意等到晚上再去也太荒唐了。虽然也不是去驱除吸血鬼,但是无论如何都想要避免在中途天黑的情况——这算是我个人的某种强迫症吧。
但是敕使河原的意见却是大白天也有点那个啊。早上偷偷摸摸也“感觉不太好”。
不仅仅是心情问题,三个三年级的男生在放暑假的学校里乱晃,如果不选好时间带的话应该会很可疑吧……也正因此。——于是。
考虑到三个人的时间安排和意见还有其他因素,最后定在了七月三十日下午三点。太阳在下午七点左右下山,所以应该也不会找东西找到天黑了吧。
结果我还是没把这件事告诉千曳。祖母就不用说了,我也没有告诉怜子。可能是受了敕使河原的影响吧,我说不定也产生了一种类似“暑假里的秘密冒险”的心情。
出发当天首先在0号馆一楼西侧的美术社团活动室集合。社团成员望月会事先打开房门——
为了不引人注意,三个人都穿了校服。如果碰到老师询问的话,就借口说是美术社团开会……
……然后,下午三点以后。
我们三人像商量好的那样,向0号馆二楼进发。
东西两端的楼梯口处都拉着绳子,中央挂着的厚纸上明确写着“禁止入内”四个字。
确认了周围没有任何人以后,我们一个一个从绳子下面钻了过去,然后悄悄登上了平时没人走过的台阶。
“这间旧校舍里没有‘夜见北的七件不可思议之事’吗?”
途中,我半开玩笑地问敕使河原。
“比方说台阶数增多减少什么的。感觉不是很有可能嘛。”
“我不知道啊。”
敕使河原直言:
“我本来就对‘七件不可思议之事’之类的没兴趣。”
“哎呀是吗。你最初和风见一起给我介绍学校的时候不是说得很带劲儿吗?”
“那是那个……就是说啊,那时候我是努力想着要怎么告诉你三年级三班的特殊情况啊。”
“嗯。那就是说敕使河源你其实不相信了。”
“幽灵啊闹鬼啊之类的吗?”
“对,就是那些。”
“我是真心认为不可能有那种东西,不会存在那种东西的。除了三年级三班的这件事以外……”
“那诺斯特拉达穆斯的预言呢?你不是相信会应验的吗?”
“那种东西怎么可能应验!”
“是吗是吗?”
“要是真的认为会应验的话,现在就不用为这种事纠结了。”
“原来如此啊。”
“0号馆有名的‘七件不可思议之事’是——”
望月插话说。
“那个第二图书馆的密码吧。”。
“第二?那里有什么?”
“有时候那里会传出隐约的人的呻吟声——你听到过吗,榊原?”
“没有啊,那种事。”
“传闻说,那个图书馆下面有间被封印的地下室。那里藏着记录有这所学校绝对不能公开的秘密的古老资料,为了守护它,以前有一名老图书管理员被关在那里……”
“是说那家伙还活在地下室里,还是说声音是老图书管理员的幽灵发出来的。”
一边说,敕使河原一边哧哧笑了。
“作为怪谈还算凑合吧……但是不管怎么说,比起现在发生在我们班的‘灾厄’,那些故事都可以算得上可爱了呢。”
“——确实是呢。”
我们来到了二楼的走廊。
从北侧窗户里射进来的阳光比预计的还要明亮。不过因为这里长年禁止入内,有不少荒废后的污迹和破损。地上堆积的尘埃夹杂着特别的臭味,浓重的“废屋”感扑面而来。
在这里曾用作三年级三班教室的是——
从西边数第三间屋子。这是敕使河原从风见那里确认过的。兼职负责对策的风见在五月初,和赤泽一起从那里搬来了“不存在之人”所使用的旧桌椅。
门并没有上锁。我们终于战战兢兢地走进了教室里。
室内比起走廊有些阴暗。
原因在于挂在南侧窗户上的脏兮兮的窗帘。这间屋子已经有十年多不曾使用了。但是为什么窗帘还像原来一样挂在那里……不过这种事无所谓。
似乎是关了电闸吧,打开开关灯也没有亮。虽然拉开窗帘应该就会非常明亮了,但是为了防止被什么人看到而成为新的“七件不可思议之事”,我们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于是——
我们在拉着窗帘的阴暗教室里开始“找东西”。
为了应对这种情况,我们都带了小型手电筒。我带了工作手套,因为灰尘漫天,望月用手帕捂住了口鼻。
首先分头查找三十多张桌椅。在查找中,虽然并非本意,我还是展开了各种相像。
本来在二十六年前,在这间教室里,大家不认同夜见山岬这个“已经死去的人”的死亡,在一年中像“还活着的人”一样对待他,所以——
那成为了“导火索”,从而开始发生极为奇怪的“现象”。在二十五年里,有多少相关者因此被引入“死亡”。到十四年前还是三年级三班的这间教室。只是在这里就有多少人……
就像久保寺老师那样,说不定也有人就在这个教室中死去。说不定也有人在上课时发生什么而死去……
独自这样相像着
,不知不觉地感到现在的自己似乎也越来越接近“死亡”了。——不行。
“不行不行。”
慌忙小声嘟囔着,我停下动作深呼吸。虽然被尘埃呛得咳嗽,但也因此能够重整心情。
总之现在要专心“找东西”
——是的。
如果叫做松永克巳的一九八三年毕业生真的曾在这间教室里把“那个,偷偷的”藏下了的话——
那是藏在哪里呢?
在查找了一阵桌椅后,我开始觉得“应该不会在这种地方”。因为说是“藏”的话,这也太容易被发现了。
所以,应该还有别的地方……
不能简单地被找到,但是却总会被谁发现的地方,他应该把“那个”藏在那里吧。
无论谁找都绝对不会被发现——定不会在这种地方。否则就达不到“想传达”的目的了。
所以,应该不用撬开地板、墙壁或者天花板。这样的话……
我巡视着教室内。直觉到“可能是那里”的是屋子后面的学生用橱柜。
虽然是橱柜,但却不是关门上锁的那种。是类似于木质架子的,上下左右有大约四五十厘米的正方形开口的东西。
停止了查找桌椅,我站在橱柜前。敕使河原和望月似乎觉察了我的想法,不一会儿就跟了过来。
“唔——会在这里面吗?”
对望月的提问,我只能歪着头说“谁知道。”
“总之先全都调查一下吧。说不定里面有什么死角部分。”
“是啊,那就……”
但是结果这也徒劳无功。虽然我们调查了全部的橱柜,却没发现任何像是那个的东西。
“还有什么能藏东西的地方……”
我又一次环视阴暗的教室。然后那时候终于觉察到了那个。在房间角落里的扫除工具箱。
这也和橱柜一样是古老的木制用品,高度有两米左右。里面怎么样呢?在那里面,平常谁都不会注意到的……
我跑到那里,拉开细长的有黑铁把手的门。几把扫帚,簸箕和水桶,还有带花纹的拖把……这些古老的用品像原来一样残留在那里——
我没有犹豫。像是拨开这些工具一样,我潜入了狭窄的箱子里,然后用手电照向头上。
“——是这个吧。”
看到那个的时候,我不由地出声了。
“什么啊,阿榊。找到什么了吗?”
敕使河原冲过来问。
“在这里——”
我踮起脚向那个伸出手。
在我潜入的扫除工具箱的天花板内侧,用黑色胶条贴着什么。
“这里有什么东西。——是什么呢?”
谨慎地撕开那几层胶带。我用嘴叼着手电,用双手把那个从天花板上剥下来。
终于——
终于把那个剥下来之后,我从箱子里出来。运动量明明不大,却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那是什么?”
“在这里面……贴在天花板上。要是不像刚才那样进去可能的话应该就不会觉察藏有这种东西。”
“确实是啊。”
“这是什么呢?”
从天花板上剥下来的那个,本身也被胶条缠得严严实实。这里的胶条不是黑色,而是茶色的布质胶条。东西究竟有多大呢?要是解开缠绕的胶布的话,大概是比文库本还小一些的……
把那个放在附近的桌子上,我决定总之先解开缠绕的胶布。
“啊,稍等一下。”
敕使河原说。
“胶布上写着什么呢?”
“咦?”
抑制着加速的心跳,我用手电筒照亮了那个。仔细一看……啊啊,确实。
茶色的胶布上用红色记号笔写着字。文字之所以没在揭下固定用的胶条时被粘掉,是因为这一边是贴在天花板上的吧。给将来在这个班级里饱受奇怪灾难之苦的后辈们……
看清楚了。像是奋笔疾书一样难以辨认的字迹。
“BINGO呢?”
敕使河原打了个响指。
“这条信息一定是叫做松永的校友留下的啊。”
于是我们开工了。小心剥下缠着什么的胶布,这也是项麻烦的工作。经过几分钟的努力,那个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
那是一盘磁带。看起来很平常的TDK的六十分钟录音带,标准型。
7
带着找到的磁带,回到美术社团活动室的时候是下午五点多。我切身感到时间过得比相像中要快。
“没有录音机吗?”
敕使河原问望月。
“这里没有啊。”
听了望月的回答,敕使河原挠挠满是灰尘的褐色头发。
“如果这样就没法听这个了吧。但是,怎么偏偏是磁带呢?”
“十五年前又没有MD。”
“虽然是这样。——嗯。我家好像没有能放磁带的机器呢。”
“我家有啊。”
望月说。
“榊原你家呢?”
“不知道……”
我从东京带来的只有用于播放的便携MD。也没见过祖父祖母使用电视以外的机器听音乐。虽然怜子的办公室可能会有台录音机什么的。
“那望月,现在就去你家吧。”
敕使河原说。望月“啊啊嗯”点点头,又突然说了“不行。”
“等等。——看这里啊。”
他将双手拿着的磁带展示给我们看。
“看,这个。仔细看看。引带断掉了,能看出来吧。”
“啊啊……”
“真的。”
“可能是刚才剥胶条的时候粘住了呢。”
“唔唔。”
“也就是说?”
“这样没法播放。”
“怎么会……”
“真是的,怎么不放在盒子里再藏呢?”
敕使河原皱着眉头,又挠了挠褐色的头发。院子里,窗户外面一直持续的蝉鸣吵闹到近乎凶恶。
“怎么办才好啊?”
对敕使河原的提问,望月若无其事地回答说:“我觉得修理一下就能听了。”
“嗯?你会修吗?”
“应该能行的。”
“这样啊。——好。那么磁带就先拜托望月了。”
“拜托你可以吗?”
望月老实地对我点点头:“总之我先试试看吧。可能要花点儿时间。”
然后我们三人离开美术社团,一起走出了校门。
黄昏将近,西边的天空被染成了朱红色。那颜色非常鲜艳,仿佛不是存在于世间一样的美丽……凝视着那里,心情莫名地伤感起来,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在去年的暑假,我做梦都没有想到一年以后的自己会卷入这种“冒险”的漩涡中吧……
……就在这时。
在到达公交车站的那一带,远远地传来了喧闹的声音。救护车和警车的警笛声交织在一起。
“发生什么事故了吧。”
“——可能是吧。”
“我们必须要小心呢。”
“——是啊。”
这时我们三人只说了这些。
8
翌日三十一日上午,我得到了消息。
小椋敦志(十九岁,无职)的死亡。
在从本地的高中毕业以后也没有固定的职业,他似乎每天都闭门在家生活。可以被称作是最近的“宅男”问题了吧。
七月三十日下午五点二十分。
在附近作业结束的大型工程用车由于误操作而撞入了小椋敦志的家里。建筑物到敦志所在的二楼房间都被破坏。由于房间的位置面朝道路,所以几乎被车体直接击中。敦志头盖骨骨折,全身重伤,结果三十一日凌晨,在医院抢救无效死亡。
问题是“小椋”这个姓氏。
夜见山北中学的三年级三班现在有一名同姓小椋的女生……也就是说,因这次事故不幸死亡的小椋敦志是她的亲哥哥。——继久保寺老师和他母亲之后,第三个“七月的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