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在教室见面时,琴吹同学一副为难的样子,低着头。
「早……早上好。」
「昨天对不起了。」
「嗯……算了。井上也给我打了电话……」
昨晚,苦恼了很久之后,我向琴吹同学的手机打了电话。
「那么晚给你打电话,对不起。虽然本来是想发短信的……」
突然接到家里的紧急联络,必须立刻回去。我如此说着谎话。如果知道是和流人有关,琴吹同学肯定会在意的,所以还是不说为好。
「听说亲戚病危了,那个……惊慌失措……真的非常抱歉。嗯,没事的……我会振作起来的。嗯……嗯……谢谢。对不起……」
琴吹同学没有生气,反而替我担心。
虽然罪恶感就快要把我的胸口压碎了,但是我不能再让琴吹同学受更多的伤害了。
「那个……今天必须和森她们一起回去……大家一起去,那个……买巧克力……」
琴吹同学抱歉地低声说道。
「啊啊,明天就是情人节了呢!」
听我这么一说,琴吹同学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大家都在准备本命巧克力。我也是认真地在准备着……不过,在情人节的前一天,百货商店和车站大楼有试吃,可以吃到很多高级巧克力呢。」
「是这样啊。」
「我倒不是想去吃巧克力,只是陪着一起去。不过,还是不去比较好?」
琴吹同学抬头瞥了我一眼。
因为让琴吹同学如此地为我担心,加上我说谎的事情,我的胸口阵阵作痛,我笨拙在脸上挤出微笑。
「不,你去吧。难得有高级巧克力可以随便吃。」
「……嗯、嗯……」
琴吹同学依然在担心,点了一下头之后,用力抓紧了我的制服的袖口。
「啊,不过,明天就是情人节了,井上一定要留出放学后的时间来啊!」
「我明白。」
「那、那个……」
琴吹同学的脸更红了。
「明天,要到我家,来吗?」
「诶!?」
「这可不是因为森、森、森、森说的,不是因为什么奇、奇怪的理由——反正要做,还是吃热的好——仅、仅此而已!不要误会啊!」
依然抓着我的袖口,琴吹同学快速地解释着。
我禁不住笑出声来。
「可以啊。」
「!」
琴吹同学睁大了眼睛。
「是明天放学后吧。巧克力,我很期待啊。」
琴吹同学大概是在害羞,低着头。
「……嗯,我会努力的!」
琴吹同学高兴地小声嘟囔道。
因为有关系要好的女同学来了,琴吹同学就去了那边。
心情稍微轻松了一些。
既不受伤害也不伤害别人,这样让人感觉温暖的日常生活,我很喜欢。
想去珍惜,不想失去。我生活的地方是有琴吹同学在的地方。
但是,很快阴云又笼罩在了我的心上。
离开班会还有些时间……
我离开教室,向图书室走去。
昨天佐佐木先生提到的樱井叶子的小说,我一直很在意。
主人公的名字是亚里砂。
据说作家本人就是主人公的原型。
流人说的,和杰罗姆结合的朱丽叶,说不定指的是叶子小姐的小说。
图书室的门上挂着「闭室」的牌子。
图书室的老师有没有来啊……
我试着转动了一下门把手,门不费事地打开了。
空空荡荡的图书室内,窗帘全部拉开着,早晨的阳光耀眼地射了进来。
阅览室的桌子前,坐着一位穿制服的女学生。
椅子和身体一起前倾,竹田同学天真无邪地笑着。
「早上好,心叶学长。是来找这本书的吧?」
看见竹田同学伸出的手中拿着名为《背德之门》的精装书。
我感觉就像是从明亮耀眼的日常生活中坠落到了漆黑一片的非日常之中。
「我会到这里来,是流人告诉你的?」
竹田同学一副你猜猜看的表情,微笑着把封面是阴暗的深蓝色的书交给我。
「今天图书室的老师请假不在。方便的话,要不要就在这里读?」
我们咯噔咯噔地踏着生锈的螺旋状楼梯缓缓向下,走到灰色的门前,竹田同学打开了门。
「请。」
这个我以前来过的房间,与那时里面一样散发着甜美的味道——那是书页泛黄的旧书的味道。
而且,比那时更加昏暗,阴冷得让人瑟瑟发抖。
因为阴森恐怖,连图书委员都不愿意来的地下书库,是竹田同学的秘密房间。
书架层叠,墙壁上、地板上都密密麻麻地堆满了书,在这个宛如「书的墓地」的窄小房间里的空隙中,放着旧书桌和椅子。
竹田同学打开桌子上的台灯。房间变地稍微明亮了一些。
「这是我的慰劳品。」
竹田同学说着,把桔红色的水壶和一次性怀炉放在桌上。
「水壶里是桃子乌龙茶。那么我去上课了,心叶学长慢慢看吧~」
「……谢谢你的慰劳品。」
「嘻嘻,没什么~」
像小孩子一样歪着脑袋、害着羞。竹田同学关上门走了。
咯噔咯噔咯噔……竹田同学脚步声渐渐远去。
为什么我不回教室,却到了这里来呢……看来又要让琴吹同学担心了。
但我连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为什么……只是,从竹田同学手中接过这本书的那一刻起,自己就仿佛被什么身份不明的漆黑的东西给抓住了。
这与自己抬头望着舞台上的樱井叶子这个作家时的感觉异常相似。
被仿佛是要拒绝所有的一切的、那样的冰冷高贵的空气所包裹着的那个人,面对着她时既敬畏又无法移开视线的那种感觉。
让人后背震颤、头脑麻痹的,那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坐在吱呀乱响的椅子上,我打开了竹田同学给我的一次性怀炉的包装,放在膝盖上。
打开桔红色的水壶,将散发着桃子香气的热茶注入水壶的盖子里。喝了口茶,暖暖身体之后,我打开书开始阅读。
最初的几行。
仅仅是这些,我就被文章散发出的透明感给压倒了。
没有一点多余,宛如水晶般的被研磨过的文字,经过严格地筛选,整齐地排列在一起。
完全没有过剩的装饰。但是被这些文字组合而成的文章,无限的美丽透明。情景、心情就像浮现在眼前一样,被真实地传递过来。
随着阅读的进展,喉咙干渴不已,房间的昏暗和寒冷,我都已经不在意了。
比起这些,心中涌起的寒气和黑暗的浓度是压倒性的。
由通透美丽的文章编织起来的故事——是一个女性和一对夫妇的爱与恨的记录。
故事的讲述者是名为亚里砂的女性作家。登场人物还有昵称为阳的有才能的编辑。他的妻子名为唯子。
亚里砂和唯子是大学文艺社团的成员兼朋友。唯子是以作家为志愿的文学少女。不善与人交往的很酷的亚里砂,与对谁都很亲切的可爱的唯子,被描写成完全相反的角色。
唯子通过前辈的介绍,向已经毕业的社团的前辈阳投稿。
最终唯子和阳成了恋人并定下了婚约。但是作为编辑,吸引阳的不是唯子的投稿,而是刊登在社团杂志上的亚里砂的短篇随笔。
阳瞒着唯子与亚里砂见面,劝说她写小说。
你是应该写作的人。你读过《窄门》吗?追求天上的爱的阿莉莎很你很相似,那种顽强地只是追求着自己信仰的东西的那种样子——
但是如果是你的话,说不定什么时候能够穿越窄门,抵达「至高」。
亚里砂根据自身体验写出的小说,得到了阳极高的评价。
希望你能把这部小说交给我!你会成为作家的。不,你已经找到了只允许被少数人发现的窄门!剩下的就是穿过去而已。
阳与唯子结婚了。亚里砂的小说被大规模地出版了,成为了话题。
唯子指责阳和亚里砂。
为什么,亚里砂在写小说的事情要瞒着我?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两人独处时做了些什么?
亚里砂对唯子说。
我和阳是《窄门》里的阿莎莉和杰罗姆。所以绝对不会结合在一起。阿莉莎并不希望那样。而唯子是与杰罗姆结合在一起的朱丽叶。
作为作家与编辑,被强大的羁绊结合在一起的阳和亚里砂。他们之间不存在男女间的肉欲。那种愚蠢的、不确定的、麻烦的东西,他们两人不需要。
只是相互为了到达名为神明的理想——写下至高的小说,而成为独一无二的合作伙伴,这就足够了。
亚里砂可以毫不在意地与路上碰到的男人、危险的少年睡觉。
但是只有阳不能成为那样的对象。
抱有这种想法本身,就是自己对阳的亵渎。两人之间的关系是纯粹而确实的。
亚里砂是叶子小姐。
阳是文阳先生。
唯子是结衣夫人。即使是不是很熟悉他们的我也看的很明白。
设定、情况,重叠得太厉害了。
看了这个故事的人,以为这就是他们三人的真实故事,也不足为奇。
到底,多少是真的,多少是假的啊?或者说,这本书里写的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作家樱井叶子的创作?我完全无法判断。
伶俐的文章和无法预测的情节编排,使我深深地被吸引。
一边把冻僵的手指放在怀炉上取暖,我一边继续翻着书页。
成为了阳的妻子的唯子,怀疑阳和亚里砂是否是在搞婚外恋,胸中暗暗燃起了妒忌的火焰。
阳因为编辑工作而晚归、经常住在外面,就唯子看来这只可能是和亚里砂幽会的借口,这使唯子难以忍受。唯子装作送换洗衣物的样子,经常去阳工作的地方确认情况。
想要孩子——唯子越来越钻牛角尖。
有了孩子的话,就能把阳留在自己身边了。
阳就不会被亚里砂夺走了。
唯子毫不顾及仪表地诱惑阳,在亚里砂作为工作室的公寓里,唯子和阳像野兽一般地交合。
这个场景,亚里砂从隔壁的房间,冷眼看着。
终于唯子怀孕了,生了一个女孩。
名字是,缘子。
翻书的手停止了。
缘子?
这是远子学姐吗!
如果阳与唯子的原型是远子学姐的父母的话,他们的女儿远子学姐登场也不奇怪。
但是身边的人的名字出现在小说里,让人感觉很奇妙。更何况,故事与现实如此重叠……
阳沉迷于刚出生的女儿,为了看到女儿的脸,经常早早结束工作回家去。
亚里砂感到自己被阳背叛了。
阳不是自己的同志吗?不是一起以至高为目标的合作伙伴吗?
阳被世俗所沾染,堕落了吗?
即便与朱丽叶结婚,杰罗姆的唯一也明明只能是阿莉莎——!
唯子向动摇的亚里砂炫耀自己的幸福。
缘子是如何地可爱,阳是多么地爱缘子,片刻不离地照顾缘子,疼爱缘子。把缘子当成宝物一样。
自己的家庭是多么的充实、幸福。
一有事情就告诉亚里砂,向亚里砂写信,送照片,请亚里砂到自己家来,让亚里砂看缘子是多么可爱,阳是多么地爱缘子的样子。
唯子与亚里砂的立场逆转了,亚里砂的焦躁不断增加。
面对阻碍在通向自己和阳的光辉理想的道路前天真无邪的婴儿,亚里砂起杀心。
极端地厌恶缘子。
如果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就好了!
某一天,终于无法抑制那种黑色冲动的亚里砂,趁唯子外出的时候掐住了缘子的脖子。
缘子的小手小脚挥舞挣扎,拼命抵抗也无济于事。亚里砂一只手捂住她的嘴,一只手掐着那纤细而柔软的脖子。终于缘子停止了哭泣,不再动弹。也没有了呼吸。
亚里砂把耳朵放在缘子的心脏上听了听,确认已经听不到心脏的脉动后,亚里砂暗自窃喜地回到了自己家。
这样阳就会清醒过来了吧。
唯子也会坠入无底的绝望之中了吧。
但是——那之后唯子的样子完全没有变化。
对亚里砂提起缘子时甚至比起以前更加炫耀。
缘子没有死吗?自己没能杀死缘子?
看着幸福地谈着缘子的唯子,亚里砂觉得自己胸口就快被撕裂了。
无法忍耐!
憎恶孕育疯狂,亚里砂对唯子下毒,打算杀死她。
混在早餐的汤里的毒药,被阳一起误饮,之后开车出门的二人出了交通事故。
剩下要解决的就是女儿缘子了。
亚里砂找遍唯子的家,最终壁橱里发现了还剩个人形的、已经被杀死的缘子的尸骸。
缘子这个孩子——原来早已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
我的目光一时之间无法从最后一页移开。
将现在的世界彻底颠覆般的冲击——
佐佐木先生是这样评价樱井叶子的小说的读后感的。
因为陷的太深,很难从小说的世界返回到现实的世界。
在那个世界,自己这个存在被杀死过了一次——让人产生这种感受。
但是,让我更加感到全身冰冷的是,在作品中亚里砂杀害了缘子。
——杰罗姆的女儿小阿莉莎,到底会怎么样?
流人的声音在耳边复苏,使我后背发抖。
——其存在会被抹杀啊。
和字面的意思一样,樱井叶子把天野远子的存在给抹杀了。在她写的小说中,她掐着还是婴儿的缘子的脖子——
这一段内容,全部是虚构的。
远子学姐还好好地活着,还存在着。
但是,将还活着的人——而且是朋友的女儿,在自己家寄宿的女孩子——即使是在小说之中,就可以那样残酷地杀害吗?
不仅如此。
还下毒杀害了朋友夫妇——
阳和唯子是因为交通事情去世的。在阳驾驶的过程中,毒性在体内发作,无法控制方向盘,撞上护栏,整部车子坠落山崖。
远子学姐的父母死于交通事故,佐佐木先生是这样说的。那时,佐佐木先生言语含糊。
如果,小说中写的是真的话……
设计使天野夫妇服毒、遭遇车祸的是叶子小姐的话……
——不,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将自己杀人的事情写在小说里坦白出来,这简直疯了。首先,警察就不会放任不管的。
「冷静!」
在仅有台灯的光亮的昏暗的书的墓地里,我仿佛是在说给自己听一般地低语道。
什么是虚构,什么是真实,已经分辨不清了。
「……振作点,别被耍了。」
很明确的事情是——远子学姐现在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樱井叶子写下的,是被认为是使用了自己和天野夫妇及他们的女儿远子学姐为原型的小说。
在作品中,天野夫妇和女儿被杀害了。在现实中,天野夫妇实际上是死于事故。女儿远子学姐在樱井家寄宿。
越想越觉得樱井叶子这个人让人毛骨悚然。写好像是在坦白自己杀了人的小说,还让小说中被自己杀死的女孩在自己家寄宿。
为什么她会写这样的小说。
这部小说远子学姐看过吗?
如果看过那是怎样的心情?
如果有人写了我被杀的小说,如果我看到了的话,估计心情会像心脏被刀捅碎,然后被丢进黑暗的大海,不断下沉那样吧……
因为过于吃惊,说不定还会变的无法信任别人了。而且,自己必须和写这个故事的人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这简直就是被黑暗吞噬般的恐怖。
这个人,可能实际上恨自己恨得快想杀死自己了。不知什么时候真的可能被杀。就这样陷入疑神疑鬼的境地,精神上无法得到片刻休息,说不定最后会发疯的。
远子学姐又怎么样呢。
佐佐木先生说过,双亲去世的时候,远子学姐才八岁。
那之后一直是寄住在樱井家吗?
之前在樱井家的门口与叶子小姐擦肩而过的时候,远子学姐亲切地向叶子小姐搭话,说「我出去了」的时候也是很明朗地笑着。
那时从远子学姐身上完全感觉不到对叶子小姐的不信任和胆怯。
但是——
我想起了盯我一眼之后,就立刻移开视线,从我身旁走过的叶子小姐。
那时的叶子小姐,一次也没有向远子学姐搭话。也不看远子学姐的脸,她的举动仿佛远子学姐这个少女,在那里不存在一样……
全身的汗毛都恐怖的竖起来了。
如果那就是远子学姐的日常生活的话……
感觉自己就要被地下室的冰冷黑暗给压垮了,我合上书,离开了那里。
登上螺旋楼梯,推开沉重的大门,阅览室里空无一人。
看看墙壁上的时钟。时间到了差不多第三节课快结束的时候了。
居然在下面待了三小时啊……
不回教室的话,琴吹同学会担心的……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
仿佛是算准了我看完书的时间。
一切,都和他写的剧本一致——
我屏住呼吸,把手机放到耳边。
「喂。」
「……叶子小姐的小说,怎么样?」
仿佛是从地底传来般的阴暗的声音,通过扬声器潜入我的耳朵。
我用渗出汗的手握着手机,用害怕的声音说道。
「……与朱丽叶结合的杰罗姆是指远子学姐的双亲吧。但是,那些不是小说里的故事吗?佐佐木先生说过远子学姐的双亲关系非常好。」
「就这样让自己信服,又要逃避吗?又想对自己说
,那书里写的都是作家的谎言,不是现实吗?」
我感受到了流人的焦躁,心像被刀割了一样。
「被当作『不存在的人』的家伙的心情你想像过吗?明明自己在那里,却被当作不存在,所有的一切都被否定——心在一天天地被消磨,不断重复着失望,即便如此也必须做出笑脸的家伙的心情,心叶学长明白吗?」
声音越来越大。越过扬声器,就像活生生的情感撞击了过来,流人大吼着。
「心叶学长让这样的人看到了希望!让她觉得,心叶学长如果能写的话,说不定有什么会发生改变!说不定心叶学长有改变未来的能力!」
「为什么是我啊!作家的话,其它不是还有很多吗?!为什么,为什么我不写不行啊!」
我的情感动摇了,就像是撞击在崖壁上的海浪一样高涨。
「请了解天野远子,心叶学长。」
流人的话语让我的胸口仿佛被重重地砍一刀,我屏住了呼吸。
「为什么,远子姐要让心叶学长写小说。为什么不是心叶学长就不行。对于远子姐的心情,对于真相,心叶学长你也差不多……必须该注意到了。」
通话中断了,我站着一动不动。
——请了解天野远子。
之前我自以为很了解远子学姐的事情。
但是,那只是在学校的远子学姐。除此之外的远子学姐的事情,我完全不知道。
连远子学姐的父母已经去世了都不知道。
脑海里就像燃烧着一般的灼热,伴随着喉咙的剧痛我发出了喊叫,是因为痛苦,还是因为不甘心,我也无法判断。
但是我明白了我必须做些什么。
为何,远子学姐冀望于我的写作呢?
在这两年间,她究竟是考虑着什么,待在我身边的呢?
远子学姐的事情,天野夫妇的事情,还有眼神如同从在高天之上俯视、君临般冰冷的作家——樱井叶子的事情,我必须要知道才行。
即使这是与按照某人写的剧本内容相同的展开。
回到教室,琴吹同学跑了过来。
「井上,你去哪里了!」
眉头紧锁,闭紧的嘴巴弯成了「ヘ」的形状,忍着泪水,问我。
「去图书馆查东西了。」
「查东西……!?」
为了这种理由居然旷课,琴吹同学一定很吃惊吧。琴吹同学说不出话,睁大了眼睛。
「而且,因为很花时间,今天我打算早退」
「查什么东西?」
「对不起,现在还不能说。」
琴吹同学的嘴巴又弯成了「ヘ」的形状。面对担心地望着我的琴吹同学,
「明天我绝对会到学校来的,放学后也会留出时间的,没事的。」
尽量用明快的口吻,断言道。
「一言为定……啊!」
「嗯。」
回到座位,向书包里装课本的时候,芥川来了。
「回去吗?」
「有急事。」
「井上,还是不需要我帮忙吗?」
芥川眼神认真地问道。
芥川也在替我担心啊……
正直的目光直直地刺进我的胸膛。
「谢谢。没有办法的时候,我会向你请求的。」
「什么时候都可以和我说。」
「明白了。」
强作笑脸,我抓着大衣和书包,离开了教室。
之后,我向校内的音乐大厅走去。
那是交响乐部毕业的前辈们出资建造的。在那最高层上,有被称为公主的麻贵学姐的画室。
虽然三年级的考生是否来学校都是自己决定,但是麻贵学姐因为是推荐入学,所以不用接受考试。说不定会来这里画画。
身为理事长的孙女,姬仓集团的继承人的麻贵学姐,是有名的情报通。不过作为情报的报酬一定要付出「代价」,这次我是豁出去了,模特儿也好什么也好,我都愿意做。麻贵学姐会愿意为我调查远子学姐双亲的事故吗。
不过,画室里没有麻贵学姐,倒是见到了她的监护者高见泽先生。
「难得您能来,真不好意思。麻贵小姐身体不适,刚才回去了。」
「是吗……」
「有留言的话,我可以转达。」
「不,没事。请她多保重。」
那个麻贵学姐居然会身体不适。那个人有过感冒或者是肚子不舒服过吗。
虽然本以为麻贵学姐能帮上忙,没办法。只有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调查看看了。
◇◇◇
加奈,远子从文阳的书架上偷偷地把纪德的《窄门》拿出来吃掉了。
因为那是文阳从学生时代起就非常珍惜地保存着的,看过很多遍的旧书,远子把肚子给吃坏了。
面对躺着床上一副快哭的样子的远子,
「下次可不能擅自吃父亲的书了啊。而且旧书就像过了食用期限的食物一样,虽然可以看,但是吃的话就会把肚子搞坏的,之前已经告诉过你了吧。」
文阳用温柔的声音说给远子听。
远子先是道歉:「对不起,爸爸。下次再也不做了」,然后哭哭啼啼的诉说着:「但是,看见爸爸用很动情的温柔的表情读着《窄门》,我也想知道是什么味道,想吃吃看。」
文阳用温柔的眼神,微笑着说道。
「那么,《窄门》好吃吗?」
远子打着嗝,回答道。
「不是很明白。模模糊糊的,不是在吸,而是在咀嚼透明的粉丝的感觉。爸爸,为什么阿莉莎不和杰罗姆结婚呢?阿莉莎喜欢杰罗姆吧?但是,为什么一个人去了上帝那里?」
「对于远子来说也许这书稍微有些难吧……远子变成大人后,有了喜欢的人,可能会理解阿莉莎的心情。
那时再吃一次《窄门》看看。肯定味道会发生变化的。」
「……会变成什么味道?」
「作者纪德在日记中写道,这个故事就像牛扎糖一样。黏糊糊的糖里有好吃的杏仁。那杏仁就是阿莉莎的书信。
但是爸爸认为这本书就像法国清汤一样。」
「法国……清汤?」
「是的,就像在夜晚即将来临之前,金色太阳的光辉一般的——美丽的琥珀色。
法国清汤看起来会让人以为使用的材料很简单,但是透明的液体中,各种食材混合在一起,相互融合。要猜出里面所有的材料,是非常困难的。明明是透明的,但是里面放了什么材料,却弄不清楚。
我觉得这和人的心很相似。好像看的明白却又不明白……
有的情感连本人都说不清楚。
也许正因为这点,才让会让人感到怜爱吧……」
文阳在说话期间一直用纤细的手指沙沙地梳着垂在远子额头上的头发。
眯着眼睛,非常温柔,让人怜爱的——但是,眼神似乎有些寂寞……
一边说着《窄门》,文阳一边在考虑着什么吧。
是在想着谁吧……
◇◇◇
离开了学校,我的目标是附近最大的图书馆。
报纸和杂志的过刊,可以通过馆内的电脑阅览。在那里我搜索关于天野夫妇事故的报道,全部看了一遍。
事故发生在九年前的三月。
天野夫妇为了出席他人的结婚仪式,把孩子寄放在朋友家,驱车前往在千叶县的结婚会场。
负责驾驶的是文阳先生。途中没有控制好方向盘,汽车从护栏掉下山崖,两人都未能获救。
新闻报道只写了这些。
《背德之门》的出版是在事故的半年后。
小说仿佛是以作者樱井叶子本人为原型的主人公在自白杀人的事实,这样的冲击性的内容成为了热门话题。八卦杂志大规模的报道,诸如作品中的夫妇是有原型的,他们其实不是死于事故之类的,引起了轰动。
八卦杂志的报道中将事故情况中的不自然的地方作为丑闻,长篇报道。
受这个轰动的影响,警察也出动调查了。
但是,关于樱井叶子投毒的证据,并没有被找到。
最后,虽然这部小说被认为是她的创作。但是真的只是这样吗,抱着这样的怀疑,报道结束了。
那之后樱井叶子被认为是连朋友的死都要拿来利用的不知廉耻的作家,受到了猛烈地批判。
如果是普通人的话早就忍受不了,精神失常了吧。但她却抵挡住了批判,至今仍作为作家继续写作。
回想起站在舞台上的叶子小姐的让人感到不祥的,美丽而冷淡的身影,喉咙就像被掐住了一般,后背发抖。
她为什么要写这部小说?
这个疑问与像泥浆般粘稠黑暗的情感一起重新涌上了我的心头。
天野夫妇应该是她的朋友。那么为什么?
想像着她的心情仿佛就像是摒住呼吸潜入无尽的黑暗之中一般。
那黑暗之中的事物,会不会只是更加暗无天日的黑暗?
那冰冷眼神的深处,会不会只有虚无的空荡荡的夜晚?
面对如此的恐怖,我的身体变得僵硬,冷汗渗了出来。关于她,越考虑便越像是会被深深的黑暗给吞没,不知道会沉到什么地方去……
我,害怕那个人……!
关上图书馆的电脑时,我好像刚刚做完激烈的运动般,头脑阵阵发痛,呼吸困难。
叶子小姐的真正心情我不明白。
当时的情况可以通过报纸和杂志的报道获知。但是,却不足以推测出人的心。要这样做,我还缺少材料。
凝视着电脑画面,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了被我丢弃的名片的事情。
向在通过网络找到的出版社的总机打了电话,告知了部门名称和姓名之后,比我想像的要更简单地联系上了佐佐木先生。
在轻薄的手机的对面,佐佐木先生好像很吃惊的样子。
我告诉佐佐木先生现在想见他之后,佐佐木先生说会在离现在我所在的位置三个车站的距离的咖啡店等我。
「是吗……你读了叶子小姐的那本书吗……」
一个小时之后,佐佐木先生坐在我的对面,叹着气。
我用阴暗的声音询问。
「《背德之门》里写的事情,有多少是事实啊?」
佐佐木先生好像很为难的样子。呻吟了几声之后,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水,在视线恢复平静的运动之后,用痛苦的表情望着我。
「真实的情况,我也不是非常清楚……因为叶子小姐是那种不会把自己的心情向他人表露的人……那个事故发生后,她也什么都没有说。
她除了继续写了一本书以外,一直保持着沉默……」
那超越了痛苦和不甘的,高贵的冰冷的眼神。
即使是在批判的最高潮,她也是用那种冷淡的、自大的眼神,俯视着骚动着的人群吧。
「在我知道的范围内,叶子小姐和远子的母亲结衣夫人是亲密的朋友。叶子小姐经常把流人托付给结衣夫人照看,结衣夫人好像也非常乐意照顾流人。叶子小姐对于工作过于投入,结衣夫人很担心,这样的叶子小姐和流人接触的时间是不是太少了,身体会不会垮掉……」
在宾馆大堂叶子小姐对我说的话,让人感到冰冻般的寒冷。
「你成不了作家。」
就好象把我抛弃了一般地说着。
沙哑的声音,从干燥的唇间流出。
「……能用那种方式,把亲近的人的死……写出来吗?」
面对这样的我,佐佐木先生目光痛苦,低语道。
「那应该是,作家的罪业……吧。」
作家的罪业?
我的胸被冰冷的东西给洞穿了。
是像《背德之门》里的亚里砂那样,她也被罪业所拘束,驱散所有的感伤,跨越日常,甚至连伦理都丢弃了。将通往以神为名的至高的道路作为自己的目标吗?
因为是作家,所以可以去写朋友的死亡,并将朋友的女儿在作品中杀死吗?
太过难以理解,就像怪物一样,我感到了寒意。同时,我眼睛的深处就快被升腾的愤怒给染红了。
连身边的人的死,对她来说也只不过是小说的题材吗!?
这是作家吗?
如此冷淡、任性、傲慢、作为一个人来说是最差劲的——这就是名为作家的生物吗?即使自己写的小说伤害到了别人也无所谓吗?
如果我站在叶子小姐的立场上,我是绝对不会去写的……!写不出来……!
这是因为我不是作家。
「你成不了作家。」
那句话又在脑海中复苏了,我胸口疼痛,呼吸困难。
「叶子小姐是在文阳先生手中职业出道,您好像说过……」
佐佐木先生点了点头。
「关于那一部分就和小说里写的一样啊。叶子小姐也参加了结衣夫人所在的大学文艺社团,看了社团杂志的天野对叶子小姐的随笔感兴趣,劝诱叶子小姐让她尝试写小说。」
我的呼吸越发地困难,因为恐惧,寒气在身体里不断上升。
和小说里写的一样……?
果然这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叶子小姐写小说的事情,到出版为止文阳先生他们都对结衣夫人保密了吧?」
「这个不清楚……」
佐佐木先生暧昧地低语道。
「但是……书出版之后结衣夫人就变得非常担心叶子小姐了。还说过『出书真的是好事情吗?』」
肯定这也和《背德之门》里写的一样吧。
樱井叶子的出道作品是她还在大学就读时发表的。
内容是,将一对夫妇的强行殉情,用他们的十六岁女子高中生的女儿的视角去描绘的猎奇作品。
因为无法忍耐不断搞外遇的奔放妻子,丈夫在自家的厨房将妻子勒死之后,将其头颅和手臂切断,自己也在满是血迹的遗体旁边上吊自杀了。
如此的男女间的疯狂,被少女通过透明的眼神,淡然叙述着的故事。
这是实际降临在书写者樱井叶子身上的事件。
六年前发生的猎奇杀人事件。
身为加害者与被害者的孩子的那个少女成长后,用事件的概略写成了小说。
她现在仍然生活在双亲去世的那个家中。
八卦杂志立刻以此为题材,虽然这部书很快就成了畅销书。但是作家本人受到了更多的注目。
「但是作为编辑,是不可能不想出版那本书的吧。如果我是天野,一定也会做相同的事情。不做不行——在看到的一瞬间,心就像被牢牢抓住了一样,那部小说里就蕴藏着这样的才气。在我看原稿时心里想,天野发现货真价实的作家了。」
我写不出来。
胸口像是被拧干了一般的疼痛,我就快发出呻吟声了。
这种事情发生在我家的话——我是无法把它写成小说的。
但是,叶子小姐写了。
那之后也在继续写作。
以娱乐性为第一位的报道和社会上的杂音没有压垮她。她毫不介意这种事情继续着写作,文阳先生作为编辑支持着她。
「从某种意义上说,说不定叶子小姐是比身为妻子的结衣夫人,更加接近于天野的存在……」
佐佐木先生用沉重的口吻低语着。
「与天野之间的关系,叶子小姐经常说成是『白色的婚姻』。」
「白色的……婚姻?」
「男女间没有性关系的婚姻,被称为白色的婚姻。本来实际上是指没有夫妻间的交流的夫妇的词语……大概是叶子小姐想表现与天野之间的精神层面的结合吧。虽然没有结婚,但是就像在上帝面前发过誓的夫妻一样,被强烈的羁绊所结合在一起……
真正能够理解叶子小姐的,大概也许只有天野一人。这一点叶子小姐也清楚吧……」
胸口就像被从过去伸过来的手指抓挠着一般。
「叶子小姐喜欢文阳先生吗?不是作为编辑,而是作为男性?」
佐佐木先生为难地皱着眉。
「那个……谁知道呢。只是,叶子小姐对结衣夫人应该有对抗意识吧。休息日向天野家打电话,突然把天野叫到工作场所,或者提出无理要求让他为难。那是故意向结衣夫人夸耀,比起身为妻子的结衣夫人,天野更加重视身为作家的自己吧……
说不定正是这种复杂的情感,在天野和结衣夫人去世之后,使叶子小姐写出了《背德之门》……虽然得知叶子小姐收留了远子时我很吃惊……」
又是一阵沉默,佐佐木先生摇了摇头。
「果然两人还是好朋友吧。虽然多少有些妒忌和误解……但两人之间的羁绊还是很强的吧。」
叶子小姐的心里有多么黑暗,我看不清楚。
佐佐木先生也向我说了流人父亲的事情。
名叫须和拓海,还是个十多岁的未成年人。
「虽然《背德之门》中的亚里砂被描写成是个轻率地可以和任何人睡觉的女人,叶子小姐倒是对这种事情持彻底的拒绝态度,也不接近男性。
叶子小姐实际交往过的,据我所知,只有拓海君一人,不过……」
佐佐木先生的言语含糊了。
「拓海君有各种各样的问题。」
「是年龄……的问题吗?」
当时须和拓海是十九岁,比叶子小姐还小六岁。
「不……虽然这也是问题……他的女性关系非常复杂,除了叶子小姐之外,还和很多女性在交往。也不去学校,打工为色情业和酒吧做猎头。是那种向路上的女性搭讪,问要不要去我们店里工作的那种劝诱工作。除此之外好像还有很多可疑的事情……」
「叶子小姐为什么和这种人交往?」
「我也觉得是个迷,除了品行之外,虽然他的确是个拥有可怕魅力的年轻人……。
外表和流人一模一样啊。流人吸引女性的地方也是遗传他的父亲吧。流人不要变成他父亲那样就好了……」
看着佐佐木先生如此担心,可以想象的出,不仅是外表,氛围,在性格上流人也像他的父亲。
《背
德之门》中也出现过与叶子(亚里砂?)有关系的未成年人。
虽然没有写出名字,但是被描写为在路上向亚里砂搭讪「大姐姐,要不要到我们店里工作?」的轻佻的年轻人……
「流人的父亲,现在,在做什么?樱井是叶子小姐的姓吧。他们离婚了吗?」
佐佐木先生的脸愈发阴沉。
「不,叶子小姐与拓海君没有登记。拓海君在流人出生前半年,被汽车撞死了。」
我吞下了一大口的口水。
流人的父亲也是因为事故死亡的?这是偶然吗?
叶子小姐对流人的父亲的死亡是怎么看待的呢。
虽然无视远子学姐,但是对流人还是疼爱的吗?但是,实在是无法想像那个人作为母亲疼爱孩子的样子。
叶子小姐,与流人,与远子学姐。
因为天野夫妇的死亡,而开始的三个人的生活,到底是怎样的啊。
这候我突然意识到一件重要的事情。
流人知道远子学姐吃书的事情!
那么,叶子小姐呢?
叶子小姐也知道远子学姐吃书的事情吗?学姐的父亲文阳先生吃书的事情她也知道吗?
如果知道的话,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在天野夫妇去世之前?之后?
「怎么了,井上同学,突然发起呆。」
「不……听您说了很多事情,有些吃惊。」
佐佐木先生一副说的也是的表情,皱着眉。
「叶子小姐和远子的成长环境的确有些特殊。不过远子真的很温柔、明朗,和她的母亲结衣夫人一模一样,成长为了一个温暖的孩子。流人除去太受女孩子欢迎之外,也是个正直的好孩子。在叶子小姐的身边能有远子和流人这样的孩子在,真是很好啊。」
面对与文阳先生关系亲近的佐佐木先生,我突然下决心问道。
「佐佐木先生,文阳先生,吃过书吗?」
佐佐木先生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然后笑了。
「呵呵,怎么可能。即使是天野,也不会吃书啊。虽然他爱书爱到了即使吃书也不奇怪的地步。这么说起来,他经常说,这本书像炖的很透的炖牛肉、像正当时令的嫩香鱼。对了,就像远子一样呢。」
我向佐佐木先生道了谢,离开了咖啡店。
◇◇◇
整理壁橱时意外地发现了,令人怀念的相册。
里面有很多加奈和我初中时的照片!我蹲在榻榻米上,忘我地看了一个多小时。
加奈的头发很整齐地垂在肩上,态度很冷淡。编着三股辫的我因为能待在加奈的身边,几乎在所有的照片中我都在高兴地微笑。
初中三年级的春天,因为学习旅行去长野时拍的照片也在里面。
集体照中的我,果然也是在加奈旁边微笑着,头上还戴着紫罗兰花的发饰。这个发饰可是加奈送给我的礼物啊!
在自由活动时间两个人一起去的玻璃八音盒展览馆的礼品店里,闪闪发光的透明的首饰,像宝石一样排列着。相互之间为对方买些什么礼物吧,我是这样提议的。这样的话,就可以留下永远都不会忘记的回忆了。
我为加奈买了纯蓝色的挂坠,加奈为我挑选了紫罗兰花的发饰。
然后在展览馆的外面,打开包装,我扑通扑通地心跳着将挂坠挂在了加奈的脖子上,加奈害着羞一言不发地为我戴上了紫罗兰花的发饰。
「谢谢!加奈送给我的发饰,我会非常珍惜的。今后要是也能一直做朋友就好了!」
拍完照片后我这样说道。
「差不多该回去了。」
加奈冷淡地说,同时把脸转了过去。
我牵住加奈的手,就这样在到达集合地点的巴士前,加奈都没有把我的手甩开。
戴着这种东西会被老师盯上的,我看着加奈一边抱怨着,一边把挂坠放进了白色的贴身背心里,高兴地胸口都要裂开了。
在集体照里的加奈的水手服下面,我送的挂坠在闪耀着,想到这里,现在我还心跳不已。
紫罗兰的发饰,我一直很珍惜的保存着。
虽然现在不能像初中时那样成天地戴着,不过时常我还是会取出来嵌在发髻之上。
这样做的话,心情也仿佛回到了那个时候。
「妈妈,这个紫罗兰很漂亮啊!」
面对着眼睛闪闪发光,抬着头看我的远子。
「这个发饰是母亲最喜欢的人送的。是远子也认识的人啊。」
我这样说道。
与加奈邂逅时的事情、第一次说话的那天的事情、八音盒展览馆的事情、毕业仪式的事情……
与加奈的回忆,如同鲜明的故事一般,总是,总是,浮现在我心里。
我那时是那样地喜欢加奈。
与加奈一起度过的温馨的时光。
还有我说过的,我们永远是朋友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