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大的潜力,即使了解了、能否预想到使用的结果又是另一个问题了』
——雾间诚一〈虚空の帝国〉
1.
马克西姆·G之所以必须拥有自己行动的危机意识、是因为一个女人的发言。
「我们已经踏入了无可挽回的境地——很久以前。为时已晚是前提、关键在于需要放弃什么」
说完这番悲观消极的话后,那女人又继续说道
「那是为了得到真正重要的东西而所必须的第一步。没错——要想成为真正的王者,那项工作是不可避免的。所以、你和我的共同作业也到此为止。我们已经到了必须放弃对方的时候了。我必须放弃你的武力,你必须放弃我的领导力。那是我们各自为了成为'Emperoider'而残存的道路」
这个女人的名字便是才牙真幌。
(真幌——我现在、还不能失去你。我不能承认那种可能性。为此我会不择手段——)
马克西姆G为了确保才牙真幌,决定采取最原始的手段。
也就是说、诱拐她的亲生女儿——才牙空。
他认为只要把对方的爱女握在手中,即使是真幌也不会反抗自己,于是逃了出来。
但他的行动马上就被其它的势力察觉了。
他和空刚接触、就遭到了袭击。而且遭到了毫不留情火力全开的攻击。这意味着想要埋葬他的敌对势力也动了真格。虽然避免了当场死亡,但也因此受到了严重的损伤,为了重新生成肉体而陷入了昏迷状态。在那黑暗残留的无意识角落里,他的思绪轻飘飘的回到了仿徨之际。
(真幌——)
是因为无法抛下她、才会陷入这样的境地吗?
但是这种认知越深刻、就越说明马克西姆G需要对方的指导……。
(真幌……)
*
「真……」
日高迅八郎听到马克西姆·G嘴唇所发出的声音、皱起了眉头。
「啊? 这家伙是怎么回事、刚才说什么了吗?」
不论战斗力多么强大、晕过去的马克西姆G看起来只是个小男孩。
天真无邪的美少年熟睡的样子,只会让人觉得人畜无害。
迅八郎四人、在刚才的战斗之后,从现场残存的大辆事故车之中,找了一辆没有特别损伤、行驶无碍的车,之后前往了马克西姆·G昏倒之前留下的名字——菲·莉斯绮那边。
但是、由于神秘的菲博士目前所处的位置不明,所以他们决定先去以前她和迅八郎交流时所提到的"因为是秘密哦"——她所专用的秘密据点。
迅八郎只是个初中生,当然也没有驾照。开车完全是非法的,但现在不是顾忌这种事的时候。
「难道、他在呼唤母亲吗?」
志邑诗词这么一说、迅八郎皱起了眉头。
「不可能啊。这家伙大概是从零开始创造出来的合成人吧? 不是没有父母和兄妹吗? 没有心、大脑里只是装载着机器」
「但是、他只是个孩子吧——? 也许是想妈妈了」
「你们两个也只是孩子吧——」
迅八郎刚脱口而出、就觉得糟了。也许是诗歌也想念双亲吧。
既然这么说了,就更不该强烈否定……感觉有些焦虑,但诗歌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
「才牙、你不这么认为吗?」
对着邻座的才牙空问道,但空并未正面回答、
「这种事,还是去问'分析专家'比较好」
她把话题抛向了旁边的御堂璃央、自己却回避了。
「诶?」
突然被这么一说,璃央瞪大了眼睛.
「璃央你觉得呢?」
「不、不……我」
璃央还在对这位完全搞不懂"态度"的才牙感到困惑,不知如何回应。
「因为昏过去了……分析是不可能的」
「原来如此」
空简单的结束了话题,但诗歌还有些不满、
「我想应该是对妈妈说的……」
迅八郎还是试着转变了话题
「但是、之前袭击他的敌人——究竟是谁呢?」
「对方被称为〈Ignoble·Ignition〉」
璃央回应道。
「我也不知道详情,据说是对方是主要负责"善后"问题的团队。在不想让目标接近某个地区的情况下,他们会在那周围活动、吸引对方注意」
「但结论呢、那些家伙。 是夺走他人的理智吗? 就连普通人都变得很凶残」
「虽然原理不明,与其说是抢夺、不如说是"刺激"更准确吧。人的心理本来就不是单一的,而是在各种各样的心情之间摇摆不定的。但〈Ignoble·Ignition〉似乎能激活平时被压抑的心情」
「压抑的心情? 为什么要压抑?」
听到迅八郎这么问、璃央苦笑道
「所以、对你没什么作用」
说完,迅八郎露出了奇怪的表情。对方接着说道
「对方为什么能同时攻击这么大范围的地区呢? 正是因为攻击本身就是来源于受害者自己内心发挥的作用。而他们要做的只是发出及其微弱的波长就可以了。所以、像你这样表里如一的单纯路人,完全不会有引人注意的地方,所以那种波长也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诶? 不、不、实际上我也有一两件瞒着你们的事」
「你看、现在还是马马虎虎的透露了吧」
「唔——。……但是,所有人、最终都会那样暴跳如雷吗?」
「应该也不一定。因为是之前心情的反作用,所以如果在战场上被使用的话、也许之前的紧张感会适得其反,反而变得非常散漫。所以那种能力只是适合事后镇压」
「于是所有开车的人就突然出事故了吗……原来如此、开车的时候不论谁都会注意别出事故。但反过来说——」
迅八郎说到一半,璃央突然语气强硬的大喊
「等一下——停车!」
车正在郊外行驶,城市只是远处的灯光。
在这种不上不下的地方、
「为、为什么?」
迅八郎虽然疑惑、但还是老老实实的踩下刹车、把车停靠在路边。
路上完全没有其它车辆在行驶
「那是——」
璃央降下车窗、探出身子,观察着街道。
她以〈Whiter·shade〉的超感应能力、看到了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难道——还能看到对面吗?」
听到她的低语、迅八郎也吃了一惊
「喂、喂,那个——是之前看到的那伙人吗?」
「没错——街道另一侧可以观测到〈Ignoble·Ignition〉的幻像——但是、为什么呢?」
「被抢先一步了吗?」
「做那种事没有意义……既不能阻止、也不能胁迫我们」
「也就是说,是菲博士被袭击了吗?」
「她和你也一样、日高——性格上表里如一。只是有着把人当做研究对象的危险思想,在那里不存在矛盾。所以没有效果。即使是让周围的人失控、她也能轻易的逃脱。这一点他们肯定也能理解……因为博士在统和机构里是名人。这也是对方袭击马克西姆G的原因。特意选择战斗力强大的马克西姆·G、应该是不得已而为……」
璃央似乎在很冷静的分析,但最后还是没有结论
「也就是——究竟在搞什么啊?」
「莫名其妙——」
面对她的动摇,迅八郎皱起眉头
「那到底该怎么办呢——」
因为和才牙空对视了,发现她之前那种与世无争的宁静已经烟消云散了。那小小的嘴唇微微扭曲、颤抖着
「唔唔唔——」
从那里发出了呻吟声。
非常恐惧。她暴露出与年龄和容貌完全相称的纤弱、明显有些胆怯。和之前完全不同。
「才、才牙——你怎么了?」
旁边的诗歌也受到了恐惧的传染,搂住空的肩膀颤抖了起来。
「喂、喂——」
无论迅八郎如何询问、空只是微微颤抖着身体
「怎么回事——这种感觉——为什么、这种……邪悪……?」
对方只是在莫名其妙的自言自语着
(这个女孩、难道也和璃央一样吗? 还是——)
迅八郎也望着街道,虽然还是什么都感知不到,却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没错——在那边的不只是博士。空的哥哥也在——)
据说对自己不起作用——那么那家伙呢?
才牙虚宇介。
如果是那个内心不明少年对抗〈Ignoble·Ignition〉的话、会变成什么样呢?
这时的迅八郎终于找到了正确答案。
事态的趋势已经离开了本来的发展、完全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已
经没有人追踪他们了。
才牙空所畏惧的"邪恶",逐渐开始显露出来——
2.
……数分前。
「我再重申一遍——黑豹小姐、布鲁姆先生。我果然还是想避免争执、难道没有那种办法吗?」
才牙虚宇介一边走向眼前的战斗用合成人小组、一边问道。
「啊哈哈,果然很奇怪啊、你这家伙」
「所以啊,如果我们不喜欢的话、把对方打个稀巴烂就好了——」
这对毫不掩饰自身杀气的危险男女、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等待着虚宇介的靠近。
而风洞枫则在不远处注视着这一切。
(不愧是才牙啊——呼吸平稳、心跳也和平时一样。一点也不动摇啊,那么可靠、还是说迟钝呢)
她打算用能感知所有声音、并将其利用的〈Wind Chime〉来支援才牙虚宇介。
(应该说是诱饵吧。为了争取时间,就在才牙吸引对方的时候,我发现了那个敌人的弱点——固有的共鸣之声)
不管是什么样的生物、都有作为其弱点所特有的声音。那个波长可以引起生物的韵律共鸣、从而阻碍身体正常活动。只要知道对方的弱点,那种战斗白痴型合成人就不足为惧了。
(总之先发出各种各样的声波、来试探下反应吧——)
就在她准备着手工作的时候。
突然、感觉到背后有动静。
不寒而栗、本能的感觉——猛的回头、发现那里出现了一个不可能出现的人物。
一个女人接近了这边。
以超乎常人的战斗用合成人的速度、向她伸出手来——
(怎、怎么可能——蠢货……!)
焦躁之际、枫使用〈Wind Chime〉进行了反击。
在那个女人的耳边,开始出现高度聚集的声音……音量足以使鼓膜瞬间破裂、引起脑震荡。
女人抽搐了一下。
不过……并没有停下来。
就这样冲了过来、一把抓住枫的脖子。
「咔——!」
枫发出了呻吟。由于力量不同、无法摆脱……。
(这、……怎么可能……刚才、并没有感知到这家伙在靠近,为什么、这家伙……)
女人的心跳声——完全听不见。即使在被直接接触的当下、也感觉不到脉搏。
没有声音——不可能。完全没有生物的声音,也就是说、事实上——
(为什么,明明已经死了——还在行动——)
枫不可能知道,这个女人就是刚才攻击马克西姆·G的合成人之一。〈Ignoble·Ignition〉的一员。也许曾经有过个体名、
现在已经、也不会主动去想起那个了。
从对方脖子上刻着的牙痕中、将她内心中的东西全部抽走之后。
「………」
女人面无表情的用力掐着枫的脖子。完全不留情面……然后、
咔哧——
随着一声闷响和震动,枫的脖子向一个不正常的方向扭曲了。猛的抖了一下,就再也不动了。
女人把枫的身体甩了出去。少女的肉体在地面上轻轻弹了一下,然后再也没有起来。
女人似乎马上对枫失去了兴趣,把视线转向天空
「结束了——」
*
「太慢了。再快点」
流刃昂夕拿着在市郊停车场旁的自动售货机售卖的罐装咖啡、自言自语的说道
他坐在长椅上、旁边站着一个男人。张着嘴伫立着、从那个空洞中传来了女人的声音。
「"尸体怎么办"」
「不用管,果断开始下一步的行动。针对其职阶、展现能力」
似乎是离得很远的女人的声音和这个男人的身体产生了共振。这是一种只有在具有相同性质的合成人之间才能进行的信息传递法,是无法窃听和记录的通信。
「"知道了"」
男人闭上了嘴。流刃微微翘起嘴,"哎呀呀"的摇着头。
「总觉得、你们不是优秀的战斗团队吗? 全体都有怪癖啊、怎么回事啊? 大概是还没改掉活着时的习惯吧。是过度劳神的工作吗?」
「………」
已经够了、够了。我不需要了。试着一边切断肌肉纤维一边跑跳着移动吧。骨头碎了之前也不用在意磕碰。关节就算磨损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已经不怕疼了」
「………」
「我倒是走投无路了。必须尽快找出“被侵蚀体”——到了临界点就麻烦了」
「还早。你们很快就会找到我——只有我还是太突出了。至少还需要一万人的伪装能力者。不过,无论如何调查,都不可能出现能和我并肩的家伙,但也至少要达到超过我一半的水平才行……真是的」
对着旁边的男人持续说着意义不明的话、
「………」
对方一言不发、毫无反应
但流刃毫不在意。反正本来就不是在跟这个男人说话。
长期以来一直孤独的流刃、对自言自语的发牢骚没有任何顾虑。
而且、就算他人听了也没用吧。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知道这个男人所理解的东西。过去没有、将来也不会有。他所掌握的"绝对真理",本来就过于刻薄、是知性无法承受的概念。
「嘛、准备工作已经结束了……只有那个〈Wind Chime〉很碍事。那种操纵声音和波长的能力、在某种程度上应该可以使〈Ignoble·Ignition〉无效化,如果将其排除掉、之后……就会浮现出来吧。风洞枫也有可能是"被侵蚀体"——嘛、不是啊,果然。 我就知道。 说到底,那姑娘只不过是经历过实战、能力稍微灵活一些的小喽啰罢了。这么简单就能搞定,那就更不太可能了——」
就在他一边喝罐装咖啡一边絮絮叨叨的时候,旁边一直站着的男人、把视线投向了夜空的尽头。
脚微妙的动了一下、改变了身体的方向。
简直就像为了改善电波状态而扭动的天线一样。
不过,这种情况下并不是为了接收信息,而是为了更恰当的发送信息。
为了与同伴们联动、从而将整座城市囊括在他们的攻击范围之下。
*
「——嗯?」
才牙虚宇介忽然停下了脚步,黑豹和布鲁姆熊两人同时皱起了眉头。
双方都感觉到了、周围弥漫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气息。
「怎么会……?」
布鲁姆熊环顾四周,
但如果不是像御堂璃央那样拥有特殊的超感能力、是不可能探知到的。
混杂在噪音中、混杂在气流中,等回过神的时候早已经四散而开了。
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但总觉得很奇怪……正因为是经常衡量自身状态的一级战士,所以才会有这种违和感,但那也就是极限了。
如果不能判断具体有什么作用,就不能应对。
如果不知道其源头,就不能脱身。
本来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刻能使如同她们这样强大的战斗用合成人无力化而组成的队伍。
〈Ignoble·Ignition〉
可以使被害者的心态"翻转"的能力、已经迅速的来袭了。
布鲁姆熊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焦躁感,他瞄了一眼旁边的黑豹。
于是、黑豹也用奇怪的眼神盯着他。
(怎么回事——难道)
突然心中涌起一种感觉——那是迄今为止一次也没有感受过的心情。
恐惧感。
但那并不是对于现在的任务——而是对身边的搭档。
(这家伙——很容易就能从背后袭击我)
这种认知会逐渐加深。之前也并不是没有过这种想法,但现在、这种认知在内心的思考中变得异常浓烈。脑海中充斥了这种想法——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对对方采取了攻击的姿态。于是、对方也在做同样的事情。
双方如同条件反射般的同时攻击对方。
爆炸发生后,各自的攻击相互抵消、失去了威力,
但当这一点被明确的时候,两个人都退后了。
接着——对于敌人所处的异常状态,才牙虚宇介、他……就那样呆立在那里、丝毫未动。
不、是无法行动。
他眼前站着一个奇怪的人。
被对方盯着、他的身体变得很僵硬。
那是个少年。
他应该很熟悉,但当然是从未谋面的人。
另一个、和才牙虚宇介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站在他面前。但是,那个像镜子里的自己一样的家伙,对方的眼睛周围……不知为何、被一层类似黑墨一样的物质涂得一片模糊。超出轮廓的'黑色'仿佛完全吸收了光线、毫无厚度和立体感。
仿佛戴着'黑影'制成的面具一般,那个异样的身影盯着虚宇介,然后说道
「'皇帝
'在等待、等待着你的堕落……」
3.
(啊咧? 为什么——)
虽然迟了一点,追上才牙虚宇介的室井梢、看到对方茫然的站在路中央,觉得很奇怪。
梢在之前的一系列状况中,总是处于被动。
这并不是她的本意、她自己也想合理做出判断。 一直被风洞和菲·利斯绮两人的独断所左右、在那里又遭到了黑豹团队的袭击,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及时应对。
但现在,枫和莉斯绮都消失了、虚宇介一动不动,只有她被搁置在了混乱的事态中。
(刚才确实听到了爆炸声——战斗应该已经开始了——不过敌人在哪里?)
她不知所措的跑向虚宇介。
「等等才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边呼唤、一边抓住对方的肩膀……摇动了一下、不过对方的身体甚至无法承受这种力量,就像人体模型一样向前倒下了。
「哇——」
梢下意识的想松开手,但这样一来、虚宇介就会脸朝下的跌倒了——当察觉到的时候……那件事已经发生了。
些许火星从她的手心溜走了。就像无论谁都会经历的现象——静电一样。
但是、从她身上产生的已经不能说是普通的静电了。完全不同。
火花缠绕在虚宇介的身体上,然后拉向她。
就像挂在鱼钩上被鱼线拖出水面的鱼一样、才牙虚宇介一动不动的身体又被梢拉了回来。
「——诶?」
梢战战兢兢的松开手。虚宇介的身体依然直立不动。也不是说昏过去了。
他的意识早已经飘向了远方、跑到别处去了。
但是——比起那个、现在……
(我…为什么……?)
梢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的手。她从以前开始就拥有的操纵静电的能力,但也只不过是摆弄微小的电流而已。但刚才表现出的现象却并非如此。说到底、用静电拉动人体是可能的吗? 不、完全不可能。
静电只是附带的、实际发生的现象远远超过了静电。
「我……」
她盯着虚宇介的脸。
对方依然睁大着眼睛、张着嘴巴、微微歪着头。露出一副奇怪的表情。
到底做了什么……不、是正在做吗。
但说实话,梢对这件事已经不怎么感兴趣了。
她还没有意识到——不、根本就没有察觉到有什么异常。
自己正在遭受〈Ignoble·Ignition〉的精神攻击,被其动摇着。
明明心态是颠倒的、却没有察觉到。
在那之前一直压抑、掩盖的东西明明已经暴露出来了,但在这里却没有任何矛盾感。
那只表明了一个状况。
迄今为止都搞错了。
施压的一方比被压抑的一方更脆弱。所以即便反过来、也没有什么不自然。
只是达到了本来应有的状态而已。
所谓应有的状态、就是——
「………」
梢盯着自己的手、盯着指尖。
是出生以来一直使用的手。
熟悉的形状。
但现在,却有一种首次看到的新鲜感。
「我……用这双手」
就在她喃喃自语的时候——从背后传来一股冲击。
黑豹和布鲁姆熊同时瞄准她和才牙虚宇介所在的位置开火了。
互相攻击的他们、在这种混乱的精神状态下,陷入了无限制进攻看似危险人物的错觉之中。
不过,梢察觉到了要被攻击的迹象,却没有离开那里一步。
「——」
被击中。爆炸。随着爆烟散去——梢和虚宇介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站在那里。
空气"啪嗒啪嗒"的响了起来,这和之前被炮击击中时使用的静电电磁屏障是一样的,但有一点不同。
操纵它的人已经不再犹豫了。
之前虽然挡住了,却被反作用力甩了出去,躺倒在地上,
现在已经没有那么脆弱了。
直面冲击、毫不动摇的将其回弹
「是啊——这么说来,是老师们说的那句吗」
梢点点头、想起了那句话。
"说实话,在我们看来、你的遭遇也是意料之外的。你的"静电力"防御机制竟然达到了从正面吃掉黑豹的一击而并没有被穿透的程度、这一点让我很意外。你以前一直属于非战斗用途的范畴,看来你得好好想想了"
「是这样吗。已经分析过了。我——」
喃喃自语,嘴角微微扭曲、向上翘起。
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仿佛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自然而然的狂笑了起来。
炮击接连不断的降临。爆炸也接连不断。但身在其中的少女的笑容却丝毫没有动摇。
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说。
「就在这附近吧——你以为你们面对的是谁?」
就在她视线转移的下一个瞬间,一道联动的闪光划破空间,向四处迸发。
说是'静电'倒也没错,但那样的宽度却令人不敢这么称呼。
硬要说的话,那就像——箭。
比子弹要长、刺向对方的箭。
转移视角,她在一瞬间射出了两支箭。
「咔——」
惨叫声同时响起。黑豹和布鲁姆熊的胸口双双都被箭射穿。
「没错——为什么我要给自己的能力起个叫〈arrogance·arrow〉的名字呢? 现在……我终于明白了」
arrogance——那是"傲慢"的意思。
践踏他人而不去反思的精神。这就是傲慢。
是对自己的强大而感到绝对的自负、对任何人都毫不客气的精神。
4.
「唔、唔咕——」
「呼、呼——」
倒在地上的黑豹和布鲁姆比亚两人缓慢的坐了起来。
然后转过身、凝视着使用静电之箭射穿了自己的对手。
「………」
「………」
两人的身体似乎都没有受到任何伤害。表情也完全看不出痛苦。
梢面对着他们——微微一笑。
「感觉如何?」
对于这毫无悬念的提问,两人不约而同的说
「是的——好像清醒了」
说完、行了一礼。
「不过——对你们施加的效果,到底是怎样的攻击呢?」
「不清楚——不过大概是〈Ignoble·Ignition〉的攻撃吧」
黑豹流利的推测了出来
「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梢问道,这次布鲁姆熊说
「应该不只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团队,具体情况不详。因为这是机密,所以只有极少数人知道」
毫无保留的回答了。
两人都失去了以往那种鲜明的个性。
没错、自从被那支箭射穿之后——
「对方也来这里了吗? 目的是什么?」
「也许是和我们一样、目标就是才牙虚宇介」
「才牙吗——」
梢在旁边抚摸着虚宇介的脸,但对方僵在那里纹丝不动。
「这个、是怎么回事? 而且你们好像变的正经了」
「看来,是正体不明的攻击」
「也就是说——还是直接抓住始作俑者询问更好。如何让才牙恢复正常」
「这是最优解」
「那么——走吧」
梢扬起下巴、黑豹行了一礼,迅速离开了。
去寻找敌人——遵从了梢的命令。
究竟发生了什么。
就在几十秒前还打算毫不留情的屠杀梢她们的战斗用合成人小队,现在已经拜倒在她的脚下——原因究竟是……
「嗷啊啊啊啊!」
街上四处响起奇怪的吼声。遭到〈Ignoble·Ignition〉袭击的人们开始发狂。玻璃破碎的声音和汽车撞击的声音持续不断。很明显处于了暴动状态。
然后,其中一人向梢的方向冲了过来。
「呜呼啊啊啊!」
对方满脸通红的朝她扑过来,发出了莫名其妙的怒吼声。
梢连看都不看。
布鲁姆熊嗖的跑向她和袭击者之间,飞快的殴打了那个男人的脸颊。
那一瞬间、两者的接触点产生了微弱的静电火花。
「………」
男人摇摇晃晃的后退了,恢复了正经的表情、变回了直立的姿态。
脸色也正常了。愤怒感荡然无存。
「我——?」
男人感到疑惑,梢说道
「让大家也做同样的事——还有、应该存在很奇怪的人,去找找吧」
那是命令的语气。
男人行了一礼,然后开始行动。
如果他现在去碰触其它在胡闹的人、伴随着微弱的火花,对方也会一样变得温顺。
这样就会
不断的产生连锁反应、扩大范围。
静电火花从一个人传递到另一个人,从而开始听取室井梢的命令——。
*
(有趣,真的太有趣了——)
俯视着这一幕、菲•莉斯绮博士捂着快要笑出来的嘴。
如果发出声音,就会被周围跑来跑去的暴徒们发现。
「原来如此——」
梢点点头、嘴角微微上扬。
「没办法了吗——那就需要控制整个城市了」
「这样一来、NP学校之类的地方也不得不出手了,不过没办法啊——因为只有这样才行。没错吧、才牙?」
梢瞥了一眼一动不动的才牙虚字介,微微一笑。
「因为我必须帮助你——只能这么做了。事已至此、搞麻烦了,就是这样——」
不知不觉间,她的周围聚集了很多人。所有人的表情都一样。
一副等待梢下令的表情。
眼看着、很多人从城市的各个角落聚集而来。
「啊啊——明白了、虹上实野理——现在我明白你的心情了。为什么你之前会做出那样的举动? 那种异于常人的自信从何而来呢——现在我明白了」
梢感慨的嘀咕着。
「在你面前只能屈服的我,现在——得到了比那个更强大的力量……也许是因为受到了刺激,所以我应该感谢那种恐惧感吧?」
闭上眼、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说道
「在另一个世界看着吧,虹上实野理……我要取代你,实现你做不到的事。没错——」
她的脸上浮现出灿烂爽朗的微笑。
「干脆就这样,征服整个世界吧——」
*
「室井梢? 是吗——原来是那家伙啊……」
流刃昂夕坐在远处的长椅上,一边小口喝着罐装咖啡、一边听着报告,微微翘起了嘴。
「我的不安果然应验了。那家伙不就是受到虹上的〈Muse·to·pharaoh〉攻击的家伙吗——差点就危险了。"天敌波动"差一点就传导到我这里了——哎、千钧一发啊」
流刃喝完咖啡,随手把咖啡罐扔了出去。掉在柏油路上、弹了起来,之后漂亮的投进了自动售货机旁边的垃圾桶里。
'可以了',
他站起身,继续往前走。
对站在旁边的男人置之不理。
「………」
直立不动、和同伴一起发动〈Ignoble·Ignition〉对街上进行攻击的男人,由于流刃什么命令都没下,所以也没有跟随他。
留在原地的男人、和远去的流刃——缘分已经到此为止了。
流刃将处于自己强行指挥下的奴隶、只是稍微利用一下就抛弃了。
手握着统和机构中屈指可数的强力战斗团体、丝毫没有吝惜之情。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自言自语。
「……嘛、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话,就没必要偷偷摸摸的躲起来了——只要在那面前完全不露出"本性"就好了。倒不如多少接触一下比较好、混入其它人之中、那样就好——反正我最终肯定也会被赶出来。要处理室井梢的问题——这家伙已经不能再是NP学校的学生了。统和机构本来的目标就是、对危害人类未来的存在——变成了完全体的MPLS……」
5.
……远处、又传来了那个声音。
"螺旋向Empire……"
从听到这种空耳开始,我就觉得很奇怪。胸口一阵躁动,或者说是一种被奇妙感所驱使的焦躁——
「咕……」
从喉咙里发出了声音。因为被压扁了、所以发出的声音并不像是自己的。
"波动叠加波动、形成螺旋"
那种空耳的声音异常清晰,但很明显那不是真实的声音。
勉强支撑起疲惫身体的、是一个能操纵声音的少女。
风洞枫。
「咕咕咕——可、恶——」
她的喉部惨不忍睹,因为内出血变得腥红漆黑。但她并没有死。在最后一刻得救了——那是因为她能操纵声音。
那时候……当她的喉咙被作为敌人的女人抓住时、在受到决定性的损伤之前,她发出了"呲啦呲啦"的巨大破坏声波。
女人被那震耳欲聋般巨大的声响吸引了。
(但、但是……如果对方处于正常状态、肯定会怀疑从而对我下死手吧……还好那家伙不正常。饶了我一命——但是)
想站起来、但手一滑,脑袋重重的撞在地面上。差点发出声音,还好阻止了。
但是损伤太严重了。不只是被掐住脖子,之后还被摔在地上。动不了。
(但是、那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对方似乎和什么地方联系过。但是却完全听不到对方的声音。并不是机械模式的通信。难道、是同一类型的合成人之间的共鸣通话吗? 但是——不管怎样,肯定有黑幕——不好的是、那个……)
她用微小的力量、一点点的移动着,从屋顶的位置向下俯视。
那里有很多人。
聚集的中心位置是室井梢。
「咕、咕咕——」
梢的脸上、显现着枫从未见过的表情……
(可恶,你在干什么啊、梢——你不是那种类型吧……虽然有点紧张、但内心只是个胆小鬼而已——)
问题不在梢那边——枫明白这一点。
但以她现在的状态,无法制造出足以抵消现在弥漫在这附近奇妙波长的声波。
「可、可恶——」
"螺旋向Empire……"
不知道这句话从何而来。但有一件事是明确的,这一空耳、将风洞枫即将消散的意识维系在了极限附近。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很有可能刚才就昏过去了、然后再起不能。也就是说、这个声音——
(为了此时此刻、我听见了……应该是为了让我做点什么而准备的……机关)
究竟谁才是始作俑者,考虑这个也没用,现在也不是分神的时候。
总之,她有能做的事,而且是只有她才能做的事。
在这种有限的状态下,她能做的事——为了拯救被不合理命运所操纵的朋友,到底能做些什么呢?
(我——声音)
操纵声音。这是她唯一能做的。
(在这种情况下、我能对付的人只有一个——)
眼下的集团——对方全员都是危险的存在。不能让他们发现自己。
但是,其中只有一个人处于被隔绝的立场上。
失去意识,像雕像一样伫立着——
(才牙——要是你的话)
风洞枫用尽剩下的力气,制造出只在他耳边响起的声音。
(如果是你的话——一定——)
*
「"皇帝"、在等待着你的堕落——」
眼睛周围布满阴影的'自己'对才牙虚宇介说道。
他的意识停留在空无一人的城市。
结果,他被世界所抛弃、来到了这种地方。
「——实际的'自己'是怎样的呢? 是昏睡状态吗? 还能保持意识、应该还能呼吸吧——比睡着时的梦还清晰」
虚宇介冷静的分析着自己的状况。然后苦笑了一下
「嘛、既然如此、这种时候就该动摇一下,所以一点也不可爱,没错吧」
对于这样的他,另一个眼涂阴影的'自己'说道
「"皇帝"、在等待着你的堕落——」
对方又重复着同样的话。虚宇介皱起眉头
「所以? 你——像我一样,也就是说、那个……你就是我的"本性"吗?」
他不快的说。
「眼部被遮住了、看不清啊。我是那样的人吗? 真讨厌啊。 怪不得大家都想杀我。哎」
「"等待着你"——」
「很不凑巧、我并不喜欢等。也不擅长排队。一般情况下买东西排队结账的时候,我为了尽量避免排队、一直徘徊到收银台空出来为止,浪费时间——虽然会被人认为是笨蛋」
虚宇介缓缓的走在废弃的街道上。
「确实是穷途末路——但是、为什么要这样呢」
东张西望的环顾四周。
「没错、我好像听到了——风铃般的声音」
「没有意义」
「是吗,我倒不这么认为。只要随着那个声音走下去、一定会——」
「即使能离开这里、也没用」
「嗯?」
「"皇帝"的轨迹已经开始螺旋了。我无法脱离那个。任何人都不可能违背涡动励振原理、任何人都不可能。因为那是宇宙的规律」
「那就是——」
虚宇介一脸不悦。
「这口气真像老妈子啊」
「没有例外——"皇帝"只是在等待着、总有一天——」
「还、完全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
虚宇介侧耳倾听、摇摇晃晃的在那里来回踱步。
「所以我和妈妈关系不好——不擅长应付那个人。不过每年貌似也就见一次面吧」
「毫无意义。人性什么的」
「说得好寂寥啊」
「你的"人性"终究只是暂时的。无论你怎么伪装,世界上也不会有你的容身之处」
「要说这个的话、谁都是一样的吧。没有发现适合自己的住所。所以大家最终都要自己创造属于自己的位置。交朋友、组建家庭——」
「才牙你是绝对不会接受"自己"的吧」
「真是可悲啊。不愧是我的"本性"、毫不留情啊。真是的——还是你更像啊、空——」
才牙虚宇介一边加快语速、一边继续往前走,然后拍了拍手。
「啊啊、什么啊——原来是我误会了」
他耸了耸肩,回到原来的位置。
「隐约听到了、所以以为一定是在很远的地方,其实不然。 因为这个声音是对我发出的,所以说声源也就是——」
站在了表情被黑影遮住了的"自己"面前。
「就是你。虽然是虚幻的、但你和现实中的我是相通的」
「没有意义」
「能不能让开? 从那里可以听到声音,我必须站在那个位置上」
「没用的。就算回去、你也做不了什么。一切都是虚无。做不做都一样」
「那么——做了也一样吧?」
虚宇介说完、就开始蹬地。
他一边向另一个"自己"扑过去、一边在空中旋转,用一脚充满冲击力的飞踢踢向那个"自己"的脖子,眼部覆满阴影的那个家伙飞了出去、倒在了地上。
看到那家伙再次抬起头来,虚宇介皱起了眉头。
阴影般的的"面具"不见了。
也就是说、莫非——他想触摸自己的脸、却发现那里只有冷酷的阴暗气息。
「没用的——"皇帝"。等待你的、终究只有与过去隔绝的未来——」
那已经不是被踢倒在地的人在说话了。
而是从自己的唇部发出来的。
不知是从哪里传来的声音、仿佛与那句话重叠在一起。风铃般的声音,以更清晰、更明确的方式向他传来。
"才牙——救救梢!"
虚宇介意识到这声音的同时、感觉身体被炸飞了。
*
突然、身体飞了出去。
一直纹丝不动的才牙虚宇介的身体、就像被无形的袭击者踢中了脖子一样,旋转着飞了出去。
「——诶?」
梢还没来得及露出惊讶的表情,虚宇介就撞进了建筑物的玻璃里。
撞碎了玻璃瘫倒在了地上。
接着、
「疼疼疼……」
一边呻吟一边坐了起来。摸着脖子。
而且、
「连我自己都做了蠢事吗? 明明什么也没踢……」
「才牙——没事吧?」
梢这么一问,虚宇介抬起了头,看了看梢、又看了看围在她周围的那些面无表情的人。然后叹了口气
「室井、你——好像开始做了什么不怎么令人钦佩的事情呢」
室井梢一听、眉头紧锁。
「那是——什么意思?」
那个声音里夹带着不太稳妥的因素。
但虚宇介却以轻描淡写的口吻、
「就是说我必须要阻止你」
他如此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