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美铃的诗集就宛如圆圆的樱饼一般呢。甘甜的馅被樱花色的沙沙糕体温柔地包裹着,放在口中咀嚼的感觉真是棒极了。」
将撕下的书页的碎片大口吞下,露出无上幸福的表情的远子学姐轻声细语着。
可以自行决定是否要来学校的应届考生,二月份还在部室里悠闲地吃着书,这样子真的没问题吗?我虽然这样想,但是远子学姐她——
「因为统考过关了,已经没问题了!必须稍微放松一下下啦。」
【译注:日本中学升大学的考试分为两阶段,第一阶段是全国的统一考试(センター試験)。通过统考的考试生,才有资格参加各个大学自己命题的考试】
说着这样不知是有信心还是无知的话,又开始在部室露面了。
就这样,在等待作为点心的三主题故事出炉期间,学姐满脸欢喜神色地屈腿坐在窗边的椅子上,一边翻着书起劲地边撕边吃,一边得意洋洋地卖弄着学问。
「金子美铃出生于1930年——明治三十六年四月十一日,是山口县出身的童谣诗人喔。她的故乡是盛行捕鲸的港口城市,本家则是开书店的。结婚后的她,一边带着孩子,一边坚持创作诗词。
美铃无论哪一首诗都是自由的,舒展的,有着可爱而温柔的味道,朴质的诗句中也带有欣欣向荣的意味。
其中的风味更不需遑论。
虽然有各式各样的樱饼风味,像是用口感柔滑的糕体包裹着馅的关东风味的长命寺啦,和用有颗粒感的糕体包裹馅的关西风格的道明寺之类的啦。但是说起美铃的诗的味道,就像是从用盐腌渍过的樱树叶上方轻咬那种有颗粒感的、有着可爱凸起物的柔软的糕体时,树叶中酝酿着樱的香气被爽脆地咬断,洁白的牙齿在糕体中缓缓下沉,终于抵达那微甜甘美的馅时的感觉!呐,这首诗心叶有没有听过呢?」
远子学姐闭上眼,用清澈的声音吟诵着诗句。
「即使我展开双臂
也完全无法在天空飞翔
但是可以飞翔的小鸟也无法像我这样
在地面上飞快地奔跑
虽然即使我摇动身体
也无法发出悦耳的声音
那鸣响的铃儿却不像我这般
知晓许多的歌谣
铃、小鸟、还有我
都不一样,都很好」
学姐慢慢睁开眼睛,面向我用陶醉的表情微笑道。
「呐、『都不一样,都很好』这句很棒吧?这个地方特别特别的甘甜美味哦!」
然后,继续眯着眼睛,「呀,馅粘在舌头上了」、「虽然甘甜,却不过度,有多少都能吃下」,一边说着一边热心地继续吃着食物。
「虽然美铃在26岁时就去世了,但她是个非常认真、非常温柔的人。虽然她也很辛苦,但作为她的最大理解者的弟弟,将她写在笔记本上的诗,珍存了下来。」
学姐抱着已经有一半被撕掉的书,感慨颇深地低语着。突然又向我望来,用兴奋期待的表情催促道。
「心叶,差不多到时间了。点心好了吗?」
「好了、好了,这次是『猫头鹰』『温泉』和『折叠帘幕』。请慢用。」
我将刚写好的三主题故事撕下三页稿纸递了过去。远子学姐伸出白皙的手接过,笑得更加开心了。
「谢谢。我开动了。」
一边高兴地将目光投向文字,一边用纤细的手指从稿纸的边缘小心地撕开,放到嘴里,慢慢地咀嚼着。
「吃完这个,快点回家学习去吧。」
「真是的,难得学姐担心后辈特意来看看的情况,不要说这种话。啊,这个很美味呢~」
鼓起着脸颊、发着牢骚的表情,就这样轻易地化为微笑了。
「肩膀发酸的猫头鹰去温泉疗养。温泉的四周的折叠帘幕自动展开形成了一个圈,好像童话一般的可爱啊~~就好像在吃冒着甘甜蒸汽的蒸糕一样呢,里面就像放了山芋一样软乎乎的。啊,折叠帘幕一边晃动着一边开始演奏音乐了呢~~」
学姐一边啧啧称赞着真好吃、真好吃,一边用手指不停地撕着。
「明明最初时候的心叶,不是完全没有标点符号,就是突然掉进窨井,或者被幽灵做脚底按摩,尽写些奇怪的点心。真的是进步了呢。」
「是吗。」
那些只是单纯的恶作剧而已。
远子学姐一边一口一口地品尝着,一边露出满意的微笑。
「远子学姐的考试,是什么时候去了?」
「三月中旬。因为是后期考试,还早得很呢。」
「这、这一点也不早了吧!转眼之间就到了啊!」
前期考试想考东大的理科III结果被淘汰的事情已经忘了吗?虽然学姐本人说那算是纪念考试,不过还是太鲁莽了。老师没有阻止吗?怎么看也是会落榜吧。还是说对自己考上第一志愿很有自信?不,我看只不过是这个人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到底打算考哪所大学啊?」
「保密。」
一边吃着我的故事,远子学姐好像什么事也没有一般地回答我。
「考上了的话就告诉你。要好好为我庆祝啊。」
「这……要到多少年以后啊?」
「啊~好过分,居然以为我会落榜。不信任你的学姐啊!」
「让自己的后辈帮忙写暑假作业的学姐,无法信任。」
「那是碰巧没有时间了。真是的,既然这样一定要考上,让心叶知道知道我的实力!」
学姐英勇地说着,把撕下的稿纸放到张大的嘴里的瞬间,突然翻起了白眼。
「呀~辣、好辣!」
学姐用手掩口,身体剧烈震颤,眼里流出了泪。
「什、什么、这——明明是在温泉倾听着惬意的音乐,折叠帘幕却打开了,从后面走来浑身是血的猫头鹰。诶?复仇?讨厌,蒸糕的里面是一粒一粒的芥末块~讨厌,太过分了,太过分了!好辣啊~」
眼泪从纯黑色的瞳孔周围不断落下,学姐充满怨恨地盯着我。
「噫……简直快要晕倒了……」
「刺激直达大脑,头脑清醒了吧?」
我笑着说。
「……这样的刺激才不想要呢。」远子学姐嘀咕道。
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的会话,不经意之间我感到心情放松了。
在这个被日落之前的安详的金色暮色所包围的小小部室之中,希望这种无所谓的谈话能继续下去的奇怪心情出现在我的心里。
但是……
看到墙壁上的时钟,我突然惊觉。
「对不起,差不多我该走了。」
我慌慌忙忙地开始收拾自动铅笔和50枚一叠的稿纸,一直靠在椅子上没有什么精神的远子学姐抬起了头。
「和七濑见面吗?」
「唉……啊,那个……」
为什么这种时候她的直感就那么准确啊!
不过,我和琴吹同学已经开始交往了,一起回家之类的事情是理所当然的,不过是被学姐说了,还犯不上慌张。
普普通通地回答「是的」不就好了吗?
但是——为何我会心跳加速,脸颊发热,说不出话,慌张不已。远子学姐微笑着,眼神如同母亲般温柔。
「快点去吧。不能让女孩子等你哦。」
「是、是的——」
拿起书包,笨拙地穿上外套。袖口被手指勾到,穿的不是很顺利。即便是这种样子,远子学姐还是在一旁用温暖的眼神看着我。这样一来我更加在意,额头上也渗出了汗水。
「远子学姐也请早点回去吧!」
「好的好的~」
学姐被透明的金色夕阳的光线所包裹,依旧屈腿坐在椅子上,轻轻地挥挥手,目送我离开。
那表情虽然明朗的没有一丝阴霾……但是不知为何,我的胸口像被针扎了一样。
心里像没有散的雾一样不清爽,这一定是远子学姐没有告诉我关键的事情吧。
为何远子学姐知道井上美羽的初稿里写的台词?
在天文馆事件之后,我多次想套学姐的话,有时正面询问,试图问出原因,但是远子学姐只是温柔地笑着,不知何时将话题转移了。
都无法确定是否还保存在出版社的手写的应征原稿,远子学姐是何时、如何看到的呢?
这与学姐总不肯告诉我她的大学志愿有关系吗?
啊……尝试了多次都还是没有进展。
我皱着眉,着急地行进。不能让琴吹同学看我这副表情。
被夕阳染红的图书馆的柜台,琴吹同学穿着深蓝色的短大衣,围着粉红色围巾在等我。
她抱着书包,身体微微前倾,面无表情。但是抬头看到我后,很害羞的绽放出了笑容。
「久等了。回去吧。」
「嗯。」
她微微点头,高兴地站起身来。
于是我们两人,在金色的夕阳中肩并肩一起走回了家。
「呐、马上就要到情人节了吧。我可以送给井上巧……巧克力什么的么?」
第二天,在教室里。琴吹同学红着脸,好像在瞪着我一般对我说。
因为时间还早,教室里人还不是很多。她压低声音,轻声说到。
「那个……我自己做的巧克力,你不会讨厌吧?」
「完全不会,谢谢,我很高兴啊。」我回答道。
在片刻的不悦之后,她突然把头转向侧面,仿佛很焦急地辩解道「不过,因为我每年都会为父亲做,顺便地——啊,不过会比送给父亲的用更好的材料,外形也不一样。所以,虽说是顺便,也不是那么顺便,所以那个——」
啊啊,毕竟是女孩啊,琴吹同学。习惯了她生硬的说话方式和冷淡态度之后,那种慌慌张张的反应真是可爱得不得了。
「我很期待啊。以前为我烤的饼干也非常美味。」
「那、那是为大家烤的啦。只是碰巧而已。」
她认真地辩解的样子果然很可爱,不知不觉我的嘴角泛起了微笑。
「咦,我说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吗?」
「没有啊。」
「但是,你好像在笑我?」
「是吗?」
撅起嘴巴瞪着我的琴吹同学,真的很可爱。正想把这种感受一吐为快的时候,身后响起了明朗的声音。
「早上好!七濑、井上同学。」
和琴吹同学关系很好的森同学,满面笑容地向我们打着招呼。
「呐呐、听说井上同学和七濑正在交往?昨天看见七濑和井上同学一起回家时气氛不错。于是就给七濑打了电话,让她老实交代了。」
「咦!」
「森、森……!」
琴吹同学说不出话来,拉住森同学的手。森同学也不在乎,用欢快的声音继续对我说道。
「放心,对大家我会暂时保密的。七濑可是个大美女呀,很受欢迎的,要是被男生们知道了可不得了啊!」
暂时到底是多久啊,我很在意。和琴吹同学开始交往的事情我虽然不打算隐藏,但是也不想特意宣扬。
森同学用力地点点头。
「嗯嗯,我明白的。瞒着大家的秘密关系,真让人兴奋呀~~所以,一时半会无论是谁我都不会说的喔!」
所以说,一时半会到底是多久啊?
「七濑虽然特别害羞、态度生硬,不过是个非常好的女孩。所以七濑的事情就拜托了。七濑喜欢的颜色、食物,七濑钟意的约会地点、能让七濑陶醉的氛围,什么都可以问我喔!」
森同学肯定是个很会照顾人的人。但是,当着面说这些,实在是让人非常不好意思。
「森、森!过来一下!」
琴吹同学用双手抱着森同学的手臂,把她拉到了教室的角落去了。
「啊,什么事,七濑?」
「听话,过来啦~~」
就这样两人离开了。我往她们那看过去,只见琴吹同学眉尖上挑,气势汹汹地向森同学抱怨着,森同学则是嬉笑着安抚她。女孩之间的交往好像也挺不容易的。
「早安,井上。为什么一副为难的样子?」这时,背后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
转过头来,只见芥川就站在我的身后。
「早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觉得女孩子真是喜欢说悄悄话。」
向我的视线的方向投去目光,望见琴吹同学和森同学在窃窃私语地议论着(?),芥川也认同地点头。
「这种烦恼也不错啊。」
然后,开玩笑似地给了我一个眼神。
「和琴吹好像挺顺利的样子。」
「嗯,托福。」
「这样啊。琴吹在男生中很有人气,早点做好交往的事情暴露时觉悟吧。肯定会被人怨恨的呢。」
「嗯,果然如此啊……」
「不过,这可真是奢侈的烦恼啊。」
然后,芥川告诉我他昨天去医院看望美羽时候的事情。因为本人的努力,好像身体状况恢复地很顺利。说不定春天结束之前就能出院了。当然因为康复治疗的关系还要经常去医院,和父母的哪一方住在一起也是问题。
「朝仓好像想借房子自己一个人生活。她自己也说晚上哪怕是通过远程教学也好想重新开始学习。好像现在正在和父母交涉。虽然这很不容易,不过我还是希望能帮上忙。」
「是吗……美羽也在努力啊……」
谈起有关美羽的话题,内心微微地感到痛楚。内心深处留下的伤痕,仿佛被手按着一样疼痛。
但是更多的是,为美羽向着未来迈出脚步而感到高兴。
温暖的情感在我的胸口升腾。
「有我能办到的事情就说。」
芥川温和地微笑着「嗯,知道了」,轻轻点着头。
然后又皱起了眉头,突然露出苦恼的表情。
「其实,我是反对借房子的。年轻女性一个人生活果然还是不安全,向樱井那样轻浮的男人也很多。」
话中有话。芥川如此地表现出对他人的不快感是非常少见的。
「难道说流人又来探病了?」
我这一问,因为嫉妒,他的表情越发扭曲了。
「嗯,周末又拿着说是从花店拿来的花哨花束来了。明明朝仓觉得他烦人,还厚着脸皮自说自话,最后还说什么是我喜欢的类型,要不要和我交往之类的。」
「诶?流人不是正在和竹田同学交往吗!」
就在前几天还看见他用手肘枕在图书馆的柜台上和竹田同学热心地说着话,真是让人无言以对了。
不知道流人是怎么搞定图书馆的老师的,不知何时起可以堂堂正正地进入图书馆了。因为制服的外面穿着大衣,是其它学校的学生的事情好像没有暴露,但是因为不论是身高、相貌还是气质都很突出,总之是很显眼。
「呐,最近经常可以看见他,是几年级的学生啊。好帅喔~」、「和他打个招呼吧」、「但是柜台的女孩子好像是他的女朋友呢」,听见女孩子间的窃窃私语,我着急了。
流人露出爽朗的笑容。
「因为我在和小千交往嘛。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当然每天都想见嘛。」
说着这样的话语。
结果居然对美羽也说要不要和我交往——根本完全没有变嘛!竹田同学怎么办!
「我也这样指责他。结果他无所谓地说,同时他也在竹田同学交往着。不仅如此,前些时候,图书馆里来了其它学校的女孩,听说扇了樱井的耳光。」
「哇……」
流人被女生打的样子我实际目睹过。他本人好像习惯了的样子完全无所谓。不过竟然在我们学校!而且是在图书馆——琴吹同学却什么都没有告诉我。
「好像也被那个姬仓学姐打了。」
「麻贵学姐!?」
更加让人仰天无语了,我又追问。
「也是在图书馆?麻贵学姐到图书馆来了?」
芥川皱着眉点了点头。
「好像用拳头对着樱井的脸猛击.」
「诶——」
我睁大了眼睛。这件事也没有从琴吹同学哪里听说过!
听芥川说,好像麻贵学姐微笑着很快就离开了图书馆。被揍的流人屁股坐在地面上好像不高兴的样子。
不高兴的样子——这个部分不禁让我有些在意,明明就最喜欢这种修罗场,就算被女孩子打了,或是被她们责问的时候,也会带点娘娘腔地说「我,是个受虐狂啦」,这样的流人居然会不高兴。
也许是因为外貌和性格相似的地方很多,两人好像都把对方看成是天敌。夏天在麻贵学姐的别墅里,也发生过一次争执。那次流人好像大喊过「暴力女!」。
「肯定是流人说了让麻贵学姐生气的话。真是自作自受啊。」
「同感,我昨天都想揍他了。当然,无论樱井说什么朝仓都没有理睬他。」
芥川果然是在生气。
流人你到底是在干什么呀……说起来,竹田同学对流人的言行是怎么想的。想到这些,脑子开始混乱了。
休息时间时,我向琴吹同学询问了那些事情。琴吹同学表情僵硬,好像很为难似的目光四处游移,低下了头。
「的确发生过这些事……竹、竹田好像并不在意。」
「这样啊……」
「竹田笑着说『因为流人有许多女朋友』……」
「唔……」
看见我表情不快低声叹气,琴吹同学担心地抬头望着我。
「呐,是从樱井那里听说的?你和樱井见面了?」
「咦?不,是芥川。」
「是吗……」
琴吹同学面色阴沉。是因为讨厌流人的做法吗?我很在意,结果不由自主地开口说道。
「啊,我和流人不同,女朋友只有一个。」
话说出口的一瞬间,琴吹同学的脸变的通红。
「讨厌……!你说什么呀!我没有问这种事情吧,真是的,傻瓜!」
然后噘着嘴,头转向了一旁。
「那个,今天和森她们约好了去吃文字烧,不能和你一起回去了……」
我笑着点点
头。
「知道了。女孩子间的交往也是很重要的。」
「嗯……」琴吹同学说不出话来,抬头看着我。「那个,我对森说了我们交往的事情,你生气了?」
「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那个……我以为井上会讨厌这样……」
「没有这回事。我也对芥川说了和琴吹同学正在交往的事情。」
听到这些,琴吹同学的表情立刻就变得明朗了。
「这样啊……你对芥川说了正在和我交往啊……」
「星期天,要去哪里玩吗?有时间吗?」
「嗯,有时间。」
「去哪里呢?琴吹同学有想去的地方吗?」
「我……」
琴吹同学的脸上又泛起了红晕。
「想去井上的家里。」
「我家?」
「不不不不不、不行的话,也没有关系。也不是一定要去。电影也好水族馆也好,我都没问题的——」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可以啊。如果我的房间,其实什么都没有,也可以的话,星期天就请来我家玩吧。」
琴吹同学望着我的脸瞬间变得明朗,坦诚的女孩子特有的笑容布满了面孔。
「嗯,谢谢,我一定会去的。」
目送放学后高兴的与森同学她们一起离开教室的琴吹同学后,我向文艺部的部室走去。
打开门后,让我无语的是穿着制服的三股辫的文学少女今天也依旧屈腿坐在椅子上,阅读着放在膝盖上的书。远子学姐看到是我,微微一笑。
「又来了啊。」
「呜,什么嘛,这种口吻。明明好不容易抽出备考学习的缝隙时间,特意来看心叶你的。」
「昨天、前天、还有之前不是都来了吗?可贵的感觉也变得淡薄了。」
「……心叶真不可爱。」
远子学姐鼓起了脸颊。
「不过,正好。想问学姐一些关于流人事情。」
在我将要询问的时候,远子学姐突然说道。
「呐、心叶,周末可以去心叶的家里打扰一下吗?」
「诶?」
我发出了傻乎乎的声音。大概我的表情也傻傻的吧。
为什么突然要去我家?而且为什么是周末?
「我想去心叶家拜访一次。怎么样,心叶?」
「……那个……」
远子学姐温柔的凝望着我。
「有安排了?」
「没有。」
「那么就决定了。星期六下午两点,我去拜访心叶的家。」
在我发呆的时候,远子学姐已经干脆地做出了决定。
流人的事情最终也没能问题出来,应该是说,完全忘记去问了。
就这样,星期六是远子学姐,星期天是琴吹同学,都要到我家里来。
哇……该怎么和母亲说啊。
「啊、天野同学!?」
星期五的晚上把远子学姐来访的事情告诉了母亲,母亲给了我一个连我都觉得害羞的反应。
「啊,一直照顾心叶的天野同学居然能来玩——」
母亲也不考虑一下自己的岁数,两眼放光的,兀自兴奋起来。
「心叶能精神起来,也都亏了天野同学啊。虽然只是在电话里打过招呼,不过可以了解到是个有教养的稳重的大小姐,真是让人钦佩啊。我一直想见一见呢,她可是心叶的恩人啊。」
「没有那么了不起啦!」
因为母亲的兴奋,星期六经常要外出上班的父亲也显出很有兴趣的样子。
「什么!心叶的恩人要来?那么爸爸我明天也待在家里好了。」
居然还说这种话。
「呐、妈妈,谁要来?」
「哼哼,是心叶重要的人哦。」
看见母亲满脸笑容地对还是小学生的舞花说这样的话,我的脸上都快喷出火来了。
「妈妈!绝对不是这样的!」
「真是的,心叶害羞了。哎呀,真是期待明天啊。声音虽然很好听,不过外表也是个纤细动人的大小姐啊。」
「!妈妈怎么会知道远子学姐的样子?」
「在心叶的房间打扫卫生的时候,看到了照片。长长的三股辫,还穿着泳衣——是这样吧?」
被母亲淡然地这么一说,我吓了一跳。
那照片难道是摄影部的板垣同学强行推销给我的、远子学姐的泳装姿态和体操服姿态的照片?是因为学姐胸部实在是太平了,我不忍心这样的照片暴露在大家面前,所以成套购买的那些照片?
「那些照片不是因为奇怪的理由而收藏的。只是出于道义上的。而且又不能送给别人!只有我自己拿着了。」
看着拼命解释的我,连父亲都开始微笑了。被天真无邪的舞花问起「奇怪的理由是什么?」,我自己都已经无话可说了。
母亲还干劲十足说着「点心选什么好?上午必须把材料准备好。呐、吃完晚饭才会走吧?妈妈我会大显身手的,一定要请天野同学留下来吃饭啊,心叶。」
「晚饭……恐怕不行。点心也不必费心了。」
「啊?为什么?」
「她食量小。平时午饭只能吃纸那么多的量。好像胃比普通人要小一些。」
因为吃纸生存是事实,也不算完全是说谎。
「原来如此,怪不得那么瘦呢……」
母亲遗憾地嘟囔着。
「星期天也有客人要来,就请那个人吃吧。」
「啊?朋友?」
「唔……同一个班级的。」
是正在交往的女朋友这样的话很难说出口。而且是在远子学姐来访的第二天,其他的女孩子再来。
「谁?芥川同学?」
「芥川之外的其他人……」
「是吗?朋友的数量增加了呢!果然多亏了天野同学呀。啊,不过如果是男孩子的话,饭量不小吧。准备些量大的饭菜比较好吧。」
看着高兴地考虑着菜单的母亲,我没能说出来的是女孩子。
星期六星期天都是晴朗无云的冬日。
「初次见面,我是文艺部的部长天野远子。」
制服外面罩着深蓝色的厚绒大衣,远子学姐穿着一尘不变的服装到了我家,在门口文静地打着招呼。
声调柔和,眼神羞涩,编织整齐的长长的三股辫和裙子也一丝不乱。面对古典而聪明的美少女形象的远子学姐,父亲和母亲不时的发出感慨的叹息。
「请进,我是心叶的母亲。心叶真的是受你照顾了。」
「我是心叶的父亲。今后我儿子也拜托您了。」
看见父母一起深深点头施礼,我都不好意思的想要逃走了。
「我是舞花。你好,姐姐~~」
舞花也点了一下头。
「你好呀,舞花。」
看着弯下膝盖在和舞花相同的视线高度打招呼的远子学姐,父母的眼神里的好感更多了。
远子学姐将手里提着的纸袋递给母亲。
「这是我烤的泡芙。请大家品尝。听说心叶的母亲擅长厨艺,和您相比虽然惭愧,不过做点心是我的爱好,就献丑了。」
什么!
母亲感动地收下了泡芙。
「真是个有教养的文静的大小姐。而且比照片上还漂亮呢。」
「照片?」
远子学姐疑惑的侧着脑袋。
在泳装照片的事情暴露之前,我抓住了远子学姐的手臂。
「妈妈,招呼已经打完了吧!来,远子学姐,去我的房间吧。」
我拉着吃惊的远子学姐走上楼梯,关上了房门。因为紧张,身体都冒出了大量的汗水。
「心叶真是的,对你母亲他们太失礼了吧~~」
「应该说你装样子装的太厉害了吧!已经快到诈骗的程度。那个泡芙是在哪里买的?」
「心叶真失礼~~是我看着书认认真真做出来的啦。」
「唉?不是在店里买好后换了个包装?」
远子学姐使劲地敲了我的头一下。
「我不会做那种事情」
「但是远子学姐能做点心吗?」
「哼。对于文学少女来说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烹饪课实习时的玛德琳蛋糕(Madeleine)也好,什锦饭寿司也好,不都给心叶尝过吗」
「那是集体劳动。远子学姐只是负责称量黄油、洗洗胡萝卜吧!」
「我还负责搅拌黄油、给胡萝卜去皮呢!真是的,等心叶吃了我亲手做的泡芙,因为太美味了,心叶一定会泪流满面的!」
正在继续着和在部室时没有什么区别的谈话时,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远子学姐慌慌张张地装回之前的样子。
「就是这个样子的,心叶。」
什么就是这个样子的啊……
在门外的,是睁大着眼睛正在看着我们的舞花。
远子学姐发觉来访者是小学生的女孩子,松了一口气,表情也放松了,自己向舞花走去。大概是因为家里很少会有母亲以外的女性在,舞花好奇的抬
头盯着远子学姐。
远子学姐和刚才一样蹲下身来,微笑着问道。
「怎么了嘛?小舞花?」
「……姐姐,是学姐吗?」
「是啊。既是个美女,又很可靠,而且擅长厨艺的文学少女学姐喔。」
「说过头了……」
「wenxueshaonv?」
「是啊。就是指喜欢书喜欢到了想吃书的程度的女孩子。」
「?」
舞花歪着头。突然「啊」的一声,转身轻快地跑掉了。
「还是说妖怪容易让小学生理解吧。」
「好过分~~我才不是妖怪啦~~」
远子学姐刚把手举起来,舞花胸口抱着绘本,红着小脸回来了。
远子学姐慌慌张张地把拳头藏到身后。
「这个。」
舞花把绘本递了过来。
「学姐就像安一样。」
那是儿童版的《红发的安(AnneofGreenGables)》。封面上,穿着有些古风的连衣裙、留着三股辫的美丽少女在微笑着。
远子学姐很怀念似的眯起了眼睛。嘴角边泛起了紫罗兰般的让人怜爱的微笑。
「啊,好像是非常美味的书呢。」
仿佛是想起了重要的东西,学姐温柔地低语道。
「美味吗?」
「嗯。《红发的安》就像蛋糕自助餐一样,有各种点心的味道。奶油之上放满了刚采摘的木莓的果酱派。在柔软的巴伐利亚(Bavarois)蛋糕的四周加上围边而成的夏洛特(Charlotte)蛋糕。还有微苦的焦糖与甘甜的巧克力层叠的蛋糕……安和吉尔伯特绝交后,不能坦白自己的心情,态度变得粗暴冷淡的地方,宛如酸甜的柠檬派一样……」
「柠檬派……?」
舞花紧紧地抱着书,目光中充满了陶醉。
「是的,柠檬的味道是青春的味道……而且也是初恋的味道呀。」
舞花睁着圆圆的眼睛抬头注视着微笑着的远子学姐。
这时,用托盘装着红茶和点心的母亲进来了。
「舞花!这样多不好,不要打扰哥哥他们。对不起呀,天野同学。」
「怎么会呢。下次再聊书的事情吧,小舞花。」
「明白了,下次再谈点心的事情~~」
舞花又轻快地跑开了。
母亲把红茶和一口大小的水果蛋糕和泡芙摆放好。
「天野同学的泡芙外形非常漂亮呢。」
「制作点心是我的爱好。」
远子学姐还在继续装样子。
「那么,请随意。」
房门安静地关上了。远子学姐用清澈柔和的眼神凝视着母亲她们离开的方向。
正当我感觉不可思议的时候,远子学姐用平和的声音轻声低语道。
「很好的家庭呢。」
突然听到这个我愣住了,学姐用愈发温柔、饱含情感声音继续轻声说道。
「父亲、母亲都很温暖。妹妹也是明朗的孩子,大家关系好像都很好……」
远子学姐的视线在房间中缓缓移动。散落着午后的阳光的明亮窗户、母亲亲手做的苔绿色窗帘、混放着漫画和小说书架、从小学开始就使用的书桌。仿佛是要把些东西一件一件地牢记在记忆中一般,缓缓的——心爱的移动着视线。
「心叶是在这样的家庭中,被那么温柔的人们围绕着……成长的啊……」
我的胸口被揪紧了。
为什么是这副表情啊。
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啊。
而且,为什么,今天,要来我家啊。
「……远子学姐的家人是怎样的人啊?」
迄今为止我从未问过。学姐在流人家寄宿的原因,双亲在什么地方做什么工作,这些问题总感觉不能去问。
远子学姐看着我温柔的微笑着。
「小时候经常和父亲一起比较书的味道。我做在父亲的膝盖上,一本书,两个人从两边开始边撕边吃,说着这本书是松松软软的蛋包饭,是刚炸好的甜面包圈的味道之类的话。明明吃着同一本书,有时我和父亲感受到的味道是不一样的……更小的时候,父亲一边说着这是汉堡包的味道,这是炖菜的味道,一边喂我吃书……」
声音也好,表情也好,全都深深沉浸在幸福之中,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远子学姐是多么爱她的家人。
「……远子学姐的父亲也吃书呢。」
「嗯,虽然母亲只能吃普通的饭。但她总是为我和父亲写出美味的饭来。母亲和我一样是文学少女。从学生时代就以作家为志愿。」
远子学姐如花朵般地微笑。
红茶的蒸汽从白色的茶杯中缓缓升起。
「听说父亲向母亲求婚时,是这么说的——『请做只属于我一个人的作家』。」
清澈的黑色瞳孔里漂浮着甜美的憧憬。
——因为心叶学长是远子姐的作家。
流人说过的话突然在脑海中复苏,心脏猛然跳动,几乎都快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怎么办啊,心脏的悸动无法抑制!
连面孔也在发热。
我突然向放在带有花边的纸巾上的泡芙伸出手来。
正如母亲夸奖的那样,泡芙的外皮烤的金黄,漂亮地膨胀着,拿在手上也有厚重感。
「就远子学姐亲手做的而言,算是做的很好了呢。」
一边说着俏皮话,一边大口咬了下去。
松脆的皮里流出粘粘的奶油,充满了口腔。
下一个瞬间,从舌尖到头顶被仿佛是电流般的刺激所击穿。
「~~~~~~~~~!」
好咸——不,甜咸!也不像米塔拉斯团子(用糖和酱油做馅的团子)那样,味道更加强烈,更咸,就好象在吃散满了粗盐的布丁一样,这样奇怪的味道——根本就不是食物的味道嘛!
「怎么了?心叶?」
远子学姐不安地向拿着泡芙身体僵硬的我发问。
我好不容易吞下口中的泡芙,喝了口滚烫得能把人烫伤的红茶,终于可以正常地开口说话了。
「远子学姐,这奶油里的糖和盐弄错了!」
「诶!?」
远子学姐睁大了眼睛。
「怎么会——我明明非常小心的——心叶,你没有骗我?」
「没有骗你,只要试吃一下就知道了。」
不经意间说漏嘴了,我慌慌张张闭上嘴。看远子学姐的表情好像是受伤了。
「对不起……」
「不……」
学姐笨拙地摇了摇头,之后「啊!」的叫了起来。
「不好了!我说过让心叶的母亲她们也要品尝一下的!」
我俩慌慌张张地离开房间,跑下楼梯。
打开客厅的门时,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是,手里拿着吃了一半的泡芙,面露复杂神情的父亲和母亲,还有流着泪说着「好咸啊」的舞花。
「……」
「请不要那么灰心。」
「……对不起。」
回到房间的远子学姐抱着膝盖垂头丧气,身后好像能够看见那种阴沉的黑线一样。
父亲和母亲都没有在意。
父母都笑着说「没有关系」、「把糖和盐弄错是常有的事情」。不过舞花一直都是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
「远子学姐。」
即使我搭话,学姐还是缩着肩膀低头不语,看起来很是失落的样子。估计是认为自己的知性可靠学姐的形象被破坏了吧。
这时,学姐无精打采地说。
「……我原本想让大家品尝美味的泡芙的。」
我的胸口像被针刺了一般。
远子学姐无法感知我们理所当然的吃着的食物的味道。
平时也没有机会用到糖和盐吧。但是为了我们,却一边看着书一边做出了泡芙。
明明自己都无法品尝。
「……」
拿起吃了一半放在桌上的泡芙,我大口嚼起来。
「味道,非常不错呢。」
「心叶……!」
远子学姐抬起头,瞪圆了眼睛。
又甜又咸的怪异味道缠绕在我的舌头上。
就这样我继续吃着,全部吞下后,我把手伸向第二个泡芙。
「住手呀,不能吃的话不用勉强的——」
「……没有勉强。」
我开始对第二个下口了。
「但是……」
远子学姐快哭了。
「因为想吃,所以在吃仅此而已。」
「可是会弄坏肚子的——!」
「我的肚子是不会那么简单就坏的啦。」
嘴里明明是咸的,却又甜又咸,真是不得了。
我把手伸向第三个泡芙。
「够了~停下吧心叶!」
「……远子学姐到最后一页都吃了呢。」
远子学姐睁大了眼睛。
「我写东西总是全部一点不剩地吃了呢。」
远子学姐闭上眼睛,睫毛震颤,眼眶周围逐渐湿润起来。
我吞下第三个泡芙,一边安抚就快痉挛了的胃,一边将最后的第四个泡芙缓缓送到嘴边。
似乎一放松警惕胃里的东西就会逆流而上。
虽然不停地吃着咸的东西,舌头变得麻痹失去了感觉。但大概是因为里面也混有甜味,所以像被针刺了一般的刺激依然在持续着,太阳穴上也冒出了冷汗。
我想起了在放学后的文艺部里,一边啜泣着一边吃着我写的奇怪故事的远子学姐。
——讨厌~~~~好奇怪的味道~~~~!草莓味的刨冰里,代替炼乳放进了蛋黄酱~~
最初是我的恶作剧。
后来是因为我对远子学姐的反应感兴趣。
我一天天写着离奇古怪的故事。
即便如此,远子学姐无论发出如何的惨叫,大颗大颗的流着眼泪,也绝不会把我写的故事剩下。
吞下最后一页——
「我吃好了。明天还要到部室来啊,心叶。」
向我露出明朗的微笑。
学姐是怎么能办到这种事情的啊……!
像这样不能被称之为食物的东西,真的能每日不间断地吃下去吗……?
想到这些,不仅是胃,连胸口也很涨,变得辛苦起来。
远子学姐默默地看着我拼命地清理着那最后一个泡芙。
「……」
终于将所有的泡芙都吞下去了,胃就快要裂开了,胸口附近不住地恶心,喉咙火辣辣的。
「我吃好了。」
听到我的话,远子学姐眼神湿润的微微笑了起来。
「……谢谢。」
远子学姐拿着茶壶为我倒了第二杯红茶。
我一点点喝着已经不是那么烫的温红茶。
胃还在痉挛。再也、再也不能做这种事情了。
远子学姐用指尖捏着母亲做的一口大小的草莓蛋糕和桔子蛋糕。
「好可爱。」
微笑着放到口中。
在一阵伤感而温暖的奇异的沉默之后,远子学姐用怀念的口气说
「呐……一年级的时候,心叶性格非常阴沉,有反抗意识,喜欢欺负人吧。」
「这算什么!你是这么看待我的吗!」
远子学姐微笑着继续说道。
「那时真的是很喜欢欺负人嘛。总想逃避社团活动,反应也很冷淡,喜欢挖苦人,总是故意写些奇怪的故事,一直让学姐为难……」
「那是因为远子学姐硬把我拉进文艺部。我又不想参加社团活动,也没有写文章的想法。」
漫长漫长的冬天结束了。那年的春天来的非常迟。
闭门不出的生活结束之后,带着美羽事件的影响成为了高中生的我,过着阴沉的日子。
与谁都不想扯上关系。已经不想再受伤了。只要能度过平凡而安稳的日子就足够了。在这样祈求着的我的面前出现了远子学姐。
在那个文静的学姐突然撕下书页放到口中的那一刻,我仰天无语。
——为了不让你泄露我的秘密我会在你身边监视的。
——我是二年级八班的天野远子。正如你所见是个「文学少女」。
如同报春的紫罗兰般,学姐明朗而让人怜爱的报上了自己的姓名。握住惊慌失措的我的手,把我带到校舍三层的西面角落的某个狭小部室里来。
在这种情况下,向吃纸的超出常识的学姐敞开心扉是不可能的。我任性而为、无视文法写出来的剧情展开乱七八糟的三主题故事,想必味道很强烈吧。
「啊——你果然是故意的!」
远子学姐鼓起了脸颊,瞪着我。
但很快表情又变的柔和了。
「不过,偶尔也会写些美味的故事呢。让人胸口缩紧、酸甜的故事还有微苦的故事……心叶真的是让我吃到了不少故事呢。」
空气再次回到了伤感的氛围。
我感到远子学姐的眼神、口吻——与往常有些不同,这使我不安起来。
「到了大学的话,点心怎么办?不会是让我每天寄信给学姐吧?」
远子学姐温柔地微笑着。
「我才不会说这种话呢。」
我的喉咙发干,不安的感觉不断涌上心头。
明明房间里的氛围非常柔和、温柔。但是沉重、阴暗的东西却在胸口不断积聚。
简直就像是远子学姐现在就会在我的眼前消失……
远子学姐用注视着珍贵的东西的清澈眼神,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我。
我也无法把视线移开。
「虽然不能再吃到点心了。但是等到某一天心叶写下小说的时候,我一定还会读的。」
我的心脏就像被温暖的手突然捏紧了一样,发出真实的疼痛感。
远子学姐温柔地凝视着我。
迄今为止,远子学姐对我说了不知多少次相同的话语——
希望你能写小说。
持续的痛感,松缓地——不过却是确实地,包裹着我那被勒紧了的心。
和以往一样,我说不出话来,没能做出回答。
远子学姐用仿佛是迟暮之年的老人一般的温和表情注视着这样的我。
日落天黑的时候,远子学姐离开了我家。
「下次一定要再来啊,天野同学。」
「谢谢。」
学姐很有礼貌地低头向父亲和母亲行礼,红着脸小声说「泡芙真的是非常抱歉」。父母微笑着说「没关系啦」。
「拜拜,学姐~~」
向着很有精神地挥着手的舞花,远子学姐也轻轻地挥了挥手,然后向外面走去。
我把学姐送到路上。
「已经可以了。」
在苍白的路灯下,远子学姐微笑着。把来我家时拿着的另一个纸袋向我递来。
「你借给我的围巾和手套还有自动铅笔。一直忘记还了,对不起。」
接过纸袋,可以看见里面放着如雪般洁白的围巾。
「下面还有考试,自动铅笔还要用的吧。」
为了祈佑出现奇迹的护身符。刮北风的那个寒冷夜晚,我红着脸,交给远子学姐的。
远子学姐的面孔上又浮现出成年人的微笑。
「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了。谢谢。今后靠的不是奇迹,而是凭实力去努力了。」
仿佛就像是再也不会见面了一样——
正因为明白这一点,学姐打算在这里,把借的东西都还给我。
白天,在房间里也有相同的感觉。
远子学姐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淡薄,就像快消失了一样。
怎么会这样——让人站立不稳的不安感快要压碎我的胸口,我抓住打算离开的远子学姐的手,把学姐拉了回来。
「等等——天气还很冷!」
我在焦急什么啊。一个人,某一天在自己的眼前彻底消失这种事情,明明是不可能的!
从纸袋从取出的白色围巾有着刚清洗好的鲜花般的味道。就像那晚一样,我把围巾围在了远子学姐的脖子上。
「再借给学姐一次。请就这样戴着回去吧」
远子学姐睁大了眼睛,突然眼神变的颓然而伤感,然后又幸福地微笑了起来。
「谢谢。果然有了围巾比较暖和呢。」
「可不是送给学姐的!一定要还给我啊!」
「好的好的~」
远子学姐开着玩笑,消失在夜幕之中,我手里提着纸袋,目送着学姐。
突然,好想哭。
不知为何,这种心情油然而生。
◇◇◇
远子果然是文阳的女儿啊。加奈。
到了休息日,就老老实实地坐在文阳的膝盖上,一起高兴地吃着书。
文阳表情很放松,把书页撕成小块,放到远子的嘴里。远子眯起眼睛,抬起头,口齿不清地说着「爸爸,我还要,我还要」。
客厅的窗户附近的向阳处是远子和文阳最喜欢的地方。在那里铺上垫子,直到傍晚金色的光线从窗口溢出为止,两人一直在读书、撕书、吃书,聊着天。
「我明白了。爸爸!《小汤匙阿姨(LittleoldMrsPepperpot)》是放了很多牛奶的汤的味道!」、「《伊势物语》就像是装饰了油菜花的什锦寿司一样!」
《红发的安》中安与吉尔伯特之间的令读者焦急的言谈举止,就像酸甜的柠檬派一样。是「青春的味道,初恋的味道」。说着这些话时,文阳的眼神非常清澈美丽,同时用手指沙沙地梳着远子的前额刘海。
点心吃的太多,晚饭会吃不下的,请适可而止吧,我对文阳抱怨道。
「完全不会。吃不下晚饭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发生。我,还有远子比什么书都更加喜欢你写饭。」
文阳笑着说。
文阳真的是很会说话,总是被他蒙混过去。不过实际上,文阳和远子从来没有把我写的饭剩下来过。
前些天远子在图书馆的儿童角打算把书撕了吃掉,被管理员的大哥哥给训斥了。
因为以前很喜欢那个戴眼镜的温柔大哥哥,远子好像是受了很大打击。回到
家以后一直在哭。
「我只不过是想吃书而已。」
「因为图书馆的是大家的书,是不能吃的。书店里卖的书也是一样。在付了钱,成为自己的书之前,是不能吃的喔。」
文阳把远子抱到自己的膝盖上,抚摸着远子的头发,温柔地说。
「而且,今后不在自己重要的人的面前,不能吃书。这件事非常重要,远子一定要牢记啊。」
「重要的人?」
「对,只能在父亲、母亲——将来远子真正认为重要的人——远子的作家的面前吃。」
「我的作家?」
就这样,文阳把对我求婚时说的话告诉了远子。
远子脸颊泛红,陶醉的问道。
「妈妈是爸爸的作家吗?」
「是啊,是爸爸和远子的作家。」
听见文阳这样说,我也高兴地笑了。
「太棒了,爸爸。太棒了啊!」
将来远子也会遇到她的作家吧。
那会是怎样的人啊。
远子的头发变长了,于是给她编成了三股辫。
「妈妈在做学生的时候也是三股辫呢。三股辫是文学少女的证明。」
我对远子说。
「和妈妈是一对呢!」
远子高兴的说。
将辫子解开,头发蓬松的散开了。
「和母亲一样!」
远子越发的高兴,欢蹦乱跳的。
◇◇◇
没能对母亲她们说出琴吹同学的事情,就这样星期天到了。
琴吹同学上午——十一点时到了我家。
「初、初次见面……!我是井上同学的同班同学,琴、琴吹七濑——!」
面对僵硬、紧张、口齿不清的招呼,满脸狐疑却说不出口的父亲和母亲只是呆呆地看着。我从父母的表情上切身地感受到了困惑,我难受的无法忍受。
「啊、那个、这个是。我(あたし)、不、是我(わたし)烤的。请大家尝尝」
就像昨天的远子学姐一样,琴吹同学递出了手提的纸袋。
「……让你费心了,谢谢。」
母亲慌忙接了过来。但是言语和表情都很僵硬,不时的还与父亲做着眼神交流。
「制作点心是我的爱好。虽然可能不太好吃……」
「琴吹同学是真的喜欢做点心,手艺很好的。」
我赶忙补充说明。琴吹同学,
「不,也算不上……」
害羞的脸红了。
「那个,请不要太过期待。因为不知道合不合井上同学母亲的口味。这个、这个是柠檬派。」
「哇、柠檬派!」
完全看不懂周围的微妙空气的舞花,高兴地跳起来了。
「柠檬派可是安和吉尔伯特的味道啊~!又甜又酸的~一直想吃柠檬派的!姐姐,谢谢。哇、哇,是柠檬派~!」
舞花兴奋地睁圆了眼睛。能让舞花高兴到如此地步,琴吹同学的表情也晴朗起来。
「真是的,舞花。在客人面前,太没有礼貌了。」
母亲告诫舞花。
但是舞花的心已经完全飞到柠檬派那里去了,闪闪发光的眼睛向母亲手中的纸袋里窥望。
「琴吹同学,请进,去我的房间吧。」
「嗯。」
琴吹同学说了声打扰了,开始脱鞋,正在闻着纸袋里的香气的舞花提高了音量。
「真香啊。昨天来的姐姐的泡芙虽然很咸,不过今天来的姐姐的柠檬派好像很好吃~」
琴吹同学吃了一惊。
「昨天来的……姐姐?」
我和母亲和父亲都僵硬了。
舞花用孩童的无邪笑容做了最后一击。
「嗯、是学姐。三股辫,就像安一样!」
「……」
几分钟后,我和琴吹同学独处在房间中。
「那个……」
琴吹同学表情僵硬,正座在地毯上。放在膝盖上的手,捏的紧紧的。空气沉重无比。
「大衣,要脱下来吗?」
琴吹同学无言地站起来,脱下为女孩子设计的轻飘飘的大衣。露出粉红色的毛衣和黑色的短裙。
最初应该是想把大衣挂在衣架上的,突然,琴吹同学把大衣团成一团,放在身旁。然后又回复正座的姿态,表情僵硬、直盯着膝盖。
不好!虽然我心里着急,想说点明朗的话题,但是却不留神嘟哝了一声。
「……远子学姐,来过了。」
哇——————
浑身顿时汗如雨下,心脏快从嘴里跳出来了。我慌忙辩解道。
「对不起。不是我想故意隐瞒。但是,偶然地——对,是偶然!关于社团活动有事情要找我谈,学姐顺便到了我家来。是偶然的!」
「……带着咸泡芙?」
「不是,说是咸泡芙,其实并不是那么新潮的东西。只是把糖和盐弄错了而已,是又甜又咸的泡芙。」
「……带着亲手做的泡芙,偶然的前来拜访,远子学姐……难道说学姐她经常来?」
「第、第一次啊!昨天是第一次来,手工制作的点心也是第一次,这一切都是第一次,是无法预测的事件!」
啊啊,我在说些什么啊。在情况就要向最坏的方向发展时,母亲到了,我松了一口气。
托盘里,是红茶的茶具和切好的柠檬派,还有放在碟子上的芝麻团子。好的!这样喝着茶吃着点心,改变气氛的话——
「真对不起,要是准备了更加可爱的点心就好了。心叶也真是的,一点也没有说是女孩子要来,我还以为来的是男孩子呢。」
看见琴吹同学的肩膀轻轻地颤动一下,我的心情仿佛是脖子被刀捅了一样。
妈妈,你多什么嘴啊!
「没关系……我很喜欢芝麻团子,我很高兴。谢谢。」
琴吹同学很有礼貌的答谢着,不过声音在颤抖。表情也变的像岩石一样僵硬。
大概是母亲察觉到了险恶的氛围,逃离一般地离开了房间。
「这个!那个!我说了同班同学会来玩,母亲误会是男孩子要来。我也没有机会解释,心想当天见面就明白了,就算了。」
「……」
「琴吹同学的柠檬派好像很好吃的样子!我开动了!」
我慌慌张张地把碟子拉过来,把叉子插进雪白的蛋白酥(meringue)里。
派非常的柔软,下面却很脆,用叉子很轻松地就能切开。放一块到口中,轻柔的蛋白酥覆盖下的由奶油和柠檬混合而成的又甜又酸的柠檬奶油加上饼的脆脆的口感,不负所望的美味在我的舌头上扩散开来。
「好厉害!好像糕点师做的柠檬派一样呢!」
真实的感想从我的口中流出。
琴吹同学抬起头,慌张地看着我。虽然噘着嘴,不过脸颊微微泛红。
「真的很美味啊,嗯——」
脸越来越红的琴吹同学,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我把派大块大块地放入口中。
我向琴吹同学笑了笑。她立刻慌张地把视线投向其它方向,突然,她闭上眼睛,好像快哭出来的样子。
「……嘴角上粘着奶油。」
「诶?」
我急忙用手使劲地擦了擦。
琴吹同学还是低着头,冷淡的说。
「我、我非常妒忌。听说远子学姐来过,从刚才开始心里就很生气,笑不出来。对、对不起,我一定很烦人吧……但是,井上和远子学姐在一起的时候,非常自然——感觉远子学姐对井上的事情也远比我要了解——」
「怎么会!远子学姐只是普通的学姐而已。我和学姐之间有什么,是绝对不可能的」
我探出身子,把手放在了琴吹同学纤细的肩膀上。
实际上,只有一点我向琴吹同学说了谎,这使我的胸口像被刺一般的疼痛。
远子学姐,不仅仅是普通的学姐。
两年间一直在我的身边,和我的关系很深。和家人不同、和朋友不同——是特别的存在。
但是也不是恋人。
我现在正在交往的是——琴吹同学!
「井上……」
琴吹同学说不出话。
视线相互交织,喉咙仿佛被堵住一般呼吸困难——这样下去周围的空气就快要变成接吻的氛围的时候……
「啊、我自己进来了,请不用在意!」
楼下传来了某个熟悉的声音。
咯噔咯噔的上楼梯的声音。
没有敲门,门突然打开了。穿着褪色的牛仔裤和羽绒服的流人满脸阳光的笑着进来了。
「你好,打扰了。」
「流人!」
「……」
我和琴吹同学保持着非常接近的姿势僵硬了。琴吹同学的脸变的铁青,我的手还放在琴吹同学的肩膀上。
「啊,在做好事情啊?」
流人下流的微笑着,我慌忙放下手。
「流、流人,突然过来有什么事情?」
「也没有什么事啦。我到了附近,顺便来看看的。能让我也加入吗?」
不等我的回答。
立刻找了垫子放在屁股下坐下,开始抓母亲送来的芝麻团子。
流人咚的一声坐下时,琴吹同学的肩膀跳了一下。
「哦、好味道。心叶学长的母亲亲手做的吗?这边的柠檬派是琴吹同学的吧。」
「流人,那个……」
为什么?怎么回事?疑问在我脑海里盘旋。
迄今为止,一次都没有到过我家来吧?说起来在琴吹同学咬着牙,一副快哭的表情,瞪着他的情况下,为何流人还能这样泰然地随意自处。
母亲把流人那份红茶和柠檬派送进房间时,流人正在吃第三个芝麻团子。
「心叶学长的母亲,真是擅长料理啊。」
「真是会说话,东西还有,多吃点。午饭也准备好了,过会儿就会端过来的。」
「心叶学长的母亲,真漂亮!太棒了!」
流人完全和母亲混熟了。母亲也用比和远子学姐、琴吹同学说话时更加不拘礼节的口气在说话。虽然预想得到,母亲的脸颊因为很明显的恭维话而变红了。
流人抓起琴吹同学的柠檬派,咬了下去。
琴吹同学的肩膀又轻轻地摇晃一下。
「哈……」
流人感概般地嘟囔了一下,用舌头很仔细地品尝着。
琴吹同学很讨厌地把视线从流人身上移开,双手抓着裙子,身体僵直。每当流人嘟囔着什么或者把腿伸开的时候,琴吹同学就会缩紧肩头,一副强忍着泪水的表情。仿佛让人提心吊胆的紧张空气包围着琴吹同学。
看着眼前的情形,我心里不是个滋味。
将柠檬派完全吃完后,流人舔着手指说。
「我吃好了,味道很好。远子姐的厨艺水平完全不是对手啊。听说好不容为心叶学长做的泡芙还把糖和盐给弄错了。她回家后就一直垂头丧气的。我稍微尝了尝家里剩下的泡芙,那个真的是很难吃。更本就算不上是食物嘛,连喂狗都不行。」
空气更加紧张了。
流人用捉弄人的暧昧眼神盯着焦急的我。
「不过,心叶学长,全部吃下去了吧」
琴吹同学的表情扭曲到了崩溃的边缘。
「流人,这件事——!」
压住试图阻止的我的声音,流人一口气说了下去。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是不可能把那种东西完全吃下去的啊。远子姐也没有白费每天晚上坚持烤泡芙皮的辛苦。最初的时候完全膨胀不起来,就像远子姐的胸脯一样扁平。反复烤了不知多少次——托福,有一段日子我每天的早餐都是烤焦变形的泡芙皮。终于泡芙皮能烤的膨胀起来像个样子的时候,远子姐高兴地在烤炉前一直转圈。
要不是把奶油的材料弄错了应该也是完美的作品了。
不过,把糖和盐弄错的结局倒也是很像远子姐的风格吧。也亏这件事,心叶学长的心意已经很清楚了。」
流人歪着嘴,尖锐的笑着。
「能把那么难吃的东西全部吃完——真的很感谢,心叶学长。」
琴吹同学在颤抖。
胃就像火烧一般。我不明白流人的意图。但是我必须保护琴吹同学。被这种使命感所驱使,我猛然地说。
「如果琴吹同学把柠檬派的糖和盐弄错,我也会一点不剩地全部吃掉的!」
琴吹同学猛然抬起头。在惊异的目光之后,表情变得好像快要哭出来了。
「琴吹同学也是尽了全力为我烤柠檬派啊!」
因为我的话,琴吹同学通红着脸点着头。
「因为想让井、井上高兴……!」
「哎呀——好亲热啊。」
流人故意提高音量,粗暴地把肘部支在桌子上。
「不过,刚开始交往的时候,什么情侣都会亲亲热热的。不过,就我看来心叶学长和琴吹学姐性格不相合呢!」
流人的脸上浮现出嘲笑般的神情。
「轮、轮不到你说这样的话!」
琴吹同学似乎已经到了极限,捏紧拳头站了起来。
在吃惊的我的面前,全身颤抖,用力皱紧了眉头,用燃烧般的眼神瞪着流人,嘶哑地喊道。
「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说这样的话!说什么我和井上性格不相合、井上是在勉强、井上并不开心、节拍不合、波长不对之类的。你有权利这样说吗?居然特意跑到井上家里来说这些让人不愉快的话……!太差劲了、你就这么看我不顺眼吗?」
「不,我最喜欢美女了。不过,发怒是因为没有自信吧。琴吹学姐自己也感觉到了吧!」
脸上还是那副嘲笑的神情,流人毫不留情地说道。
我看着两人的交锋,混乱了。
「总是」,是怎么回事!
流人平时对琴吹同学就是这样说的吗?
「即使和琴吹学姐交往,心叶学长因为心里在意,无法说出真心话,无法向琴吹学姐撒娇——琴吹学姐则是一直紧张,谈起话来也没有什么乐趣,只是形式上的交往一点乐趣也没有吧?这种情侣,相互厌倦之后很快就会分手的。心叶学长和远子姐在一起的时候更加放松,看起来比和你在一起时要快乐一千倍啊!」
「——这、这种事——!」
「没有这种事!因为我喜欢琴吹同学,所以才会交往!」
流人眼光不逊的说道。
「只不过是让自己觉得在喜欢而已吧?和美羽交往时,也是这样的吗?不一样吧?应该有更加猛烈燃烧的激动的情感吧?」
流人毫不留情的话语好像将我的心挖下来一块似的。的确,和美羽交往时感受到的情感与和琴吹同学感受到的情感完全不同。和美羽一起时心情更加激昂,满心都是喜欢,喜欢到了无法忍受,想要拥抱美羽所有的一切。我对琴吹同学的情感是宁静而平和的。但是——
流人抬着头对琴吹同学笑着。
这与刚才的恶意的笑不同——是清爽无邪,让人看到发呆的有魅力的笑容。
「趁早和心叶学长分手的话,可以避免受到伤害啊。像琴吹学姐这样的美女,很快就能找到新男朋友的。要不然,要和我交往吗?」
琴吹同学抓起柠檬派拍在流人的脸上。奶油和蛋白酥吧唧一声在流人脸上扩散开来。
「开、开什么玩笑!够了,不要再干涉我了!别再到图书馆来了!」
琴吹同学竭尽全力地喊着,抓起大衣和书包飞快地离开了房间。
「琴吹同学,等等!」
我追到楼梯前,抓住琴吹同学的肩膀。但是琴吹同学哽咽着说。
「对、对不起……今天我回去了,对不起,对不起……」
被琴吹同学这样说,我也不能再挽留她了。
目送着冲下楼梯的小小背影,我的胸口难受地就要裂开了。
回到房间,看见流人用手擦着贴在脸上的柠檬派。
「太过分了!流人!竟然对琴吹同学说那样的话!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当然是来干扰的。」
舔着沾在手指上的奶油,流人满不在意地回答。
我哑口无言,说不出话来。
「听说琴吹同学今天要到心叶学长家来,算好了她来的时间,特意闯上门来的。」
流人用感受不到一丝罪恶感的口气平淡地说着。
背后感到一丝寒意,于是我问道。
「为什么要这这种事情?」
流人毫不动摇地笔直地看着我。
那目光所蕴含着的情感,好像在生气,又好像很焦躁。被这样激动的眼神盯着,我不知为何陡然感到了害怕,身体变得像石头一样僵硬。
「因为心叶学长在和琴吹学姐这样的其他的女人交往啊。心叶学长明明是远子姐的作家——!」
以往从未听过的险恶声音就像黑蛇一样缠绕在我的脖子上,勒得紧紧的。
在这种痛楚和冲击之下,头脑开始发热。
流人站了起来。
从高处盯着胆怯的我。
「请永远不要忘记。
自己是远子姐的作家的事情。」
低声嘱咐之后,流人离开了房间。
我就像是从正面被热浪袭击了一样,呆望着敞开的大门。
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