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特别的日子。
那一天,是五岁就成为春之代行者的雏菊大人,在冬之里第一次举行春之显现的一天。
为了迎接这一天,雏菊大人进行了大量的训练。
虽然她只有六岁,但是她作为春之代行者举止优雅得体。这令冬之故里中的人们对她十分敬重。
以前,这个女孩只有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才会展露出与她年龄相符的举止。但是在来到冬之故里进行『四季之神降临』之时,一切都变了。
对雏菊大人来说,和同样担任代行者职务的■■■■大人以及他的侍从■■大人度过的时光,是相当特别的。
这并不好……这变成了她牺牲自己的原因。
案发当时,雏菊大人穿着自己最中意的和服,红色的底色上绣着一朵大大的菊花。冬之故里中,白雪皑皑,看起来真是好看。
但是我真的记不清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银装素裹的冬之故里,染满了殷殷鲜血,红色的呐。
好像是刚过中午吧?
在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之后,到处都传来惨叫声。是的,事后我才知道那是枪响。接着,砰、砰、砰砰砰,爆破的声音传来。再接下来,就是一群暴躁狂怒的家伙们冲进了我们所在的房间。■■大人和我为了保护■■大人和雏菊大人,一边和暴徒们战斗一边从冬之故里中撤退。战斗过程中,■■大人腹部中弹,同样,我也中弹了。■■大人为了保护雏菊大人已经拼劲了全力,但是渐渐地我们已经无路可退,追兵迅速包围了我们。
那之后,是的,在那之后,春天来了。
雏菊大人为了守护我们,将一切都化作了春天。
黎明历十年 调查报告 「姬鹰樱」
大地回春,冬离宫笼罩在春天的新绿之中。
北方大陆艾尼西。距离艾尼西核心城市札宫车程三小时的距离,有一块被称为不知火的大陆。一到夏天,这里薰衣草花田就会盛开,化身成为一座绿意盎然的花之大陆。在这片土地上,有一栋原木风格的建筑,那里就是冬之代行者的离宫。
在不知火的深山里,冬离宫藏匿于山林之中。宅邸是参考了海外建筑风格,要比通常所见的原木屋大三倍左右。这里历来受到冬之代行者的偏爱,而此时,现任冬之代行者也住在这里。
「……」
寒椿狼星一如既往的身着黑色和服,坐在旧壁炉前的长椅上,注视着眼前的侍从寒月冻蝶。
冻蝶正在打电话,狼星则一动不动地听着他的谈话内容。
「……原来如此。谢谢您的汇报」
冻蝶对电话那边的人应和着,声音坚定有力。
现如今,艾尼西大陆的季节正在从冬天渐渐地更迭到春天。
这也就意味着,春之代行者一行来到了冬之代行者家所在的这片土地上。
因为艾尼西土地广袤,春之代行者不得不在各地东奔西走。当地的新闻部门都为了久违的春天兴奋不已,将春之代行者的移动轨迹当作了樱花的前线一般,疯狂追踪报道。
狼星下定决心,打算趁着这个时机一定要和春之主仆见面,并在见面的时候向她们泥首谢罪。
哪怕被她们拒绝。
即便如此,自己还是打算在这片土地上见证雏菊进行春之显现工作。
「是吗?……哭了啊?好难办啊……」
然而事态的发展,已经无法狼星实现这个卑微的愿望了。
夏离宫遇袭之后,秋离宫遭遇大规模破坏,秋之代行者被掠走。接连不断的贼人袭击,令四季厅以及代行者周边都进入了紧急事态之中。
警备人员比平日里大幅增加,将代行者的移动范围限制到最小范围。至于冬想和春进行交流,这种情况下根本无法实现。貌似雏菊她们也做了决定,春之显现工作完成之后即刻返回春之故里所在——帝州。
「那么继续拜托您了。雏菊大人和樱应该是第一优先的。嗯,嗯,相比春之四季厅,一定是首先听命她们二人。拜托你们做她们的警卫工作真是太好了……」
与冻蝶通话的人,是跟随着春之主仆二人的冬之故里精锐护卫。
在夏离宫遇袭时向春一方暴露了行踪之后,在春之四季厅职员的挽留之下,开始与春之主仆一起同行并与四季厅职员共同承担了护卫工作。
此时正在询问的,当然是春之主仆二人的情况。
「嗯,几天内就要结束了。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不用多虑,直接用经费报销。她们必须的东西也可以……」
冻蝶的声线里锐意全无。只是在告诉对方,对现在的事态深表遗憾与悲伤。
——总之,祈祷能最终能安全无事地完成任务吧。
雏菊的精神状态如果有了一丝危险的话,春之显现工作就无法完成了。雏菊的前线,并不是樱花的前线,她的前线是连续持续运动中的。
本来绕着艾尼西这种幅员辽阔的大岛旅行就需要数周时间,而且期间一定要休息。然而,她们似乎并没有选择休息,只是夜以继日的,不停地向前赶着路,反复进行着春之显现工作。
似乎听到了她们在呐喊『怎么可能认输啊!』
——可是话说回来,我在这种地方做什么呢?
当夏离宫的消息传到狼星耳中时,雏菊她们已经向着帝州方向转移了。
狼星和冻蝶提出来直接护送春之主仆二人,但是被冬之故里众人、四季厅冬的职员以及国家安保机构以“现如今贼人动向不明”的理由,拼命制止了。
狼星二人如果行动的话,必然会有大量的职员伴随着一起行动。
现如今,各大机关都在忙着加强警备。“本来就需要被照顾的人就不要到处乱跑了”相信这也是他们的心里话吧?没办法。与其说要求他们成熟一点行事,倒不如说是紧急事态下,保护核心人物才应该最合理的处置方式。
现如今,雏菊身陷危险境地,而自己又被命令等待,什么也做不了。仅凭这一点,狼星就感到于心有愧,再加上秋之代行者被绑架——
袭击事件再加上绑架事件,让人不由得联想到十年前的那起悲剧。
——有什么自己可以帮忙的吗?
这几天,一直都在担心着雏菊和樱。
春之代行者听闻秋天的事故,一定会芳心大乱的吧?想必,她是在恐惧中完成了春之显现工作吧?现在她们在召唤春天的时候,一定是担惊受怕的吧?
——无法抑制自己的胡思乱想。
——如果,我真的是无所不能的神明,那该多好呐,
现如今,狼星所能做的事情,就是在冬离宫中按兵不动,仅此而已。
“拜托您们了,静待事态稳定之后,我们即刻启程赶往春之主仆二人所在之处。”
面对着这样的安抚性的话语,狼星只好万般无奈地将自己关在了冬离宫中,这种无力感苦不堪言。
「她们路上怎么样了?」
看到冻蝶挂断了电话,狼星开口问道。
「行程很赶……召唤春天也进展得异常迅速」
冻蝶抚平了眉间的皱纹,回答道。现在的冻蝶已经无力维持自己潇洒自如地举止了,走到了狼星身边,张开双腿一屁股坐了下来。
「刚离开札宫,现在似乎要去箱岛的港口。抵达春之显现仪式所在,需要八小时的路途……艾尼西有点大呐。等到了箱岛完成显现工作后又要在当天就转移。睡眠也不知道好不好……就算是年轻人,但也是个女孩子呐……身体累坏了的话就——」
大和列岛中,艾尼西以广袤而自傲。
帝州的话,主要城市之间迁徙,搭载各种交通设施都可以在1小时内到达。而在艾尼西,乡下的人们进城的话往往开车需要三个小时以上。虽然不知火和箱岛同处艾尼西大陆上,但从不知火赶往箱岛的话,路途需5个小时以上。所以实际情况就是——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不可能迅速抵达现场。
「多半是国家安保机构要求的,迅速完成春之显现工作之后,再安排进入一个易于管理的地方,保护起来。」
「恐怕是这样的」
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是冻蝶的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担心』。对于这份纠结的心情,狼星是感同身受的。
——这家伙也是相当无奈呐。
冻蝶前所未有地流露出疲态,这反而让狼星前所未有地保持着清醒。只是,保持着清醒,真的很痛苦……
冻蝶也和狼星一样,为了春之主仆的回归而欣喜若狂,同样也为了她们的崭新的旅途顺利而不停祈祷着。他们二人都希望,如果可以的话,去祈求她们的宽恕,将这长久的噩梦画上一道终止记号。
但是,眼见着事态的发展使得这些愿望渐渐地离析分崩。只能说,命运真的是太恶毒了。
两人就这样相对无言地坐了一会儿,四季厅冬派遣的职员石原女士来到了这间装有壁炉的客厅中。
「二位,有吃晚饭吗?」
两人默默地摇了摇头。
「……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饭还是要吃的吧。健康管
理也是我分内的事情。要不要点些外卖?」
「好吧,石原你吃过了吗?」
「没有吃……」
警备状态下的石原也显得疲惫不堪。
『那就点一些便于消化的乌冬面吧』
说着,冻蝶开始在手机上查阅附近的店家。
平日里,狼星入睡都需要依赖安眠药;而今晚,狼星倍感心力交瘁,上床之后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春风沉醉的夜晚,狼星做了一个梦。
那个梦里,满是回忆,满是过去的风景。
冬之故里,碧空如洗。
这对于早已熟悉了阴霾的天空中白雪飘零的雪国人民来说,是一个久违了的晴朗日子。
虽然已经不再下雪,但是取而代之的却是彻骨的严寒。梦中的狼星,此时正呆呆地眺望着那一片碧蓝的天空。
一早,在冻蝶的催促下,狼星刚刚吃完了早饭就被带出了正殿之外。今日,春之代行者即将到访冬之故里,出门是为了迎接她的到来。
冬之故里中的人们顶着严寒,早早地站着了故里门前等候。
狼星拉着冻蝶的手,向前行进着。姑且所有人都还是在向狼星行礼致敬,但是他们心里还是把他当作一个小孩子,所以闲聊的时候并没有选择避开他。
『上一任代行者去世的时机看起来还是挺不错的嘛。』
『是啊,还留了一年的修行时间。所以在显现之旅之后去世,也是不错的事情』
『对啊,要不春之代行者没了,那春天不就没法轮转了嘛』
『不过啊……那个传闻是不是真的啊?』
『应该是吧。不管怎么说,比前任活得长一些也算是帮了大忙啦』
呼出的白色气息,像是香炉中腾起的烟雾,翩跹而舞。
——还是把我们当作道具呐。
狼星不耐烦地咂了咂嘴,见此情景,冻蝶使劲握了握他的手,以示鼓励。
——对死去的代行者,一点悼念的心情都没有吗?
前任春之代行者在将春天带给大和全境、完成春之显现工作之后去世了。而下一任代行者遵循惯例进行了一年的修行,随后赶到冬之故里与狼星一起度过一个月的时光。对于四季的轮转来说,因为没有缺失任何一个季节,所以才会有人说『在显现之旅之后去世,也是不错的事情』。对于大和的人民来说,如果有一个季节缺失的话,必然会带来种种不便,各项事业也会受到影响。这个道理狼星也明白,但是不想理解,也不屑于理解。
——听说,那孩子还很年幼,想必很难过吧?
上一任春之代行者和狼星并不是十分亲近,但是对于同袍的去世,狼星满怀悼念之情。这份感情要比那些大人多太多了。
——雪柳大人,真可怜呐。
去世的代行者是一名美丽的女性,可谓红颜薄命,她去世的时候只有三十五岁。
讣告传来的时候,不由让人感慨世事无常,生命也不过如此。紧接着就传来新一代春之代行者就任的消息。狼星之后就是要和这位新任现人神见面。春之代行者会与季节之祖冬天度过一个月时光,举行神话中的成神的仪式『四季之神降临』
然而,事实也不是像听到的那样正规隆重。其实,不过就是四季代行者同袍之间的工作交流而已。所以过一会儿的迎接仪式完成之后,只是在狼星的日常之中,出现了一名要共同生活一个月的陌生人而已。
——听说新一任的代行者和自己年龄相若。
狼星看了看环绕在自己身边的守卫,大多是青壮年男子。一群面相凶悍,身材魁梧的男人。在他们中间,十九岁的冻蝶都要归入年轻人一类。
『冻蝶』
听到了狼星微弱的呼唤声,冻蝶立刻弯下了腰,俯耳过来。
『那个……春之代行者几岁了?』
『狼星……你又没好好听我说话。她今年六岁』
『小孩子嘛』
『你也是个小孩子吧』
被冻蝶这么一说,狼星有点不开心。他从五岁起就担任冬之代行者,今年已经十岁了。那个六岁的代行者不过就是复制了自己过去的事情罢了。在心境上,狼星自认为已经是个大人了。
『这也是你第一次和自己年龄相若的孩子在一起吧?我希望你们能成为好朋友』
冻蝶面带微笑说道。可是狼星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那是个女孩子吧?』
『嗯,嗯。』
『……关系能好吗?……』
冬之故里的家庭大多是男人,女人相当稀少。狼星已经习惯了被一群年长的男人环绕的生活,现在一想到有个异端进入自己的生活,就莫名地有一种抗拒心里。
『听着!狼星。春之阁下也不见得是自己想来的。请和她处好关系,这是你必须要做的。请对她温柔一些』
『为什么?那她不来不就好了』
『……这是一种祭祀神明的仪式,她有拒绝权吗?另外,她被丢到一个和养育自己环境截然不同的地方去,她会开心吗?冬是季节的始祖,『四季之神降临』这个仪式的经验你根本就没有。你试着换位思考一下,在一个陌生的家中住一个月,你会不会感到畏惧呢?』
『……的确……仅是想象一下就讨厌得要死』
虽然被人说了一顿,心里有些闷闷不乐。但是冻蝶的喻证简单明了,所以狼星还是坦率地接受了。
『而且,说不定你们会成为一生的朋友呢……』
冻蝶接下来说出的话语令狼星稍微有些混乱。
『说什么呢?朋友……我从生下来就没有过那东西呢』
未尝知晓之事,如今却近在咫尺。狼星对此有些不知所措。出于对自己清晰的认知,狼星不假思索地说出了自己并没有朋友。这话固然不会伤害到自己,但是在一旁冻蝶却被这句话稍稍地刺痛了一下。
『……我也不是吗?』
『你是保护我的人,侍从……大概是像兄长一样的存在吧?』
『是嘛。不过嘛,也是哈。好的,听着,狼星!正因为你没有朋友……所以能和你一样,站在代行者的立场上、共同分享悲欢离合的人,在这个国家里,包括你在内不过就是四个人而已。』
『即便没有也没关系的。之前不是也没有的吗?』
『我知道了。我不会勉强你的。但是不要板着脸,这样显得很失礼!』
『我就长这样啊!你从我一出生就认识我了吧!』
这下子,冻蝶就非常想惩罚这个出言不逊的家伙了!于是,伸出手指捏住了狼星的鼻子。狼星那边迅速地踢向冻蝶的小腿,接着冻蝶用手揪住了狼星的面颊,于是狼星挥拳攻向冻蝶的腰间。就在冬之主仆依照惯例进行肉体上的问候之时,门外传来了汽车停车的声音。门闩被拉开了——
『春之代行者花叶雏菊殿下及侍从姬鹰樱殿下驾到』
一声唱礼之后,门分左右。
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历代春之代行者都会散发着花的芬芳。
门户大开的一瞬间,春之气息扑面而来。众人不禁喟然长叹。
——这是,新的春天。
沁入心扉,五感尽失——可以这样说吗?狼星与其他几位代行者也是相识,可是在此等神迹的压制之下,不由得顿足不前。
笼罩在神秘光芒的人应该是一名六岁女童吧?但是大门打开之后,出现狼星面前的却是两名少女——琥珀色和黑曜石,发色不尽相同的两名少女。
她们之中任何一人都是那么美丽动人。凭直觉可以判断出来琥珀色发色的女孩应该是春之化身。无需说明,作为冬之代行者的狼星完全能感受到。只是不知什么原因,梦中她的容颜却陷入了黑暗中,无法看清。
但是被少女注视着的心情,至今还记得。
『冬之代行者大人。能如愿前来觐见,我很开心……』
所谓心一下子被夺走,何谓神不守舍,狼星第一次有了体会。伊人就像一个小妖精一样,可爱动人,但是这又不是唯一的理由。
——这是,我的春天。
不知所以,狼星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不知所为。
与前任春之代行者见面的时候,并没有这种感觉。而如今,伫立在雪中的这个人,周身上下都让自己感受到了春天的来临。一言以蔽之,这是一种隐藏于血脉中的感觉。
一见钟情,碎语诉与闲人听,相见恨晚,相思何处,梦里相逢无觅处。
远胜,一见钟情。
——这是,我一直在等着的人。
这就是命运。恐怕,自己的出生、成长就是为了等待——等待目睹这名少女站自己的面前的这一刻。
『吾等自春之故里而来。妾身为代行者雏菊,在这之后的一个月里,承君之佑。妾身与侍从樱均为粗鄙之人,多有叨扰,还请多多关照。』
宛如嫁入豪门的新娘,少女温温而谈。
狼星凝望着雏菊,不由得痴了。
在他的目光下,举目无亲的两名少女面面相觑,如堕五里雾中。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
『狼星,打招呼啊。狼星』
在冻蝶的千呼万唤之下,狼星终于施施然还了一礼。
那个时候,
花叶雏菊应该是笑了吧?巧笑倩兮,巧笑倩兮,我,却无法看清。
不知不觉中,梦中的她化为樱花的花瓣,杳然消散在梦中……
场景倏然一变。
这一次是在冬之故里的道场中。雏菊的面孔依然无法看到。
狼星此时正在制作冰剑。世世代代的冬之代行者都会进行这种神通力的适应性训练,以备自己在于贼人对战时,可以创造出冰之武器。
大概,梦里是想要观摩自己的练习场景吧?……
樱和冻蝶,两人都手持竹刀,相互在拆招练习。
『寒月流教给了春天这边貌似不太妙啊?……』
『乖乖,看来收不是冬之故里的人做徒弟,是违反规则的吧?』
『倒也不是,没这条规则啦。愿意学习的弟子肯定是欢迎的……但是不知道会不会触怒春之故里中的人们……我这剑法杀伐气息很浓,也不知道该不该教给一个女孩子』
与踌躇不决的冻蝶相对应的是,樱的眼中没有一丝阴霾。
『我是为了保护雏菊大人才和你学习的,春之故里为什么会生气?奇哉怪也。而且因为是女孩子不能学剑术,这种观念也太过时了吧!不过嘛,要是对冻蝶大人的处境产生不好的影响的话,那就难办了……保密,这样行不行嘛?我就说我看到你练习,然后就记住啦。不会给添麻烦的!』
『……不是,这个……我也不是不想收你当徒弟,只是在想教给春的人好不好……』
『冻蝶大人,我们的话题又绕回到最初去了吧?』
看起来,新结成的师徒关系,弟子似乎要比老师强势得多。
对冻蝶来说,樱是一个和自己很投缘的徒弟,总是想尽办法央求自己拆招,总是能体谅别人,也喜欢照顾别人。雏菊站在一旁,乖巧地观望着他们两个人练剑。狼星看了看恬然自得的少女,而这时,少女恰好也向狼星望来,四目相对,狼星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赶忙撇开了目光。
『狼星,你也陪陪雏菊大人嘛』
冻蝶挥舞着竹刀,敏锐地发现了这边的情况,开口对狼星说道。现在狼星是主人,而少女是客人,这么说也是毋庸讳言。
听到冻蝶吩咐,狼星一筹莫展,只好摆着一张臭脸踱到了雏菊身边,开口问道:
『……不冷吗?』
——是真不会和女孩子说话呐。
对于常年生活中艾尼西的狼星来说,现在气温与往日里相差无几。可是室外依然是零度以下,看得出来,在道场的地面上正襟安坐的雏菊应该很冷。
可是雏菊却摇了摇头,像是告诉他不要介意。狼星挠了挠头,随后捡起了自己脱在道场地面上的羽织,递给了雏菊。
『给!』
『诶……』
雏菊没有反应过来,并没有接过羽织。狼星固执地握紧了羽织,再一次推到了雏菊面前。
『喂!你借给女孩子衣服,最起码拍拍土吧!』
『啰嗦啊!』
身后传来冻蝶指导的声音,狼星立刻回嘴道。
『给!快点穿上。冻蝶很啰嗦的』
『好,好的。谢谢啦』
说着,雏菊接过羽织慌慌忙忙地披在了身上。羽织有些大,将她的身体完全包裹了进去。
『你可真矮』
『诶,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呢。再说了,你是春之代行者吧?总有办法自己取暖吧?』
『我学过规则的,除了练习以外不能做这种事情……』
『那就当作是练习不就得了』
『……也、也是呢。不过仅仅是召唤一点点春天……这个有点难办呢。还没有到显现之日,我不能做呢……』
『哼——春天还真是很难精细控制呢。』
『……对不起』
所以不用道歉啊,狼星心里默默地嘀咕着。不过即便将这句话说出口来,雏菊估计还是会不停地道歉。
『我说啊,参观的时候不用这么拘谨的。很无聊的吧?想去其他地方转转吗?』
『我想要看樱在努力的样子……如果打扰到您的话……』
『没什么打扰不打扰的』
对话就此终止。狼星就像履行完义务一样,转身就走。冻蝶和樱欲言又止,只好用视线杀向了他的背影。
『冻蝶大人……按道理来说我只是个侍从,不该说什么……可是狼星大人他——』
『给他点时间,给他点时间。毕竟和年纪相仿的女孩说话,他也是第一次嘛……难为情,难为情……请原谅他吧!』
——失礼的臭小子啊!
明明侍从很快就打成了一片,作为主人的家伙却做不到这一点。
这一点连年幼的狼星自己都知道,所以冻蝶才会一直在和自己絮叨『温柔点』、『要好好相处』。无奈之下,狼星只好再一次走到了雏菊身边。
雏菊吃了一惊,身体在微微颤抖着,显得有些害怕。狼星转念一想,也许这么俯视着她并不礼貌,于是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但是要说什么呢?脑袋里空空如也。
『……』
干脆用个苦肉计,说冻蝶的坏话吧!
正在这么想的时候——
『狼星大人』
雏菊却率先开口搭话道。她紧紧地攥着和服的袖口,神情有些扭捏不安。过了一会,她终于鼓足了勇气继续说道:
『那个……冬之代行者大人……可以运用能力作出任何东西吗?』
雏菊的声音相当紧张,脸颊上爬上了一丝红晕。
狼星一开始没搞明白她在问什么,但是下一瞬间就明白了,问的是自己创造冰之剑的事情吧。她估计是第一次见到,觉得很稀奇吧?狼星略有得意地说道:
『剑、弓、枪我都能马上做出来呢!』
『那么花呢?或者星星?也可以做出来吗?』
『呃……』
狼星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一下子问得愣住了。用冰创造花朵这事情想都没想过,不,在冬之故里根本没必要。平日的练习中从未想过制造武器之外的任务东西。
『我没有做过……不过,你想让我做一下看吗?』
『不、不是。对不起……我做了傻事。请原谅』
雏菊急忙深深鞠了一躬。然后两人间又一次陷入冷场之中。
——这样啊,我是不是太冷淡了。
冻蝶和樱又盯着我们这边看了。再这么下去,又要被训了吗?
而且她问我『可以做出来吗?』,也不太想回答做不出来。这和所谓冬之代行者的矜持无关,仅仅是作为寒椿狼星的自傲。而且,雏菊显得有些愁眉不展,是因为鼓足勇气搭话结果失败了吧?见此情景,狼星轻轻地拉了拉雏菊和服,自信地说道
『做得到!等一下』
话虽如此,这也不是一下子就能做成的东西。在无数次失败之后,狼星终于做出来一朵冰之花,递给了雏菊。给少女送花,狼星有点觉得难为情,但是心里的自豪感又胜过了难堪之情。雏菊战战兢兢地伸手接过了这一朵并不美丽的冰花。
『应该是花梨的花吧?在院子里面有。每年都会开花。其他花……我不太清楚长什么样子,请原谅』
听狼星这么一说,雏菊大为感动。
『好凉……好漂亮……』
雏菊如获至宝,雀跃着去找樱给她看着这朵冰花,像是一个得到了一个新玩具的小孩子一样满心欢喜。接着喜笑颜开地跑了回来,对狼星说道:
『像这样细致的左右,春天也能稍微做一点呢』
说着,雏菊也慢慢地开始运用自己春之异能。
她从和服的袖子中取出香囊,用手从中取出花的种子焐在掌心。不久,一朵鲜花在雏菊手掌中抽芽、吐蕊。
『这是,雏菊花』
少女有些害羞,低唱浅斟般说着。
『我的名字和它花名一样……可以的话,请您收下……不需要的话——』
真正的鲜花。而且是春之代行者令之绽放在眼前,狼星的双眼中闪烁着光芒。
『厉害!厉害!』
『不、不、狼星大人的本领更厉害一些』
『不,你更厉害啊……做成这个样子!我只会冻住东西,像这样的我根本做不来啊』
『……』
『怎么了?』
『上一任代行者……春之代行者,没给你看过这个吗?……』
『是啊。我们只是会议上互相聊聊天,但是异能是不会施展给别人看的。除了我以外,大家都是大人』
『原来如此……』
『所以,你是第一个!雏菊,谢谢你』
那个时候,
狼星是第一次称呼雏菊的名字吧?
那个时候,
雏菊应该是笑了吧?
『嗯,狼星大人』
只是,在梦中,还未来得及微笑,就化作花瓣杳然消散。
梦境中,场景不断转换。
『四季之神降临』的一个月间共同度过的日子时而隐没,时而出现。
为雏菊做了一只雪兔;和雏菊一起玩雪橇,冻蝶在一旁守护;在与樱练剑过程中决一胜负——都是一些同龄孩子日常中微不足道的生活,但是对于狼星却弥足珍贵。
要知道在当时,秋之代行者与夏之代行者都是老年人。季节同袍之间的交流并不活跃,年龄上又差了很多,隔阂自然很大。因此对与狼星来说,雏菊是第一个与自己同龄的现人神。
『狼星大人……以前我一直以为好可怕呢』
有一次,雏菊喃喃自语道。两人一起行动,身后跟着冻蝶和樱,这种模式此时已经成为一种约定成俗的习惯。严寒之地,并没有太多可以玩耍的地方,孩子们只是外出散散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在故里周边的镇守之森中随便走走,看到一些形状好看的木棒捡回家去就是每天的功课。
『我?可怕?眼神……有点凶,这个有人说过……』
『不,不是。我觉得很温柔啊。冬天的人都很温柔……』
『没这回事吧。那就有一个讨厌的家伙』
『可是冻蝶哥哥也很温柔呀……』
雏菊看了一眼身后。冻蝶与樱立刻停止了闲聊,向她挥了挥手。过度保护的侍从们,只要主人做出任何行径,都会立刻做出反馈。雏菊也缓缓地挥了挥手。能这样度过一段平静的时光,这是一开始没有像想到的。
『也就是在你们面前温柔,那家伙对我相当啰嗦的』
狼星这副顽劣不堪的模样,冻蝶早已了然于胸。这一个月中,遇到这两名柔枝嫩叶般的少女,一定是充满新鲜感的。所以冻蝶就像疼爱自己妹妹一般宠爱着她们。
——嘛,也不是不能理解。
狼星望向身边的雏菊。果然还是无法看清她的容颜。但只要看到她,心中就会升起丝丝暖意,脸上也会自然地挂上笑容。
——看来,我也是个俗人呐。
从未想过自己会沦落到如此地步,但是狼星也对雏菊充满了怜爱之情。
从最初的疏远,到现在一点点地缩短距离,彼此之间可以站在一起普通地聊聊天。这很开心。
『春天那边很严厉吗?』
狼星随口一问,但是雏菊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狼星吃了一惊。这个话题好像对于雏菊是不愿提及的禁忌。
『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说着,狼星拉起了雏菊的手。
『不,也没有啦』
狼星心中的守护之情油然而生。
『如果他们欺负你了,告诉我。我帮你去和春之故里说!』
『真的没什么的』
雏菊抬起一只手,死死地攥紧了和服的袖口说道。
『——只是,我……是妾的孩子……所以,能这么温柔对待我的人,樱是第一个人。……所以,这里……真的很……』
这一瞬间,狼星由衷地痛恨自己不是一个凡夫俗子。
『妾?是什么意思?』
『……不、不知道也没关系的』
伴着这句话,雏菊再一次化为樱花花瓣,杳然消散……
梦境迁流不息,目的地也在悠然变幻。
这一次,并未远离上一个梦境太远。狼星站在走廊中向厨房内观望着。樱和冻蝶正在处理食材。
『……果然呐。我说怎么看着和上一代代行者大人长得那么像』
两个人在私底下聊着什么。
『这也是闻所未闻的事情,一般情况下不会这样继承的』
『血缘过分浓郁了吧?』
『……我不知道。但是请不要在雏菊大人面前过多提及春之故里和前任代行者大人的话题……这次是由她本人说出来的,也从侧面证明了他们关系很融洽,不是吗?』
『的确……我知道了』
狼星来这里是为了帮雏菊从冰箱里拿果汁。
然而,此时他的身形被钉在了原地,再也没法向前迈出一步。
『这么一说,去世的上一任代行者大人是雏菊大人的母亲?……』
无法前进,心脏却在咚咚地鼓噪个不停。
『姓不也一样……是有什么事情吗?上一代大人叫雪柳红梅大人吧?』
『雏菊大人本名是雪柳雏菊。但是被本家认领之后,姓氏就改了。花叶家也是春之故里中的名门。现任里长其实是雏菊大人的祖母,也是花叶家的人。而现任族长是已婚,并且也有子女……红梅大人和花叶家的族长……坠入了不伦之恋……因此怀上了雏菊大人。』
狼星感到脑海深处悄然变冷。吱吱一声,传来冰冻的声音。
——我,这家伙啊
心也像是伫立于漫天飞雪之中,凝结成冰。
——明明雏菊是想和我说如此重要的事情,但是我却没有听下去。
这个时候,狼星终于知晓了『妾』指的是什么。
问雏菊春之故里的事情,她避而不谈的理由;用『温柔』来描述最近这段平淡无奇的生活的理由——一切的一切,狼星一下子明白了。
『雏菊大人是庶出子……』
狼星眼前一黑。雏菊现在六岁,修行了一年之后才来到冬之故里。这么一算,她五岁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
『……话说回来,红梅大人在生下雏菊大人之前,一直是以代行者的地位活跃在社会上的。从身份的角度来讲……社会反响是非常微妙的』
上一代代行者是自己的母亲,产下了非婚生女的自己……接下来,又莫名其妙地继承了代行者的能力。明明代行者的接替是和血缘无关的,但是,那个时候,众神的抉择却是五岁的女儿——花叶雏菊。
『是啊……但是她身负国家重任,没什么人敢嚼舌头吧?……』
『有啊,花叶家的长房就经常说“给代行者抹黑,是代行者的耻辱”……经常有非常过分的语言暴力行径……』
『难道这事情不该说父亲一方吗?』
『也是有过。这种事情上嘛,说女人总是比说男人的时候更刻薄一些……』
『听说,红梅大人知道自己被那人讨厌,为了保护雏菊自己也很少回家。所以……即便是临终之际……也只是留下了遗书。将雏菊大人的事情拜托给了花叶家的当代家主。所以,她就从雪柳改姓花叶了。』
『等一下……遗书?难道说……』
母亲大概也没有想象到会是现在这样的吧?
『…………嗯。听说是自杀』
她以为,自己死了的话就可以解决问题吧?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自己的女儿竟然接替自己成为了代行者,这是母亲没有想象到的吧?
『那么她去世之后,谁……照顾雏菊大人呢?』
『雪柳家和花叶两家。我是他们两家的远亲……他们两家找不到合适的人手……』
『原来如此。樱和雏菊就是这样认识的吗?』
『啊,不是。我是去她们家院子里偷桃子时候认识雏菊大人的。完全是偶然间结识的呢。后来才和她联系到一起的。』
『……』
『请不要生气……』
『我干嘛要生气啊?』
随后冻蝶和樱聊起了其他事情,在一旁的狼星却无法从原有话题中抽身。
——那么,现在的雏菊呢?
孤苦伶仃的女孩,依然郁郁寡欢。如果没有被选作春之代行者的话,或许还可以悄悄地找一个地方重新开启自己的人生。在一个听不到自己母亲坏话以及流言蜚语的地方,作为一个普通女孩重新开始生活。
可是,神明大人却如此残酷,将命运残忍地安排到这个少女的身上。
——这不就和母亲一样了吗?
因为身居要位,所以人们保持着最起码的敬意。但是,这和狼星处境是相同的,冬之故里的大人们不过就是把自己当作工具对待,所谓的“敬意”不过是表面功夫罢了。她对狼星的疑问,选择了闭口不谈。但是人们的习性就是嘴上没有把门的,人的本性也不会瞬间转成善良之辈。那些家伙们在春之故里中四处散布女孩妈妈的丑闻,然而女孩却成为了另一名拥有异能的代行者……于是,作为外人狼星都能看出来,春之故里在疏远、孤立这名女孩。
——为什么?
狼星很想问这个问题,谁能给自己答案呢?
明知道谁也不会给自己答复,但还是想去问出这个问题。人们在面对不合理事情的时候,往往都会如此发问——
——神明大人,为什么啊?
没有人回答自己。狼星只好端着一个空的纸杯转过身去——
突然发现,雏菊站在了身后。
『雏菊』
滴答,一滴眼泪滑落至地板上。
狼星伸出了手,雏菊的身形向后退了一步。于是,狼星再一次向前迈进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臂。
要尽快地带她去哪里才好……
什么地方都行。带她去一个可以让她尽情哭泣,只有我们两个的地方。
即便不知道世界上有没有这样一个地方,也一定要跑
起来。
为了逃避这一切,两个人跑了起来。
不知不觉中,雏菊再次化作了樱花的花瓣,杳然消散……
场景再次变化。
碎琼乱玉,漫天飞舞的樱花染白了整个世界。
梦境终于变得多彩了起来。
这一次,是在室外。
在环绕冬之故里的镇守之森中,狼星拼命跑着。狼星的噩梦每次都会在这一幕后结束——是十年前的那起痛彻心扉的惨剧。
在这片银色的世界中,狼星气喘吁吁地奔跑着。回头一看,冻蝶抱着雏菊,在自己身后一路狂奔,樱紧随在他们身后。再向后看去,追踪者们的身影也在树丛间忽隐忽现。狼星举起颤抖的双手,在他们身前生成一道道冰墙,阻碍他们的前行。这样做了几次之后,狼星逐渐意识模糊了起来,喘不上气来——
呼哧、呼哧、呼哧、呼哧、
呼哧、呼哧、呼哧、呼哧、
呼哧、呼哧、呼哧、呼哧、
呼哧、呼哧、呼哧、呼哧、
『狼星!』
不停地咳嗽,喉咙里好像要渗出血来。上气不接下气,腿已经软了,要跑不动了。狼星已经无数次想要停止奔跑。
『狼星!快!加油!跑起来!』
冻蝶发了疯一般怒吼着。
『狼星大人……!』
雏菊哭个不停,也在呼唤着他的名字。狼星也想要哭出声来,脑海中一直有个声音在咆哮着,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绕道,绕道,绕到那边去!冬之代行者是那个少年!杀掉那个少年!』
这句话一下子就让狼星明白了,敌人狙击的目标就是自己。
现在,狼星四人正在冬之故里中拼命地逃窜,躲避着不法侵入者的袭击。
——是以消灭冬天为目的的极端灭绝派吗?
口令是杀死,并不是活捉。从这一点看,他们的目标并不是冬之代行者的异能。应该是认为某个特定季节为『灾祸』,坚决予以排除与灭绝的激进派贼人。
并没有提及雏菊的事情,应该是他们那边情报不足所致。或许贼人一方连春之代行者是一个小女孩的情报都没有掌握。事实上,雏菊作为春之代行者在这个世界上展翅高飞,应该是在和狼星一起度过这一个月,完成众神之降临祭祀仪式之后才会公之于世。
这也就是说,敌人并没有将雏菊列为狙击目标。那么,一起逃生其实是没有必要的。当时院子里突然冲进无数贼人,枪声大作,出于保护目的才将她们一并带上逃跑的。
——一切,都是我的错。
狼星环视着梦中的景象。冻蝶的身上正在流血,但他仍然在保护孩子们,不停地奔跑着。狼星一直敬之若长兄的冻蝶身上血流不止,血滴落在白雪上,划出一道道殷红地血痕,光怪陆离,吊诡狰狞。他受伤的原因,是因为为了保护狼星曾与贼人以命相搏。
四人奔跑困难,是因为这皑皑白雪。可是这漫天的飞雪,这透骨的寒意,就是狼星带来的事物。雏菊在哭个不停,也是因为卷入了刺杀狼星的恐怖袭击之中的缘故吧?
——一切,都是我的错啊。
『……危险!』
这一次是樱中枪了,她保护了狼星。这都是狼星的错啊!
『保护雏菊大人!』
完全就是狼星的错……
『听好了!快走!』
一切,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吊诡狰狞。
『樱啊!!!』
这一切的起因就是狼星,因为他是那名被冬之神明选中的男人。
在狼星之前,上一任代行者、上上任冬之代行者,乃至无数代之前,都是如此。一直在玩这种夺命捉迷藏的游戏,在过去那个不辨菽粟的愚昧年代,人们总是会说病人熬不过冬天就会死去——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冬之代行者就成了四季之中格外招人忌恨的季节。
召唤来冬天,不再被认为是奇迹,反而被当作了灾难。投石,射箭,暗杀屡有传闻。所以,四季代行者中,冬天是更迭代行者最快的季节。因为他们不折不扣地就是时常被暗杀。
即便是现在,他们在荒芜地带依然不受到欢迎,因为那里每到冬天就会冰封千里,难以维生。同样也有人遵循自古以来的传统不停地骚扰着冬之故里,冬之代行者。人类是不会轻易地转向和平主义的,往往是拒绝改变思想,选择继承理想。
——但是,这是我个人的错吗?
其实是冬天的错,并不是寒椿狼星这个人的错误。
——然而,现如今的状况,却是因我而起……
仅仅是因为寒椿狼星是冬之代行者,一切皆因此而起。
——那么,我不存在了的话是不是就可以解决问题了?
至少,众贼人可以心满意足地离开……狼星被迫做出了决断。
这肯定不应该是一个十岁少年所能下定的决断,但是他的立场又逼着他不得不如此决断。
极具讽刺意味的是,神明们是为了爱才将工作委托给了人类,可是替他们行使季节轮转的人们却为情所困。
——我能做到什么呢?
自己向自己发问,内心中隐藏着的那个自己明确地做出了答复。
——吸引贼人的注意力。如果做不到,就满足他们的要求。
为此做些什么才好?狼星再次发问。答案也快速浮现于心中。
——死了就是了。
已经再也没有其他选项可以选择了。
摒除了感情之后得到的结论,就像外面的空气一样冷冰冰的。
——提出以自己的性命换取其他人的活路的话,雏菊她们是有几率被放走的。
最后的希望,冻蝶已经身负重伤。另外三人是孩子,被敌人追上只是时间问题。于是只是牺牲自己就好,接受命运吧!其他人不该被牵连进来的。
——雏菊和樱
拉着她们命赴黄泉,绝对不可以!
除了发誓将性命交给我的冻蝶之外,任何人都不可以伴随着自己走进坟墓。
——只有我去死。
既然有可能,就应该赌一把。贼人应该也是不愿意久留的。
——只有死。
果然如此的话,尽早决断吧!然后切实执行!
狼星抬眼向他们看去。先是冻蝶,再下来是樱,最后是雏菊。梦里的雏菊还是看不清容颜。只知道她在哭个不停。眼泪大滴大滴流下,是因为害怕?她的身体一直在瑟瑟发抖,是因为寒冷吗?
——雏菊。
在狼星的心中,洋溢着无以言表的守护之情。
这个女孩,总是被卷入麻烦之中。都是一些非她所愿,非她所控的麻烦。
——无论发生什么,雏菊是唯一的。
而且,总是身处风雨飘摇之中。
——我想保护你,想要做到保护你。
这份感情早已超越了同情之心,早非如此。
狼星原本以为,只是同情她的悲惨境遇,只是,一种因怜惜而生的庇护之情。但是,庇护之情,又怎足以令自己为她付出性命?
——雏菊。
我们一起在冬天里嬉戏玩耍。她成了我第一个朋友。
——雏菊。
我和她分享了只有神明才会明白的烦恼。将她的痛苦变成了自身的痛苦。
只要她展露笑容,冷淡的自己也会随之欢笑。
这个冬天,恐怕是狼星短暂的一生中最为美妙的时光。
——雏菊、雏菊。
如果狼星这短暂的人生中,只能选取一人拯救的话……
——雏菊,我想保护你
想要选择这名少女。
——想保护你。
这个时候,狼星恋爱了。
不是作为冬之代行者,而是寒椿狼星爱上了花叶雏菊。
『冻蝶!守护好樱!』
梦里的狼星运用自己最大的力量,召唤出一道冰之高墙。
身后迫近的贼人们发出了巨大的聒噪声。冰墙之后,狼星、樱、冻蝶、雏菊、依次拉开了距离。此时需要创造出可以守护所有人的高强度冰墙,对于施法者的技术要求极高。
雏菊瞬间从冻蝶的怀抱中跳了出来,飞奔到了樱的身边。
慢了半拍的冻蝶,咬紧牙关强忍着枪伤的剧痛也向她们靠拢过去。
『雏菊大人!我来背着樱。抱歉了……你能自己跑吗?』
『可以!』
看到两人在分工合作,狼星在紧张之余,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样是最好的。只有这样才能尽可能地拖延时间。
冰壁现在正在承受枪火的猛攻。被击破只是时间的问题。
——集中精力,保持强度。
狼星的手在微微颤抖。操控中的神通力从指尖迸发出蓝色的光芒,寒气凝结成型。再坚持坚持,这是自己做过无数次的事情。即便是现在濒临混乱崩溃也可以做得到的!
——做一些瞬间既可以了结这一切的东西吧。
迄今为止,自己做出过各种各样的刀剑,现在这种状况下作出战斗用的长刀太长了。
而且也没有必要。只需要一柄小小的,双手可持的,直接贯穿心脏的长度就好。太短也不行,刺不穿心脏。只需要一柄可以控制的,并且可以灵活掌控的东西。
——需要的是一击毙命,杀身成仁。就是那样的东西。
『狼星,干什么呢!快走啊!小孩子拿着刀剑赢不了的!』
冻蝶看到狼星的行为,以为他要进行近战,高声阻止道。
本意是劝他赶紧逃跑,不要正面作战。但是看到狼星的神情后,不由得大惊失色。
狼星摆出的笑容是那么的生硬,他内心之中也在自嘲这副难看的笑容。不过,他还是保持着笑容,对着冻蝶断言道:
『冻蝶,以下为君命。我命令你,继续向前跑!』
以君主的身份对自己的侍从下达的命令?
『狼星?』
冻蝶一脸震惊地反问道。
『我的意思你明白吧?』
狼星再一次斩钉截铁地说道。
『稍等一下』
狼星的意思冻蝶当然明白,但是他不想理解。这是取舍。
无论如何,仅凭十九岁的青年是无法同时保护三个孩子的。
『保护两个女人逃生,做得到吧?』
如果要取舍的话,就让自己杀身成仁吧。
如果一定要有牺牲的话,就让自己来吧。那样的话,世界就会平顺和睦。
『狼星,等一下!』
只是,那个牺牲的对象,应该就是冻蝶一手拉扯大的十岁少年。
身为主人的狼星自己也知道这一点。
『最后会我会试着刮起暴风雪。血迹或许无法彻底掩盖,但是我尽量做到。拜托了,尽管跑吧,我会祈求他们放过你们的性命的。这是我最后能做到的了』
『说什么傻话呢!现在我们要一起逃啊!』
狼星的身体因为害怕在颤抖着,就像一个真正的孩子。但是就在此时,他的举手投足间展露出君王的风范。
『我再说一次,冻蝶。这是君命。带着雏菊和樱赶紧逃!我逃不掉的话,大不了一死了之。这样那些家伙们就满足了』
这是来自于狼星的正式宣告。
『狼星!』
『不行……!』
伴随着冻蝶的怒嚎声,身边的雏菊也叫出声来!
雏菊的喊声,听起来像是悲鸣,撕裂了整个世界。
『不行,绝对不行!』
这个时候,终于在梦中——
看到了雏菊清晰的神情,终于看到了……
——雏菊。
云开雾散之后,映入眼帘的她的容颜,宛如春天的化身。
可怜可爱、虚无缥缈、尽管如此——
『狼星大人』
依然像盛开在野外的野花,坚韧不拔。世间罕见地黄水晶双瞳之中,光芒尽噬。
『不能放弃!不要这么做!我们要一起逃生!』
雏菊的声线就像是坏掉了的机器。
接着,雏菊摸了摸受伤倒地的樱。只是,轻轻地触碰。
『樱,没问题的。你一定会得救的……』
冻蝶和樱两个人都懵掉了。
春之代行者的这句话依据是什么,完全不明白。
『雏菊,你……』
耳畔瞬间枪声大作。冰壁被击破了。击碎的冰片像是破碎的镜片,在狼星的背后倾泻而下。必须再一次集中精神,重新做出冰壁。
——必须,再稍稍拖延一阵时间!
他们三个人并没有逃走,又不听劝。为了阻止自己自尽,雏菊的说话方式就像是变了一个人。穷追猛打,坚持不懈地向狼星强行灌输着自己的想法。
『冻蝶哥哥,樱就拜托给你了!』
说着,雏菊无视危险跑向了狼星。
留在原地啊!
狼星大声怒吼着,拼尽全力再一次制造出一道更高的冰墙。
必须保护奔向自己的女孩,没多少时间了!U形的墙体,高耸入云,将自己和雏菊他们包围起来。不能让贼人发现雏菊,如果被绕到了后边,一切都结束了。
雏菊冲到了狼星身边,扑进了他的怀里。狼星抱住了春之女神。
明明自己马上就要死了,怀里还抱着一个女孩子,是不是有点奇怪呢?
巨大的冰壁承受着枪林弹雨,即将被击穿。
少女雏菊在狼星的怀中拼命地说道:
『任何人都不可以!狼星大人,冻蝶哥哥,樱都不可以!还有冬之故里的人们也不可以,任何人都不可以!那种事情绝对是不行的……』
雏菊一副哀痛欲绝的神情。
『雏菊,这是最好的办法!和你没关系……』
『有关系!』
『没关系』
『有!因为狼星大人是我……是我最重要的人!』
『……这』
『还会陪我一起玩的?你之前和我承诺过吧?!』
『抱歉……我做不到了……和下一代冬之代行者搞好关系吧』
面对着这近乎拒绝自己的言语,雏菊不为所动,继续说了下去。
『这种话不要这么轻易说出来啊……我也只是和狼星大人……如果不是狼星大人的话……而且,死了之后的事情,狼星大人不知道的吧?』
『哈?』
——什么?
『……我知道的……』
你在说什么啊?狼星不明所以。
雏菊诉说着,满月般的双瞳中,有泪水不断涌现。
在一个即将死去的人面前,问知不知道死后的事情。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问题……
『狼星大人……我的妈妈和狼星大人是一样的人,认为唯有一死才是办法……』
——呜呼,住嘴啊!
『认为自己做了无法被大家谅解的事情,所以被大家当作了眼中钉』
——我不想听啊!
『被人一遍又一遍地告知,我们不需要你,一遍一遍,无数次。我也如此』
——我已经下定决心了。不要多说啊!
『所以妈妈就想要解决这个问题。既然被说碍事的话,那就消失吧。那样的话,女儿的生活也会得到些许改善。就那样……』
——不要动摇我啊。
『可是,即便是打开了那个魔盒盖子,我在故里中依然还是被嫌弃呐……!即便是有人一直在伤害着我,即便是随意摆布我,但是,我知道,心中想要救我的人只有那个人……!』
——我已经决定了,我做好了觉悟了。
『那些伤害我的人们,会在狼星大人死后之后哈哈大笑!活该啊!不听劝才变成这样!白痴,白痴啊!他们一定会这么说,我是知道的啊!……』
——所以, 求求你,别说了……
『……我……知道的啊……这种人,我见得太多了!……』
这句话贯穿了狼星的胸膛。这是那个孤苦伶仃的雏菊吐露出的心里话。
可是现在,狼星又要将同样的痛苦强加到雏菊身上。
『……可是,我没办法在这么多贼人面前保护你们啊!』
『会有其他办法的!』
『没了!迟早我们都会被抓住的!』
『有的!逃吧……!如果没法战斗,就算有失体面……也要选择逃走的道路!因为……狼星大人……』
——我已经决定去死了。
『狼星大人……』
——我决定了,不要丧失信心啊!
『现在还没有想要去死吧?』
雏菊黄水晶的双瞳,雏菊的声音,一切的一切都在动摇着狼星的决心。
最后关头,她居然这么说。纯洁的言语就像一把锋利的剑
——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话。
有无数的话语想要说出口,你这是伪善,我可以自己选择什么时候去死……
——在现在,说出这样的话。
『……那你说该怎么办啊?……』
决心受挫,狼星有些恼羞成怒。像眼前的女孩一样,狼星泪水渐渐满溢而出。
呼吸,几乎无法继续;泪水,再也无法忍住。
——啊啊啊!是啊……
想保护的女孩子一句话就猜中了自己的内心,痛哭不已。
『那你说该怎么办啊!!』
狼星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怒火,咆哮着。
——我不想死。现在只是很痛苦,但我还不想死啊。
『我并不想死!但是我也无法忍受你们在我面前死去!』
——如果可以开心度日的话,我一定会想要活下去的啊!
『我受不了啊!与其大家一起去死,不如就让我一个人去死!』
——但是我也想不出来其他的办法。
最重要的是,我想要救你啊!狼星心中呐喊着。
就在这时,身后的墙壁传来喀拉喀拉的声响。
应该是已经到了极限了。冰壁被打破的话,在场的所有人都会被射成蜂巢。
——雏菊!
狼星大惊失色,但是抱着雏菊的手依然不舍得松开。
我要守护你,这是我的信
念。但是,雏菊推开了他的手……
雏菊拒绝了狼星的拥抱,挣脱开狼星的臂膀,一把揪住了狼星,用尽全身之力将狼星的身体与自己身体调换了位置。紧接着,用力将狼星往外一推。
狼星脚下踉跄,跌倒在了柔软的雪地上。行将崩溃的冰壁前,春之少女神明背身而立。生气了吗?还是精神已经错乱?到底要做什么?
狼星茫然不知所措,呆呆地望向了雏菊。
『狼星大人,全体一起尽力的逃吧!……这不算是认输。全体……逃吧!逃啊,快逃!』
散落的冰之巨墙碎片之中,雏菊从和服的袖子中取出香囊,抓出种子,看准了狼星的方向一下掷了过来。
『忍辱负重,以待战机』
那时的雏菊,是一名真正的神明大人。
远远不是所见的六岁的女童。
【忍辱负重,以待战机】这种状况下脱口而出的话语,压制了一切其他念头。
春之少女神明告诉了狼星,要等待再次战斗的时机。
从雏菊的脚下,突然有巨大的树木升起,盘根错节,形成了巨大的影子。
站在其中的雏菊,幼小的身姿宛如少女神明。
树影迅速将狼星他们吞没。感受到了春之代行者的心意,植物获得了超常的能力,急速生长,似乎要撕碎在场所有人的面颊与身体。
鹰扬虎视,威风八面。如果植物能够被操控的话,这股气势就像可以扑向敌人一般,锐不可当。
『雏、菊……』
这个样子,是要化作吞噬巨兽将一切吞噬殆尽吗?
没有咏唱,也没有舞踊。仅仅凭感情所向,就完成了这一切。
只能说,这是释放!
急速生长的树木像一条巨蟒,将狼星他们盘结、包围在枝繁叶茂之中。枝干迅速抽出新枝,新枝迅速抽芽,成长为树叶,将外界所有能看到的缝隙填埋起来。不久,枝桠上密布花蕾,花蕾迅速化作繁花,转瞬花满枝头。这是春之神力召唤出的巨大樱树,守护着雏菊想要守护的所有人。这是一座樱树堡垒。
狼星一时间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
——因为什么?我被关起来了?
狼星看向身后。樱正在嚎啕恸哭,是因为出血过多导致意识模糊了吗?
冻蝶看穿了一切,发了疯一样的用手折断树枝,但是掰断的树枝迅速再生盘结,不为所动。
狼星他们眼中满是美丽的樱色。
这是一座无论使用什么样的重型武器,都无法从外部攻陷这座绿色的花木要塞。
而在要塞之中,再也无法感受到恐惧。只有漫天遍野,花影缤纷的樱花。
这是代行者花叶雏菊殿下以自己『守护』之心建造而成的春之城堡。在其中,却没有雏菊的身影。召唤者正站在城堡之外,耳边传来了她的声音。
『求求你们……不要杀了樱。不要杀狼星大人……』
她的声音很痛苦啊。
『不要在攻击冻蝶哥哥了』
这么巨大的工程,一瞬间就完成了。
使用神通力对身体造成的负担是无法计量的。想必她已经是奄奄一息了吧?
——等一下啊,雏菊。
狼星说不出任何话来,只是手里拿着冰制小刀拼命挥舞着。
扬起刀,挥落!反作用力将泪水溅落在自己的脸颊之上。
『……呜……呜呜』
要塞之外的声音落入耳畔,焦躁、不安。能做的只有无数次的挥舞,挥舞,砍断枝木,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
每一次都有眼泪在飞溅洒落,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
——等等,给我等等啊!
可是,每一次被砍断的树枝,都会迅速生成新的枝桠,盛开新的繁花。被困在这座繁花孤城之中,狼星他们被完美地守护了。除非施法者被击倒,这个依靠她神通力全力运转的要塞才会崩塌。但是,雏菊是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讨厌,讨厌,给我等等啊!
雏菊正在用笨拙的话语拼命说服着贼人。
你们制造了这么大的骚乱,国家安保机构马上就会赶来的。
那样你们就逃不掉了。已经成功袭击了冬之故里,你们应该满足了。
现在,我可以作为你们安全撤离的人质。
我不会抵抗的。你们即使杀掉了冬之代行者,他还会重生的。你们应该知道这一点。
今天这样就足够了吧?这已经足以载入史册了。
你们还是妥协为好。如果在这里被抓住,就完全没有意义了。也就意味着这次的袭击失败了。
现在,只需将我掠走,就可以确保你们安身而退。
所以,请不要伤害任何人了,这就是我唯一的诉求。
『雏菊大人,不要啊!不要,不要,不要啊啊啊!』
巨大的樱木牢笼中,樱叫得撕心裂肺。也许是在外面听到了她的叫声,雏菊回过头来,鼓励她道:
『樱,你一定会获救的。没问题,我会守护你的!』
明明她就在我的身边,我却看不到她的身影。
『讨厌啊!讨厌!换我做人质啊!换我啊!』
看不到她的身影,她就在那里。
『抱歉……樱是不可以的。樱,等我不见了之后你要拼命呼救……我想,冬之故里中幸存下来的人们一定会搜救的……』
『不要啊!!不要!雏菊大人,雏菊,大人!』
触不可及,寂寂可闻。
『你没必要去啊!不要全!雏菊大人,我们伤已经好了,我们一起逃吧……!』
狼星涕泗交颐,视野模糊。
眼泪大滴大滴滑落,早已超过樱花花瓣飘落的速度。所持冰之小刀,从手中也滑落至地面上,化作点点雪花冰晶,消失殆尽。手脚之中,力所不逮。急切而生的绝望与悲伤夺走了一切。
——这是为什么?
之前向着这个世界发出的疑问,浮现在脑海中。
——怎么办?
向命运发出了质问。已经,问了无数次这个问题了。
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啊。
为什么只要自己存在,就会让某些人变得不幸呢?这是为什么呢?不明白啊。
不,明白又如何?我不想理解啊!
『冻蝶哥哥……我……身上已经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这已经是我最大的努力了……』
诞生在这个世界上,开始呼吸,开始走路。
『樱就拜托你了。拜托了』
被赋予了使命,为了使命生活着。
『一定、一定、要活下去』
一切都在很小的时候就被决定了,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力,被强迫着接受了这一切。
我已经竭尽全力地在做好每一件事了。明明就是如此,为何还要将如此悲惨的命运强加到我的人生中?
——为什么?
反复的疑问就像无病呻吟,毫无意义。反复地疑问又怎能解决现如今发生的这一切。只是,狼星那个时候只有十岁,面对着这瞬息万变的情况根本束手无策,他能做的只有不停地哭泣,以泪洗面。
『雏菊……』
樱花碍事啊,树木也很碍事啊!
『雏菊,我……』
明明自己很喜欢她带来的这些花朵,现在却想把它们全部冻结。
『不要,求求你了』
狼星抱住了守护自己的巨大樱树,泪如雨下。
『雏菊,不要去。我不要……我,喜欢你啊』
拥木入怀,泪流不止。
——为什么?
没有人回答自己,脑海中又开始无意义的周而复始。
心脏啊,眼球呐,为什么不能马上停止运作呢?好烦,好烦!真的好碍事啊!
『喜欢……』
比眼泪更有意义的事情,我想要告诉你
『……就像冬之神明喜欢上春之神一样,我喜欢你啊』
神明呐,给予我们改变这一切的奇迹吧。
『所以不要走。我,会不高兴,我会不高兴啊!』
还有什么呢?有什么可以解决眼前这一切
——神明大人。
狼星的心中,开始呼唤这伟大存在之名。
——神明大人。
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神明大人。
作为现人神的狼星,是向着哪一位神明发出了祈求呢?
——有谁。
冬之神吗?只是,现在的一切都是拜他恩宠所赐。
——有谁?
狼星没有获得救赎。
——来人啊?拜托了,求求你了。
冬之代行者能够祈求的神明,并不存在。
『狼星大人……』
初恋女孩子在呼唤我的名字,狼星的喉咙在咕咕作响,眼泪滑落至口中,咸咸的。
『等一下啊。呐,你听到了吧?拜托……我说了,喜欢你。现在……我不是在说,我喜欢你啊……』
『……我很开心……狼星大人……』
雏菊喜
溢眉梢,声音是那样地欢畅明朗。
『所以我求求你了,等一下啊……』
狼星不喜欢这一切,眼前的一切像一把尖刀刺向了自己的内心,恨不得就这样死去才好。
『狼星大人』
『等一下啊,别走啊』
『狼星大人…………。这个冬天,我很开心。谢谢你陪我一起玩』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听着,雏菊。听好了,刚才我就是打算去死。只有我去死才能解决这一切。』
到底错在哪里了?
『谢谢你送我冰之花』
『等一下啊。我现在,我现在就去死』
到底是谁的错误呢?
『狼星大人,谢谢你对我十分温柔。』
或许是自己出生这件事吧?
『我一定要救你。所以——』
——呜呼,这么一想的话。
『所以,狼星大人,以后能再和我一起玩吗?』
——我要是没有出生就太好了啊。
『喂,等着。我去和他们交涉……』
无法向任何人祈祷的狼星正在祈求着。
『我会,我会让他们看到我自尽的……现在就让他们看到,告诉他们啊』
向这名春之少女神明祈求着。
『求求你了。抱歉,雏菊……我做了蠢事』
不知道还能向谁祈祷。但在这个时候,只有向这名少女祈祷。
『如果我早点下决断的话……求求你了,不要啊。我不知道他们会做什么啊,我不知道他们会对你做什么啊』
像是惩罚,守护着我们;像是爱惜,远离了我们。眼前的少女——
『我讨厌这样,讨厌……讨厌啊。雏菊……我,你……』
巨大的樱树对面,站着自己初恋少女。无论说什么都是有限的,
所以,至少,至少再多一点,我想告诉她更多一点……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啊』
我喜欢你,像是在祈祷。不要离开我。
『狼星大人……』
雏菊的声音停了下来。有一个男性贼人的声音传来。
应该是打算撤离了,所以贼人答应了雏菊的交涉条件。
远处警笛声四起,国家安保机构出动了。一切都结束了。少女被贼人掠走,他们离去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狼星大人!狼星大人!我一定会给您回复的!』
雏菊被带走时的声音,她呼喊的声音,在狼星耳边萦绕。
『所以,狼星大人……』
梦,总是伴随着正确的现实,宣告剧终人散。
反复出现的噩梦,没有任何变化。
就像是在惩罚,狼星无数次,无数次重复着这个梦。
『不要这样做,要活下去。』
梦到了那名温柔地守护着自己的女孩,心如刀绞。
梦醒之后,只留下无计可施的自己。
「……这」
狼星身躯一震,从梦境中惊醒过来。确认一下,是在现实。
伸手摸了摸脸颊。已经不是十岁的小手,面颊也是,是成年人的骨骼。
然而,挂在脸上的泪珠,仍然如孩童时代一般冰凉。
「狼星,怎么了?又做噩梦了?」
冻蝶如往日里一般站在床头。似乎是他将自己从噩梦中摇醒的。大概是从监视镜头里看到了狼星陷入了梦魇之中,特意赶来的吧。
这十年间,他一直如此。
背负着无法守护孩子的罪恶,为了赎罪苟且偷生。十年前他十九岁。现在已是二十九岁,至今依然守护在狼星身边。就像诅咒一样。
这份温柔时而令人不快,时而令人心伤。
「冻蝶」
狼星今年已经二十岁了。岁月如梭。可想而知,十九岁的冻蝶身上背负了何等沉重的枷锁,苟延残喘至今。夜色中,只有床头边还留着一盏夜灯,在灯光笼罩下,冻蝶的身躯上散发出柔和的光芒。一直以来,他都在温柔地照亮着狼星黑暗的人生
「没问题了,狼星。现在,春天已经回来了!」
正因为他在那里,所以可以鼓足勇气。
——再也不需要这样的日日夜夜了。
狼星终于想明白了。
可以说,这一切都已达到了极限
过去,现在,未来;被泪水浸湿的面孔,颤抖的双手;一直以来必须服用的药物;被某些人骑在头上作威作福的日日夜夜——自己已经恨透了这一切,厌恶这样的人生。
——全部、全部都去吃屎去吧!
现在一塌糊涂,是因为命运残暴无情;
未来一片绝望,是因为想要舍弃过去。
作为冬之神明,迄今为止的人生从未发生什么像样的事情。
到底是谁的错呢?自己已经厌倦了,厌倦像一个犯人一样追寻错误所在,厌倦了不停地发问。
已经不知是第几次了,想死的念头从腹部开始撕裂,咀嚼着自己的身体,渐渐支配着自己的全身。死了就好了啊……哪怕是一小会儿,死了就好呐。但是——
——不应该是现在吧?
绝不可以输给『想死』的念头。
人都会死的,总有那么一天。但狼星不知道那个时刻何时会到来。
对于众生而言,只有死亡是平等的。或许死于贼人的杀戮,或许死于病魔之手。这么一想,现在自己死亡的概率还是挺高的。
——即便如此,也不是现在。因为自己应作之事尚未去做。
所以,狼星现在要活下去。
——春已回归。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本来这条命就是别人给的。应该用在更有价值的事情上去。狼星再也不想苟且偷生。
而且,那个想要展示自己傲然挺立的人业已归来。
——站起来!
他的初恋曾经说过『忍辱负重,等待战机』
——已经忍耐了太久了,现在到了作战的时候了!
她让我活了下来,不是为了认输,她让我活了下来,是为了取得胜利!
既然如此,现在我们就向命运发出挑战,复仇吧!
向那些折磨我们的一切,发出巨大的控诉。竖起中指!响亮而清晰喊出——
『胆敢如此对我,这一次,轮到我们了!』
「冻蝶,如果我说我要去做傻事,你会跟我一起去做吗?」
到底是针对什么,到底是在说什么要求?词不达意,没头没尾,可以说是一句莫名的话语。但是狼星的侍从一点都没质疑,不假思索毫不在意地点了点头。
「如君所愿,无往不克」
或许冻蝶就在等待着这个时机,等待着自己主人站起来的瞬间。
「那么,我们从何开始呢?」狼星理所当然地反问道。
这个男人,注定是要陪着自己同生共死了,狼星打定了主意。
第二天,狼星与春之代行者护卫官姬鹰樱取得了联系。
经过冬之故里的护卫,时隔五年之久才通过手机和她对话。
「樱,是我。听得到吗?」
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了。曾经一起生活过,随后又分开了。
心里一直记挂着的女孩发出了一声惊讶的呼吸声。
『狼星……』
叛徒!那时候樱骂自己的话语仍然记忆犹新。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在冬之故里里长作出终止大规模搜救决定之时。那时,她哭着责备自己和冻蝶说“明明那么相信你们”……那张哭泣的脸不仅留在了冻蝶的心中,也铭刻在了自己的内心深处。狼星恳求她说“我会继续抗议的,你等一下”,然而第二天,樱就消失了。
『你有什么事?……』
现如今,她愿意接自己电话,就已经堪称奇迹了吧?
「没有经过正式手续,贸然就给你打电话,实在不好意思了。原本我想安排一个道歉的场合,直接和你们面对面道歉的。但是,现在的状况已经不允许我那么做了。所以才用这种方式和你联系」
狼星手里用力地握着手机,心中惴惴不安。
「……雏菊,也在你身边吗?」
狼星一直都想听到她们的声音。
『……』
「我知道了。如果要说的话,现在这种做法你也是不能谅解的。那么,不想和我说话,只听我说可以吗?只是,简单地听我说一说」
狼星首先想到的是道歉,但是对方并没有任何回应。
「关于那件绑架的事情,春应该也有所耳闻了吧?……很遗憾发生了这种事情……我和秋之代行者一起在『四季之神降临』的祭祀仪式中共同生活了一个月……那真的是一个爱撒娇的小女孩……很容易感到寂寞,总是不停地叫着侍从的名字。」
狼星没有打算抛弃她们。即便是缩小了搜救规模,他个人也一直没有放弃,持续调查着。
「……我听他们说,雏菊知道了这件事之后非常伤心」
这个世界上,想尽一切办法不遗余力地去搜寻一名少女,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狼星也知道,樱很失望
,所以才不听劝阻地离开了冬之故里。
「……我也觉得她很可怜……说实话,我一开始也没打算做什么。因为雏菊当初被掠走的时候,上一代秋与夏并没有做什么事情」
只是,如果被允许的话。
『……也是理所当然的吧,毕竟和我们没有太多的情分』
如果被允许的话。
「而且,总会有人告诉我们要老实一点,对吧?我们不过是棋子,作为被管理的棋子怎么可以擅自行动?那是不被许可的。所以,只允许我们说这是一起悲惨的事故,只需要以不幸作为终点就可以了……这才是最简单的……」
『……』
「可是——」
如果被允许的话。
「我在那个时候……希望有谁能来帮帮我」
此时此地,自己想要站起来。
「我希望全世界都能帮帮我,帮帮雏菊。我祈求着」
无论受挫多少次,自己想要站起来。
不想认输。现在这个时候,还保持沉默,是绝对不可以的。
「“因为我的缘故雏菊被绑架了。”“那是我喜欢的女孩子。”“不用管我了”我就这样祈求着,拜托着,希望他们能来帮助我……秋那边现在一定也是这样的吧?如果抛弃了她们,就等同于抛弃了我们自己的过去!你认为是不是这样呢?」
『……』
「……有可能,你不会马上这么想……但是——」
『你啊……』
「怎么了?」
『你……还喜欢雏菊大人吗?『
这是你要问我的吗?狼星脑海里转了一下这个念头,但是就毫不掩饰地回答道:
「喜欢」
很快,间不容发,毋庸置疑。
电话那边的人沉默良久。狼星耐心地等待着,过了一会儿,樱再次开口问道:
『雏菊大人因为绑架,整个人都变了。你以前所追求的那个雏菊大人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即便如此,你还是会说喜欢吗?』
试探性的言语。
「我会说」
即便如此,狼星还是迅速地回答道。
「我喜欢的人,是以花叶雏菊生存下去的女孩。与容貌,与任何改变都没有关系。我喜欢她!」
『完全不一样了。说法的方式,整个人的气场完全不一样了』
「没问题的!」
『真的不一样的,到时候你一定会惊讶的』
「是嘛。那也没问题。」
『明明你根本都没见过啊……你又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你这么想我也没办法。但是喜欢她的这份心意,我是不会改变的。这是事实」
『……』
电话那边的樱不知道是接受了还是放弃了。只是继续问道『你打算帮助秋吗?』
「是的。我想帮助她。我刚才说过了,十年前没有得到帮助,但是这和现任秋之代行者……和抚子没有关系。现任的夏之代行者估计也是如此的吧?将现在的事情和十年前任上的那些家伙们做的事情挂钩……这和贼人做事还有何异?我是冬之代行者,但在那之前,我是寒椿狼星。作为狼星,我想要去救七岁的抚子……你……你和雏菊……怎么想的?无论是你个人,还是以代行者护卫官的身份,你们是怎么想的?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没有作为个人的立场。我整个人都以献给了雏菊大人。意见嘛……倒是有一个』
说完这句开场白,樱再一次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像是在犹豫该不该告诉狼星……
在沉默中,狼星隐约听到了少女的声音。
——雏菊?
已经十年没有听到的女孩,在电话那边说了些什么。
——声音,想要听她的声音。
樱就像在哄着她入睡一样,温柔而甜蜜地说了些什么。接着听到了她离去的声音。
「雏菊说了什么?」
因为紧张,狼星的声音有些僵直。对此樱回复了一句『她已经离开了』
据说之前因为疲劳在休息,被电话声音吵醒了,然后就出去了。狼星焦躁地追问道:
「你告诉她了吗?是在和我说话。」
『我没说。怎么可能说啊。我要是说是你打来的电话,她一下子就会心乱了的!』
「……」
『回到刚才的问题……关于秋的事情,我的意见是……即便是想要装作毫不知情也是不可能的……雏菊大人现在处于非常不稳定的状态。这一系列的事情,全部都因为贼人的袭击而起……当然也和秋之代行者被绑架也有关系。本来她就很疲劳了,睡眠也是断断续续的,就像刚才一样,睡眠非常浅一下子就醒了。她现在身体非常差……而且……』
说到最后,樱的声音含糊起来,听不清楚。
『而且她总是在哭,一边哭一边说,抚子大人真是可怜』
狼星这时候才发现,樱的声音中带着鼻音。
或许,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不堪,其实应该是哭过以后的声音吧?
——樱。
在没有办法睡个好觉的情况下,守护在久经磨难的少女主人身边。这是何等的不安?而她的身边,一个可以信赖的成年人都没有。
即便如此,樱的话语中对自己依然是绝口不提。只是滔滔不绝地讲着雏菊的事情。她搜寻雏菊的过程中,是如何生活的,尝尽了何等的世间百态,看尽了多少世态炎凉,以及现在,心中是如何不安,她都绝口不提。事实上,她才是需要哭诉的人,但是她并没有那么做。
『怎么说呢。她现在应该是在哭吧。我也告诉雏菊大人了没问题的,与她的关系并不大。但是她一直在哭』
这是一个傲然自负的女孩。只要是为了友人,只要是为了自己的春天,她完全可以抑制自己的情感,做一切事情。
这样一个女孩都要崩溃了吗?
『……今天她是哭累了才睡着的。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太伤心了……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自己重新站了起来,但是……和十年前还是完全相同的结果。仅仅是所处的位置变了而已,我们还是目睹了相同的事情发生……我必须要消除她的痛苦的之源。如果谁让她哭泣,那我就将他定罪,如果谁伤害了她,那我一定要将他赶跑。令我主哭泣,等同于亵渎四季之神。作为侍奉者……作为她的朋友,我不会放过这一切的。所以……我也想做些什么。毕竟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搜救的难度也会越来越难』
「……完全同意」
『你们会行动吗?』
「嗯,会行动的。我们冬……不,是我和冻蝶决定去帮忙搜救秋之代行者。四季厅和故里一定会说些什么,也算是我们的独断专行吧。」
『所以,我们也要行动吗?』
「也不是。我只想听一下你们的意见。并不是要求你们做什么。只是我们单方面的决断。但是,我希望你们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尽可能地保持安全。因为我们在行动……所以,至少希望能安心一些」
『傻瓜,只有冬行动能做什么?』
「……」
『狼星。你做事总是这样没个计划。而且大部分时间都是落在了后边。真是愚钝呐,想不到你还要带着那个冻蝶』
被精准地讽刺了一番,狼星却毫无还口之力。
『另外,性格也是那样怪癖,阴暗,一天天的臭脸就像是去参加葬礼一样。我是怎么都无法接受,就这样的家伙爱上了我的主人。』
「喂,我有你说的那么差劲吗……?」
『再加上,你把我当作一个受伤了的女孩对待,这我很生气』
樱的声线比刚才发生了一些变化。
『……我啊』
依然是说话不好听,声线依然嘶哑。
『我啊,作为雏菊大人的侍从,怎么可能受到了屈辱还会保持沉默?』
这句话语的每一个字眼之中,都渗透出强大的力量。
『等你做什么,早都晚了。现在我们春这一边早就计划好行动了。夏至代行者叶樱琉璃大人也答应了我们的请求。春和夏会联手搜救秋之代行者。』
突然出现了一个没有想到的名字,狼星吃了一惊。叶樱琉璃和自己每年的四季会议都会见面,也算认识。但是并没有深交。
「夏天吗?就是那个姐妹间总是吵来吵去的叶樱姐妹吗?你们说服了叶樱姐妹?」
『……你到底怎么想的我不太清楚,但是就是这样的』
「是有什么交易……不,你们签订了什么协议吗?」
『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啊?硬说的话……朋友协定吧』
樱哼了一声,对狼星嗤笑道。那是什么?狼星更加混乱了。
「按照时间顺序,你们也是前几天刚见过她们的吧?」
狼星的语气有些不快。甚至还包含着一丝妒忌。
对狼星来说,朋友只有雏菊和樱两个人。
『我们女同胞,只要打成一片就会很团结。当然也有雏菊大人人品的原因。这一点上你根本不行。琉璃大人评价
冬之代行者你就是个阴郁的暴风雪男人』
「不要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说我坏话啊」
『才不是说坏话呢。这是事实!本来你就是一个阴郁的家伙,还没计划,瞎折腾。我们在你犹豫不前的时候早就已经行动了!』
「……」
你倒是一开始就这么说啊。狼星腹诽着,但没有说出口,保持着沉默继续听了下去。
『而且呐……』
随着谈话的进行,狼星心中突然涌现出些许兴奋之情。
这个女孩并没有放弃,这个事实让自己备受鼓舞。
『拯救秋之代行者的战斗……是将十年前的屈辱一并清算的好时机。那时候,我只有九岁,今年十九岁了。我比那个时候更加具有战斗力了。也学会了和贼人战斗的武艺。雏菊大人也一样,虽然十分憔悴,但是战斗的意志十分旺盛。』
曾经,电话那边的女孩,在被那座樱树要塞封入其中的那一天和自己一起无力恸哭。
现如今,她向着敌人展露出了自己的獠牙。这给了狼星无比的勇气。
『所以,现在复仇的时刻到了!』
春之护卫官,姬鹰樱绝对不向命运低头!
『我们春这一边,会在艾尼西春之显现工作完成之后,秘密前往帝州』
她的固执,可以说成一片赤子之心,满腔热忱。
『狼星……即便过了这么久,我还是不喜欢你。就是因为你雏菊大人才会被绑架的。当冬之故里作出停止搜救的决定时候,你并没有推翻它。那时候,我对你恨之入骨。但是,在我流落街头的时候,你又保护了我。还教会了我如何去战斗。作为护卫官,你让我变得更强了,所以我又十分感谢你……那是我的财富,也是守卫雏菊大人所依靠的依仗。所以……即便是我不想给予你这个机会,也必须给予你这个机会。这是一个洗刷十年前的屈辱、污名的机会。搜救工作需要人海战术。再多的助力我也不会觉得多的。所以,这句话还是由我说出来吧——』
狼星一直以来就是在等待着此时此刻。
『冬之代行者大人。吾辈久已忍之。今,战否?』
在这灰色的十年之中,从未有过如此多彩的瞬间。
『共迎敌!』
人生前行的方向,瞬间明朗。在一片黑暗中,模糊的视野瞬间清晰起来。
『我们组成春夏秋冬共同战线,一起去拯救被绑架的秋之代行者!』
正因十年前忍辱负重,全部成员迄今都还生存着。
十年。文字上写起来只有短小二字,但是,体会过个中滋味的人却是感到了漫长而又永恒的岁月。大家共同忍耐,熬过了那个无计可施的时光。
在雏菊挺身而出为大家换来的时光中,大家各自都获得了成长。
都已经不再是那个只能受到伤害的弱者了。
「狼星」
身边突然传来一声呼唤。狼星举着手机看向了冻蝶。
狼星的视野中,冻蝶向他深深地俯下首去。他的双眼中透露着『一起做吧』的心意。这个的谨慎老成的男人,此时此刻正在以斗志激昂的眼神盯着自己。那个眼神让狼星身躯大震。
无论生病,无论健康,一直在支持着自己的侍从,一直让自己心存感激的侍从,就站在那边。
狼星点了点头,答复道:
「……春之卫姬鹰樱阁下。能弃恨,与鄙盟,甚幸。如子之言,吾辈亦忍耐久也。振旅旗,与谋。冬,即并全力以应春。……樱,你和雏菊等着我们吧!」
如此,冬之主仆即刻启程,前往帝州帝都方向。
这一年,大和境内发生震撼四季之乱的消息,经由四季厅传檄各地。
秋之代行者祝月抚子下落不明,宛若春之代行者花叶雏菊事件再次发生。
代行者薨卒之后,就会诞生新的代行者。这就是四季代行者的运行机制。
新的代行者被众神授予的御印也是因季节各不相同。
春为樱花。
夏为百合。
秋为菊花。
冬为牡丹。
被称之为神痣的圣痕会从身体上浮现而出。被选中的代行者之人自然无法推脱。
首先这是第一个消息。接着,在被神选中之人所处之地,会有呼声出现。此为四季之呼声。就像是在对神选之人进行诅咒一样,呼唤着他的名字。不久之后,会无视神选之子的意愿,在他的身上展现出自然之力。然而,抚子失踪之后,并没有这种现象见诸于世。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三天。这也就意味着,可以确定生存,但是下落不明。国家安保机构以及四季厅展开了大规模搜寻工作,但是没有结果。
帝州的中心『帝都』。管理大和四季的独立机关四季厅位于与帝都的行政区。连日来在这里一直召开着搜救工作会议。而事发现场担任警卫工作的长月和龙胆,都被召入了搜救调查本部配合搜救工作。事件发生了整整一周之后,依然毫无进展。饱受疲劳、焦虑和沮丧之苦的调查总部,随着某一位到访者的到访发生了改变。
结束了春之显现工作,并没有返回故里直接赶往这里的人,正是春之主仆二人。
就在此时,少女们开始第一次直面自己复仇以及重生的命运。
「在下姬鹰樱,为四季代行者春之护卫官。这位是花叶雏菊殿下。殿下为这个国家的春之代行者!」
此间有女二人,曾为人所弃,更比人坚。
「花叶、雏菊、在此」
凛然、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