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段时日,就在卡巴王国被称做酷暑期的最严酷季节终于过去的时候。
卡巴王国后宫,笼罩在前所未有的紧张中。
「……」
「……」
延后早上预定,留在此处的女王奥拉,与取消了今日预定,打定一整天不离开这里的善治郎,都紧张地屏息,等待着那一刻。
周围有着这一年几个月来互相摸透了脾气的后宫侍女们待命,然而此时她们也不敢随意向主人出声,连本来该奉的茶都没送上,只是僵硬地站在墙边。
这阵像针一般尖锐的沉默,一直持续到有人来敲房门。
「!」
「进来!」
听到奥拉怒斥般的急迫声音,该名人物走进了女王与伴侣等候的起居室。
「失礼了。」
走进来的人物并未被奥拉的语气吓到,以稳重低沉的声音回答,此人以混杂了些许白色的一头长发以及同色胡须为特征,身穿白衣,是个初入老境的男子。
他就是王室御医米歇尔。
米歇尔医师走进宽敞的起居室,反手关上房门,宛如背负着关上的门扉般站在原地,并不靠近坐在房间中央沙发上的女王夫妻。
看来这似乎是一开始就决定好的,奥拉与善治郎都没有对米歇尔医师的这种态度做出斥责。
米歇尔医师均等地看了看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女王与王夫。
「臣就直接说结论了,卡洛斯殿下罹患了『赤斑热』。」
他无情地道出了现实。
最早注意到卡巴王国第一王子卡洛斯,善吉·卡巴的异状的,想当然耳,是随时陪在他身边的乳母卡珊德拉。
襁褓中的卡洛斯王子经常在清晨哭起来,然而这次的夜半哭闹却跟平常不同。
卡珊德拉光听卡洛斯的哭声,就能知道他是要吃奶,嗯嗯还是嘘嘘,或者只是哭闹,可说是乳母的典范。
听到那比平常更尖锐,但又有些虚弱的哭声,卡珊德拉立刻叫醒小睡片刻的侍女,各派一人去找奥拉与米歇尔医师。
「赤斑热」。听不懂这个病名的善治郎依然一脸紧张,向米歇尔医师问道:
「米歇尔医师,这『赤斑热』是种什么病?」
「是。这种病如同名称,是一种脸部与身体会产生红色斑点的热病。红色斑点只是表面变化,不会疼痛或发痒,但是会持续发烧一阵子,喉咙发炎。
发烧大约会维持三天。一般体力充沛的成人,只要安静休息并摄取足够营养,很少会有生命危险,不过如果是缺乏体力的婴幼儿或老人罹患,也常常会因为这种病而丧命。」
善治郎听明白了米歇尔医师的话,在起居室的沙发上搓揉着发冷的手指。
「换句话说,善吉会有生命危险?」
「所幸卡洛斯殿下营养状态一直良好,也成长茁壮。以婴幼儿来说体力算是较充沛,臣认为不需要如此悲观。
依臣估计,有九成机率可以痊愈。」
有九成机率痊愈。这话让善治郎忍不住安心地呼出一口气,然而坐在身旁的奥拉却依然表情严峻,提出忠告:
「善治郎。米歇尔医师所说的话,就是你听到的意思。换个说法,就是如果有十个病人条件与卡洛斯相同,其中有一人会丧命。」
「啊……」
听了妻子的指谪,善治郎哑口无言。
生存率是九成。反过来说,就是死亡率一成。十个人有一人会丧命的状况。被这样一讲,就知道根本不能乐观视之。
亲生宝贝遇到这种状况,几乎没有一倜父母能平静坐视吧。
当然,善治郎也不是这种父母,他用无法正常思考的头脑绞尽脑汁,摸索着突破现况的方法。
「啊,既然如此,只要使用『治愈秘石』……!」
任何伤病都能一瞬间治愈的魔道具。善治郎想起了它的存在,满怀自信地说,然而「女王」的反应却不太好。
女王奥拉表情僵硬地咬紧嘴唇,说道:
「很困难。目前我国保有三颗『治愈秘石』。不知何时才能获得第四颗。
在这种状况下,为了九成能痊愈的婴孩使用贵重的『治愈秘石』,会引发贵族们的严重反弹。」
对于妻子无情的话语,善治郎极为少见地激动起来。
「可是!善吉是这个国家的第一王子吧!比起目前仅此一人的正统继承人的性命,你是说『治愈秘石』比较重要吗!」
认识到现在,第一次被丈夫驳斥的女王奥拉,一瞬间浮现出心痛的表情,但立刻恢复了「女王」的面貌,劝戒他说:
「诚然,卡洛斯是我国最重要的人物之一。但失去了他,并不会立即影响国政。」
「!」
对于妻子冷漠的话语,善治郎倒抽一口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米歇尔医师先以稳重的声调插话道:
「善治郎大人。臣这样说也许严苛了,不过在我国,即使是王侯贵族,直到十岁之前,平均而言也会罹患这种疾病四到五次。」
「四次,或五次……」
这个明确而无情的数字拥有足够的说服力,冷却了善治郎沸腾的思路。
目前卡巴王国保有三颗「治愈秘石」。相对地,卡洛斯王子在幼年期罹患相同程度疾病的次数,平均为四或五次。
单纯算起来就是不够用。
更别说今后善治郎与奥拉还打算生更多孩子。如果因为这点疾病就用掉最后王牌,数量根本不够用,善治郎的脑子也渐渐理解了这种无情的现实。
「对不起……我一时太冲动了。」
丈夫坐在沙发上,顿时垂头丧气,奥拉只小声地回答:「不要紧。」
其实若是没有善治郎在,奥拉遇到这个状况,可能也会对卡洛斯使用「治愈秘石」。
奥拉虽是卡巴王国王家血统最浓的人,但也是个女人。一名女性一辈子能生下的孩子终究有限。
更何况这个世界在生产时的安全管理说不上周全。不能保证第一次生产时,本人的身体不会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再也无法怀孕。
然而,有了善治郎这个继承浓厚王室血脉的「成年男性」加入,孩子的稀有性就一口气下降了。
而且善治郎已经做出了实际成绩,让奥拉怀过卡洛斯这个孩子。
讲得极端点,以对卡洛斯王子没有特别感情的一般贵族来说,就算王子这时早夭,他们也只会心想「真遗憾。请努力再生一个孩子吧,善治郎大人」。
相反地,如果善治郎本人罹患了同等的疾病,贵族们反而会对朝廷提出应该使用「治愈秘石」。因为即使在这个世界,只要是教育水准到一定程度的人,都知道就算捡回一命,长期发高烧有时也会使人丧失生殖能力。
说来无情,但若只考虑卡巴王国的利益,可以说目前卡洛斯王子的性命比善治郎的睾丸还轻。
这种事实总是不好告诉当事人,因此奥拉保持缄默。
至于善治郎,脑袋似乎冷静了点,但也想不到什么妙计。
「既然如此,那么是否可以聘请吉尔伯法王家的治愈术士……」
「目前只有我能使用『瞬间移动』。若是要这样做,我得以魔法只身飞往双王国。」
「没有专治『赤斑热』的医生吗?」
「这样对米歇尔医师很失礼喔。米歇尔医师在我国是最高等级的医师。无论任何领域,都很难找到比他更优秀的医师。」
「这种病的特效药,当然也是没有罗?」
「要是有,早就用了。」
「也是……」
「……」
能想得到的拙劣提案,都当场被奥拉驳回了。
室内一片阴沉,寂静无声。
无计可施。不对,如果真的无计可施还能放弃,正确来说是手中明明有着「治愈秘石」这种绝对有效的王牌,政治立场却不允许他们使用。
这就是王族吗。善治郎初次实际感受到自己立场的沉重。
只要他坚持自己的任性要求,或许还是可以使用治愈秘石。然而,这样做会引来国内贵族的严重反感,也会遭到国外王族的轻蔑。
如果只是善治郎一个人遭到轻蔑,他反而求之不得,但是照这个情况,有可能波及到贵为君王,却没能制止王夫的奥拉。
然而,问题涉及亲生孩子的性命,却考虑着政治立场而不敢采用最好的治疗方式,身为父母亲是不是太冷血了?这种罪恶感在脑中挥之不去。
「至少如果先行罹患了『森林祝福』,就能稍微安心点了。奥拉陛下,您知道目前有谁罹患『森林祝福』吗?」
为了不想正视无法改善的现状,当米歇尔医师提供了有些文不对题的话题时,奥拉也接着答话。
「不行。目前没有能够进入后宫的人罹患『森林祝福』。」
「森林祝福」就是善治郎以前也曾经得过的,这个地区的风土病。
这种病被称为「森林祝福」可不是浪得虚名,特征是一辈子只会得到一次,一般情况下不会致人于死,而且只要得过一次,就会在体内留下可治百病的抗体,
真只能用「万能预防药」来形容。
当然,也有不少身体孱弱的婴幼儿因为「森林祝福」而丧命,但考虑到之后的人生,不如早点得到「森林祝福」,以结果来说生存率最高。
因此,只要有值得信赖的贵族子女罹患「森林祝福」,她也打算将对方招至后宫,传染给卡洛斯,然而运气不好,还没得到这个机会,卡洛斯就先罹患「赤斑热」了。
「……」
「……」
沉重的静默再度支配室内。
再也没有什么是自己能为孩子做的了。既然肩负君王的职责,就不能探望罹患传染病的人。
奥拉明白这一点,吐出一大口气后,从沙发上霍然起身。
「好,米歇尔医师。卡洛斯就交给你与卡珊德拉了。时间晚了,我必须去参加会议。
我很信任你的医术。尽你最大所能照顾他。」
「是,臣将竭尽全力。」
初入老境的医师始终保持沉稳的表情,行了一礼,奥拉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到坐在沙发上抬眼看着自己的丈夫。
「善治郎,你如何打算?」
被这么一问,善治郎瘫在沙发上,想了一会后说:
「……不了,我今天没办法。我知道就算待在这里也无可奈何,但就算去了王宫,这种精神状态也做不了事。难保不会犯下什么严重失态。」
「这样啊。也好,反正你的工作也没多到需要勉强去做。不过,你可不能直接去探望卡洛斯喔?」
「嗯,我知道。」
对于奥拉的叮嘱,善治郎顺从地颔首。
善治郎是健康的成年男性,又得过「森林祝福」,就算罹患了「赤斑热」,也可以说全无危险。但即使如此,还是不免要躺个两三天,更何况善治郎还会与奥拉同床共枕。
要是「赤斑热」从卡洛斯传染给善治郎,又经由善治郎传染给奥拉,问题就严重了。
就算只有两三天,一旦国王倒下,王宫的机能就会麻痹。国王有义务让病魔远离己身。
「那么,也许我说了也没用,不过还是别太钻牛角尖了。」
留下这句话后,奥拉就像在示范「不钻牛角尖」一样,以转换过心情的果决脚步,离开了后宫。
◇◆◇◆◇◆◇◆
「呜咕……咕呜呜…. 」
善治郎一个人留在后宫的起居室,将对自己的无能为力产生的烦躁投注在魔法的自主练习上,专心锻链。
这是「魔力输出调整」的训练,最近他稍微有点进步了。为了使用各种各样的魔法,这是不可缺少的技术。
如果自己此时能够使用「瞬间移动」的魔法,也许就能到双王国叫来治愈术士了。
这种想法,强迫善治郎练习着魔法。
真要说起来,就算善治郎能使用「瞬间移动」的魔法,也不太可能得到允许,为了治疗九成能够痊愈的疾病,而请来费用昂贵的治愈术士。
「呼呜呜……咕呜……」
「魔力输出调整」不会用到身体的力量,本来是不会这么累的,但善治郎还没掌握到诀窍,总是不必要地全身使力。
因此从刚才到现在,他出了一身汗。
而且他无论如何,就是会想像到宝贝儿子受病魔折磨的模样,难以集中精神,几乎没练习出什么成果。
「啊啊,该死!」
难得吐出脏话的善治郎,摇摇头甩掉汗水,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向立在墙边的冰箱。
「呼……看这样,今天再怎么练也没用了。」
善治郎将银水壶里的冰开水倒进玻璃杯,一口气喝干后,忍不住说出这种丧气话来。
然而,实际上魔法训练大都需要专注力,照他现在无法发挥专注力的心境,自主训练毫无意义也是事实。
「奥拉叫我别太钻牛角尖,但要是做得到就不用辛苦了……」
妻子想必内心跟自己一样担心,表面上却还得转换心情前去工作,让善治郎打从心底尊敬她。
「我要是在日本结婚生小孩,搞不好也是这副德性?」
回到沙发上的善治郎,不禁发出这种不切实际的喃喃自语。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做为上班族,自己还真是有着致命性的弱点。
真要说起来,在现代日本的话,医疗机关的可信度比这边高多了,也许他会比较放心把孩子交给医生。
「啊——不行啦。来打电动好了。」
不管做什么,脑子都会去想儿子的安危。菩治郎为了尽可能排遗忧虑,从电视柜中拿出很久没用的家用型游戏机,正要插线的时候……
「失礼了,善治郎大人。」
突然有人敲响房门,接着响起听习惯了的侍女的声音。
「好的!请进。进来没关系。」
善治郎反射性地准许对方入室,内心却感到讶异。
有什么事呢?离午餐时间还早。后宫侍女们知道善治郎不喜欢同一间房间里有别人,除非真有要事,否则不会出声叫他。
(该不会是善吉病情恶化了吧?)
忍不住往坏方面想,在这种情况下是无可厚非的吧。
走进房间的,是一身困脂色侍女服整齐得无可挑剔的中年侍女——阿曼达侍女长。
善治郎紧张起来。侍女长直接前来,可见不是小事。
不知道是否明白主人的紧张,中年侍女长行了一个完美到略嫌拘谨的礼,然后语气平淡地开口说道:
「善治郎大人。方才法比奥大人的使者从王宫而来。
据使者所说,双王国的法兰西斯科殿下,似乎希望能『探望卡洛斯殿下』。」
「……嗄?」
始料未及的通知,让善治郎没能理解她说什么,发出呆愣的声音。
愣了一会,善治郎才明白她的意思,伸手到脸前挥了挥,表示不可能答应。
「不不,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吧。让他国贵人与正在养病的善吉见面,对双方都没有任何好处啊。再说,如果是柏娜公主我还能理解,法兰西斯科王子是男的,怎么能进入『男性止步』的后宫?
怎么,还是说他要我把生病的善吉带出后宫?」
善治郎放任激动的情绪,连珠炮似的讲到这里,才忽然注意到一件事实。
那就是,这么离谱的事情,那个法比奥秘书官是不可能派人来问自己的。
果不其然,阿曼达侍女长并没把刚才善治郎说的话放在心上,继续传话:
「据对方所说,法兰西斯科殿下的主张是『我来到此地时,为了安全起见,向吉尔伯法王家领受了许多「治愈秘石」。若能获准探望卡洛斯殿下,我愿意为殿下使用其中一颗』。」
「!」
善治郎的反应十分激烈。
「我立刻见他!我去王宫,帮我准备衣服!」
「是。那么,请移驾邻室。一切所需已经在那里备妥。」
侍女长以始终沉稳的语气,如此回答大声嚷嚷的主人。
◇◆◇◆◇◆◇◆
十万火急换好衣服,拚命压抑着想拔腿奔跑的冲动,善治郎在王宫走廊上疾步前进,进入房间时,看到法兰西斯科王子与奥拉女王早已相对而坐,正在谈话。
「噢,你来啦,善治郎。」
「善治郎陛下。恕我失礼,我已经先与奥拉陛下谈过了。」
善治郎进入房间,奥拉与法兰西斯科王子暂时中断对话,向他打招呼。
看到奥拉在场,善治郎一时感到惊讶,但想想,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无论是让异国王子进入后宫,或是让异国王子将「治愈秘石」让渡与我方,都不是善治郎能独自裁断的问题。
法比奥秘书官在连络善治郎的同时,当然也会连络奥拉。
善治郎立刻想到这点,简单说了句「抱歉,我来晚了」,就在奥拉身边坐下。
女王、王夫与异国王子的谈话。平常就算是有着高度紧急性的非官方谈话,最起码也要讲点季节性寒暄等开场白,然而此时的善治郎没有心情管那么多,法兰西斯科王子也不会计较那些细微常识。
「感谢善治郎陛下特地前来。真是抱歉,突然叫您过来。」
见法兰西斯科王子还是一副无邪的笑容,还有不经思考的讲话方式,善治郎先问了一件令他在意的事。
「不会,快别这么说。这事对我而言也很有意义。话说怎么没看到柏娜殿下,她没来吗?」
对于善治郎的疑问,法兰西斯科王子神情有些尴尬地回答,
「我没告诉柏娜。因为跟她说会弄得很麻烦。」
「啊啊,那倒是。」
「可想而知。」
对于法兰西斯科王子的解释,善治郎与奥拉都只能点头。
很容易就能想像到,那个认真的柏娜公主可能会不同意让渡「治愈秘石」。
法兰西斯科王子与柏娜公主,现在可是身处于卡巴王国这个异国之地。满不在乎地说要把紧急情况的救命仙丹「治愈秘石」让给别人的法兰西斯科王子,才叫做欠缺常识;知道这个状况而加以阻止的柏娜公主则是完全
符合常识。
话虽如此,站在善治郎与奥拉的立场想,法兰西斯科王子欠缺常识的提议才是他们要的,满口常识的柏娜公主此时不在这里真是万幸。
善治郎与奥拉迅速交换一个眼神,确认了双方的想法。
「既是如此,就不用特地连柏娜公主都请来了。」
「是啊,她应该也很忙吧。」
两人毫下犹豫就同意不叫柏娜公主。
「那么法兰西斯科殿下。听闻您愿意将『治愈秘石』让给我们。」
虽然保持着冷静表情,但奥拉内心似乎也没有多余精神,单刀直入就说到重点。
听到这句话,法兰西斯科王子爽快地颔首。
「是的。我带了一颗来。请看。」
他回答后,从怀中取出掌心大小的白色石子,放在桌上。
形状应该可以说是「切掉尖角的立方体」。这是一颗切割成美丽形状,带有少许大理石纹路的漂亮白石,但本身应该没多大价值。
然而,拥有魔力目视能力的人来看,会发现这颗能藏在手心里的小石子,散发出足以与一般魔法师匹敌的魔力。
「您愿意将这个让给我们?」
看到法兰西斯科王子不提代价,一下子就把东西拿出来展示,奥拉略为慎重起来。
虽说法兰西斯科王子迄今也讲出过涉及弹珠的机密等等,重复了好几次让人怀疑智商的海派行为,但也不能草率确定这次的事也不求代价。
然而,法兰西斯科王子的回答,却大幅超出了奥拉的预测。
「不。我并不是要把这个让给您。我是要『由我拿着对卡洛斯殿下使用』,因此想请您准许我直接探病。」
我不求代价。但是要由我亲手使用,所以让我见卡洛斯吧。
要是对于这个回答不起一点疑心,那无论是做为父母还是君王,都太没有防人之心了。
对于法兰西斯科王子充满突兀感的要求,奥拉更加慎重地再度问道:
「这是为何?归根结柢,『治愈秘石』对法兰西斯科殿下而言应该也很贵重。我想知道殿下为何愿意为了卡洛斯而使用。」
「没有啦,该怎么说呢,我对卡洛斯殿下很有『亲近感』呢。再说我是双王国的人啊。立场上比各位更容易获得『治愈秘石』。
所以,用掉一个没问题的。」
善治郎在一旁听他用悠哉的表情说这些,「亲切感」这个词强烈地萦绕耳畔。
(奇怪,这个人以前好像也讲过一样的话……对了。就是在夜会上与我初次碰面的时候。那时候,这个人也跟我说过一样的话。说对我很有「亲近感」。)
对善治郎与卡洛斯这对父子有亲切感。这话真能当成平常的玩笑话,听听就算了吗?
总之晚点再跟奥拉确认吧,善治郎内心暗忖时,法兰西斯科王子与奥拉女王继续谈话。
「那么,殿下这提议是完全出自善意了?」
「是的,只要能让卡洛斯殿下从病痛中解脱,我便心满意足了。」
「若是这样,没有必要由法兰西斯科殿下直接使用『治愈秘石』吧?
殿下想见卡洛斯的话,改天那孩子身体康复了,我再带他来王宫吧。」
「噢,那可不行。恕我失礼,但『治愈秘石』是贵重品。纵然是第一王子,也不能保证这次一定会使用吧。」
虽然讲得有点太白,不过法兰西斯科王子说的完全正确。
如果不受感情限制,只从得失来看的话,在这里收下「治愈秘石」,骗王子说使用了,实际上把可能性赌在高达「九成」的治愈机率上,也算是个不错的选择。
只是要是运气不好,正好成了那十分之一,就会同时失去第一王子的性命与大国双王国的信用,所以一般是不会这么做的。
不过法兰西斯科王子的这种担心,以他国王族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主张。
(哎,总之无论如何,这下确定了一件事。法兰西斯科王子绝不是傻瓜。平常那些是演技。)
站在旁观的立场看着两人,而能保持冷静的善治郎做出如此结论。
如此有条有理的对答,绝非一个傻瓜能够做到。
平常的傻气果然只是演技。那么,是什么原因让他宁可褪下连本国大多数人都骗倒了的演技外皮,也坚持要与卡洛斯会面?
「如何?真的只要探个病就行了。当然,除了『治愈秘石』之外我什么也不会带,而且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若是需要人身检查,我也愿意接受。」
看到奥拉迟迟不肯答应,法兰西斯科王子一再让步,只坚持「要由自己直接探望卡洛斯」。
讲到这个地步,奥拉也不得不领悟到,法兰西斯科王子的言行当中藏着相当重大的目的。
「唔……」
「拜托您了,我发誓不会危害陛下或卡巴王国。」
法兰西斯科王子将右手竖在脸前恳求,那样子十分幽默,但所说的内容可没轻松到能当笑话听。
然而,以现实问题而言,法兰西斯科王子在这种条件下踏进后宫,的确什么也办不到。
手无寸铁,也没有随从,法兰西斯科王子就算一个人想搞什么鬼,要压制住他也很容易。
本来看法兰西斯科王子的举手投足就知道,他几乎没有做过武术训练。
个头还算高,体格也很好,但只要奥拉有心,她一个人也能压制住他。
最重要的是,奥拉也是为人之母,如果有机会能为自己的孩子使用「治愈秘石」,说真心话,她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我知道了。我判断使用『治愈秘石』的探病,等同于医师或吉尔伯法王家的治愈术士。特别准许您进入后宫吧。
特地避人耳目招殿下进后宫,一个弄不好事迹败露了,反而难以善后,我直接公开声明殿下是要使用『洽愈秘石』探病做为正当理由,请殿下从正门堂堂皇皇地进来。法兰西斯科殿下,这样可以吗?」
「好的,没有问题。谢谢陛下。」
看到奥拉终于迁就,法兰西斯科王子以满面笑容道谢。
◇◆◇◆◇◆◇◆
一小时后。
善治郎、奥拉与法兰西斯科王子三人,走在后宫的走廊上。
进入后宫前法兰西斯科王子已接受过人身检查,除了衣服与「治愈秘石」外尽皆遭到没收,相反地,奥拉与善治郎则将平常不带在身上的铁剑佩在腰际。
让善治郎拿剑顶多只有吓阻之效,不过奥拉的剑术与一般骑士不相上下。
只对付体格虽好但没有武术底子的法兰西斯科王子一个人,不成问题。
话虽如此,因为法兰西斯科王子如此希望能进入后宫,却不知是出于何种目的,因此仍然令人不安。
起初也想过让奥拉的御林军做为后卫进入后宫,但考虑到诸多风险与优缺点,结果作罢。
一旦同意让法兰西斯科王子进入后宫,就等于是在某种程度上信任他。只是奥拉与善治郎自己佩剑还好,要是让本来禁止进入的武装士兵同行,看起来就像是完全不信任法兰西斯科王子说的话。
「哦,虽然都是后宫,不过跟双王国的后宫还是有很大不同呢。不过真要说起来,双王国的后宫我也只有到六岁的模糊记忆,所以不敢断定就是了,啊哈哈哈。」
法兰西斯科王子简直像个土包子似的,兴味盎然地边走边四处张望,看不出一点紧张的神色。
该不会这王子,其实真的就只是个傻瓜吧?他实在是一副傻瓜主公的德性,害得善治郎脑中再度浮现这种想法。
不久,三人来到卡洛斯王子的寝室。
「是我。」
看来事前已先通知过了。奥拉的声音没让里面的人太惊讶,门从内侧打开了。
「奥拉陛下,善治郎大人,法兰西斯科殿下。米歇尔大人与卡珊德拉大人在里面恭候各位。」
开门的金发侍女如此说道,恭敬地低头。直到刚才还是由另一名侍女照顾生病的卡洛斯王子,不过奥拉事先通知时,也同时命令那名侍女与金发侍女换班。
这名金发侍女,与法比奥秘书官、宫廷首席魔法师埃斯皮里狄翁并列为奥拉近臣中的近臣。虽然绝不会显露出来,但她也是仅有的两名拥有直接战斗能力的后宫侍女之一。
「辛苦了,卡洛斯情况如何?」
「正好刚刚睡了。喉咙好像会痛,醒着的时候一直在哭。」
「是吗……」
奥拉紧咬嘴唇,走向房间后头。
法兰西斯科王子跟在后头,再后面是善治郎。
奥拉已经嘱咐过他,万一法兰西斯科王子做出可疑举动,不用犹豫。
房间后头,在小床上沉睡的宝贝儿子卡洛斯·善吉王子,以及站在左右的乳母卡珊德拉与米歇尔医师等着一行人。
「……」
卡珊德拉默默弯下丰满的身体,行了一个深深的礼,相对地,米歇尔医师则对奥拉与善治郎投以毫不客气的严厉视线,斥道:
「奥拉陛下,善治郎大人。臣都听说了。
然而,恕臣冒昧,
两位太轻率了。『赤斑热』可不是得过一次就终身免疫的病啊。
臣应该禁止过两位,在臣许可之前,不可以靠近这个房间的。」
被初入老境的医师锐利一瞪,善治郎忍不住缩起脖子。奥拉似乎也一样。
「抱歉。但是事情有变。别怪我了。」
她用找藉口似的语气解释。
大概是明白到在这里继续说教也没用吧。米歇尔医师故意叹口气,也就不再追究。
「那么后面这位大人,就是法兰西斯科殿下吗?听说您为了卡洛斯殿下带来了『治愈秘石』。」
一介医师,与大国的王子。若是平常情况,米歇尔医师向王子攀谈是极为失礼的,不过现在的米歇尔医师有着卡洛斯王子主治医师的立场。
对于涉及病患卡洛斯的事情,拥有极强的权力。
不知道是这方面与双王国的常识相同,还是就只是王子不拘小节?
「噢,对啊。就是这个。」
法兰西斯科王子并不把米歇尔医师的语气放在心上,坦率地回答,稍微举起握在右手中的白色石子给他看。
看到那颗散发强大魔力的白色石子,米歇尔医师的表情这才舒缓了些。
「这样啊。卡洛斯殿下的症状目前很稳定,不过若能立刻治愈,自然是最好的了。
毕竟『赤斑热』不像『森林祝福』,自己克服病魔也没有什么好处的。」
米歇尔医师至今照顾生病的王子,从没显示过一次动摇,然而第一王子罹患了十人之中可能就有一人死亡的疾病,其性命全托付在米歇尔身上,压力想必非同小可。
老医师的脸上,流露出明显的安心之色。
面对这样的米歇尔医师,法兰西斯科王子仍然保持笑容,向卡洛斯沉睡的小床走近一步。
「嗯,交给我吧。我一定仓治好卡洛斯殿下的病。」
说完,他用空着的左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胸口。
「那么,法兰西斯科殿下。很抱歉催促您,但可以请您开始吗?」
奥拉不动声色地确保了随时能岔入床与法兰西斯科王子之间的位置,如此说道。
法兰西斯科王子再度点了个头,沉着地吐出了一句不容忽视的话。
「好的,不过有件事我得先道歉。」
「……道歉?」
奥拉明显地弯曲膝盖,在体内累积爆发力。
善治郎在后方,反射性地伸手去碰剑柄。
金发侍女以相当自然的动作,稍稍弯下身子做好准备,好随时能取出裙子里挂在大腿内侧的短剑。
至于米歇尔医师则是倒抽一口气,旁观着事态变化,法兰西斯科王子没对这些做出反应,继续带着笑容说道:
「是的,其实我一直在说谎。
我说我是双王国的人,所以带来了很多『治愈秘石』,其实那是骗各位的。
双王国本来就有吉尔伯法王家的治愈术士,我们夏洛瓦王室的人也从来不会离开王都。因此,夏洛瓦王室的人就算有了伤病,也能立刻请治愈术士治疗,所以几乎没有为王室准备『治愈秘石』。」
「那么,您右手那颗白色石子是什么?不是『治愈秘石』吗?」
奥拉以甚至感觉得出杀气的严厉表情与声调,尖锐地质问,法兰西斯科王子仍旧维持笑容,大方地回答。
「不,这的确是『治愈秘石』。不过,我就这么一颗,很珍贵的。要是把这用掉了,柏娜会骂我的。」
「那么,您打算如何?」
奥拉更加压低姿势,手扶在腰际的剑上,并且用视线告诉在后方准备行动的善治郎「别冲动」,要他自制。
法兰西斯科王子的行动的确奇怪,但如果他是为了危害卡洛斯而来,就更奇怪了。
纵然没有王位继承权,他起码也是现任最优秀的附加术士,拿法兰西斯科王子这样的人才当有去无回的刺客,未免太浪费了。
这么想来,法兰西斯科王子的目的,很可能不是危害卡洛斯。
在这种紧张局势中,法兰西斯科王子并非伸出握着「治愈秘石」的右手,而是将空着的左手伸向卡洛斯沉睡的小床。
「我要这么做。『命你驱赶侵蚀此人身体的疾病。做为代价,我愿向命灵献出魔力二百八十六』。」
他如此咏唱。
淡淡的魔力光芒,从法兰西斯科王子的左手掌心,洒落在卡洛斯的身上。
效果立竿见影。「赤斑热」如同其名,特征是脸部与身上各处会冒出红色斑点。
就像卡洛斯直到刚才,那可爱的脸蛋上也浮现着大量让人心疼的红色斑点。
然而,如今斑点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侧耳倾听,也许还能听见原本难受的呼吸声变得安稳。
一眼就看得出来法兰西斯科王子的「魔法」产生效果了。
「『治愈魔法』……?」
过了半天,善治郎才总算理解了眼前的现象,低声喃喃自语。
「这怎么可能!」
至于奥拉,则是面露善治郎初次看到的惊愕表情,愣在原地。
也难怪奥拉吃惊了。
法兰西斯科王子是夏洛瓦王室的成员。而他竟然使用了吉尔伯法王家的血统魔法「治愈魔法」。以这个世界的常识来看,这种状况是绝不可能发生的,太异乎寻常了。
「呃,我想仔细解释一下,可以换个地点吗?啊,不过因为需要封口,所以请陛下限制这个房间里所有人的行动。」
在这当中,只有当事人法兰西斯科王子一个人态度依旧悠然自得,如此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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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歇尔医师、乳母卡珊德拉、侍女玛格莉特。除了我们以外,当时在场的只有这三人。我已经严令三人,现在都不可离开那个房间。
我并非怀疑殿下魔法的效果,但我不能让刚痊愈的婴孩独自一人。就直接让米歇尔医师他们看着了。
除此之外,在卡洛斯发病之时,我已经命令其他人不许靠近那个房间,因此三人不会遇到别人。这样在封口方面,暂且不会有问题。」
「谢谢您,奥拉陛下。感谢您的细心。」
之后,奥拉、善治郎与法兰西斯科王子这三人,就移到能够坐下来好好谈的场所。
这里是后宫的一个房间,平时主要让善治郎迎接家庭教师奥塔薇亚夫人,做为听课之用。
善治郎从地球带来的东西,这里通通没有,而且迎接来客用的家具一应俱全,正适合移到这里谈话。
奥拉与法兰西斯科王子隔着桌子相对而坐,善治郎坐在奥拉身边。这是每次固定的座位顺序。
隔了一段时间,再加上换了个场所,奥拉已稍微恢复了镇定。
「那么,让我听听吧。我有很多话想说,首先我就单刀直入地问了。
法兰西斯科殿下,您究竟是什么人?」
奥拉的问法太过单刀直入,难以回答,果不其然,法兰西斯科王子抓抓头苦笑。
「问我是什么人?我就是夏洛瓦王室第一王子朱赛贝之长子,法兰西斯科呀。没有其他身分了。」
「嗯,我不该问得这么笼统。那么,一个一个问吧。
您难道不是夏洛瓦王室的成员吗?不,您应该是,这点不会错。我自己每天就看见您使用『附加魔法』,制作『未来代价』的魔道具。
然而,若是如此,您为何能使用『治愈魔法』?那是某种诈术吗?」
对于一国的王子,而且又是才刚替自己的孩子治病的恩人,奥拉这样讲话,追究得未免有些带刺。
然而,被对方做出这么超乎想像的事来,又怎能叫她不严词追究呢。
也许本人对这点也有自觉,法兰西斯科王子一点也没有不悦的神色,诚实地回答。
「那不是什么诈术啦,那是真正的『治愈魔法』。其实我『附加魔法』与『治愈魔法』都会使用。」
他优哉游哉地说「很厉害吧」。就算讲得再含蓄,用「厉害」也不足以形容这个状况。
这时,原本默默听着两人对话的善治郎,试着问问看自己一直在意的事。
「法兰西斯科殿下。殿下在夜会与我初次见面时,说过『对我很有亲近感』对吧?而今天,您对我的儿子善吉也说了一样的话。
我就直接问了。殿下所说的『很有亲近感』,该不会是对『继承两个王室血统的人』产生的同胞意识吧?」
对于善治郎的疑问,法兰西斯科王子有些惊讶地眨眨眼,然后微笑着回答:
「真厉害。您记得真清楚。是的,正是如此。
就像善治郎陛下与卡洛斯殿下继承了『卡巴王室』与『夏洛瓦王室』的血统,我也继承了『夏洛瓦王室』与『吉尔伯法王家』的血统。」
「……」
「……」
听到法兰西斯科王子轻易承认了重要机密,善治郎与奥拉一时无言以对。
不过,至少这样一个谜团就解开了。
按照研究魔法的贤者们的定论,继承了两个王室的血统,并且拥有一般王族一倍以上魔力的人,有可能可以使用两种血
统魔法。
法兰西斯科王子的魔力量,几乎是善治郎的一倍。如果这位法兰西斯科王子不仅与「夏洛瓦王室」血脉相连,还继承了「吉尔伯法王家」的血统,那就能够解释他为何能使用两种血统魔法了。
「那么,殿下的高堂是……」
事情涉及父母的不名誉,因此善治郎问得有点难以敔齿,然而法兰西斯科王子的回答,却出乎他的预料。
「不,并非如此。我的双亲确实是朱赛贝第一王子与他的正妃托丝卡。」
「咦?可是,这样的话……」
看到善治郎混乱的样子,法兰西斯科王子苦笑着解释。
「善治郎陛下。双王国由两个王室并立,维持了数百年。在这段漫长的历史中,您觉得两个王室的血脉有可能一次都不融合吗?」
回答法兰西斯科王子的问题的人,不是被问到的善治郎,而是在一旁听着的奥拉。
「原来如此,就某种意义来说,法兰西斯科殿下与柏娜殿下是一样的了。」
「是的,正是。」
柏娜出生于极为普通的低级贵族之家,却隔代遗传显现出夏洛瓦王室的血脉。至于法兰西斯科王子则是出生于夏洛瓦王室的直系,却也隔代遗传显现出吉尔伯法王家的血脉。的确可以说两人是相同的。
「那么,殿下即使贵为第一王子长子,却没有正统的王位继承权,真正的理由也是这个了?」
奥拉眯细了眼问道,法兰西斯科王子虽然也维持着笑容,那副笑容中却飘散着少许紧张感,颔首道:
「是。这是夏洛瓦与吉尔伯两个王室之间签订的密约。
内容声明,双方王室中若有显现出对方血统魔法的人诞生,此人必须终生独身,令其血统断绝。」
这应该是两个王室为了保护双方血统魔法的相关权利而签订的密约吧。若是不遵守这种密约,一个国家很难长期维持双王并立的畸形政权,这不难理解。
然而不管说再多好听话,从法兰西斯科王子的立场来想,这种要求岂不是太蛮横了?
这副无邪的笑容,搞不好是隐藏那种郁闷的面具也说不定。奥拉边想边再度问道:
「那么,您平时的言行举止,都是为了隐藏这个密约的演技了?您不能公布得不到王位继承权的真正理由,只好演戏说服身边的人了。」
故意装成无能又怠惰的人,舍弃自身名誉以维护国家安定。搞不好在这方面,法兰西斯科王子也对善治郎怀抱着「亲近感」。
奥拉是这样想的,但意外地法兰西斯科王子摇摇头,否定了奥拉所言。
「不,真要说的话,平常那才是我的本性。我本来脑袋就不太灵光,总是不假思索就把话说出口。
平常我什么都不忍耐,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有现在这种时候才会克制点,照人家教我的做。」
「是吗。」
听到法兰西斯科王子的主张,奥拉忍不住苦笑。
能够像他说的「克制点,照人家教他的做」就已经不是傻瓜了,但就算奥拉这样说,恐怕他也听不进去。可以想像一个人从小对自己的评断,是很难只用第三者的话语推翻的。
话虽如此,这样至少能明白平常那种「傻瓜演技」怎么会那么自然了。
这么一来,最后只剩下一个最大的疑问。
老实说,奥拉这时已经能猜出法兰西斯科王子的回答。但她还是非问不可。
奥拉坐在椅子上伸直背脊,做了一个大大的深呼吸,然后以缓慢的语调,一字一句地说: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法兰西斯科殿下
殿下为何向我们坦诚您自身的秘密?而且为了这个,您采取了奇策,宁可说谎也要进入后宫,为我的孩子进行治疗,只为了证明自己确实能使用『治愈魔法』,这是为何?此事应该是机密中的机密,连双王国也没有多少人知道吧?」
法兰西斯科王子看奥拉这样,也跟着坐正姿势。
然后,他脸上浮现出与至今的无邪笑容不同色彩,隐约有种透明感的笑靥。
「是。确定知道此事的,只有国王陛下与法王座下,再来就是我的双亲,以及传授我治愈魔法的师傅吧。啊,当然柏娜是完全不知情,所以今后也请各位向她保密喔。
再来讲到我和盘托出秘密的理由,这是因为我希望奥拉陛下以及善治郎陛下两位能知道这件事。拥有与我同等的魔力,并继承了两个王室血统的人,事实上的确能使用两个王室的血统魔法。」
「……」
不出所料的回答,让奥拉忍不住闭起眼睛,暂时保持缄默。
「那也就是说……」
坐在一旁的善治郎,似乎慢了一点也达到同样的结论。他无法完全压抑惊愕的感情,几乎要翻白眼。
看到丈夫转为面向自己,女王奥拉下定决心般对他点头回应,语气平静地说:
「对,没错。我们的孩子卡洛斯,能够使用『时空魔法』与『附加魔法』这两种血统魔法。就是这个意思吧?法兰西斯科殿下。」
卡洛斯的魔力量,能与法兰西斯科王子匹敌。如果法兰西斯科王子刚才的解释正确,必然只能导出这种结论。
「是。」
法兰西斯科王子简短的肯定,听在善治郎的耳里异样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