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春之舞 下 序章 春之代行者 雪柳红梅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髣髴兮

翻译:轻云之弊月

修图:飘飖兮

校对:流风之回雪

夕阳西下。

清风拂过,眼前樱花漫天飞舞,如云,如雪,复如霞。

「红梅,看到了吗?」

一个孤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向我招了招手,于是我向他走去,站到了他的身边。

这座山丘很美,春之故里的风景一览无余,暮色如火,春色燃尽,唯留残红满地。真的是一个非常适合幽会的场所。

「快要到晚上了。黄昏射手的工作总是带给人们勇气。」

带给人们勇气?这可真是一个罕见的说法。

「怎会给人勇气呢?」我问道。率先回答我的是一声嗤笑,随后他侃侃而谈道:

「这天地间,本就有这日月朝暮,何谈那刹那永恒。毋庸置疑,为我所憎者亦是如此,生死存亡自有定数,日落西山而已。」

原本……我期待他能说出一些花言巧语呢……

但是他却和平日里一样,岸然自若。甚至连一句曲意逢迎的谎言都不想说出,完全不遂我心意呢。明明是春天里的人,却像冬天里的人一样。

——听说,春天的人非常容易喜欢上冬天。

所以,我才会对他倾心的吗?要知道,所谓的温情蜜意,我几乎就没有在眼前这个人身上感受到过。也正因为几乎没有,所以他偶有真情流露之时,我往往会喜极而泣。

「在这个故里的人,想死的家伙有很多」

「春月大人……」

「都是在忍辱负重以待战机……特别是里长,虽然还活得算是顽强,但是早晚有一天会死的。」

他是在说给自己听。实际上,就是这样的吧?

——好可怜的人。

迄今为止这个人的人生大部分时间里都身不由己,苦不堪言。

隐忍不言之中,怨气渐渐满腹,却苦于无处可宣。仅仅在想起的时候才会撂下一句狠话,随后又归复隐忍。就这样反反复复,周而复始。但是,即便是如今这番恶语相加之时,也只会挑选在合适的人面前展露。

择其善者而彰之……吗?

护卫官就站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守护着我们。

一定又在读唇吧?即便是被人传出去也没关系吗?我有点担心他。要是被故里中的反对势力知道的话,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吧?

——我被他信任着。

推测出这样一个结论,我心中不由得一热。固然,我本人也是受到众人的尊崇,但那都是表面功夫。实际上,我只是为了所有人而生的一件零件而已。在屈己待人,典身卖命的过程中,早已身心俱疲,寒意锥心。

所以这份信任,让我浑身颤抖不已。若是他能这么认可我,认可我的每个护卫官的话,那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就可以是被称赞的了吧?恐怕就是如此,莫此之甚吧?

在这样的傍晚,还会邀请我来散步,所以他一定不讨厌和我在一起吧?

——胸口快要被烧焦了。

虽然并未显露于形,但是内心之中却燃起了一团热火。依稀记得,彼此间第一次打招呼是在十几岁的时候,经年累月,百般周折之后,我们才神交至此。这个人就像一个尚未驯服的野兽一样,不愿意相信任何人。所以,得到了他的信任,这让我有些心醉神迷,这是他人完全无法给予我的感情。

感觉就像是触及到了永远不会被驯服的野兽鬃毛。

「净说这种话!会伤害到别人的!」

我劝戒了他一句,回答的我的又是一声冷哼。

「为什么?为什么我必须要考虑到不伤害别人?我完全介意那些,也没什么理由介意」

「里长……是你的母亲吧?」

「那又如何。所谓的血脉相连,不过是出生之时的附赠品而已。有什么可珍惜的。家人这种

东西本来就不应该存在的。」

他愤恨不平地抱怨道。我看着他,心里却没有毫厘不爽。

我自己都是这样,嘴上说着隐恶扬善,其实善又为何?我也不知道。因为我所处的境界,因为我所在的位置,需要从绘本、故事、电影乃至于教育之中,学习那被称之为『爱』的情感,随后为了周围的人可以满足,我又仿效着这份情感。

然而……

我喜欢上了他,某种程度上,这又帮我理解了人们所说的『恋爱』——

爱也好,恋也好,都是愚蠢的。

明明就是始终都在坠落,却还是会不忍释手。

即便是爱上不该爱的人,却还是会一往情深。

「……但是,作为家庭成员应该算不错的吧?一旦坐上了花叶家家主位置,就会不这么自由了吧?」

「如果是为了拥有了权力,牺牲一些自由作为代价,又有何可惜的。」

作为政客,他的回答相当清微淡远。

想必,像他这样的人,在这个世界上不乏其人。

我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我能做到的,只有风轻云淡地创造奇迹。

明年、后年、下一年、年年岁岁。为这个世界带来五彩斑斓的季节。

即便是我一无所获,也要继续奉献下去。

因为,这是我的使命。

「您是想要能支撑自己的武器吧?春月大人」

他摸了摸我的头,像是在夸奖我的悟性。我很想抓住那手掌,爱抚我的面颊,但还是拼命忍住了。曾经以为自己会嫁给这个人,但他却是花叶家长子,事过情迁,最终有了变数。

他大概是想要告诉我家里面已经给他定了婚约了吧?但是他一直对此闭口不提。

留给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在渐渐流逝。就像是这落日中的世界,所剩无几。

他不知道。里长早就告诉我了他的婚约,我也认可了这份婚约。

我不会强迫他撕毁婚约的。

诚然,我们之间彼此倾心,但是组成家庭的话一定会招致身败名裂,所以分开要更好一些。

一直像是小孩子的两个人。飘飘然生活在虚无缥缈的梦中。但是这样是不行的。

「等待战机的到来……等待之中不会觉得痛苦吗?」

「……有支撑的话」

可以说我喜欢你,可以将你束缚在我身边,已经时日无多。

「在手足相争中取胜,当上花叶家家主。以后在某一天坐上里长的位置,手握权力之后……」

「那时候就结束了。我这一代人能做的就这些,人生苦短,朝生暮死罢了。」

「……如果您能为故里中弘扬正道那就好了呢」

「老人们和四季厅之间盘根错节,勾结攀扯太深了。等那些老家伙们都死了,还要很久才能消化这些。如果我要主动做些什么,需要等到那个时候吧。我们祈愿彼此长命百岁吧,我会让你看到我在故里中的所作所为的。」

「好」

「这么一说,我好像是先死了呐」

我不喜欢你说这么悲伤的话语,也不想听。

那样的时刻总有一天会到来吧?我还年轻,只要不突患重病,一定会活很久的。可是,我并不想活那么久。

说实话,我已经筋疲力竭,无以为继了。

「我会比你先走一步的」

对那些必须作为神明大人的每一天——

对那些必须成为某些人道具的人生——

对那些必须为人所用,才能证明自己的存在——

我已身心交瘁。

「……不要说这么伤感的话语」

呜呼!

就是这一点呐。

平时显得木石心肠的男人,总在最重要的时候对我说出这种温柔的话语。

「抱歉,我可不想为你送终。还是让我先死吧。」

这才是我活到现在的原因。

「我也一样呐。也不想为您送终。我想在您的关爱中死去。」

不会再给我什么了。

「……明明比我年龄小,不要说这种胡话」

你,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给我的了。

在我的人生之中,再也不会出现像你一样的炽烈之光

遥遥相望也可以。我只想一直看着你,至死靡它。

「即便是我先你而去,你也要召唤春天呐……你啊,我很担心你会随我而去」

终于,我再也无法控制不住自己。握住了那只手掌在我脸上轻抚着。

这种头脑发热也是最后一次了。神明呐,求求您原谅现如今的我。

「我答应你……春月大人」

夕阳西沉入山,消失不见。美好的时光就是那一瞬间。

君为何人?如此良言,

暮色茫茫,如此美景。

执手相看不见君。

我,失去了你。

我能做到的只有——

情深一往,刻骨铭心,以期来生。

「春月大人,太阳已经落山了。」

虽然贵为神明,但是我恋爱了。

「哦……」

「告诉我吧……分手吧。我不会死去的。

因为,我恋爱了。

「……红梅」

「我才不会死呢」

我会在依然喜欢着你的时候,长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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