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第四章 等待胜利的时间

时间回溯到数日前。

在安娜公主离开的波姆吉耶领主馆的某个房间里,善治郎向芙蕾雅公主提出了那个他一直藏在心中的问题。

「您说,『火药』吗?姑且,我也是知道的哦?」

听到虽然不解但仍这么回答的芙蕾雅公主的话,善治郎的表情一下变得险恶起来。

言灵可以正常发动。看起来,『火药』在北大陆,已经是有了一定认知度的东西了。

「这样啊。那么,让我再多问几个问题吧。其实……」

这么开场后,善治郎把与独眼佣兵杨初次见面是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佣兵杨的身体上,带着微弱的火药气味。

战场老兵的佣兵身上带着火药的味道的话,当成火药已经应用在武器上毕竟妥当吧。

「芙蕾雅殿下,对这种说法殿下能想到什么吗?」

「这个嘛。虽然我知道的也不是很详细,但有人想把火药应用在战场上这种情况,似乎过去曾发生过很多次。不过虽然获得小规模成果的例子也有,但我听说大多数还是遭到了沉重打击,计划被挫败了的样子」

「也就是说?」

「原因就在于港口防卫问题时也曾提到过的魔法这种存在。如果想要把火药作为武器运用的话,似乎无论如何都必须想出暂时在战场上保管好火药的方法。然而,只要用魔法从远方点火,火药就会瞬间变成只会给自军造成伤害的存在」

「啊啊……」

结果又是魔法。仔细想一下的话,就能发现这是很单纯的事。

现代的高性能炸药、炮弹,导弹,除非按正确顺序发动,否则即便是用大锤使劲敲,或是将其扔进火堆里,这些东西也几乎不会因此爆炸。

然而,黑色火药可不是这样。只要一点火星就能引发大爆炸了。

举个例子,即便现在有敌人拿出大炮来轰击城墙,也必须先考虑下这个时代的大炮的命中率问题。另一方面,魔法使操控的魔法,却基本是只要目标在自己的视野内且静止不动的话,就几乎不可能会射偏。

因为战场是极度紧张状态气氛强烈的空间,所以即便是远距离攻击,能在这样的地方成功发动魔法也只有少数大魔法使才能办到,因此一般来说魔法使是很少会被投入战场。但如果对手带着火药过来送死的话,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那种时候只要给对手来上一发『发火』或『广域火炎』之类的魔法,便可以期待给敌人造成重大伤害。

「难不成,善治郎大人想要把我方的人送入杨佣兵队,也是因为这个理由吗?」

对芙蕾雅公主的话,善治郎带着有点尴尬的表情点了点头。

「是的。不过听殿下刚才那么一说,说不定并没有必要那么做呢」

在给『黄金木叶号』的船员下达命令前,自己或许不应该因为暧昧的预感,就把人送去战场这样的危险地带。

听到善治郎这么说,芙蕾雅公主带着有点严肃的表情思考了一下后摇了摇头。

「不。不如说如果是那样的话,我更应该送人过去。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把火药应用在战斗上的想法很早以前就有了。既然善治郎大人从杨佣兵队长身上闻到了火药的味道,那么他应该也产生了那种想法。虽然听说『骑士团』麾下也有很多魔法使,但这次的战斗是以奇袭对抗奇袭。我认为对手应该不可能准备了什么应对火药的对策」

「就是说,他们对杨佣兵队长的计策完全不知情很可能在这上面吃亏,殿下是这个意思吗?」

「或者正相反,『骑士团』可以当场拿出应对对策,导致杨队长他们被自己的计策所反噬。总之无论哪种情况,这次战斗有出现预想之上的大胜,或遭遇同等程度的大败的可能。那么,我认为从客观第三方角度的见证整件事的经过就是有必要的」

「真的可以吗?」

和干脆的做出决断的芙蕾雅公主形成对照,首先提出这个想法的善治郎态度却还有些犹豫。

大胜先不说,如果遭遇大败的话,送过去的战斗船员战死的概率就会大幅上升。在这个前提下,也难怪善治郎会得出「果然还是算了吧」的结论。

然而,即便察觉到了善治郎的这种软弱情绪,芙蕾雅公主还是很坚决的做出了决断。

「是。这种时候虽然可能多少有些危险,但还是应该把我们的人送过去」

虽说芙蕾雅公主和『黄金木叶号』的战斗船员打交道的时间,长到善治郎根本无法相提并论的程度,但她仍能做出现在这样的觉悟,这果然还是因为与生俱来的王族身份吧。

和善治郎这个速成王族有太多不一样的地方了。总之,既然是善治郎首先提出,芙蕾雅公主又如此坚决的决定「要做!」了,事到如今善治郎已经很难再强行终止行动。

「明白了,那就万事拜托殿下了」

「好的,交给我吧」

芙蕾雅公主带着笑容答应了善治郎。

◇◆◇◆◇◆◇◆

就在善治郎和芙蕾雅公主做出把自己的人送入迎击部队的决断的时候,在同样位于波姆吉耶领主馆的某个房间里,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国的公主安娜,正露出一副不会在外人面前展现的严肃表情。

「乌普萨拉王国的王族,和嘉帕王国走在一起了,吗」

「…………」

「…………」

从波姆吉耶侯爵那里要来的这个房间里,目前就只有安娜公主自己,以及她从王都带来的两名有翼骑兵这样三人而已。

「虽然早就听说乌普萨拉王国有独自进行大陆间贸易的念头,但没想到他们一上来就钓到了连我国都无法企及的,出乎意料的大猎物啊」

南大陆的人对北大陆的事大多处于近乎完全无知的状态,但北大陆的人却意外的拥有不少和南大陆有关的知识。

这种知识量的差距,是大陆间贸易一直以『北大陆的贸易船前往南大陆』这样单方面的形式进行所造成的。

因为距离的原因,在这其中最为受益的是北大陆的南部诸国和南大陆的北部诸国。

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国虽然位于被称为北大陆中西部的地域,但因为既是大国又拥有波姆吉耶这样的优秀国际贸易港口,所以也在大陆间贸易中有着相当的地位。

身为这样的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国的王族,安娜公主也多少听过嘉帕王国的名字。

「嘉帕王国,听说是在南大陆中西部首屈一指的大国,但那位大人给人印象却和这个地位很不一致啊」

不久之前,南大陆上刚发生了一场将大陆上的国家几乎都卷进去的大战。而嘉帕王国是一个即便经历了这样的大战,也依然保住了大国地位的战胜国。作为这样一个国家的王族,安娜公主却从善治郎身上感觉不到那种习惯了战争的氛围。

「南大陆是魔法文明先进地。相反,在技术、思想、政治制度方面是我国走在前面——我原本是这么认为的……」

在某种意义上,这可以算是一种「看不起人」的说法。

来自那样南大陆的王族,却对连北大陆的他国都不怎么理解的,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国的统治系统,展现出了理解的姿态。

「还以为那人只是为了让自己显得更了不起才不懂装懂,但看来并非如此。毕竟他连『君临但不统治』都提出来了」

听到安娜公主的话,迄今为止一直保持沉默的有翼骑兵中的一人产生了剧烈反应。

「我记得,那是我国的王都大学最近才刚刚提出的一种构想吧?」

「不错。就连我国的贵族,如果是偏远地方的人的话连听都没听说过的一个名词呢。搞不好连波姆吉耶侯爵都没听说过。这样的名词,居然突然从南大陆的王族嘴里说了出来。老实说,当时想要不在表情上露出破绽真是太难了」

所谓最近才刚刚提出,当然是指名词自身而已的意思。这种概念本身从很久以前就存在了。

掌管大部分国政的是立法府,召集这个立法府的是国王,挑选出国王的是总领『国王自由选举』的元老院。

这样的国王的存在形式,简单来说就是『君临但不统治』。然而,这种说法即便在兹沃达·沃尔诺西奇贵族制共和国的贵族阶级中,也应该还是众人不怎么熟悉的东西才对。

因此,这个说法突然被来自遥远的南大陆、没有国交、连国名都只是有所耳闻程度的国家王族嘴里说出来所造成的冲击,是绝对不能算小的。

「嘉帕王国,从以前开始就在针对我国收集情报了,您是这个意思吗?」

对有翼骑兵的话,安娜公主重重点了点头。

「唔嗯,这么想比较妥当吧。乌普萨拉王国即便在北大陆也属于北部国家。另一方面嘉帕王国却是南大陆中西部国家。因此,不管哪边迄今为止在大陆间贸易的圈子中都籍籍无名。然而,随着新型外洋船的出现,大陆间航行已经逐渐发达起来,于是像他们这样的家伙就起了独自进行大陆间贸易的念头吧。

然而,完全不进行补给为前提在

乌普萨拉王国与嘉帕王国之间往返,这种航行难度太高了。而且,北大陆南部诸国还是『教会』的势力圈。是信仰精灵的乌普萨拉王国和南大陆的嘉帕王国,不会太想接近的地域」

「所以,他们才看中了承认『信仰的自由』的我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国,进而刺探这里吗。以便在有需要的时候可以利用我们的港口。……原来如此,道理确实说得通」

对有翼骑兵的接话,安娜公主满意的点点头。

这种说法确实在道理上说得通。但遗憾的是和事实其实相差甚远。

「除了为船找一个遇到问题时可以休息的地方外,嘉帕王国说不定还有将来也和我国进行贸易的想法」

「嘉帕王国,将乌普萨拉王国和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国放到同一架天平上衡量,您是这个意思吗」

说这句话的有翼骑兵的语气里,带着毫无遮掩的不快情绪。果然,因为南大陆是未开化之地,同时又被『教会』定义为罪人的流放之地,让这人心中对那边抱有蔑视心理吧。

安娜公主摆了摆手。

「不要这么说吧。国与国之间的交流一直持续下去的话,总会变成这样的感觉。也就是进行『和哪边打交道有利,哪边的条件更好』之类的选择。

从善治郎陛下和芙蕾雅殿下的关系来看,嘉帕王国和乌普萨拉王国的大陆间贸易成功的可能性很高。毕竟乌普萨拉王国的技术力水平可是有目共睹的」

「这种情况,对我国来说会成为威胁吗?」

安娜公主带着别有深意的笑容对这么询问的有翼骑兵点点头。

「啊啊,会的。至少,将来变成那种情形的可能性很高。目前,我国并没有直接和嘉帕王国进行交涉,只是和南大陆其他国家在做贸易而已。而且,那还是只有民间等级的规模很小的东西。因为这个缘故,砂糖和香辛料的贩卖价格一直被固定在很夸张的金额。

与之相对的,乌普萨拉王国却是由公主大人亲自出马,以建立正式的国家间贸易往来为目标的。虽然纯粹以国力来说,我国的水平远在乌普萨拉王国之上,但民间的零散贸易活动,再怎么说也不可能是国家主导的大规模贸易的对手。

能大规模进行运输的话,贩卖价格就可以降低。如果嘉帕王国产的廉价砂糖和香辛料通过乌普萨拉王国在北大陆这边扩散的话,我国的海上贸易商们可就要陷入不是笑笑就能了事的糟糕事态了呐」

「这个,就是殿下准备的『借口』?」

迄今为止一直保持沉默的另一名有翼骑兵,突然用很无语的语气开了口。

虽然因为穿着覆盖全身的铠甲让人看不到外表,但从声音上判断,这名有翼骑兵应该是个年纪已经相当大的男性。

「借口这种说法太难听了吧。请说成『要传达给立法府的说服材料』,师傅」

「如果您觉得难听的话,那就请不要再用那种花言巧语的说法了,殿下」

听到被称为师傅的有翼骑兵这么念叨,安娜公主微微耸了耸肩。

「我知道。在那些家伙面前我是不会这么含糊其辞的发言的。不过,想要增强海军规模,然后将那个指挥权纳入王家手中的话,现在的情况正好是个不错的借口,这也是事实」

虽然走陆路的话,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国和乌普萨拉王国都给人彼此是遥远国家的感觉,但走海路的话两个国家其实意外彼此距离很近。

所以乌普萨拉王国的海上战力和海上贸易变得充实,会对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国形成威胁这种说法,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话虽如此,安娜公主的目的倒也不是对这个威胁实际进行什么戒备应对。而是以戒备威胁为借口强化本国的海上的战力,然后设法将那个战力纳入王家直属罢了。

「王家权限很低这件事,就那么让您觉得不满吗?」

「不是不满,是不安。我国的政治形态的确有很多有利的地方。因为大多数贵族都对自己持有对国政的影响力这点抱有实感,所以他们的主动性很高。受这个影响,贵族的教育水平也跟着提升了很多。结果就是优秀的人才大量得以涌现。这些的确都是优点和好处。然而,我国的政治系统也有应对预想之外事态时反应较慢的缺点。

造船和航海。现在,和海洋有关的技术正以惊人的速度持续进化着。说海开始变狭窄了也可以吧。因此,至少在和海洋有关的国家事业上,我希望能够由少数人来主导以便遇到突发情况时可以即刻做出应对」

两名有翼骑兵安静的听安娜公主用平静,但同时注入了强烈意志的语气讲述着这些事。

「由于担忧这个国家的未来,安娜大人才为了把这个国家导向自己认为正确的方向而努力这件事我已经很清楚了。但是,无论安娜大人有什么腹案,您至少也必须先成为国王,那些腹案才会那么一点实行的可能性」

「这个我当然明白」

听到被称为师傅的有翼骑兵的话,用手拄着脸的安娜公主叹了口气。

目前,安娜公主只是王家的普通一员而已。继承王位、成为王家的代表——如果她无法拿到这些最低限度的身份地位的话,就很难就增加国王的决策权一事和立法府进行交涉。

「父亲大人和兄长大人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陆地上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对波姆吉耶侯爵来说这种情况应该很不有趣吧。而我那个共和国未来的关键在于海洋的主张,就应该和波姆吉耶侯爵的想法一致了。那么,只要我确实的积累出实绩,就不可能拿不到波姆吉耶侯爵的支持,这就是我的想法」

波姆吉耶侯爵,是甚至能在立法府中独自组织起派系程度的大贵族。如果能得到他的支持,安娜公主那个『成为国王』的野心就可以说大大迈进了一步。

「然后,当您在波姆吉耶侯爵的支持下成为国王时,会设法强化海军,并将那个海军置于王家的指挥下吗……。那么到那时,对身为波姆吉耶港的所有者,同时也是拥有目前国内最大规模海军的波姆吉耶侯爵,您是打算把他踩在脚下还是一脚踢开呢?」

「……会成为王家直属的只有强化部分的海军战力,还有贸易船而已。波姆吉耶侯爵目前所拥有的权益,我是不会对这个部分出手的」

「依我的愚见,这和『相对的,在我国的海上权益这一领域里,波姆吉耶侯爵家的影响力降低将无法避免』是相同意义哦?」

对被称为师傅的有翼骑兵的指摘,安娜公主只是无言的挪开了视线左顾右盼。

◇◆◇◆◇◆◇◆

独眼佣兵杨率领佣兵部队从波姆吉耶出发后的数日间,令人毛骨悚人的寂静支配了这座城市。

船只出入港口受到了限制,入海口位置有波姆吉耶侯爵麾下的军舰轮番把守。城门那边也是一样,不仅有数量是平日里一倍以上的士兵把守城门,进出时进行的检查也要花上比平时翻倍的时间和功夫才能完成。

波姆吉耶侯爵对这些做法的解释是「有国家通缉的要犯可能潜入了波姆吉耶」,但有些眼力的人都对这个说法抱有疑问。

虽然做的很隐蔽,但有人曾目睹投石器和大型十字弩的箭被搬运到城门上的场面,配备在城门处的士兵们也都一副对城门外的任何风吹草动都极度关注的样子。

最重要的是,数量过千的完全武装佣兵,数日前才刚从城市北门出征而去。虽然当时用的是「为了搜索潜伏在波姆吉耶周边的国家通缉要犯」的说法,但再怎么说这都太牵强了。

即便再怎么隐瞒,战争的气氛终究不是真能藏得住的东西。

有什么人要来攻打波姆吉耶了。这种不安慰的谣言,正在以无论如何也无法阻止的速度在市内流传扩散。

在这样城市整体气氛有些糟糕的环境中,身为整个事件发端的孤儿少年杨,一直以客人的待遇被安置在了波姆吉耶领主馆中。

对既是乡下村庄出身又是孤儿的少年来说,这里正可谓犹如另一个世界的奢侈空间,但也正因为如此,这里让他待的非常不舒服。

食物的吃法,在走廊里的走法,房间门的开法,沙发的做法,以及对人说话的语气用语,全都是他不习惯的方式。

不管做什么事,都会被府邸里的仆人们面无表情的注视。在这种环境下,自己是如何与这里格格不入的存在,就算本人不愿意也不得不理解了。

即便嘴巴里称自己为「客人」,态度和表情却是再明显不过的在看不起人。

即便有柔软的床铺睡,能穿上干净漂亮的衣服,可以吃到美味的食物,整天被这样轻蔑的空气包裹的话,还不如回去过又饿又脏的大街上生活算了。

结果,孤儿杨变得经常跑去于唯一不会冷漠对待自己的杨祭司身边。

「祭司大人,我到底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才行?」

坐在沙发边上无聊的摆动双腿的孤儿杨,再次发出已经不知道发了多少次的牢骚。

心里也明白孤儿杨并不适合留在这座府邸的杨祭司,用尽可能平和的语气回答了他。

「至少,在杨

队长带回结果为止都很难离开呢。但是,杨君。即便能从这里离开,你有其他地方可去吗?」

「这个……没有呢。嘛,这方面总会有办法的啦。迄今为止我都是这么走过来的」

虽然孤儿杨很想跟独眼佣兵杨一起出击,顺便向对方展示自己的可取之处,但却只得到一句「你会碍事的」然后就被留在了波姆吉耶。

嘛,因为这次的作战对行军速度要求很高,所以杨队长的话也确实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

孤儿杨的确是个有着和他的年龄不相应的眼力和胆识的孩子,但一个人长距离步行能力的强弱,果然还是和年龄的大小息息相关的。

「这样啊」

杨祭司是在故乡的大学里担任学部长的人。拥有以平民的基准来说能算作富裕阶层的收入。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可以二话不说肩负起照顾某个人整个人生的责任。另外,身为『教会』的祭司,虽然胸怀慈悲之心很重要,但公平的对待众生也同样是不能忘记的心态。

给予孤儿一时间的慈悲是没问题,然要负起责任照顾那个孤儿的整个人生的话,就必须要有某种理由才行。不然的话,会有其他大量有着同样境遇的人吵着我也要我也要的缠上杨祭司,将他整个压垮的。

因此,杨祭司最多只能以建议的形式来引导孤儿杨。

「说起来,安娜殿下曾说过要以某种形式给予你赏赐呢。到底想要什么,杨君已经决定好了吗?」

对杨祭司的话,孤儿杨别说两眼放光了,不如说是非常不情愿的回答了他。

「不,我并没什么想要的东西。不如说,我还想拒绝那个赏赐什么的呢。虽然最开始时也想过要钱,用起来很趁手的小刀,连我也能用的小孩子用的武器之类的东西,但仔细想想果然还是算了吧。即便给像我这样的孤儿小鬼钱或者值钱的东西,最后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听到孤儿杨非常有现实感的回应,杨祭司不由得咬紧了嘴唇。

少年说的全都是事实。给一个孤儿和他身份不相符的金钱,或是能兑换金钱的高级物品,只会导致他被心怀叵测的人缠上而已。另外,如果一个孤儿拿着孩子用的武器的话,世间迄今为止对他只有「厌恶」级别的排斥,多半会提升到「视为危险排除掉」的级别吧。

然而,正因为如此,杨祭司才会提出一个提案。提示出一种在乡下农村出生长大的,之后又作为孤儿而活的少年想不到的可能性。

「既然如此,你就要些其他人无论如何也抢不走的东西如何?」

「无论如何也抢不走的东西?」

有那种东西吗?对孤儿杨带着这种半分怀疑半分期待心情的回应,杨祭司虽然有严格来说自己是在说谎的自觉,但仍挺起胸膛回答了他。

「诶诶,那就是技术,或者知识」

「技术和知识?」

「不错。这些都是会刻印在杨君你自己的身体上,以及脑子里的东西。是不用担心会被任何人抢走的」

虽然世间也存在一个人因为拥有技术而被视为威胁,因为聪明而被疏远,甚至因为丢了性命的情况。但即便如此,从整体比例上看还是技术或知识能拯救一个人的情况压倒性的多。所以杨祭司没有把前面一种事实讲出来。

「技术和知识,那种东西……」

对虽然天生头脑很好,但经验还是不足导致视野比较狭隘的孤儿杨,杨祭司决定举个简单易懂的范例来开导他。

「举个例子。杨君你不会骑马吧?可如果你今后能比谁都擅长马术的话,杨队长说不定就会雇佣你作为他的传令兵了哦」

「!?」

这句话让孤儿杨产生了剧烈的反应。

「知识也是如此呢。杨君数数只能数到三吧?但若你能数更多的数字的话,说必定就能以是在多少天前听到『骑士团』的会话这种形式,更准确的报告这次的事了。如果是那样的话,杨队长也就能更加精确的制定作战了吧」

「是,这样吗?」

「还有,杨君非常聪明,报告里对『骑士团』会话的要领归结的非常好。然而,『骑士团』的会话,实际上应该比你讲述的更长更多吧?

如果你能把那些内容一字一句的全都复述出来,大家说不定就能从其中推导出更多的情报了」

「那、那么长的话我记不住啦」

「正是如此。但是,在刚听到后时,虽然不能说全部,但杨君你也肯定记得比现在多很多的内容不是吗?

这种场合,需要的不仅是技术,还有用来书写的道具。这么说虽然有点卑鄙,但如果杨君会写字的话,那是就可以记录些东西下来,之后你就能送来更为正确有益的情报了」

「…………」

从孤儿杨带着认真的表情倾听自己的话的样子,察觉到他已经有了干劲的杨祭司,也收起平时总挂在脸上的笑容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等着少年表态。

「祭司大人」

「是」

「我,如果学会了技术和知识的话,就能变得和那个独眼大叔一样吗?就能变得像祭司大人您一样吗?」

「这就不知道了。和军事有关的知识我完全是门外汉,只知道些道听途说的东西,但像杨队长那样的将领,不要说佣兵了连正规军中似乎也很少见。至于我,虽然也没有什么可自傲的,但好歹也担当了大学龙学部的学部长。

但理所当然的,大多数佣兵并不能像杨队长那样担任大部队的指挥官,一座大学中能得到学部长地位的人的数量也往往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光是这些事实,杨君你就能明白并不是任何人都能成为杨队长和我这样的人吧」

杨祭司这样正直的回答了孤儿杨。

对于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会严格看待一切事物价值观的孤儿少年杨,毫无根据的希望和空话无异。因此杨祭司才会如实的把事实传达给他,同时将更有现实感的希望展现给他。

「但是,只要这点我可以断言:学会了某种技术或知识的你,肯定能比不那么做的你,吸引来更加有利的未来」

「有利的未来?」

「说更好的未来也许比较合适吧。当然,即便拥有技术和知识,也并不意味着就今后绝对会有杨君期盼的未来等着你,但即便是那样,至少也绝不会导致杨君遇到你不愿意遇到的未来」

「唔,是这样呢」

即便不展示希望,也会严谨描述事实的杨祭司的话,是对孤儿杨来说非常简单易懂的东西。

对仍未下定决心的孤儿杨,杨祭司又最后推了他一把。

「下决心的话,最好还是尽快哦。

在杨君这个年纪,贵族阶级或资产阶级的孩子的话基本上已经能读简单的文字,计算也大致都会了。而如果是出生在骑士家的、那些和你同龄的孩子们的话,应该都已经有过骑幼马的经验,习得了最低限度的武器用法了哦」

「这个……」

那我事到如今还追的上人家吗?看到孤儿杨露出带这种意思的阴暗表情,杨祭司这次故意露出明快的表情安慰他。

「放心吧,只要努力的话,杨君就能追上、甚至是超过他们。我虽不是孤儿,但老家非常贫穷,所以在杨君你这个年龄既不会读写也不会计算。然而,现在的我,却有这方面的能力比大部分贵族阶级的人更优秀的自信哦。当然,要做到这点必须非常努力才行就是了」

现在开始追的话也来得及。看到拿自己当范例的杨祭司的笑容,孤儿杨终于下定了决心。

「知道了。我,会向公主大人要技术和知识作为赏赐」

「诶诶。我觉得这么做很好」

原本带着对自己的未来已经放弃眼神的少年,如今却对自己的未来产生了希望和欲望。这让杨祭司非常开心。

「但是,在提出请求前先想明白要什么样的技术和知识、决定好以什么为目标比较好呢。当然,抱着庞大的梦想向多个领域出手绝不是什么糟糕的做法,但最开始还是以能在某个领域里独当一面为目标吧。这么一来,杨君今后做其他选择时就有了底气」

「唔—嗯,既然如此,我果然还是想当个能战斗的人」

「能战斗的人,这种身份的定义范围也很广哦。成为一介士兵、佣兵去战斗先不说,如果想要像杨队长那样有能力率领部队的话,无法和运用身体一样灵活运用头脑的话可不行」

「唔,那我先当上士兵好了」

就在孤儿杨和杨祭司用轻松的语气聊着这些的时候,一阵仿佛能让墙壁颤抖起来的巨大声音突然传来。

「祭司大人!?」

对一脸铁青的从沙发上站起来的孤儿杨,杨祭司用冷静的声音否定了少年的言外之意。

「不,不对。这并非袭击。不如说,应该是欢呼声呢」

「欢呼声?那么!」

看到孤儿杨露出期待的笑容,杨祭司也笑着对他点点头。

「诶诶。恐怕是杨队长他们,带着好消息回来了吧」

◇◆◇◆◇◆◇◆

独眼佣兵杨率领的佣兵部队归来了,同时也带回了击退『骑士团』这个最大的

吉报。

因为事前就有所准备,负责波姆吉耶北门的责任人在得到独眼佣兵杨的报告后,立刻将消息传达给了领主馆。

结果,虽然在城门打开前略微等了一会,但佣兵队接下来受到了波姆吉耶侯爵和安娜公主英雄般的欢迎。

就像故意展示给外人看一样,佣兵队先是在波姆吉耶市内游行了一周,然后才被引导去了领主馆。因为毕竟是全副武装、身上又满是血和污泥的上千名佣兵走在大街上,本地领民中也出现了对现在的场面感到害怕的人。但因为引领佣兵们的是众人熟悉的波姆吉耶侯爵以及骑着天马的安娜公主,所以这类反应都被抑制在了最小程度。

波姆吉耶和安娜公主走在完全就是刚经历过战斗的佣兵前面带路,这种场面是不可能不引起人们的好奇。更不要说,这数日来港口被不自然的封锁,城门出入多了很多限制,又有不少让人不安的传言在市内流传。因为也没有特别禁止,现在佣兵队后面跟着不少看热闹的人。

波姆吉耶侯爵和安娜公主打头,佣兵队居中,看热闹的人收尾——这样一支长蛇般的队列,终于进入了波姆吉耶领主馆。

接下来,在对外开放的领主馆前庭里,安娜公主就迄今为止发生的事发表了演说。

卑劣的『骑士团』,企图奇袭波姆吉耶这座城市。

因为某个勇敢少年的证言,城市高层事前察觉到了这个情况。

然而,因为终究只是一名少年的说辞,在没有其他证据的情况下无法公开整件事(这时,人在安娜公主身边的波姆吉耶侯爵,就向领民说谎一事公开道了歉)。

但是,就在侯爵和安娜公主根据这个未确认情报秘密调配兵力的时候,终于确认了『骑士团』的奇袭确有其事。那支奇袭部队,最终被安娜公主雇佣的佣兵队成功击退。

「他们,正是击退了『骑士团』,守护了波姆吉耶这座城市的英雄!」

听了安娜公主的话,聚集在前庭的波姆吉耶领民立刻向英雄们送去欢呼、掌声、以及感激的笑容。

善治郎在波姆吉耶领主馆中目睹了这一切。

「真是出色的演讲呢」

「作为王族,我是不是也该见习一下?」

听善治郎这么说,站在他身边的芙蕾雅公主也发出苦笑。

实际上,安娜公主的演讲很精彩这个评价,的确是毫无争议的事实。

声音响亮、措辞圆滑、简单易懂之余,还很有冲击力。

按照善治郎推测,安娜公主大概是曾把演讲作为一门技术特别钻研过。

「在某种意义上,这也算是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国先进制度的副产物吧」

虽然对于善治郎而言只是在用在嘴里嘀咕一下程度的音量喃喃自语,但还是被站在他身边耳朵很灵的芙蕾雅公主给听到了。

「『国王自由选举』的副产物吗?就是说为了在选举中拿到胜利,这个国家的贵族都必须很擅长演讲?」

话被人听到虽然让善治郎有点吃惊,但因为也不是什么需要特别隐瞒的东西,于是他就老实的聊起了这个话题。

「嘛,虽然也可以那么解释,但我在意的是更加根本的问题。应该说是知识阶级成员变多导致的弊害吧」

『王国自由选举』最大的特征,就是让拥有在他国的话相当于王太子地位的候选人们,如果不能得到国内所有贵族的承认其身份就毫无意义可言这点。因此,按照善治郎的推测,这些候选者为了赢得选举,必定会让演讲的形式朝着更能触动当权者心弦,更加简单易懂的方向进化。

而问题,就出在这个国家贵族阶层据说已经占国民总数一成以上的庞大人数,以及他们所受教育水平之高这两点上。因为必须和大量这样的贵族打交道,这个国家的中产阶级的教育水准也必然会跟着提升。

最终,有着一定教养并且头脑很好的国民,或者说难听点就是「不好骗的国民」的数量大大增加了。

想让这样的国民接受某种说法,说明时就必须遵循一定程度的道理,且要有相应的说服力。共和国的贵族、王族们,其实是出于这种理由才变得很重视演讲这个技能的——以上就是善治郎的推测。

当然,这些推测没有任何根据,现在也没有为了调查事实而考据共和国历史的空闲,所以整个说法是不是真的谁也不知道。

想将这个话题详谈下去的话,前提是必须拥有很多特定的知识。即便同为北大陆国家,芙蕾雅公主的祖国乌普萨拉王国在国政的运行方式上仍是单纯的王政系统,所以她很难完全彻底的理解善治郎的说明。

不过整个话题原本就没什么深意,如果会话进行不下去的话,两人也不必勉强自己过分执着。

「说起来,对赏赐详情的发表,也会在这个场合进行吗?」

听到会场里再次掀起巨大欢呼声的善治郎,问了这么个他突然想到的问题。

「应该不会吧。目前所知道的,就只有我方获胜了这么一个基本情况。谁曾在战场上怎样的活跃过——只有从复数成员那里咨询清楚这类详细情报后,赏赐的细节才能决定下来」

「啊啊,说起来的确如此呢」

也就是类似日本战国时代「验首级」的环节吧。赏赐对于佣兵金钱上的意义自不必说,同时也能起到在今后找工作时帮他们贴金的效果。所以如果雇主在这上面马虎的话,就会在佣兵圈子里遭到恶评,今后会很难再召集到佣兵。

尤其是这次因为是在国内打防御战,被佣兵奉为乐趣的劫掠行为是完全不能做的,所以如果现在不通过正规渠道好好补偿他们的话,可以预见这些人的不忿不满一定会发生井喷。

终于,在安娜公主的指示下,波姆吉耶领主馆的佣人们将某种物品分配给了佣兵们。

「那是什么?」

「应该是预付的赏赐吧?打了大胜仗后,高层必须给所有参加了战斗的人一定程度的奖励」

略微思考了一下后,芙蕾雅公主对这种和刚才的说法正相反的状况进行了说明。

「原来如此,也有这种做法呢」

实际上,芙蕾雅公主的预测完全正确。

安娜公主分配给佣兵们的是类似奖金的东西,简单来说就是赊账用的凭证木牌。

这东西上面有安娜公主的署名和克拉科夫王家的纹章,以及标明了今天和明天日期的年月日烧灼字体。

只要亮出这快木牌,佣兵们就能在今明两日间以『用安娜公主的名义赊账』的形式任意消费。

不过,能使用这块木牌的仅限于酒场、料理店、旅店、妓院这些经营非实体物品的店铺。如果不这么限制的话,那些会动歪脑筋的家伙就会做出用安娜公主的名义大量赊账收购武器、珠宝、高级家具等的商品,再自己拿去倒卖的行径。

其实现在的做法对安娜公主来说也是不得已而为止。她毕竟是如字面意义一样身无分文的骑着天马赶来波姆吉耶的。现在无论如何也拿不出支付佣兵们酬劳的资金。

万幸的是,安娜公主的身份很有保证,在商人们中的评价也相当不错,所以各商店都能接受安娜公主先赊账的要求。

因为这次的事最后会归于安娜公主个人的功绩,所以报酬无法从王家财产里出。完全得靠安娜公主自己掏腰包解决。

从决定以王位为目标时起,安娜公主就一直通过对好几个她看上的事业或工匠进行投资,授予『御用』招牌等方式筹措金钱。因此,她的钱包比同代的其他女性王族要富裕的多。然而即便是这样,不仅是上千名的佣兵的正式报酬,甚至连给他们的特别奖金也要一并支付仍属于不小的开销。

不过安娜公主的这些难处,善治郎都一概不知就是了。

「好像已经结束了呢」

「似乎是了」

听到安娜公主的解散宣言后,佣兵和看热闹的人们三三两两的各自散去。

这种时候立刻来向佣兵们搭话的,估计是他们经常光顾的酒场或旅店的人吧。虽然有仅限今明两日的时间限制,但佣兵们好歹也是拿到了可以无限赊账的手段。

因为还是白天就有所顾虑遵循礼仪的人,在佣兵中可属于少数派。

此外,即便可以无限赊账,波姆吉耶这座城市中的酒、食物、还有妓女的数量终归是有限的。所以未必能十足十的满足一千两百名佣兵每个人的享受欲望。

经验丰富的佣兵老兵对这些事都一清二楚,所以都早早跑掉全力确保属于自己的那份酒或女人去了。

顺利获胜后,独眼佣兵杨率领的攻击部队也就解散了。这同时也意味着送入佣兵队的『黄金木叶号』上的战斗员已经完成了此次的工作。

平安的,甚至没受什么重伤回来的三名战斗员,当着善治郎和芙蕾雅公主的面,尽可能详细的讲述了自己所参加战斗的整个经过。

虽说现在屋子里只有善治郎他们,但众人所在的地方终究是波姆吉耶领主馆的客房,所以再怎么讲在这里进行和秘密潜入侦查相关的报告都有些不妥。不过,三名战斗员原本就没有隐瞒自己的身份,是光

明正大报名申请参加攻击部队的,而对方也毫无问题的接受了他们的申请,所以上面提到的问题事到如今也没什么意义了。

「……总之就是这样,最终『骑士团』那些家伙们夹着尾巴逃走了」

「我们遵照公主大人的命令,担当的是尽可能留在后方待机的弓兵,并没有直接和『骑士团』的骑兵交手」

「因为这个缘故,三人的战果都是零。感觉有点可惜呢」

「你们辛苦了。再怎么说,从安娜殿下那里得到的木牌也无法让你们直接拿去使用,所以就由我们来买下。善治郎大人,这么做可以吧?」

芙蕾雅公主会这么询问善治郎,是因为这次的委托基本是后者提出的。因此,支付报酬时也要由善治郎来埋单。

「诶诶,没有问题。用共和国银币支付可以吗?虽然接下来不会在共和国滞留太久,但很不巧我手上并没乌普萨拉王国的通货」

虽然在有需要时,也可以用嘉帕王国的银币从芙蕾雅公主那里换取乌普萨拉王国的银币。但保险起见善治郎还是先问了三名战斗员一下。

三名战斗员熊一样的严肃大胡子脸上,浮现出凶神恶煞的笑容。

「诶诶,没有问题」

「不如说,这么做我们更欢迎」

「因为共和国的银币在乌普萨拉也能用嘛。不如说,比起乌普萨拉银币,用共和国银币支付的话,反而更能讨小姐姐们开心……非常抱歉」

察觉到芙蕾雅公主正斜眼瞪着自己的战斗员,慌忙用巨大身体仿佛缩小了一样的态度谢罪。

一个国家通货的强大程度,是和那个国家的经济实力成正比的。从自己国家的人,而且还是可算作公务员的,在国营舰船上服役的船员嘴里说出「其他国家的通货比较好」这种话,即便是事实如此也很不好听。

将和报酬有关的事协调好后,善治郎开始询问起自己真正想知道情报的详情。

「那么,成为战斗胜因的,果然是那种会发出爆音和白烟的武器吗?」

大概是善治郎露出从未有过的认真表情让三名战斗员感到紧张了吧,他们也换上严肃的表情点了点头。

「诶诶,不会错的」

「简直就像有巨人放个了屁一样的,非常厉害的声音和味道浓重的烟一下子冒了出来后,『骑士团』的马甚至都吓得用后腿站起来了」

「好像还有数名骑兵从同时马上倒了下去,但老实说当时我也被吓了一大跳,所以记得不是很清楚」

爆音和烟,还有气味。即便只有很笼统的知识,善治郎也能从这些要素联想到『火铳』。

虽然无论是芙蕾雅公主还是三名战斗员,好像都不知道这种武器的存在,但在其他国家又流传到了什么程度?

「发动那种攻击的,都是杨队长的嫡系佣兵们吧?那么其他佣兵中,有对敌方『骑士』的反应有印象,或是从给人见过那种攻击感觉的人吗?」

听善治郎这么问,三人面面相觑。

「这个……」

「应该没有,吧?」

「啊啊,不管哪个家伙,当时都被吓得缩起了脑袋。……嘛,虽然我们三个也一样啦」

应该谁都没见过。听战斗员们这么说,善治郎稍微松了口气。

也就是说,火铳现在还是一种最新式武器,又或者因为某种理由没有推广开来的小众武器。

保险起见,善治郎又再问了一下。

「归来的途中,你们提到过关于那个武器的话题吗?」

「当然提了啊。毕竟可是帮助大家打了胜仗的关键嘛。有好几个和佣兵队长有个人私交的佣兵,还说想要购买,又或者希望至少告诉他们哪里有卖那种武器呢。」

「原来如此。你们见到实物了吗?」

对追问的善治郎,一名战斗员想了想后回答了他。

「没有,那种武器平时都装在皮袋里。至于战斗中看到的样子,大致就是类似黑色的长长的棒子的感觉……抱歉,毕竟当时在战斗,没法看的很仔细」

「不,不必道歉。不如说,在突然接到的任务里,又是在战场这样严酷的环境中,还能搜集到这么多情报已经做的很好了」

「嘿嘿,谢谢夸奖」

听到善治郎的话,战斗员咧着嘴露出熊一样的笑容。

大概是是想要回应善治郎的夸奖吧,另一名战斗员又追加了个刚想到的情报。

「说起来,那个叫杨的佣兵队长,管使用那种武器的部队叫『笛子』队来着」

「『笛子』吗」

这个名字到底代表了什么意思?是将铳击发出的爆音视为一种演奏吗?又或者是因为那种直长金属筒的形状,会让人联想到笛子?

无论如何,即便只有三十左右的数量,有很多佣兵能熟练的使用这种武器并在实战中取得了战果,都是颇为沉重的事实。

「虽然还不是很清楚,但这里面说不定有什么其他蹊跷。总之你们做的很好。那么,我这就把赏赐给你们。包括收购木牌的费用在内,收下这些吧」

善治郎这么说完后,将随侍在旁的侍女伊妮丝不知什么时候准备好的三个装有银币的小钱袋拿了过来。

三名战斗员很开心的从善治郎手里接下这些颇有分量的钱袋。

「嘿嘿,谢谢您啦」

「哦哦,居然有这么多」

「唔咻,爱您哦,善治郎大人」

对很没规矩的当场打开钱袋确认里面的银币数量,接着发出欢呼声的三人,善治郎露出苦笑,芙蕾雅公主则一副感到非常丢脸的表情。

即便再怎么只重视能力对礼法方面的要求只是差不多就好,自己的部下在他人面前做出不懂礼仪的行为,作为上司总会觉得很羞耻吧。

这个状况再持续下去的话芙蕾雅公主就太可怜了。察觉到这点的善治郎,慌忙给了三名战斗员退出的许可。

「你们可以退下了」

「是,那我们先告退」

「真的谢谢您啦」

「耶—,走了!」

看到迈着从雄壮的体格难以想象的轻快脚步离开的三名战斗员,芙蕾雅公主慌忙向他们提出一个忠告。

「今明两天之内,娱乐街里应该到处都是拿着安娜公主木牌的佣兵。我不会说不许你们喝酒、玩乐之类的话,但你们要记得别和那些人起争执,都听清楚了吗?」

「是!」

「知道了!」

「没事!我们才不会输给那种家伙!」

留下活力十足、同时又有些不安稳的回应后,三人离开了。

「啊啊,真是的」

看着发出一声长叹的芙蕾雅公主,善治郎在不由得露出微笑的同时,当然也没忘了出言安慰她。

「不管是好是坏,他们看上去都很习惯这种情况了,应该不会闯出什么祸的吧?」

「我也那么觉得,但就怕万一……」

依旧一脸为难的芙蕾雅公主先是又大大叹了口气,然后就像转换心情一样又变回了笑脸。

「不过,我真是越来越钦佩善治郎大人的慧眼了。仅仅投入了这么一点点成本,居然就能换回这么多结果」

「不,这基本都是偶然罢了。殿下太抬举我了」

善治郎的话并不是在谦逊,纯粹是由于事实就是这样。

这次能收集到有益的情报真的只是因为偶然,像善治郎这样因操心而行动最后却能得到好结果的情况,通常一百次里也就有一次能中奖吧。

「即便如此,这次真的是得救了。必须尽早把这个情报送回本国去,这件事非常重要呢」

听芙蕾雅公主这么说,善治郎向她继续寻求进一步的解释。

「那么,芙蕾雅殿下也认为杨佣兵队长使用的那种武器,如果以一定规模运用的话会形成威胁吗?」

对善治郎的话,芙蕾雅公主立刻点了点头。

「那是自然。有可能击退『骑士团』骑兵的兵器,说这样的东西可以让战场上各个棋子的价值骤然一变也毫不夸张吧」

「可我觉得,这次的迎击能够成功,很大程度上是由于这种武器是『骑士团』不知道的,首次见到的存在」

使用敌人首次见到的武器,在战术上相当于一种奇袭。若是认为今后也能继续获得和此次一样战果的话,大概马上就会陷入死路了吧

即便善治郎的话带有让人不得不承认的成分,芙蕾雅公主仍抱着并不仅仅如此的想法提出了异议。

「马这种生物本就非常纤细。那种程度的爆音、异味的话,即便是第二次使用也可以期待一定战果的」

「但是,动物也有会逐渐习惯某种事物的习性。实际上,没受过训练的拉货马光是听到士兵们大声呼喝就会陷入恐慌;受过训练的军马,却可以在战场上勇猛果敢的参战。那么,总有一天……受过即便听到那种爆音也不为所动训练的军马,说不定也会出现在战场上」

「真的会出现吗?」

「我认为会」

虽然善治郎的知识只有大概印象的程度,但在他的记忆里,即便火铳成为战场的主角后,军马也并未像

交换一样就此从前线消失不见。

比起这些事,善治郎还有更为在意的东西。

「殿下曾说过,迄今为止,使用火药的武器因为会在魔法面前吃大亏最终都消失不见了。那么,殿下认为这次的武器最后也会走上这条末路吗?」

对善治郎的问题,芙蕾雅公主先是带着认真的表情思考了好一会,才终于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虽然觉得是有那种可能性,但这次和迄今为止的情形不太一样。过去出现的使用火药的武器,大多是用于攻城、又或是守城战斗中的,非常沉重庞大的类型。

因此,高明的魔法使想要狙击点燃这些武器很容易,而点燃时能获得的成果又十分巨大。然而,如果是数量多达三十,可以由每名士兵独自携带的兵器的话,情况就大不相同了」

用稍微有些不人道的说法的话,就是所谓性价比的问题。

能在战场上使用魔法的人才,仅限于那种一个国家里也没有几位的少数大魔法使。

如果是为了破坏类似攻城用大炮的武器的话,即便让这样稀少的大魔法使多少暴露在危险中,最后的战果也足够“回本”。另外,对付几门每发射一次都需要数分钟时间的大炮程度的目标,魔法使因此丢掉性命的可能性原本就不高。

然而,目标是数十名步兵拿着的火铳的话,情况就不一样了。如果是个人携带的火铳所用程度的火药,就算点燃了也无法保证可以产生持有者死亡程度的伤害。另外,因为目标很多,谁也无法保证使用一次魔法就能把所有火铳点燃。

万一有士兵从魔法攻击中活下来,情况就会颠倒,该轮到魔法使有危险了吧。

当然,作为贵重的人才,魔法使出击时肯定会带上护卫,可偏偏火铳这种武器有着能瞄准护卫的破绽击中魔法使的可能。

仅仅为了给数十挺火铳及其持有者士兵造成伤害,真的值得将贵重的魔法使暴露在这些危险中吗?按照这个思路一想的话,即便以善治郎拙劣的计算能力,也能理解这么做“很不划算”了。

想到这里后,善治郎又察觉到一件事。

「确实,性价比太低了呢。那么,为什么过去虽然出现过大炮却没有火铳?不,应该是无法凑齐一定的数量才对?」

「善治郎大人?」

善治郎仅仅是在嘴里嘀咕的独言,连坐在他对面的芙蕾雅公主也无法听的很清楚。

「芙蕾雅殿下。难不成,最近,又或者是数十年前,和冶铁有关的技术上曾出现了什么划时代的发明、发现吗?」

「这个……再怎么说都超出了我的知识范畴了呢。不过,我记得确实曾听一些年长的战士说过『和过去相比最近铁器变得便宜了很多』什么的」

虽然作为王族有着一定程度和制铁有关的知识,但还年轻的芙蕾雅公主不可能对整个行业的历史全都知之甚详。

「这样啊」

善治郎开始思考。

炼炉进化,导入水车等新动力后,制铁、铁器的产量就会随之增大。因此,让量产火铳成为可能的体制也跟着出现了——这种想法在一定程度上是合理的。

(话虽如此,这些也都只不过是超外行人的我没什么根据的猜想,或者说妄想罢了)

然而,既然这种可能性存在就不能视而不见。至少,回国后必须得传达给女王奥菈知道。

(和大量生产的火铳相对,贵重的大魔法使却十分稀少。但是,如果情况反过来呢?例如要是有某种能更安全的点燃火铳的手段的话……)

善治郎的脑海里,闪现过夏洛瓦·吉贝尔双王国引以为傲的四公爵家之一,雅尼米亚姆公爵家的养女,菲柯丽雅·雅尼米亚姆的身影。

那位女性所发现的,名为『精灵少女召唤』的魔法。其真面目是制作服从够术士命令的格雷姆(活魔像)的魔法。而制作出来的格雷姆,可以直接使用火水风土四大基本魔法属性。

话句话说,就是能制造由火、水、风、土构成的格雷姆。

魔法这种力量,经常因为持续发动时间很短而导致实用性很低。然而,双王国却有『付与魔法』这张王牌。

然后,嘉帕王国则拥有能将使用『付与魔法』制作魔道具这一过程极端缩短化的媒体,玻璃珠。

也就是说,嘉帕王国和双王国联手的话,就能以和迄今为止相比远远缩短的时间大量生产魔道具。

用量产的火之格雷姆来对抗拿着量产火铳的士兵的话,就能期待性价比上可以平衡了吧?

想到这里后,善治郎才察觉自己的思考已变得经过于跳跃,于是赶快克制了下来。

「善治郎大人?您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不过,制度也好技术也罢,北大陆这边真的很先进呢」

「因为兹沃达·沃尔诺希奇贵族制共和国,即便在北大陆也属于最先进的国家。不过,和制铁造船有关的技术,我有我的国家也不会输的自负哦」

「那真是太可靠了」

北大陆的国家出现了强化、扩张的倾向。然后,那个扩张的方向并不仅限于陆地,说不定也会在海洋的领域进行。

会从这一形势中感觉到危机感,就能证明善治郎已经被教育得产生了作为南大陆王族的自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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