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拉回现在,在华苏县西商业区。
毕斯可等人带著受伤的少女,逃到了破旧的旅店街。
在华苏经商的人几乎都是获得「缓刑」的罪犯。表面上虽然和一般市民没有不同,骨子里却不知道在策划些什么。因此这里对普通人而言待起来很不舒服。
不过恶人自有恶人治,这些人对毕斯可而言反而很好应付,「食人赤星」的名号在这里相当管用。
既然知道他是善战的蕈菇守护者,又收取了合理的费用,没有人会那么有正义感,向上面的人打小报告。
就这样,毕斯可、美禄和帕乌,暂时住进一间浑身刺青的老板经营的可疑旅店。
「很好,没有人追来。看来你们甩掉那些人了。」
「当然啦,你以为我是谁?」
「可是你们把我准备的京都府警察套装弄丢了对吧?」
帕乌换上打架穿的机车骑士服(东京的遗产!),坐在保养弓弦的毕斯可旁边。
「我想说应该会派上用场就带来了。我花了好大的工夫才从黑市买到。如果你们因为无聊小事而暴露行踪,可就麻烦了。」
「东西丢了就丢了,这也没办法。」
毕斯可不以为意,好似这笔损失是必要支出一样。能够理直气壮和他争论到底的,可能只有他师父贾维了。
「我们扮成间谍忙了一场,却没有太大的收获。喂,帕乌,那些蕈菇守护者真的在这里吗?我开始怀疑你引以为傲的大猩猩直觉了。」
「什、什……!这么说太过分了,混帐!」
丈夫高傲的态度令帕乌怒火复燃,啪地打了一下他的头。
帕乌觉得自己只是轻拍,但她的力气实在太大。毕斯可像是被拳头痛殴般倒在地上,额头撞到地板。
「好、好痛──!你、你干嘛突然打我!」
「亏我对你这么用心……不,重点是!你撒了一个欺骗我感情的大谎把我带出来,还敢、还敢这样对我说话!这哪里是探访寺庙的蜜月旅行?是我太笨才会怀抱些许期待!」
「可是没办法,我需要打架强的人……哇!别拿铁棍!太危险了!」
「别担心,我很快就会随你而去。」
「嗯?那眼神是认真的。呜哇,我才不要在冲动下和你殉情,住、住手啊!」
「吵死了──!我在帮人治疗!要吵回去再吵!」
美禄大喝一声,帕乌烈火般的怒意瞬间平息,有些难为情地「咳哼」清了清喉咙。
他们刚才救出的那名肌肤白皙的小孩正躺在美禄面前的诊疗台上。平时美禄很快就能结束治疗,今天却意外地碰到了阻碍。
(……这孩子不是人类。一般的治疗方式对她起不了作用。)
美禄想用手术刀取出她身体里的子弹时,缠绕在她皮肤上的爬藤植物聚集起来抵抗手术刀,令他相当讶异。
(她即使失去意识,还是想保护自己的身体……)
藤蔓宛如花纹遍布在白皙肌肤上,为纯洁的少女胴体增添一股妖艳美感。更特别的是她左耳后方,发丝中间露出的红色花苞。这位患者太神秘,连经验老到的熊猫医师都感到困惑。
(……看起来应该无害,但这花苞是做什么用的……?啊,不行不行……别再研究了,先为她治疗。)
美禄好不容易取出子弹,为她输入相容性高的人工血液后,暂时喘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很少见到你这么伤脑筋呢。」
「嗯,因为颦菇安瓶不如想像中有效。」听见搭档的呼唤,美禄回答:「可能是体质问题,孢子全被这个像藤蔓的器官吸收了。只能老实地一步一步来了。接下来要检查她的烫伤……」
「颦菇没效?怎么可能。颦菇能治疗大部分的伤……」
「啊!不行!」
毕斯可探头望向裸著上半身的小孩,美禄「啪!」地打了他一巴掌。
「嗯啊!连、连你也打我!到底在搞什么!」
「不准看这边!」美禄遮住毕斯可的双眼,用告诫的语气对他说:「我跟你说过,不能看少女的裸体!要记得你是有妇之夫。」
「这小鬼是女……女人?咦,她散发出的感觉完全是男……」
「让开!治疗还没结束。」
美禄挥手赶走搭档,再度帮少女包起绷带……他忽然和紫色浏海下的红眸对上眼。
他屏息了好几秒。
(这、这孩子醒……)
「呜哇啊啊啊!」
白皮肤的少女发出充满恐惧的哀号,扭动细瘦的身体,想从窗户逃出去。美禄压住她,发现她的力气大得吓人。
「等一下、等一下!我们不是狱卒,我正在帮你疗伤!」
「放开我──!你们要侮辱我到什么地步才满意!把你的手拿开──!」
少女用烫伤的脚踢了美禄好几下,每一下都踢得他头昏眼花。美禄虽然想说服她,但一开口就被她踢中脸,根本没办法说话。
这时……
「臭小鬼!」
毕斯可发出凶狠的吼声,令少女不禁瑟缩。
「他好歹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怎么能踢他的脸?想抱怨没关系,先向他道谢完再说。」
毕斯可以自大的口气说完,大步走到少女面前,拉起她的浏海,和那红色眼眸对视。
「……唔、啊……!」
少女在毕斯可的翡翠目光凝视下,瞬间想起刚才那一幕激战。
她左耳后方的寒椿花苞「啵!」地顿时绽放。
那因恐惧和不安而紧绷的表情,逐渐转变为灿烂的笑容……
「『王兄』!」
「「「啥?」」」
她嘴里突然蹦出一个众人想都想不到的词。不仅毕斯可和美禄,就连靠在墙上观望的帕乌,都发出呆愣的惊呼。
少女脸上散发著憧憬,不信任的表情完全消失,趁著美禄惊讶时从他手中溜走,扑向眼前的毕斯可,用那细瘦手臂使劲抱住他。
「王兄──!」
「唔哇──!你干嘛!」
「你是战神。真正的战士啊,请引导我走向王者之道!我一直在找像你这样的人……!啊,我片刻都不要和你分开!」
「喂──等一下,先穿衣服、衣服!」
美禄和帕乌红著脸,连忙为裸体的狮子裹上绷带。狮子任由他们这么做,视线一下都没有从毕斯可身上移开。
「你宛如炎弥天般与那么多人厮杀,你的容貌连死神看了都想逃,你就是我长久以来向往的『男子汉』。从今天起,我就是你弟弟。王兄,有什么命令尽管吩咐!」
「别在那边自说自话!我和你非亲非故……!」
「我叫狮子!」
少女对毕斯可傻眼的口气毫不挂怀,也不在乎自己身上的伤,翻了个筋斗站在毕斯可面前。
那头紫色短发似乎没怎么打理,浏海遮住了眼睛,却仍美丽且具光泽。细瘦且柔韧的身体配上雪白的肌肤,有种纯洁的美感,再加上藤蔓形成的纹路,使她看起来就像只小虎鲸。
她的身体本来就很美,因此身上那些烫伤与鞭伤更令人同情。不过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左耳后方盛开的鲜红寒椿,像在夸耀少女的年轻生命般耀眼夺目,让毕斯可看得目不转睛。
「不用担心我的出身!我是凤仙王的亲生子……虽然还不够成熟,但是个如假包换的王子。」
「凤、凤仙王……?那是谁?」
「父王告诉我,身为继承者,就该在远离王道之处找到可以师法的对象。若有一天见到能够照亮我内心的真男人……就该将对方视为兄长,为他奉献,学习他的生存哲学。王兄,尽管吩咐我。我狮子今后就是你的手下了!」
「那你就乖乖坐好,接受美禄的治疗!你全身都是烫伤……」
毕斯可尽管被少女狮子的气势吓到,仍努力保持尊严命令道。
话一说完……
『咕噜咕噜。』
他的肚子发出巨大声响。
仔细想想,他们从救出狮子到甩开追兵之间没吃任何东西。
「……你饿了吧,王兄!」
「不,我现在还……喂,你要去哪里!」
「王兄待在这里就好!我去向配膳的狱卒要点饭来吃!」
「啊,等一下,别跑啊!」
狮子从美禄手中溜走,动作敏捷到一点都不像受了重伤。她猛地打开房门,踩上门口的楼梯……
砰隆、咚、哗啦!
接著脚一滑,像颗陨石般滚到楼梯下。
「哎呀……!」
美禄蹙眉低下头,帕乌一个箭步冲下楼,将狮子扛了上来,让再度晕厥的她躺好。
「哇,她的精神真是好到吓人。看来应该是因为麻醉生效,才没办法活动自如。」
「她会醒来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我得趁她昏倒时,赶紧帮她擦药……」
「美禄,给你个忠告,你最好也在自己右眼周围擦一下药……我帮你化妆遮掩痕迹,你别转向毕斯可那边。」
「……帕乌,你在说什么?」
「哇哈哈哈哈!」
「来不及了。」
美禄疑惑地望向毕斯可,对方一见到他的脸立刻大笑起来。
帕乌递了一面手持镜给他,他健康的右眼浮现了瘀青,应该是刚才被狮子踢的。和左边的胎记合起来形成完美的熊猫眼。
「熊、熊猫出现了!这么好喔,免费让我们看。」
「你这家伙────!」
两人像平时一样扭打在一起,帕乌看著他们叹了口气后,低头望向安详熟睡的少女。
满身的伤痕,像是在对帕乌诉说少女经历过的苦难,令她好一会儿都移不开视线。
「对不起,美禄。明明你好心帮我疗伤,那是我踢的吗……?」
「别放在心上!麻醉退了之后常会出现记忆混乱或恐慌的状况。这代表你心中有一些挥之不去的阴影。」
「可是应该很痛吧,双眼都瘀青了……」
「哈、哈哈,这是……」
「别担心,有一边是天生的。托你的福终于凑成一对了。」
「毕斯可,你安静!」
「…………总之我很庆幸。如果没有遇见你们,我现在……!」
狮子抱著自己细瘦的身体微微颤抖,三人见她这样,对看了一眼。
她对毕斯可还是异常尊敬,不过接受完治疗后精神终于恢复平静,能够和人正常沟通。
到现在她才意识到自己死里逃生,对此感到心有余悸,并回忆起惨烈的过去。
「这代表你命不该绝。我们只是过客,和华苏县没有任何关系。你整理好心情后,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
「谢谢你,帕乌……!」
美禄从自己的衣服中挑了件最合身的长版衣给狮子穿,尽量遮住走在街上会很醒目的白皮肤。尽管如此,她鲜艳的紫色头发还是飘出一股奇异的花香,与人擦身而过时仍很容易引起对方注意。
「抱歉,让四位久等了。」
「只是些简单的菜,却让我们等了这么久。」
不只狮子,所有人都饥肠辘辘,因此四人便结伴到满是罪犯的餐馆,随便点了些东西吃。
见到毕斯可张开大口,将味噌汤扒进嘴里,狮子开心地凑近他。
「王兄,你饿了吧?连我的份一起吃吧!」
「不、不行啦,狮子!你得先吃一点!」
「没错,傻瓜。这些都是点来给你吃的。」
「……王兄,为了我……?」
狮子的脸再度欣喜地亮了起来,她耳后恢复成花苞的寒椿,瞬间「啵!」地绽放。
「我好高兴,王兄……!不过我还是不能比你先吃。对了,你刚战斗完也累了吧!我来喂你吃!」
「你怎么这么傻,连脑袋里也开满了花吗?」
「来,啊~!」
「不要!别靠过来!」
(……这孩子,到底在做什么?)
狮子对毕斯可崇拜至极,不时大胆地贴到他身上,让美禄看得眉头抽动。令人意外的是,他的妻子帕乌反而很冷静,好奇地观察狮子的一举一动。
「狮子,如果毕斯可像你说的是个真男人,就更不需要别人照顾了。好好吃饭也包含在美禄为你设定的疗程中,先吃饭吧。」
「没事!这点伤对我来说……」
「救了你一命的是美禄,不是我。你应该更尊敬他。」毕斯可严厉地说:「乖乖吃饭,懂了吗?」
「懂、懂了。对不起,王兄……」
狮子听完毕斯可的话突然变得乖巧起来,向美禄低下头。
「美禄,抱歉。你这么照顾我,我还耍性子。」
「没、没关系啦!有活力是好事啊,没必要道歉……」
美禄连忙收起不悦的表情,恢复成笑脸应道。这时他发现,狮子脸上虽然挂著笑容,耳后的寒椿却完全缩了起来。
「我会照你说的,把这些都吃光。这样可以吗?」
「咦?啊,可以……」
「王兄!美禄原谅我了!你满意了吗?」
美禄有些困惑地说完「可以」之前,狮子就转向毕斯可,寒椿登时绽放,她露出雀跃的笑容贴到毕斯可身上。
「你啊,这不是什么原不原谅的问题……」
「我们重来吧。来,啊~王兄,请把嘴张开!」
「你根本什么都没搞懂!住手,吃你自己的饭!」
美禄的眉头抽动得更剧烈,他身旁的帕乌半好玩,半傻眼地笑著,悄悄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美禄,你注意到了吗?狮子耳后那朵花……真有趣,好像只有她开心的时候才会绽放。看来她天生就没办法说谎呢。)
(帕乌,你怎么可以这么冷静?她对你老公做那种事……!)
(哈哈。美禄,我才没幼稚到会去嫉妒这些事。)
帕乌用手将黑长发往后梳了梳,像要强调胸围似的,得意地双手抱胸。
(狮子还是个小孩。同样是女人,「大小」可差多了。)
华苏县的料理大多都很质朴,因为这里的食物几乎都是由囚犯做的,这也没办法。
这里的名产是「华苏饼」,那是一种由糯米粉和盔薯混合后烤成的点心,里头还包了碎豆子,吃起来乾乾的。虽然不难吃,但对于尝过岛根豪华料理的少年们而言仍稍嫌不足。
「嗯?好痛!」
「怎么了,毕斯可?」
「这是什么……哇咧,饼里竟然有颗牙齿。」
「哈哈!你真倒楣,王兄!来,我的跟你换……」
「闭嘴,吃你的饭!牙齿?好恶心,怎么会有牙齿……」
「在那些做饼的地方,囚犯都会先吃饭再开始工作,他们总是会为了争夺伙食吵起来。可能是有人牙齿被打掉,掉进饼里吧。」
「这种东西怎么能拿给客人吃!我要去客诉!」
「我陪你去,王兄!」
毕斯可气冲冲地起身,狮子蹦蹦跳跳跟在他身边。帕乌看准时机,压低声音询问美禄。
「美禄。现在说这个好像有点后知后觉,但狮子不是人吧?」
「嗯,」美禄小心翼翼咬了口华苏饼,确认里头没有牙齿后,才塞进嘴里配口茶吞下去。「她是红菱……我在熊猫医院曾有一次为非法的红菱看过诊,狮子和那个红菱的身体特徵几乎一模一样。」
所谓的「红菱」……
是一群人造人的总称。那是日本尚在重建,生活还未像现在这样恢复常轨时,由红菱仿生科技公司为了因应人手不足问题而制造的。
红菱的个性被设定得极为温顺,天生就有服从人类的义务。他们体内具有植物基因,能行光合作用,只须吃少许的食物就能工作,因此在人手不足的日本广泛流行,过去各县都会采购来当作奴隶。
然而随著重建的推进,施工用的重机械逐渐增多,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红菱不再受人重用。红菱仿生科技公司便从人工奴隶事业转换跑道,创造出容貌清秀的赏玩用红菱。
「后来红菱的外表被改良得越来越美,以舞蹈和乐器来取悦爱好者。最终作为男女娼妓……」
「美禄,狮子回来了。」
「啊,抱、抱歉……」
「美禄、帕乌!你们看!」狮子欢快的声音打断了猫柳姊弟的密谈。
「老板给我们这么多带骨肉。王兄只瞪了老板一眼,他就给我们了!」
「毕斯可又威胁无辜市民了。就跟你说不能这么做!」
「我只跟他说『你们的饼里有牙齿』而已。」毕斯可毫无悔意,从狮子手里拿了块带骨羊肉,啃了起来。「他回答得支支吾吾,我凑上前看他的脸,他就把肉拿出来了。把肉还给人家反而不礼貌吧。」
「你光用那双眼睛盯著对方,就已经……!」
「王兄果然厉害。」
狮子陶醉的声音盖过了美禄的说教声,盛开的寒椿散发出淡淡清香。
「父王说,有王者风范的人,不说话也能影响他人,因此可以避免无谓的纷争……」
「她老爸真有智慧,你们最好也谨记他的话。」
(最爱挑起无谓纷争的人明明就是毕斯可!)
美禄接住毕斯可丢来的羊肉,在得意洋洋的他面前,一脸不服气地啃起羊肉。
「狮子,你之后想怎么做?有什么打算吗?」
「之后……?」
「如果你有家人或监护人,我们可以把你送过去……前提是你有家人。」
「……我有家人,唯一的家人……」
「哦?」帕乌有些意外地点了点头。「太好了,我们还以为你无依无靠。你的家人在哪里呢?」
「……那里。」
狮子指向窗外……耸立在单调街景中那座漆黑巨大的监狱之门。
「那里……狮子,那是……!」
「六道囚狱,我父王还被关在里面。」
狮子吃完一块有点硬的羊肉,瞪著那座黑色大门,啃起第二块。
「我一个人苟活也没意义,其他红菱还是会遭受同样的对待……等我的伤好了之后,我要再次溜进那里……去见父王。
」
「你要溜进六道囚狱?太乱来了……!」
「狮子,从你的举止看来……」
帕乌打断美禄的话,询问狮子。
「你的父亲莫非是位有名的人?」
「在我们红菱之中,没有人不知道父王的名号。」
狮子放松表情,露出得意的笑容。
「他是红菱之王,凤仙。他是过去率领红菱对抗奴隶制度的英雄。大家都相信……父王总有一天能够解放我们,让我们自由。」
狮子耳后的寒椿花瓣翩翩飘动,接著说道:
「他是我心爱的父王,伟大的国王,红菱的领袖……」
「你父亲是红菱之王……!」
「我早有这种感觉。红菱是被造来当奴隶的,狮子的意志力却异常坚强。不过,先不说这个,我记得红菱凤仙他……」
狮子听出帕乌想说什么,脸上蒙上一层阴影。
「他前几天才被列在死刑执行名单中。听说他在狱中发了疯,砍杀周围的狱卒……因而被绑在刑场,正在等候处决。」
「……那是,呃,戈碧丝捏造出的谎言!」
狮子咬牙切齿地说完,胸口的伤令她痛得哀号。美禄连忙跑到她身边关切,她抓著美禄,喘著气继续说道:
「那个没人性的女人。只因为父王不屈从于她,她就捏造罪名,想要杀死父王。她只是想摧毁红菱们的希望,藉此得到满足……!」
狮子气到声音颤抖,美禄和帕乌不晓得该回些什么,只好选择沉默。
「……我拚命拜托她,请她撤回处决父王的命令。她却一直鞭打我,打到我晕了过去……」
「接著你就奇迹似的从尸体焚化炉越狱,逃到了这里。」
狮子挤出声说完,帕乌摸著下巴陷入沉思。
「帕乌,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嗯,像凤仙这么受瞩目的囚犯,不能动用政治力量营救,这样反而会让六道囚狱的管理者更加固执己见。不过……」
帕乌想让狮子安心,对她笑了一下。
「副典狱长戈碧丝只是暂时管理六道囚狱。原本的典狱长沙汰晴吐以铁面无私著称,不会屈服于权力或贿赂。应该将戈碧丝在狱中造成的腐败状况告诉沙汰晴吐,请他撤回死刑命令,才是上策。」
帕乌凝视狮子,握住她的手。这让她的紧张缓和了些。
「沙汰晴吐是个全日本都抢著要的人才,不过听说他最近正好回到九州。不如直接找他谈谈。」
「你们愿意和我一起营救父王吗?」
「你们几个,不要擅自讨论下一步。」
毕斯可吃完他后来向老板要来的第六块羊肉,责备起帕乌来。
「别迫于人情压力,忘了自己本来的目的。听好了!我们得先处理好自己的事,才能帮别人!先救福冈的蕈菇守护者,再找到壹号!自己事情就这么多了,不要再多管闲事!」
狮子听见毕斯可的话,难过地垂下眼眸。
「可是,毕斯可!只要见到沙汰晴吐……」
「这么想帮这小鬼,就自己去。我可以一个人行动。」
「真是的!听我把话说完!」
美禄开始思索该用什么方法诱骗搭档,这时眼前出现一个画面,吸引了他的目光。
「……毕斯可。毕斯可,你快看电视!」
「我对相扑比赛没兴趣!反正一定又是怒波赢。」
「已经切换成新闻了!快看电视就对了!」
毕斯可见美禄如此慌张,不甘愿地转头,望向餐馆里的电视……
『相扑比赛中紧急插播一则新闻。长期在全国各地出差的沙汰晴吐华苏守染吉大人,刚刚已回到华苏县!为您连线至关隘……把时间交给记者山野。』
主播的声音有些激动,与此同时画面下方也映出「暌违半年 华苏守返回六道囚狱」的字幕。
电视上出现一名身穿厚重的蓝色系盔甲,身高约有三公尺的巨汉。他戴著完全遮住眼鼻的大头盔,只露出白柱般紧紧咬合的牙齿,发出「哐啷、哐啷」的声音大力踩在路上,隔著电视也能感受到一股令人震颤的压迫感。
「是沙汰晴吐……那就是沙汰晴吐,王兄!」
「……这人竟然是法官?看起来更像刽子……」
毕斯可话说到一半,忽然发现沙汰晴吐手里拖著一个冒著黑烟,不断挣扎的身影,他惊讶到目瞪口呆。
『好的,记者现在在县北关隘!各位看到了吗!华苏守大人扛著的,疑似就是在华苏北部捣乱的知名重罪犯,赤铠巨人!他犯下多起随机破坏案件,在九州北部声名狼藉……』
「「壹号!」」
毕斯可和美禄吓到大喊,狮子和帕乌赶紧摀住他们的嘴。
『华苏守大人,办公辛苦了!所有县民都在等您归来!』
『…………』
『您独力将知名的重罪犯逮捕归案,力气之大,真是令人佩服!』
『…………』
『那、那个~……』
沙汰晴吐看都不看那名菜鸟记者,继续大力踩踏地面往前走。毕竟他个头无比巨大,麦克风根本递不到他嘴边。
哐啷、哐啷!沙汰晴吐每走一步,摄影机就跟著震动,模糊到让人看不清画面,不过还是可以勉强看出他除了腋下夹著壹号外,背上还背了个巨大的包袱,这包袱也大到超出摄影镜头。
『好、好大的包袱呢,里头究竟是……那个,请等一下,哇!』
菜鸟记者拚命举著麦克风,小跑步追在沙汰晴吐身边,却不小心绊到路边的石头,下意识抓住那个大包袱。
记者摔跤的同时,包袱布也被解开,飘落在地……
一个个用来关人的铁笼堆成一座小山,出现在画面上。
『哇咧。』
「哇咧。」
菜鸟记者和画面前的毕斯可等人有著相同的反应。
镜头继续往上带,那些叠在一起的铁笼少说有十公尺高。沙汰晴吐用坚固的铁炼将铁笼拴在自己身上,背著铁笼行走。
每个铁笼里都关著被打倒的战士们,全身瘫软躺在里面,随著沙汰晴吐的步伐晃动。
「蕈菇守护者……!那些全是蕈菇守护者,毕斯可!」
「看也知道!」
『……他们是潜伏在福冈北部的贼党。因造成人心恐慌,而将其逮捕。』
这时沙汰晴吐终于开口,以浑厚的嗓音对著镜头说道。
『邪恶的家伙,这么想拍出罪犯的身影是吗?』
『啊、没有,那个,我们只是……呜哇!』
沙汰晴吐用他戴著臂甲的粗指将摄影机弹飞,接著便听见摄影师的惨叫,画面布满雪花,瞬间失去讯号。
『…………呃、呃──好的,感谢山野的报导……沙汰晴吐大人最快将于明日回到六道办公,想旁听的人……』
镜头转回棚内,主播继续播报新闻。
「…………青鬼?原来如此。」
过了一会儿,毕斯可喃喃说道。他脑中浮现沙汰晴吐戴的青色头盔。
「原来那个老婆婆并不是在胡言乱语。如果连整个村子联手都打不过他,连壹号和他单挑都打不过他,那么他那股震撼力应该不是电视台在做效果。」
「可是,一般人对蕈菇守护者的误会,应该在并肩对抗《东京》时就已经解开了。事到如今,沙汰晴吐为何还……?」
「谁知道,直接去问他比较快。」
「狮子!毕斯可也有事要找沙汰晴吐了,一起去找他谈谈吧!」
「王兄!」
狮子眼眶泛泪,抱住毕斯可的腰。
「太好了……!我很遗憾你的同伴遭遇不幸,但这一定是天启。上天为了拯救父王,让我顺利越狱,还影响了你的决定。王兄,请助我一臂之力……!」
「我们只是碰巧同路而已,别说得那么夸张!」
美禄明白,毕斯可其实也因为找到帮助狮子的藉口而松了口气。但戳穿他可能会让事情更复杂,于是美禄选择保持沉默。麻烦的是,毕斯可最近学会观察他的表情,所以他必须板起脸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