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三千病娇研究所
校对:武装病娇
「喂~到午休了~政近,光琉,你们的午饭怎么解决?我今天是买了点。」
「哎,真稀奇。」
「一直食堂吃都吃都腻了啊~」
「我今天带了便当。」
「啊,这样吗?那我也去小卖部买点什么好了。」
「啊~我也去买瓶饮料吧。」
政近在教室门口和光琉分开,目标:校舍一楼的自动贩卖机,出动。
不过,就在他将要走到楼梯的时候,背后忽然传来搭话的声音。
「政近大人。」
听到从后方极近处传来的声音,政近吓了一小跳。不过,他当即察觉到了声音的主人是谁,于是装作平静地转过身去。
「绫乃……有什么事吗?」
站在他背后的人,是昨天加入学生会的君岛绫乃,有希的侍从。对政近来说,是在某种意义上可以称之为真正的青梅竹马的存在。
「冒昧打扰甚是失礼,请问可以占用您一点时间吗?」
绫乃优雅地躬身行礼,为方才的失礼致歉后,透过修长的浏海,用读不出感情的眼瞳注视着政近。
「……我知道了。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吗?」
「非常感谢。请走这边。」
似乎已经备好了地方,绫乃快步走到政近前方,径自开始带路。
(还是老样子,像个忍者似的)
望着绫乃笔挺的后背,政近在内心碎碎念。不过说到这个……绫乃虽然有着一副世间看来足以称为美少女的容貌,但是存在感却稀薄得吓人。除非靠近到能够听清那决不算大的声音的距离为止,否则简直完全注意不到她的接近。
……算了,还是别用没有存在感这种暧昧的说法。只是因为她所有的动作几乎都不会发出声音,而且在周围人视线移开的瞬间行动,所以不留心就注意不到她的动向。等注意到了之后才发现她不在,再注意到的时候就已经在身边了。
(嘛,她本人并没有恶意,所以也不好说什么……)
绫乃并不是想吓人才会做出这类举动,她平时便是无口、无音、无表情的三无状态。本来,绫乃也几乎不会主动向谁搭话,更谈不上吓到别人了。就算是和她相识已久的政近,被绫乃主动搭话也是少有的经验。
「请进。」
绫乃在某空教室门口止步,不带声响地打开了门(如何能做到这一点的原因不明),邀请政近进入其中。
政近听话地走进教室,绫乃又是不带声响地关上了门,打开了灯。然后,她走到政近面前,再次行了一礼。
「此次劳烦政近大人拨出贵重的时间——」
「好了好了,直接说正题」
「失礼了。那么——」
绫乃抬起脸庞,笔直地注视着政近。虽然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她的目光却稍稍变得险恶。
「我从有希大人那里听闻了。政近大人,准备与九条大人一起参加竞选。此一事,我没有说错吧?」
「……没错。」
政近点头后,绫乃一瞬间垂下眼神……再度抬起视线时,她的眼中已寄宿着冰冷的寒光。
「对于本次事件,当主大人感到极度不快。」
「…!」
绫乃告知的情报使政近倒吸一口凉气。绫乃所说的当主,即是政近和有希的外祖父,周防家的现任家主。
「当主看起来相当生气,责问政近大人既然已经抛弃了周防家,为何还要妨碍有希大人。」
「……」
对此政近并不感到意外。外公把周防家的体面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当然不会乐见政近本次的决断。
抛弃了周防家的政近,在身为周防家继承人有希的精英道路上碍事,那个外公是绝对不会允许的吧。
他对此心知肚明。本应可以预料到事情如此发展……为什么先前脑子没有转过来呢?
(混账老爷子……)
政近在内心咒骂记忆中的外公。
政近和有希对外贯彻青梅竹马的设定,原先就是出于外公的意思。从政近的角度来看只能觉得是「无聊」的事情,在外公看来却是原本的继承人政近抛弃家门,是周防家不折不扣的丑闻。因此作为抛弃家门的条件,双方约定政近以后绝不能说出自己是和周防家有关系的人。
政近并没有遵守这个约定的义务,但若是搞得外公心情不好,那份不满的矛头便会对准留在周防家的妹妹。
正因为明白这一点,政近才会为了亲爱的妹妹,遵守和外祖父的约定至今。老实地顺从,外公的意向。
「然后呢?你就被派来询问我的本意了吗?」
「……不,此次行动是出于我的意志。」
「哎?」
听到绫乃的话,还以为铁定是外公命令的政近挑起了眉头。看见政近满脸意外的表情,绫乃带着冰冷的眼瞳毫不掩饰地继续说道。
「替主人开道亦是侍从的任务。我身为有希大人的侍从,若有与主人敌对者,便必须测度其本意。」
「真是忠义。你是武士么?」
虽然说得像在打趣,但政近的声音里没有丝毫的侮蔑或嘲笑。正因为明白那有些夸张的言辞,才清楚其中蕴含的意志绝非虚伪。因此,政近也挺直了腰杆。
(为何要妨碍、吗……)
随后,他重新回顾了一遍自己的行动。和艾莉莎一起,作为有希的竞选对手参加选举。一般来想,这是久世政近此人不可能会做的决定。会惹怒外公,还要和亲爱的妹妹敌对,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吗?
副会长的名誉?政近对此没有兴趣。他只是……无法对艾莉莎置之不理。仅此而已。
「我……一直相信着。」
绫乃向沉思的政近投来责备的目光。
「政近大人……绝对不会做出,令有希大人悲伤的事情。是我……弄错了吗?」
「……」
听见绫乃渗着苦涩的声音,政近也有些伤感。为了敬爱的主人,主动承担起招人憎恨的角色,眼前的少女令人心生悲戚。
政近十分了解,这名初见之下似乎毫无感情的少女,实际上和有希一样情深意重且本性温柔。绫乃其实是个不会非难、责备别人的女孩子。只要攻击了谁,自己也会受伤。她就是这样温柔的人。
然而,她却强忍着痛苦展露出敌意。这个事实,令人感到无可奈何的悲伤。而且,自己还是造成这一切的原因。
(我应该更早告诉她的……)
政近在心中咀嚼着后悔,换上真心诚意的表情重新对上绫乃的视线。他笔直地注视着她的眼瞳,以不带虚假的本心传达自身的意志。
「我参加竞选并非为了与有希敌对。只是,决定和艾琳一起参选……作为结果,与有希敌对了。」
「那种事……」
政近的坦白,使绫乃的眼神产生动摇。不过,她的目光马上再次严厉起来,追问道。
「不论顺序如何,政近大人和有希大人敌对的事实不会改变。对政近大人来说,和九条大人共同参选有重要如此程度吗?因此背叛、甚至伤害有希大人也在所不惜?」
「……嗯。」
对绫乃强硬的追问,政近毫无迷惘地点头回应。……这次,绫乃动摇了。注视着眼含困惑与哀切的绫乃,政近用真挚的口吻继续说道。
「要问原因……我也不清楚。即使不知道原因也要做。我约定过了,要以全部的力量推举艾琳成为学生会长。」
「其中包含有什么……特殊的情感吗?政近大人对九条大人——」
「不是的。」
对此政近可以断言。本人帮助艾莉莎绝不是出于恋爱情感,但问到原因……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动机不明的状况下,唯独下定了决心。
「我以我自己的意志决定要这么做。和有希没有关系。至于周防家会产生什么样的反应,不在我的考虑之中」
「……」
「所以……你替我转告外公。不要拿这事责备有希。有什么话叫他直接过来找我。」
「……遵命。」
听完政近的话,绫乃微微睁大了眼睛,身体也随之一颤。然后,她深深地行了一礼,低着头继续发问。
「请允许我问最后一个问题。政近大人对有希大人的感情……是否现在也没有改变?政近大人,对有希大人是怎么想的?」
「有希对我来说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人。这个想法永远不会改变。」
政近斩钉截铁地说道,接着垂下眉头向绫乃提出请求。
「所以,就拜托你了。我知道现在的我没有说这话的资格……请你支持那家伙。」
「……遵命。我很高兴能知晓政近大人的心情。」
绫乃用修长的前发隐藏着表情说道,随后转身向背后的门走去。
「感谢您在百忙之中拨出贵重的时间。那么我就此告退。」
她在门前行了一礼,随后离开了教室……若是平时,她明明应该会等政近先离开。
「我让她失望了吗……」
敞开的门仿佛表现着绫乃的心情,政近露出苦涩的表情自言自语。
(嘛,只看表面的话……看上去不就只是个说着『那家伙没有我就不行,但你已经没有我也没问题了吧?』然后劈腿的垃圾人渣啊……不过垃圾倒是事实。)
政近在内心自嘲着,抓了抓自己的刘海。
「虽然清楚……但还是痛苦啊。」
青梅竹马向自己发出的敌意,超乎想象地刺伤了政近的心。
自己的行动伤害了对自己来说关系最为亲近的两名少女,这一事实苛责着政近的心。
即使如此,他却不可思议地没有后悔。与艾莉莎共同前进的意志,不会动摇。不会、的吧……但是心情还是无法释怀。
「哈……」
、
低头叹息着,政近忘记了自己要去买饮料,迈着沉重的脚步回到了教室。
「啊,回来了……呃,你饮料呢?」
「哎?啊……」
被毅指出后,政近才终于回想起离开教室的目的,不过但他已经不想再去买饮料了。或者说,食欲本身也所剩无几了。
「算了,有水就行。」
「?是吗?」
政近摇了摇从家里带来的水杯,毅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的样子,不再继续追究。接着带着配菜面包的光琉回来了,把自己的课桌反转过来和政近的课桌拼在一起。
(译注:総菜パン,一种有配菜的面包,炒面面包就属于此类)
「……本人又不在,可以直接坐艾琳的位置吧?」
政近对特地从远处搬了自己椅子过来的毅说,他则看着靠窗最后一排空着的那个位置苦笑道。
「其实我也不是不想坐艾琳公主的位置,但总觉得会被杀掉所以算了。」
「太夸张了吧。」
「不是被艾琳公主……是被班里的那帮人杀掉啊?」
「……原来如此?」
确实,就算没被杀掉也可能会被男生们折磨。何况,这座学校里的每个人在课桌右边都贴着名牌,马上就知道哪张课桌是谁的。
一个学年里用的都是同一张课桌,学生就会自然而然地珍重对待学校的设备……校方似乎是这个打算,但也因此很难随意使用其他学生的课桌了。
(算了,要是视野边缘总是瞥到女生的名字,我也冷静不下来。)
政近对毅的说法表示理解,同时打开了饭盒。
「……这是什么?」
「The☆昨天的剩饭。」
「看得出来。」
政近的双层便当,上层放满了汉堡肉,下层塞满了米饭。上面是茶色,下面是白色。汉堡肉附上的花椰菜算是稍稍添了点色彩?……虽然多少有点蔫了。
「看起来倒是美味?」
「太有男人做饭的风格了啊。」
「不,实际上也是男人做的饭。」
对苦笑起来的两名好友,政近也只能耸肩以应。这两人知道政近是单亲父子家庭,所以政近也并不怎么在意,双手合十准备开动。
「我开动了。」
「我开动了。」
「我开动了~」
大家异口同声地说完后开始吃饭……但政近对刚才的事件依然无法忘怀,因此没有什么心情。完全是机械地用筷子往嘴里送。
看到政近这副模样可能是察觉到了什么,毅突然从放便利店便当的塑料袋里取出了一本漫画杂志。
「来来,看看这个。本周刊登的写真,是“BLUE♡MING”的全员集合哦!」
毅语带兴奋地出示的,是现在人气急剧上升中的十二人偶像组合。平时对这种话题不感兴趣的光琉,也大概是因为从政近的态度中察觉到了什么,少见地顺势接过话茬。
「最近在电视上看到很多呢。原本以为是走的清秀路线,没想到居然会拍泳装写真?」
「好像所有成员一齐登场这还是第一次。喔,真的假的?这孩子居然是穿衣显瘦的类型……」
毅看着比基尼少女的照片,露出色迷迷的样子。
「喂,政近你推谁?」
「说实话,我完全不懂偶像。团体的名字倒是知道,成员的名字就完全不清楚了。」
「不要说得好像个大叔一样啊……那你有喜欢的艺人吗?女演员还是偶像都行。」
「呃……我不会特别粉某个艺人啊。虽然喜欢的艺人是有的。」
「哎哎~那,声优呢?有没有喜欢哪个女性声优?」
「我、对声优没什么兴趣……」
「什么啊,那光琉呢?」
「你觉得,我会喜欢艺人那种耀眼夺目的女生?」
光琉露出暗淡的笑容回答毅的质问。
不是“闪闪发光”(KiraKira)而是“耀眼夺目”(GiraGira)的评价,已经说明了光琉对艺人抱有的印象。看到两人内心毫无波澜的反应,毅不满地提高了音量。
「真是的~你们怎么回事!是男人的话,总会有一两个喜欢的名人吧!」
「不会吧,喜欢上了又不能交往……」
「这么说的话二次元的角色也是那样呀!」
「话是这么说,但二次元角色还可以透过主人公进行疑似恋爱。」
「如果是无法和主人公结合的女配呢?」
「毅……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叫做本子的方便物品……」
「喂,十六岁的家伙。」
「谁也没说到十八禁啊?」
政近若无其事地反击了毅的吐槽。露出暗淡笑容的光琉也表示同意。
「说的对啊……二次元的角色就不会背叛我了对吧?」
「喂,光琉你怎么了?暗琉同学?暗琉同学跑出来了吗?」
「光琉……遗憾的是,最近二次元里也有很多寝取物哦?」(译注:寝取物,指所爱之人被夺走题材的作品,常根据首字母缩写称为“牛头人”)
「住口!」
「果然……女人没一个好东西……!」
「怎么说出了像是复仇者的话。」
「也不想想都是谁的错。」
毅对政近翻了白眼,政近反省自己的确太过扫兴,于是有所意识地把话说得积极些。
「不过啊,和人气偶像暗中交往可是男人的梦想。」
「喔喔,说得没错啊!」
「虽然是大家的偶像,但实际上只属于我,这种感觉不错啊。」
「我懂!那种优越感很爽啊!」
(译注:本作写作的时间段,的确流行和偶像谈恋爱的作品)
两人大谈现实中不可能存在的妄想。也许是对政近顺着话题走感到满意,毅重新翻开漫画杂志,递给政近。
「那么,你喜欢一个?只看外表也行。」
「嗯~喜欢哪个呢。」
政近啪嗒啪嗒地翻着页,但是不知该说是男人的天性还是胸部星人的本能,看到泳装写真视线果然还是会飘向女生的特定部位。大概是注意到这一点,毅也狡黠一笑。
「你果然喜欢丰满的年长组吗?我是觉得同辈的年少组也不错,但泳装果然还是那种好啊。」
「当然的吧。这种魅力有哪个男人能够抵挡?」
「没错。因为女生的胸部充满了男人的梦想与浪漫!」
「只是团脂肪哦?」
「暗琉同学请闭嘴~」
政近对两人的争执微微露出苦笑,把漫画杂志转向毅的方向。
「嘛,一定要说这之中我喜欢谁的话,就是这个——」
他指着其中一个女孩子同时抬起视线……发现毅和光琉正一副「啊!」的表情看着自己的背后。下个瞬间,背后吹起冰冷的寒气。
政近从中立刻察觉状况……保持面对前方的姿势,全力讨好。
「……虽然但是,果然!因为平时邻座就有位超绝美少女,说实话她们都显得黯淡无光了呢!」
「没收。」
「为什么?!」
从背后伸出来的手抢走了杂志,政近发出哀嚎。视线跟着杂志看过去,以零下温度的目光俯视政近的艾莉莎就在那里。她的目光看向手上的杂志,吐出满是蔑视的轻啐。
【不洁。】
「唔、唔……我不懂俄语,但总觉得能听出她超级看不起我。」
「真是巧啊,毅。俺也一样。」
「哈哈哈……」
毅和政近露出僵硬的笑容,光琉则事不关己地苦笑起来。
但是,被艾莉莎以锐利的目光睥睨着,毅和光琉立刻屈服于那强大的迫力,躲开视线缩起了脖子。
「久世同学……你既然身为学生会的一份子,觉得把这种东西带进校园没问题吗?」
「呃,这个……准确地说,带进来的人是毅呢……」
「那你要提醒他。」
「是。」
听到艾莉莎那寒冷彻骨的声音,政近像毅和光琉一样缩起了脖子。
用鄙视的眼神看着可怜巴巴地缩着脑袋的三位猪头少年,艾莉莎长叹了一口气,把漫画杂志放回到课桌上。
「那个……感谢您不收之恩?」
「别误会了。我只是不想带着那种东西罢了。」
「这本杂志的封面和写真页确实有点那个,但除此之外的内容极其健全哦?」
「大谈不健全部分的人有什么脸说。」
「唔……你说得对。」
被合情合理的回应甩了一脸,政近呻吟着接受了批评。艾莉莎带着无话可说的表情朝政近说了句「笨蛋~」,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喂,趁艾琳还没改变主意前快点搞完。)」
「(是啊……话说你什么时候成了学生会成员?)」
「(啊~……昨天。)」
「(没听说啊?发生啥了吗?)」
「(嗯,发生了各种事情……)」
小声交头接耳着,三人慌慌张张开始行动。艾莉莎无语地看了他们一眼,便以手托腮把脸朝向窗户的方向。
她回想起了,刚才政近的叫声。即使知道那是为了将带杂志进学校之事糊弄过去才对她说的奉承话,但背后还是有些发热的感觉。
【真是个笨蛋。】
像要盖过这股热意似的,艾莉莎小声嘟哝。和她的话相反,艾莉莎的气氛却很柔和,让政近的内心松了口气。然而——
「嗯?光琉你怎么了?」
政近听到毅的话语抬起视线,只见光琉正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毅正要收起的杂志封面。
讨厌女生的光琉那一反常态的模样,使政近和毅都感到疑惑不解。接着,光琉指着封面女郎的其中一人说道。
「我是说……刚才政近选的女生。名字叫什么来着?先不管了,仔细一看和九条学姐很像啊。」
瞬间,政近的左脸感受到了针扎般的视线。邻座暂时柔和下来的气氛,一瞬变得像冰柱一样坚硬锐利而且冰冷。
(呜哦哦哦!光琉你都说了些什么啊!)
他瞥了一眼,发现艾莉莎正向着那边透过窗户的反射瞪着他们。在那视线之下,政近涌出了冷汗,同时在内心惨叫。
带着僵硬笑容的政近虽想说着「怎、怎么会有那种事呢?」一笔带过,但毅听到光琉的指摘后重看了封面,点着头施加了追击。
「确实,你这么一说还挺像的。」
(喂!毅你给我看看气氛啊!)
政近在内心吐槽,然而艾莉莎放出的暴风雪并没有像先前那样四处肆虐,而是集中为一点扎向政近,所以两人完全没有注意到的样子,开始热烈地讨论起来。
「也是啊。发型和氛围……茶发加茶色的眼瞳也很像。」
「而且是年上。什么啊政近,你喜欢的是像九条学姐一样的类型?」
两人讨论得越热烈,向政近的脸上扎来的冰刺就越刺人。当然,这只是想象。
(糟……糟糕……要是在这里回答错误,总觉得会变成不得了的事情。)
作为生物的生存本能激烈地敲响了警钟,政近语无伦次地反驳道。
「不,说什么类型……何况玛莎同学也有男朋友了。」
「也就是说,没有男朋友的话就瞄准她?」
「话说,玛莎同学?什么时候开始用带同学(さん)的爱称的……这不是距离急剧缩短了吗。」
(你们为什么只有在这种时候连招配合得这么完美啊!)
要问原因,其实只是因为政近平时对现实的女性没什么兴趣。
只把学园屈指可数的美少女艾莉莎和有希当做真正朋友的政近,一直被要好的友人们担心「这家伙是不是真的只对二次元感兴趣」。
听到那样的政近说起恋爱话题——虽然达不到恋爱的程度,但至少是三次元现实女性相关的话题,这两人在放心的同时也稍稍起了兴致。
虽然对政近来说,这不仅是多管闲事,还会给他添麻烦。
「没什么没什么,真的是偶然。那样看待玛莎学姐我是——」
虽然政近快嘴说到了这里,但若要在此断言「没有的」,似乎结果有些遗憾。他能想到事情太多了。
政近诚实的部分让他「不不不,不要撒谎」下意识地停了下来。
「……不,怎么说呢,嗯。我一次也没想过要和她交往。」
政近的逃避简单易懂,毅和光琉向他施以温暖的目光。
于是艾莉莎的视线中混入了轻蔑。嘛,若是有男人以性的目光看待自己的姐姐,谁都会这样的吧。
【禽兽。】
俄语的粗口扎进了政近的心脏。不能反应,更无法反驳,实在是对身体很不好。
「那问问别的。你不想和周防同学交往吗?虽然常听别人说,但青梅竹马真的不会成为恋爱对象吗?」
毅带着温暖的目光继续提到有希名字的瞬间,政近就注意到艾莉莎的氛围完全变了。
脸上感到和先前不同意义上的刺人视线,政近回想起绫乃而非有希回答了问题。
「不会,或者说……本来就不会有把她当作那种对象来看待的想法啊。啊,事先声明一下,我是绝对不可能和有希交往的哦?」
「之前也听你说过这话,可是为什么呢?」
因为是兄妹。因为是同父同母、当之无愧的亲生兄妹。
这就是一切,但政近不能揭穿背后的缘由,只好暧昧地笑了笑。毅对此感到摸不着头脑,摇了摇头。
「真是搞不懂你……明明是那种程度的美少女。而且还是礼仪端正性格又好,当代少见的完美清秀系大小姐,有什么不好。」
「啊,嗯……」
政近条件反射地想说「那是谁啊」,却把话咽了回去。
实际上,不知道御宅脑全开的平时的有希,只见过学校里大小姐模式的有希的话,会有那种想法也是无可奈何的。
……在知道有希真实面目的政近看来,这是很难绷得住的评价。
不过,即使是朋友也不能向他们揭露有希的本性,这里得适当糊弄过去。
「那种大小姐什么的啊……身为一介小市民还是算了吧。」
「啊啊~也是呢。」
「但是,要这么说的话,对这个学校里的女生就太严格了吧?一问之下才知道其实是社长千金,这种情况似乎也不少见。」
「那倒也是……总而言之,谈恋爱就要选择门当户对的人。不过那也是有想谈的人才要考虑的事。」
「这是学生之间的恋爱吧?有必要考虑那么多吗。」
「门当户对……也就是说中等家庭?」
「嘛,没错……中等家庭感觉比较没有、隔阂?能以朋友的感觉交往……」
政近在脑中自然地想起了“那个女孩”,没有特别深入思考就回答了。
【也就是说,像、像我这种?】
(不是哟?)
回想Scene中突然闯进了一句俄语,政近的内心作出了像是暗琉的反应。
重整表情看向邻座,只见艾莉莎异常用力地托着双颊的背影。
仔细一看能发觉她在微妙地抖动,仔细一听又能听见她在用俄语哼着什么。政近随即侧耳倾听……立刻眼神发白。
(不是『说出来了、说出来了!耶!』吧。隔着窗户都能看见你嘴角上扬的表情啦?露出狂大概也不会这样吧。这是那个吗?听说俄罗斯人比起日本人更喜欢把想到的事情说出来,是这样吗?把想到的东西直接用俄语说出来是吗?……什么笨蛋。)
艾莉莎同学嘴角抽搐,托腮的右手手指陷进了脸颊。也许是没注意到政近的视线,或者是注意到了但表情变不回去不能转头……不管是哪个都有种残念的感觉。
「政近?怎么了?」
「没事……对了,还有……」
听到毅的声音后政近再度开始回忆,浮现的是那孩子的笑容。虽然脸的细节模糊不清,即使如此,那可爱得让人自然露出笑容的表情也不禁让政近舒缓了脸颊。
「果然,还是笑容可爱的女孩子比较好啊。」
话音刚落,政近脑内那孩子的笑容,被前些天艾莉莎的笑容取而代之。
(哎呀,怎么搞的。)
政近慌忙打消那影像,侧目窥视当事人的样子……
「……」
只见艾莉莎僵硬的背影完美地凝固了,似乎能听到“啪啦”的拟音。而她映在窗户上的表情应该也无需多言了吧。
「欸~你喜欢笑容可爱的女生呢~」
「不过,笑容确实很重要呢。与男女无关,眼睛没在笑的人或者只会浅笑的人,果然会有很难以亲近的感觉吧。」
「唔、嗯……还好吧。」
政近也理解光琉的意见……然而看见听了此言后背一跳一跳的艾莉莎,就不便表示赞同。
(别再说了。艾琳同学被流弹打中了。)
光琉大概没有恶意……但客观来看,“眼睛没在笑的人”“只会浅笑的人”无疑说的就是平时的艾莉莎。
不过,在政近看来,艾莉莎其实意外地能够普通地笑,虽然不是眼睛弯成弧线的那种,但眼睛深处确实在笑……以她本人没有自觉的程度。
「不、不过啊,那种平时不怎么笑的人,一旦微笑起来反而会觉得特别有魅力。有种反差萌的感觉。」
听到政近的补充,毅和光琉也说着「啊~确实」点了点头。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仿佛缩成一团的艾莉莎也稍微挺直了身子。
「可是,觉得平易近人也只有那一瞬间,马上又会变得难以接近了。」
「对啊。果然平时的态度很重要。」
但是,光琉和毅又画蛇添足了。
(住口!不要补充我的补充!慢慢起反应了,艾琳的身体慢慢起反应了!)
无法坐视不管的政近凑向二人,用视线对艾莉莎的方向示意,小声说道。
「(喂,你俩说话能不能稍微客气点。艾琳会受伤的。)」
「(哎?九条同学?)」
「(不……艾琳公主应该不会在意那种事情吧?)」
她很在意。在意得不得了。看起来差点就要哭了。因为,窗户上映出艾莉莎的表情,在别种意义上抿紧了嘴唇。不是忍笑而是在忍耐另一种感情的表情。
【算了吧……有朋友在,算了吧。】
而且,还开始说些鼓励自己的话。
说实话,那个样子对政近来说也是一种突然袭击,也不是没有在想「啊,这就是反差萌吗」。不过,更多的还是使人胸口发痛的怜悯和罪恶感。
「(总之,给我顺着说下去。你们希望下午上课一直尴尬吗?)」
「(唔,那可不行……)」
「(说、说的是啊……)」
政近得到了两人的同意,坐下座位然后开口,这时毅使眼色制止了他。
『政近,这里就交给我吧。』
『毅……你能行吧?』
『放心吧。』
『……我知道了。』
双方眼神交流后达成共识,互相点了点头。接着,毅突然充满自信地大笑一声,朗声说道:
「不过啊,如果是艾琳公主等级的美少女,那种事情就完全没关系了!」
「「太蠢了吧!」」
这种直接得吓人的说法,引起了政近和光琉的同时吐槽。然而,毅只是满脸「哎?怎么了?」眨了眨眼睛。
看到他那让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政近正想进谏逆耳忠言……寒冷彻骨的声音先一步响起。
「呵呵,原来是这样啊……你们原来,是这么看我的啊。」
「艾、艾琳……」
政近转向声源处,方才那泫然欲泣的表情已不知何处去。
只见艾莉莎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表情,用感觉不到任何热量的眼瞳看着这边。在那眼神直射之下,毅总算意识到自己搞砸,身体吓得僵住了。
「真是对不起呢?我是可取之处只有容貌的不讨人喜欢的冷淡女生」
「啊,不是,没有说到那种地步……」
「果然,我还是把刚才那本杂志没收为好。」
「哎?!不,那是……」
「交出来。」
「……是。」
屈服于艾莉莎的威压,毅老实地把漫画杂志交了出去。艾莉莎劈手夺走,粗暴地在椅子上坐下。在教室结冻的空气中,政近和光琉朝毅翻了翻白眼。
「你傻吗?」
「所以说毅交不到女朋友啊。」
「过分!」
在弥漫着冷气的教室中,回响着自作自受的男人的哀鸣。
◇
时间稍稍回溯……和政近谈话结束后的绫乃,正在走廊上朝着楼上的空教室走去。
她一面避免着发出脚步声,一面尽可能地不进入他人的视野,在走廊上交错的学生缝隙之间穿行。
那姿态宛如漂浮于河面的树叶避开岩石一般流畅。她就这样在谁也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抵达了目的地,然后在教室的门上敲了三下。
「请进。」
「失礼了。」
绫乃打开门。在没有开灯的昏暗教室之中,周防有希一直等候于此。
「和哥哥谈完了?」
「是的。」
「这样……那么,你满意了吗?」
听到有希的提问,绫乃重新回想了自己和政近的对话……她的目光中,充满了柔和。
「是的……政近大人果然还是我所敬爱的政近大人。」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少见地展现出对政近的不信任和不满的绫乃,在对话过后露出了清爽的眼神,见到这一幕,有希也放下心来。
绫乃的表情平时就纹丝不动,但这种面无表情是后天养成的,她的感情并非缺乏起伏。不如说,反而对兄妹二人抱有非常强烈的爱情。知道这一点的有希,得知绫乃解开对政近的误会之后也松了口气。
「很暗呢。现在把灯——」
这时,绫乃想要打开门旁边的电灯开关,却遭到了有希的制止。
「啊,不用开灯哦。」
「……遵命?」(译注:绫乃的措辞真的好文雅,说我知道了用畏まりました,说好的用左様でございます,这种用词在别的书里翻完也见不到一次,请恕译者无法用中文完全体现)
「嗯。我不想不小心引人注目,更重要的是……」
说到这里,有希顿了一拍,然后面朝斜下方,一撩浏海,做出帅气的表情猛力睁开眼睛。
「暗着……更帅呢。」
「……十分抱歉。对于那方面的“美学”,在下理解尚浅。」
「没有关系,可以现在开始学。」
「实在惭愧。」
虽然只是有希的中二病发言,绫乃也一本正经地予以回答。对此落落大方地点了头后,有希再次催促她说下去。
「然后呢……哥哥怎么说?」
「政近大人……不会改变和九条大人共同参选的决心。」
「也是啊。然后呢?」
「以及……让我向当主,转达『这次的事件和有希没有任何关系,有什么问题直接过来找我』如此的话」
「欸嘿,那还真是……」
有希听到这些话,正确地察觉到了政近在关心自己。眼睛轻轻睁大了瞬间后,有希莞尔一笑。
「说这种话……看来哥哥也是认真的。」
心情好得像要吹起口哨,有希露出发自心底高兴的笑容。对此,绫乃也带着非常认真的表情点了点头。
「是的。那美妙的气魄,使我的子宫也不禁为之颤抖。」
「哦、哦。是吗,颤抖了啊。」
「是的。」
看着脸不红心不跳坦然点着头的绫乃,有希的笑容抽搐了。
「那个……以防万一我先问问,绫乃没有喜欢上哥哥……应该、没有吧?」
「作为恋爱感情的意义上正如有希大人所言。我对政近大人抱有与有希大人同等的敬爱,并非抱有恋爱感情。」
「喔,这样……」
「诸如成为恋人此类,如此傲慢不逊的念头,我绝无一丝想法……只要能作为工具任他差遣,便足够了。」
「你只是个抖M吧。」
绫乃的离谱发言,使有希不禁翻白眼吐槽。
政近对绫乃的评价没有搞错。绫乃的确是情深意重且本性温柔的少女。这一点并没有错。
只是……在对两位主人过度的敬爱和本人的性癖相互作用之下,产生了与她“想被理解的愿望”脱线的部分罢了。
也就是被政近和有希命令会感到兴奋的部分而已。
由于本人认为那是纯粹的忠诚心,所以反而还有些自豪。
实际上,绫乃现在也露出不明白有希为什么对她翻白眼的样子,疑惑地歪起了小脑袋。
「十分抱歉。恕我才学疏浅……请问抖爱牧是什么呢?」
「哎?啊啊,超弩级的女仆,取其首字母简称抖M!」(译注:弩级战舰Dreadnought,女仆Maid)
「非常感谢。不胜荣幸。从今往后我也会努力钻研以成为优秀的抖M。」
「真是说了不得了的话啊喂。」
有希用半是棒读的语气说道,绫乃慢慢地炸了眨眼,继续说道。
「对了……尚有最后一事,未曾向您转达。」
「嗯?啥事?」
「政近大人说了。有希大人永远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不会变。」
「哦、哦……」
听了绫乃的话,有希忽然变得一本正经,突然冲向中庭一侧的窗户。她把窗户哗啦一声拉开,大大地吸了口气——才停了下来。
「有希大人?请问您怎么了?」
「……」
有希并不回答绫乃的提问,抓着窗框沉默片刻,随后猛松了一口气。
「好险……差点就要在教学楼的中心呼唤对哥哥的爱了。」
有希擦着嘴角关上窗,宛如无可奈何般摇了摇头。
「呵呵……真是的,我家的哥哥大人(お兄ちゃん様)怪可爱的。」
嘻嘻笑着如此说道的有希用力靠向墙壁,仿佛要将全身的害羞一扫而光似的。
她抱起胳膊,后脑勺靠在墙壁上仰望天花板
,咬牙切齿地喃喃自语。
「是吗……就连绫乃追问也毫不动摇啊」
「是的。政近大人虽然担心有希大人,但对竞选一事则全无动摇之态。」
「这样啊,是认真的呢……呵呵,他当真想和我战斗吗?」
亲爱的兄长选择与己敌对,有希的声音听起来却从心底感到高兴。
「不错呢~这不是变得有趣起来了吗?说实话,艾琳同学一个人可不是我的对手。」
有希的措辞很傲慢,然而绫乃也表示同意。
「正是如此……虽只进行了轻度调查,但高一学生多数似乎预料有希大人将会当选。而对九条大人……很抱歉说实话只有『不认识初中时周防会长的转校生真是无谋』这种印象。」
「啊哈哈,真是毫不留情呢。还行吧~实际上我的支持群体坚如磐石……那么,哥哥将要如何推翻这种状况呢?」
眼神熠熠生辉,嘴角上扬笑着的有希,其笑意强烈到足以评价为狰狞的程度。
「您看起来很高兴呢。」
「当然高兴哦。因为,我将要和那位天才……和周防家的神童,拿出全力认真战斗了哦?不可能不高兴的吧。」
有希后背从墙上离开,如同舞蹈般张开双臂。
「迄今为止不论我做什么都赢不过的那个哥哥,如今要和艾琳同学这个强大的伙伴一起,认真地向我发起挑战。我很激动喔。这样才有意义啊。太棒了,看我全力击溃他们!」
紧紧握住双拳如此宣言道,有希向绫乃投去视线。
「绫乃,我需要你的协助。为了让哥哥拿出全力中的全力。」
「我明白了。请允许我尽绵薄之身,助您一臂之力。」
绫乃也以强烈的目光,回应了主人的要求。
对此,有希满足地笑了,接着她背向绫乃,面朝窗户吐了口气。
「话说回来绫乃。」
「怎么了,有希大人?」
绫乃歪着小脑袋表示不解,有希转过头来……摆出清爽的表情发问。
「我现在,是不是超像最终BO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