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度的残酷、大多是对过去背叛的报复、没有人能区分这是出于报复心理、还是与生俱来的攻击性被正当化后被放大的结果』
——雾间诚一〈虚空の帝国〉
1.
箕山晶子从记事起就感到孤独。
她的父母双双死于车祸。
为了躲避从横道冲出来的自行车,撞上了墙壁。
她最终被亲戚家收养了、
「你的父母就是因为做了私奔这种无聊的事才受到惩罚的」
一直备受指责、过着没有容身之处的生活。
箕山家是富裕的一族,没有金钱上的困难,但取而代之的是变得优秀的要求。
被送到私立学校,必须在那里取得顶尖的成绩、
她从未为此感到痛苦。
因为可以作弊。
她的〈Quasar·Sphere〉——从喜欢的地方夺取光、创造出黑暗的阴影,桌子底下一片漆黑,可以在那里摊开笔记本,也可以用手机搜索答案。而且她总是在合适的时机、无论是谁的视线都能在一瞬间夺走,所以不用担心被发现的情况。
但是,因为这样的能力、无论成绩多么好,她都交不到朋友。
无论何时、都在阴影之下隐藏着什么——尽管大家都察觉到了那样的她,但她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过了几年,她被NP学校看中了。虽然本人不打算暴露,学校事先也并不知道,她的能力却被统和机构识破了。
如果普通学校的同学看到她在NP学校的样子,一定会大吃一惊吧。在别人眼里,她只是个无聊的书呆子,和谁都无法打成一片的老实少女。但在NP学校里,她却和别人吵架、骂人、挑衅。
在NP学校的她,暴露了在其他地方决不表现出的“斗争心”。
但是——她现在的样子完全是表里如一。
像在普通学校时一样,浑身无力,面无表情,一动不动。
她的视线所及之处、两个少年正在说话。
是才牙虚宇介和流刃昂夕。
「那个、为什么想一起去? 我只是被妹妹叫出去、也不知道她要我做什么……」
「哎呀、我只是想学习前辈的种种行为而已。你看,我还是个门外汉吧? 在日常生活中应该如何运用能力呢? 我想参考一下」
流刃笑眯眯的说着。
在他后面听他说话的其他学生都有些吃惊的苦笑着。
「才牙、你是靠什么把他驯服了、 品德吗?」
反町碧窃笑着说。
「我什么都没做啊、流刃、你刚进NP学校,还是先认真上课比较好」
「那是命令吗?」
「不、建议而已」
「嗯、既然前辈那么讨厌我,那我就放弃了。不过、你就那么不想和妹妹在一起吗」
「不,不是那个意思」
「啊啊、确实有点乐趣——才牙好像不太会跟妹妹说话。不是挺好的嘛、带他去吧? 我们之后会给流刃进行特别的补习的」
碧的语气似乎很执拗。她认为在上次的战斗中,自己立下了最大的功劳,但对此时成为重要角色的虚字介感到些许自卑,反而想让对方稍微为难一下。
「啊,那太好了。呐、才牙前辈,大家都说到这里了」
对流刃完全不放心
「嗯……不、其实我觉得没什么有趣的——」
「那就这么定了。那么大家、我和前辈先出去了、以后就拜托了」
流刃说完就推着虚宇介的背往外走。动作麻利得不得了
「真是奇怪的关系啊、那两个人」
「对了、碧,你真的想为那个新生补习吗?」
「不,我完全没有那个意思」
她毫不胆怯的说、果然其他人都皱起了眉头。
「真是扮演了“坏人角色”呢——」
「才牙不是也和大家保持一些距离吗? 那个新生会不会在这方面有所改善呢?、我在想」
「啊,也许是有的——」
少女们不负责任的闲聊着。
大家都被她说的话吸引住了注意力、所以当时谁都没有注意到。
不知道什么时候、箕山晶子已经从教室里消失了。
*
「流刃、刚才说了很奇怪的话。那是什么意思?」
「我说了什么吗?」
「不、所以你看——」
"优先顺序、总是由走在前面的人来选择。被后面来的家伙超越的人常常是选择了自己会被超越的道路。只是特意选择失败而已。全世界中的所有人、都是这样被淘汰的"
「——说了这些吧」
「那是什么? 是很普通的话吧」
「普通吗? 我认为那是一个非常奇怪的想法」
两个少年走在夕阳西下的街道上行走。人行道旁边不断有车辆驶过。因为附近有通往高速公路的辅路、所以车流量很大。
「你所说的变化,是和什么相比的呢? 是和那些普通的人相比吗」
流刃昂夕以轻盈的步伐来回踱步、反问道。
「说那种话,说明前辈对其他人很了解啊」
「不、也不是那样——也有我不了解的人」
才牙虚宇介一边盯着左右不停移动的流刃、一边低语。
「那么、前辈选择了怎样的道路呢?」
「我吗? 我——还没决定」
「参加统和机构的理由是什么? 是被劝导了吗?」
「啊啊、这种事还是不要问得太多比较好、在NP学校。我以前也提醒过你」
「是问过同样的问题被讨厌了吗?」
「之前也被警告过了。至少我的理由是“不能说”」
尽管已经警告过了、流刃还是满不在乎地继续问道。
「会不会、和你妹妹有关?」
话说到这。虚宇介停住了脚步。流刃像卫星一样绕着他旋转。
「才牙前辈不是为了妹妹才献身给统和机构的吗? 我是这么想的。感觉不到野心、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别人而行动。所以经常被别人说"无聊"吧。像这种明确的、意志?像这样的东西全部都是被妹妹拿捏着,是这样的感觉吗?」
对方轻松的喋喋不休。虚宇介叹了口气、
「所以不管怎样、我对你什么都不能说——你明白吧」
说着再次迈开脚步。
流刃跟在后面。然后、
「就是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实际上、我认为踌躇于优先顺序的人是笨蛋」
突然把话题拉了回来。
「如果有这样的感觉的话,应该马上就能知道哪个更优秀。根据情况选择的人应该会有所改变。因为说只有那些了不起的人才能决定、所以世界上总是不协调的话。 真是愚蠢透顶」
「不过你不是说过、先手的人有优先顺序吗?」
「嗯」
「那不奇怪吗」
「当然很奇怪」
「那是怎么回事?」
「所以这个世界才奇怪」
流刃若无其事的断言道。
「因为世界上没有人拥有正确的感觉、我们必须提前决定谁更伟大。全是笨蛋。啊、不过现在当然是前辈更优秀,所以我服从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在着个没有焦点的话题上、虚宇介皱起眉头、
「你……好像认为统和机构也不伟大」
流刃微微眯起眼睛说道
「前辈——"皇帝"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诶?皇帝? 那个、就是说」
「嗯。应该是"帝王"。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根据、为什么皇帝是最伟大的人、你觉得自己处在这样的立场上吗?」
「…………」
「皇帝这个词所象征的最伟大的人、那个存在的价值是什么呢? 是命令大家吧。 因为必须要下很多命令、所以结果基本上都是为了承认别人的想法,只是多次的浪费时间吧」
流刃像是在哼歌。即使虚宇介不回答、他还是继续说
「呐、前辈,我是这么想的——当我们真正需要皇帝的时候、作为那个国家、文化、文明的代表、当我们与其他文明接触时、它才有意义、而且必须决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
他说到这里、突然闭上了嘴。
然后皱起眉头说、
「——这需要多次吗?」
就在他莫名其妙闲聊的同时,两个少年的身影被黑暗所包围。
是箕山晶子〈Quasar·Sphere〉的奇袭。
那就像在白纸上滴了墨水一样、把少年们的周围染成了黑暗……。
*
箕山晶子从小就一直隐藏着这个秘密。
对不过是普通人的父母也隐瞒了、然后双亲在事故中死了,她的真实身份就这样结束了。被统和机构识破后,她也一直隐藏着。
不得不承认自己是"非常坏的孩子"——那种罪悪感。
这本身没有任何根据。她在幼年时期并没有做过什么坏事、也没有连带责任。但是,无论何时、内心
的某处都带着罪恶感生活。如果被别人知道了、肯定会被大家指责,所以一直在提心吊胆中度过、反而一直装出一副很平静的样子。
进入统和机构的时候、也摆出了"因为有很多特殊能力者所以没什么大不了的"的姿势、也没有出现什么崩溃的情况。当知道御堂璃央的〈whiter shaid〉能察觉别人的认真程度时,产生了动摇、不过她只能感知到感觉的强烈程度、却读不出其中的内在。很快就明白了那个以后、就决定不再介意了。周围的人都认为她是一个多虑的少女、这并没有错。
只是——这个“程度”是个问题。
扎进她内心深处的罪恶感——这在平时是被隐藏的、
对生活并没有多大影响。
直到她败给〈Muse·tu·pharaoh〉的那一刻。
那一大群虫子的袭击、让整个视野都变得一片漆黑。
她完全败下阵来、其精神也在恐惧中被蹂躏了。
那个时候、有什么东西从她身上消失了。
现在、她对本是同伴的才牙虚宇介、进行毫不留情的攻击
因为对方是自己人所以不可以攻击这样的认知变得荡然无存。
她内心深处的"我是个坏孩子"的罪恶感、现在、那种错觉——逆转过来了。
她是个坏孩子,对背叛同伴没什么感觉。
犯了罪的人要想蒙混过去,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做更坏的事。
她心中压抑着毫无根据的罪恶感的那堵墙——消失了。她现在、为了没有意义的内疚、排除一切其他东西的决心——被要把一切都涂黑的冲动支配着。
站在她背后的是〈Muse·tu·pharaoh〉。那个敌人带给她的恐惧,成了她现在行动的基准点。
才牙虚宇介和流刃昂夕曾经在她面前走过的人行道一角被染成了黑色。她的〈Quasar·Sphere〉把他们的身影完全抹去了。
身在其中的人们,视野自然变成了零。听不到声音,失去了所有的平衡感。
如果只是这样,只能暂时使对方退缩,使其行动迟缓,并没有杀伤力……但是没有了宽恕的她,不管到哪里都会残忍的使用那个能力。
夺走了行驶在道路上、汽车司机的视线。当司机无法识别眼前的弯道时、连刹车都没踩就直接冲进了人行道。
将才牙虚宇介和流刃昂夕卷入被包围的黑暗中。
碰撞应该会产生猛烈的轰鸣声,但轰鸣声被〈Quasar·Sphere〉淹没,完全无法向外传播。只有黑暗的影子在那里,除此之外什么也传达不了。
她让后面的车也做同样的事情。三辆车不断冲入影子团中。最后一辆是油罐车。
它冲进了黑暗中、虽然还是什么也没传到外面,但不久周围的花木开始蔓延燃烧。看到那个火焰的势头,她终于解除了能力。
那里是一幅地狱绘图的景象。但是晶子对这件事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确认了才牙虚宇介和流刃昂夕所在的地方完全被业火所覆盖,两个少年的身影已经找不到了,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已经知道了要去的地方。那个指示是通过她心中的空洞传达出来的。
前往才牙空、志邑诗歌、还有日高迅八郎他们所在的游乐园——对此毫无疑问。
2.
志邑咲樱消失之前去过的问题游乐园,已经处于无期限休园中。
入口的门上挂着两三层粗铁链、给人一种再也不会打开的隔绝感。
「这里是上周关闭的——理由是经营不善,所以那家伙来的时候已经很冷清、没什么客人了。志邑的目的不明」
日高迅八郎这么说着,才恍然大悟、
「啊、啊啊、所以你姐姐、是吧」
「————」
听到这句话、志邑诗歌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站在旁边的才牙空、嗖的一下、握着她的手说
「没关系、姐姐一定会保护你的」
诗歌点点头、
「嗯、我也有这种感觉」
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
于是迅八郎试着说
「你们也可以先回去、等会儿把我调查的情况告诉你们——」
「别说傻话了」
诗歌立刻拒绝了。
迅八郎叹了口气、
「我想是吧——但是你们进不了正面的大门、等我把墙壁的某个地方打开吧」
他这样指示后、爬上了铁丝网保护的墙壁。虽然尖尖的铁丝网尖会刺伤他的手,但凭借能够分散冲击的〈sultan·of·Swing〉能力,破坏会转移到袖口处、只会把衣服弄破。
「ok——」
翻过墙、对面是一片废弃的城堡。
就在几周前,该设施还能正常运营、但现在却丧失了所有的生命力。旋转木马和过山车的轨道看上去都已经锈迹斑斑。打了厚厚一层尘土、铺着柏油的地面上已经出现了无数裂痕。
(稍等一下——是不是老化得太快了? 好像已经过去好几年的样子……)
呆立了一会儿、墙的另一边传来了声音。
「在那里做什么? 快给我们让路吧」
少女的催促声传来。迅八郎一边没好气地应付着、一边寻找着墙壁有可能老化的地方。
然后从背上的背包里、拿出以防万一的撬棍。
他挥舞着合金撬棍、敲打墙壁。
把这种冲击、不是用熊力把它们分散,而是集中在一点上、它的破坏力会是几十倍、墙壁开始大幅凹陷倒塌。连续两次、三次的击打同一个部位,很快那里就出现了一个洞。只要能穿透一点点,后面就轻松多了。每次敲打边缘,洞就会变大、不到一分钟,就达到了孩子能通过的程度。
因为使用了能力,所以几乎没有噪音。迅八郎从那里探出头,在外面等着的少女们、呼唤了一声"喂"
「你真的让我们进去了啊……其实我有点怀疑」
从洞里钻进来的诗歌说着、看着迅八郎的脸。
「我不喜欢说谎」
「谢谢。确实是个好人啊」
听对方一本正经的道谢、迅八郎有些不知所措
「不、并不是这样……」
对这样的他、后来进来的才牙空用安静的声音低声说
「这样会比较轻松的」
对于这句话、迅八郎皱着眉头
「什么啊?」
对于提问、空却把头扭向一边
「没有比没有自觉的勇者更坏的了吧……」
只是莫名其妙的嘟囔了一句。
到底是怎么回事、迅八郎感到焦躁,但也不能一直混乱下去
(总之、要找出志邑咲樱来这里到底是做什么的线索——)
转换了心情、看着诗歌
「怎么样、有没有姐姐喜欢的东西」
试着问了、但诗歌摇了摇头
「姐姐喜欢什么、我不太清楚——」
对方一脸悲伤。迅八郎慌忙摆手
「啊啊、不知道的话就算了。别在意」
这时、才牙空问道
「反过来想想不就好了吗」
「也许去小诗歌不想去的地方就好了、大概」
「……什么意思?」
「也就是——咲樱姐姐想要保护小诗歌、不是说过不要和自己扯上关系吗? 如果接近她、她一定会感到不快——所以她去的地方、应该是不怎么想去的地方吧」
空的声音平静而不凌乱。就像在谨慎的说明我们已经知道的事情。
「小诗歌大概、已经知道了——那就是、感觉不想去的那里」
「我吗……?」
诗歌抬起头、环视着废城般的游乐园。
然后,她咬紧牙关、向前迈出了一步。
就这样慢慢的、向里面走去。
「喂、喂——」
即便迅八郎搭话,她也不停下。就这样继续走着。
空跟在后面。迅八郎动摇了、但没办法只好跟着少女们走。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问空、她压低声音说、
「你可不能打断小诗歌的专注。安静」
对方提醒道。
迅八郎皱着眉头、压低音量说
「为什么你——知道那么多?」
「我、什么都不知道。再说我也不认识小诗歌的姐姐」
「不、说的你——和你哥哥」
说到这里、迅八郎想起来了
「对了、你刚才不是把哥哥叫出来了吗? 没等他就进来了真的好吗?」
「为什么我、一定要等到那个时候呢」
空的声音突然冷得让人不寒而栗。
听到这个声音、迅八郎感到背脊一阵发冷。
「但是」
「如果他运气好的话、应该会到我这里来吧。要是来不了,那也就算了」
这是一种毫不客气的说法。
「运气、吗……」
「也可以说是星星的轮回、这种情况」
「什么情况?」
迅八
郎觉得自己被误导了、他这么嘀咕着、空看向他
「至少、迅八郎哥哥、已经被命运愚弄了。被流星击中了——」
她一本正经的说
「……诶?」
「我先说一下——如果哥哥被迫在我和小诗歌之间二选一、千万不要犹豫——请无视我」
「喂、说什么呢」
「你只专注于帮助小诗歌、我无视那一点。这就是哥哥的宿命、违抗是没有意义的」
空的声音很平淡、并没有虚张声势的做作。
「什么啊……好像知道接下来会遇到危险似的」
「哥哥是认为自己是特别的存在、因为被选中了,所以把其他的人都抛在一边走在前面吗?」
「哈啊? 没那回事——」
「没错。每个人都站在同一起跑线上。当某人到达某处时,其他人也会到达同样的位置。这次也不例外——所以、其他人一定也已经追上了」
空将视线、转回走在前面的志邑诗歌。
「诗歌在姐姐后面追来的旋涡开始卷曲。所以我才会掉下来」
散布着可能性的线索。
「喂、你……你到底在说什么哦?」
「不、所以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会掉进其他人在黑暗中挣扎的地方。那就是我的〈night·fall〉」
她的声音很小,诗歌听不到、只有迅八郎能听到。
「你——是统和机构的什么人吗?」
迅八郎终于说出了这个词、问道。
她微微一笑
「统和机构的人来我家是半年前的事,而才牙虚字介是在那三个月后进入NP学校的。但那时、那个浪费人力的机构已经不再关心我了——因为、我没有意义」
说了些奇怪的话。对方冷静的态度也很奇妙。可以说是从背后支配着世界的"系统"、应该不存在这么简单、这么合适的女孩子。
「你到底在、说什么——」
迅八郎正要大声说话时,走在他们前面的志邑诗歌突然身体一缩、下一瞬间就跑了过去
清楚的明白了未来的方向——就是这样的行动。
3.
(……好冷)
带着那样的感觉、志邑诗歌继续前进。
废墟游乐场上方广阔的天空开始转阴。气温也下降了吧。
然而、诗歌现在所感受到的寒气却并非如此。
(冷起来了——渐渐的)
每当一步一步向前走的时候、从身体深处开始变冷——有那样的感觉。
本能告诉她,不能去那里。
但现在、她却硬要往那个方向去。
(我——不、这一定不是我的感觉)
她的姐姐,咲樱感受到的东西、现在也被诗歌感知了。
在冷清的设施里、几乎没有拐弯的一直走着。
到处都堆积着落叶和沙土、三人一边踢开那些一边快步前进。
不知这样走了多久。在并不宽敞的游乐场里应该没经过多少时间。诗歌却感到了一种仿佛走了百年的疲劳感。精疲力竭、被笼罩全身的寒气冻的瑟瑟发抖。迅八郎好几次从后面问她没事吧、但她一次也没有回答。
然后——不久、她看到了游乐场角落里的那个东西。
不、环顾四周,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广场上铺满了各种颜色的瓷砖。
当然、这里也和其他地方一样,沾满了堆积的污垢。
「…………」
在广场前、诗歌停下了脚步。
咕嘟一声、喉咙里发出咽口水的声音。
牙齿咔嗒咔嗒的吱吱作响。
「怎么了? 没什么特别的嘛——」
迅八郎话音刚落、诗歌就像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样跪在地上。
「——呜呜呜……」
她一边发出呻吟、一边拂去地上的落叶。手臂沙沙作响的动了两三下、下面的地面就显露出来了。
在那里的瓷砖上、有个圆洞。埋在那里的东西是一枚硬币。
它的尺寸稍大,表面也有些模糊、几乎看不出花纹,但可以确定是外国的货币。
表面虽然有些灰尘、但还是奇怪的闪着金光。
「……呜呜呜——」
诗歌战战兢兢的把手伸向硬币的正面。
而指尖触碰的那一瞬间——她的精神仿佛被抛入无底虚空之中。
可怕的寒气涌来、似乎要把她冻住了一样——。
「——诶?」
迅八郎看着志邑诗歌战战兢兢触摸硬币的样子。下一瞬间,她的身体就像被闪电击中一样向后飞了出去,讯八郎慌忙冲过去扶住她的身体。
「什、什么……怎么了?」
对于询问、对方没有回答。
她瞳孔张大、视线朝向另一个方向,什么也不看。
只是嘴巴一张一合的开闭着、感觉不到有什么意思。
「喂、没事吧——是什么发作了吗?」
痉挛和呼吸急促等症状并没有出现。
「振、振作点! 总之先去医院」
迅八郎抱起她、正要站起来的时候,她的嘴唇突然闭上了
之后——
「emperor……?」
突然用清晰的言语说。
迅八郎吃了一惊。那个单词对于他来说、因为刚才刚听菲利斯基博士说过。当然,这个少女不可能知道统和机构的机密事项。一直保密的姐姐告诉她的可能性也为零。也就是说、刚才……触摸那枚硬币的时候,有什么东西传递给了她——迅八郎想要展开思考、但直到最后都没有头绪。
因为在那之前,他的视野一角出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现象。
ぼつん、看到一个黑点浮现了出来。那是什么、他是知道的。因为他在NP学校见过。
那个黑点本身并不是肉眼可见的。而且并不是黑色的。
因为没有发出任何反射光、所以只是黑掉了而已
(这是——〈Quasar·Sphere〉?)
当他想起那个同学的能力时、他和他所抱着的志邑诗歌两人的身影已经被阴影覆盖、与周围完全隔绝了。
没有光、没有声音、什么都感觉不到——不妙、他立刻用身体保护着少女
千钧一发。
下一瞬间、有什么东西钻进了他的后背。
那是子弹。
对方把自己封闭在黑暗中、剥夺了自己对状况的判断力。
子弹划破了他的皮肤、很快他的〈sarutan·of·swing〉能力将冲击波转移到地面、瓷砖破了个洞。子弹本体应该啪嗒一声从上面掉了下来、但外面当然看不到。
(为什么——为什么箕山会来袭击?)
无数的疑问在脑中盘旋。并且,在这之前的战斗中、最先接触到〈Muse·tu·pharaoh〉对方的也是箕山晶子。和那个能自由操纵昆虫的敌人——
(难道……那个敌人不仅能操纵虫子、还能操纵人类?)
虫子和人的机能复杂度相距过大,如果最多只能操纵一个人的话,在紧急时刻之前、就应该把对方藏起来吧。
如果那是"现在"的话——
(这、这可不妙——)
实在很糟糕。他的能力是防御特殊型、但是范围非常狭窄。在被黑暗夺去视线的情况下,能保护的只有此刻怀中的志邑诗歌,而另一个少女——
"被迫二选一的时候——请无视我"
迅八郎战栗的回想起对方说过的话。
*
「…………」
才牙空一副似乎有些放心的表情、看了看封着日高迅八郎和志邑诗歌的黑暗团块、然后把视线转向另一个方向。
箕山晶子手持手枪站在那里。
她拿着枪一点也不奇怪。因为她随时都能从街上的警察手中拿到武器。即使用锁链拴着、她也能在内部用钳子将其剪断、从外面看不见也听不到。只要专注、统和机构的每个成员都能游刃有余。
「…………」
才牙空、面对着面无表情站在那里的晶子、同样面无表情的看着对方。然后说
「真无聊——也没什么可怜的。最终只是、无聊而已」
她的视线所达之处并不是把枪对准自己的晶子本人、而是站在她背后的另一个人。
她完全无视晶子的存在。
「我知道你的事、才牙空」
那个人——虹上实野理现出可怕的微笑、平静的说道。
「我调查了很多——不过你哥哥、虚宇介似乎对我有点不耐烦呢」
「母亲、哥哥和你的三口之家,监护人才牙真幌经营着七家企业,因为工作关系,海外活动很多,几乎处于分居状态——但是因为向学校缴纳了巨额的捐款、所以并没有遇到什么问题。另外、值得注意的是户籍上记载的父亲的名字。那个已经去世的男人的名字」
说到这里、实野理收起了微笑,露出充满杀气的眼神。
她毫不掩饰对这个名字抱有敌意。
「寺月恭一郎
——那个曾经被统和机构认定为危险存在而被暗杀的男人」
听对方这么说、才牙的表情并没有慌乱。实野理再次笑着扬起嘴角、
「嘛、对我来说那家伙算是"先驱者"了。选择与统和机构敌对的先驱者——嘛、虽然他终究是个失败者、但是寺月恭一郎做了很多准备、把那些隐藏起来之后才死去、所以都保留了。没错——这个游乐园、就是其中之一。我刚知道这里的建设和寺月的公司MCE有关……于是、你们就来了。这看起来并不是偶然的」
「…………」
虹上实野理并未理会沉默不语的空、慢悠悠的走了起来,来回抚摸着刚才志邑诗歌接触过的瓷砖、之后、
「这个硬币、知道吗——」
对此、空说
「想得到皇帝金币的、只有对自己没有自信的胆小鬼哦、姐姐」
实野理抬起头来,哼了一声。
「果然知道啊——不过、我并不想依赖这种东西。只是偶然碰到了"附近"的家伙——这也许就是我被选中的证据」
「还不能肯定」
「不不、志邑咲樱、和她的妹妹——两个人都出现了觉醒现象吧?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皇帝金币的传说本身就是谣言……嘛、那也没关系。那样就不会增加多余的敌人了」
一边说着、她用手指把硬币弹了起来、于是硬币飞了出去。地面有蚂蚁堆积起来。
啪的一声、硬币飞到空中,实野理再次握住。
她笑着回过头、才牙空冷冷的看着她
「诗歌的姐姐、只是担心妹妹——跟那种金币没有关系」
听到那句话、实野理微微皱起眉头。
「什么啊? 什么意思?……算了。反正你们、都是会被我处理掉的」
几乎就在对方说完的同时,散布在游乐园的绿地丛中传来了声音、是几乎让他人以为是间歇泉喷出的密度
〈Muse·tu·pharaoh〉的必杀攻撃——昆虫的密集突击。
数以千万计的虫群一齐向才牙空小小的身体袭来、她的身影瞬间被那黑烟般的可怕虫群包围、无法辨别——然后消失了。
虫群在出现的一小段时间内、持续在那里盘旋、然后突然就像失去了焦点一样渐渐凋零、四散开来。
「什么——?」
虹上实野理的脸上浮现出狐疑的神色,同时、那声音从稍远的草丛里传来。
那是类似于有什么东西从上面掉下来、碰到盆栽所发出的声音。
实野理回过头来、睁开了眼睛。
在那里出现的、正是才牙空,
她就像躺在吊床上一样、侧着身子吊着。
确实到现在为止、作为她的攻击对象应该出现在别的地方的少女——为什么、对方会从意想不到的地方下落,这超出了实野理的理解。
瞬间移动——不、即便如此,总觉得有些不自然。
不是那种合乎逻辑的现象、而是发生了更不合理的事情。而且、
「袭击的虫群、失去目标四散奔逃——没错、这就是小姐姐能力的缺点之一一旦下达了命令、在完成之前就不能再下别的命令」
空保持着悬空的姿势、用平静的声音说道。然后那个身体缓慢的下落。
她并没有被树枝缠住。在她身后、有人接住了下落的她。
虹上实野理当然知道那样的脸。
「才牙虚宇介……!」
明明应该已经解决掉的少年,却以把妹妹抱在怀里的姿态、站在那里。
4.
「落到你身上真是太屈辱了……不过、我已经掉下来了,说明这件事的结论是虚宇介、是你的责任」
才牙空旁若无人般的对支撑着自己的哥哥说道。对方面露难色的说
「你在嫌弃什么、我还真搞不懂。作为哥哥、真是太没出息了——」
他把妹妹的身体轻轻放下来。
「算了、你赶紧去收拾一下」
「好好、了解——」
虚宇介丝毫没有犹豫、突然朝两个敌人走去。
箕山晶子、突然用枪口指着他。
看到凶器暗淡的光泽、虚宇介的表情既没有动摇也没有紧张。
他含混不清的说着
「箕山、虽然对现在的你说没有意义。不过、被你牵连的那些机动车司机,全都安然无恙。我是怎么救下他们的、这个解释起来很麻烦——嘛」
话刚说到一半、晶子便开了枪。毫不犹豫的瞄准他的眉间扣动了扳机——但就在这一瞬间、虚宇介啪的一下挥了挥手。
"砰"……在枪声的余音中,箕山晶子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条红色的伤痕。
射出的子弹被弹回、掠过晶子的面颊。
才牙虚宇介用一如既往的声音说道
「不、并不是用手弹开的。现在的心情——不过、肯定是使用了能力。我的〈Violanza domestica〉、虽然很难理解、但却是控制万物所包含的"螺旋"的运动——不、你大概不理解吧。总之、越是动着的东西越容易解决。比如冲过来的车、发射的子弹——不过、有一点要注意」
他毫无干劲的指着晶子的脸。
「既然子弹擦过了、那个地方的螺旋运动、当然——被余波搅乱了」
下一个瞬间、晶子脸颊上的伤痕处、喷出了大量的血液。
从擦伤处涌出难以置信的出血量使得晶子的身体立刻因为失血过多而摇晃起来、最终失去力量倒下……这时、出血已经停止了。
那一瞬间的出血量、虽然已经达到了不至于危及生命的程度、但她自己也不可能意识到这一点。
尽管如此、虚宇介还是对她说
「那个箕山、虽然怎样都无所谓——你、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坏。但也不是好孩子。归根结底、你是——有点自我意识过剩、性格普通的女孩。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黑暗"——」
话音刚落、箕山晶子就因贫血而昏厥过去,倒在地上、阵阵痉挛。
从旁边、才牙虚宇介看也不看就走了过去。并未伸出援手。
他的视线已经转向了另一个人。
「———」
虹上实野理、也一直在盯着才牙虚宇介。
*
眼前豁然开朗。
日高迅八郎抬起头,包围他们〈Quasar·Sphere〉的黑暗已经完全消失。
他抱着失去意识的志邑诗歌站了起来。
在那视线的一隅、两位对峙的能力者进入了他的视线,正当他为这件事而感到混乱的时候,才牙空在稍远的树丛中发现了他的身影。
少女说着"这边这边"向两人招手。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别无它法,只能抱着诗歌跑向空。
「喂、喂——发生了什么——」
「啊、辛苦了。你好好的保护了诗歌。了不起了不起」
啪叽啪叽。拍了拍手。
然后、她把手伸向诗歌的脸,温柔的抚摸着对方的脸颊。
「虽然有点混乱、但肯定没问题。因为小诗歌是个坚强的孩子」
「不、所以啊——」
「不好意思、卧蚕眼的哥哥——至少要看那两个人的结果、才有闲工夫说得很详细。在那之前、你也要像以前一样,守护着我和诗歌」
听空这么一说,迅八郎也转过头来。
看向虚宇介和虹上实野理那边。
随着虚宇介的移动、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
「那、那两个家伙——谁更强?」
「在执着于强者的世界里、无法预测那两个人的对决。那是、越轨行为者之间的对峙」
才牙空用冷淡的语气断言道。
在那期间、〈Violanza domestica〉和〈Muse·tu·pharaoh〉再战的瞬间不断逼近……。
*
不远处、有一群人站在可以望见游乐园的小山丘上观察着情况。
「喂、我们不去也可以吗?」
发言的事〈arrogance·aro〉室井梢。
「不、既然知道贸然接近可能会被洗脑,就不应该草率的大张旗鼓的过去。即使不知道是什么原理、首先让那个使得敌人的能力失效的才牙接触才是上策」
三谷文冷静的说道,其他人也纷纷点头。
那里聚集了NP学校的学生。才牙虚字介他们从袭击中逃脱出来后、立刻叫来了同伴。
「毕竟这里的位置刚好在我的〈Straight No Chaser〉射程之内。关键时刻还可以掩护」
对于反町碧充满自信的说法。梢眉头一紧、
「那样的话、才牙君要是对那家伙不管用、那就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日高那家伙、反正也不能离开那个地方」
不快的咋舌。
虽然提议了、但实际上她也没有勇气去那里。如果对对方的恐惧感是被洗脑的诱因,那么她对虹上实野理的惧怕已经足够了。无论如何也不想首先出动……
「现在
,才牙、是怎么打算的呢…?」
她小声嘟囔着、背后传来声音
「也许、是"无心"吧」
传来悠闲的声音,是流刃昂夕。他站在大家的身后、尽量克制着自己。
梢转过身来、他笑眯眯的点点头、爽朗的说道
「才牙前辈不会预先判断——只是不断的在应对出现在眼前的问题、你们不这么觉得吗?」
梢皱起了眉头
「头疼吗——你不是也、差点死掉吗? 上次也是——哈啊啊。真羡慕你那种轻松」
梢马上别开了视线。只剩流刃一人在那里笑
(难道不是"无心"吗? 才牙虚宇介——那便是你的极限。你不知道你妹妹是怎样的)
他的眼神望着远方。
那眼神与其说是在观望才牙虚宇介他们,不如说是在眺望周围的世界。
(你好像还不明白、皇帝存在的意义只有一个。它既不是领导、也不是统治——当更强大、绝对的敌人出现、需要放弃一切、只有投降的时候。任何人都无法做到的彻底放弃一切的失败决断——只有那时才是需要帝王的时候……)
孤独——他的侧脸上只能体现这些,却没有一丝悲愁缠绕着这个孤高的存在。
总之、流刃昂夕就像水中滴下的一粒油滴、孤零零的浮在那样的世界中。
(如果你要输了、你想输掉什么? 呐、"帝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