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四章 和仔仔的甜蜜约会

晴朗的天气,最适合出门。没错——今天正是盼望已久的约会之日。

站在玄关的镜前,夏彦最后一次检查自己的装扮。头发在起床后里里外外洗了干净,用吹风机吹得蓬松,看上去很自然。纯色的衬衫用熨斗反复熨烫,不见一丝褶皱;仔细除过味的牛仔裤也没有任何异味或病原体。

若是长相俊朗的帅哥,或许会用发蜡或慕斯弄出蓬松的卷毛,或是将刘海和侧发松散地拨到一边;若是懂得打扮的男生,大概会用服饰精选店或旧衣商店里买的衣服,营造出学院风(preppy style)或运动混搭(sports mix)的装扮吧。

夏彦自然是办不到。不过,他没有那个必要。他明白了,与其打肿脸充胖子试图一蹴而就,远不如在自己目前的能力范围内努力。靠着临时抱佛脚的知识穿上薄而泛光的坎肩,或者是防水面料的短裤,不如一身优衣库简单快捷又安全。

“好嘞……!”

最后一次确认外观后,夏彦推开了家门,感觉自己是从弹射带飞出去的机动战士。

※ ※ ※

比平时格外认真地检查了穿着,又重新确认了刻在脑子的约会计划。然而夏彦抵达约定地点时,仍然比计划提前了三十分钟。今天早上,不等闹铃响起,他就睁开了眼睛;连闹铃的时间也早于以往。自然地,他感到有些困倦。

不过下一瞬,惺忪的睡意便被猛然吹飞。

“哎……?”

他不可能看错。约定的地点——电车车站前,以春日的鲜花缤纷盛开的花坛为背景,正伫立着心爱的女友。是未仔。点缀着街道的花朵似乎只为了未仔而开放,化作无数笑颜为女孩送去祝福。

夏彦快步来到女孩面前。未仔也注意到靠近的夏彦,脸上立刻啪!地露出灿烂的笑容。真是美如画啊,题目就叫《未仔 feat.花坛》好了。

“早上好,夏君♪ ”

“早、早上好!你来得真早啊,几点到的?”

“呃……大概15分钟前吧?我猜夏君的话,应该会比预定时间提前半小时到的”

没想到她竟提前了45分钟,而且完全猜中了这边的行动方案。夏彦的心脏像是被攥住一样逐渐收紧。最后又补上了一刀“而且,因为太期待今天了,早上起得也比往常早”并乖巧地一吐舌,这足以令他死而无憾。

不过现在就献上生命未免为时过早。马上就是和女友开开心心的约会时光了,而且他还没仔细欣赏女友的便服身姿呢。

藏蓝色的高腰裙和蕾丝边大开领衬衫的少女组合,将娇小的未仔衬托得格外惹人怜爱。加上点缀着红色蝴蝶结的小皮鞋,说她是从仙境国度脱逃的爱丽丝也不会有人怀疑吧。不同以往的不只是她的服装,未仔小巧的樱唇比平时更加鲜艳欲滴,从秀发和娇躯散发的怡人香气则换成了香草的味道。总评:“仔仔之新世界篇”即将开始。

如此可爱的模样,夏彦想躲也躲不了。少女曼妙的身影深深烙印在他的视网膜上,宛如雕刻定性一般挥之不去。一边疲于处理着流入大脑的视觉情报,他一边不由得轻声嘟囔。

“好、好可爱……”

“哎!?”

听到深爱的男友率直无比的感叹,未仔也不可避免地红了脸。看着琉璃珠一般晶莹剔透的硕大眼瞳进一步睁大,夏彦这才回过神来。

“对、对不起!我不是说你平常的样子不可爱,不是的!仔仔你平时也超级可爱的!不过今天的样子感觉很新鲜,穿的衣服和小巧的身形特别搭,有种透明的可爱,一下子戳中了我的心……总、总之!我觉得超级可爱!嗯,超级超级可爱的!”

夏彦宛如机关枪一般高速辩解,甚至忘记了换气。至于中弹的未仔则是,

“夏君……!”

“呃、嗯?”

紧紧拽住了夏彦的衣袖。

“你能、再说一遍吗……?”

“!!!”

面对女友目光上扬的恳求,他没有拒绝的道理。

“呃、呃……未仔,超级超级……可爱”

夏彦也害羞着回答。说的人忸忸怩怩,听的人也没差到哪儿去。

“哎嘿嘿……♪ 夏君夸我了♪ ”

若是有店员问“要不要配一份仔仔呢?”他会毫不犹豫地下单打包带走。未仔的破坏力就是如此强大。看着氪多少金币也抽不到的SSS级女主站在身边,夏彦再一次仿佛置身梦境中。

看到魂儿飘忽忽地浮在半空中的夏彦,这次轮到未仔回过神来,冲他深鞠一躬。

“夏君,今天请多关照了”

“…………。!!!哪里哪里!我才是,今天请多指教!”

两人很是恭谨地互相致礼后,约会才算是正式开始了。旁人或许会感到惴惴不安,不过这只是多虑了。

“时间有点早,不过我们走吧”

“嗯♪ ”

未仔点点头,照常紧贴上了夏彦的手臂。脸颊泛红的夏彦也一如既往地与女孩一起迈开了脚步。幸福满满的画面,与平时没有什么不同。

“哎嘿嘿……♪ 和夏君的约会时间多了三十分钟呢♪ ”

看着沉浸在幸福中的女友悄声呢喃,夏彦在心中暗暗发誓——下次约会,要提前一天,安营扎寨等候女友。

※ ※ ※

历经电车的摇晃,两人来到了一座大型购物商场。原计划是十点在出发地的车站前集合,不过得益于两人积极的行动,十点时他们已经抵达了目的地。

商场的占地面积在这座地方都市里数一数二,内部各类店铺的数量也是无人比肩。从服饰到家居品,从餐厅到咖啡店,加上电影院和游戏厅,一站式解决所有需求,可以说只要来了这儿,就不会愁吃愁穿无处寻欢。大概没有比这儿更适合作为首次约会的场所吧。

两人首先前往位于中央楼层的服装卖场。在未仔陪伴下进入的服饰店似乎主要面向青少年层,店内的顾客多为年轻人,价格也平易近人。不过,对于初涉时尚的夏彦而言,这儿可以说是从未踏入的荒芜之地。毫无必要的疏远感席卷了夏彦,他甚至开始怀疑店员会说“就你这样的时尚水平完全不够,滚回家去吧乡巴佬”朝他竖中指,而吓得瑟瑟发抖。

店内张贴的广告海报也似乎在闪闪发光。“轻装户外飞行员夹克(MA-1),今年依旧是首选!”“颜料染色(pigment)工艺 套头衫新色彩搭配!”“薄纱连衣长裙(sheer maxi onepiece)新到货!就选它吧!”如此等等,夏彦开始怀疑这是高达战队在宣传机动战士。要是平常,他早就被迫撤退了;不过今天,他身边有名为未仔的女友兼可靠的朝圣者陪伴。眼下,她正在为夏彦挑选易于与其它衣物搭配的各式开襟毛衣和风衣。

“夏君,来换衣服吧”

“呃、嗯”

把依旧紧张僵硬的夏彦摆在镜前,她便手脚麻利地将一件又一件开襟毛衣给夏彦换上又脱下,偶尔毛衣会换成风衣或夹克衫。每当他穿上一件新衣服,未仔的表情便会明快起来,直至“呵呵……♪ ”地含笑不语。当然,她绝不是“竟然没有一件上衣适合你,笑死了哇哈哈”的意思。

少女用熟悉的可爱笑容向他说道。

“感觉有点像新婚夫妇呢”

“!!!”

夏彦不由得浮想联翩——上班前,妻子未仔手里提着西装的衬衫,帮助仍然睡眼惺忪的他卖力地换衣。“后脑勺的头发翘起来了,稍微蹲下一点”而梳理头发,或是“领带歪了呢”而摆正领带,最后说着“今天工作也要加油哦”为他送上道别的吻。下班回到家,她会问候着“你回来啦”送来甜蜜的吻和拥抱,帮他脱下上衣后,说出最高级的奖赏。

“要先‘啊~嗯’地吃饭吗?还是先去洗澡互相搓背?还是要,先在床上抱抱?”

——比如这样的。

“~~~~~~~!!!”

“夏君!?”

从妄想的世界归来的夏君捂着脸无声地挣扎。

“好想快点长大…………!”

已经有了这么可爱的女朋友,哪里还有时间因疏远感和被害妄想发怵。不过是当一个换装人偶,他的新娘子就高兴成这个样子。只要她开口,管它是莉卡娃娃还是森贝尔家族(Sylvanian Families)的女婿,他都愿意当。

当然啦,他最想当的,是未仔的丈夫。未仔似乎也察觉到了,说着“现在就先享受青春吧”天使般莞尔一笑。

依旧是一对笨蛋情侣。

裤子实在没法在镜子前试穿,于是夏彦移步至更衣室。从初期默认装备换好了上下一套后,拉开帘子,迎接他的正是满脸笑容的未仔。

“你、你觉得怎么样?”

“嗯!很合适啊♪ ”

依未仔对夏彦的热爱,哪怕后者光着身子只提个小肩包,她也会对他赞不绝口。当然这只是玩笑话,为了初试时尚

身手(fashion beginner)的男朋友,她认真挑选了适应性高的搭配。上身是T恤衫加上开襟毛衣,下面是轮廓分明的锥形裤(tapered pants),简单又不会出错,对于夏彦正合适。

夏彦则是穿上了未仔努力为他挑选的衣服而幸福得不能自拔。又加上女友微笑着说好看合身,他恨不得现在就跑到柜台结账。他很想去,却迈不开脚。

“稍微打扰一下哦”

“咦……?”

因为,未仔进入了试衣间。她反手拉上帘子,封住了夏彦的退路,将两人锁在狭小的空间内。

她在想什么啊。

“!!!未、未未未未未仔小姐!?”

只见在极近距离下,少女伸手将自己衬衫的纽扣解开一个,解开两个。不到一平米的空间里,未仔开始了宽衣解袖。夏彦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或者正在发生什么,但他很清楚,从小个头少女的上衣间若隐若现的胸前谷底,足以被选入世界百大奇景之一。被衬衫掩盖的双乳与未仔的性格截然相反,时时刻刻都在高调宣示着自己的存在,无比任性。

对此类情事毫无耐性的夏彦立刻扭过头去,然而身后的镜中不依不饶地映出了未仔的身姿。对透过镜面窥视的行为感到难为情,他选择闭上眼睛,然而遮断了视觉后,悉悉索索的布料摩擦声便显得格外响亮了。

正当他在最强ASMR的引导下逐步走向天堂时。

“夏君,夏君”

未仔轻轻戳了戳夏彦的肩膀,像是在说“快睁开眼看看我”,夏彦心脏的跳动又加速了几分。但毕竟不能一直傻站着,便咬牙下定决心,转过身来。

“那、那我看了……?”

缓缓睁开眼睛,他不由得“啊”地轻轻叫出声。同时,他立刻明白了未仔进入试衣间换衣服的理由。

“铛铛~♪ ”

未仔开心地张开双臂。夏彦的视线落在她的上衣,因为她穿着的印字T恤与夏彦穿着的完全一样。方才因突如其来的更衣时间而心生的邪念也立刻被吹飞至天际。看着“哎嘿嘿……♪ 是情侣装哦?”一脸害羞地倚靠过来的女友,他的内心只剩下无限的爱怜。

看着镜中二人的身影,未仔说道。

“那个吧,情侣装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我一直很想穿穿看”

“是、是吗?”

“嗯!所以,今天终于圆梦了♪ ”

冲着镜子,未仔莞尔一笑,同时靠得更紧密。见此,夏彦的表情也愈发放松,甚至开始怀疑这镜子为什么没有装快门。

“这么穿上一看,就有点想要了呢。夏君,我们一起买吧,好不好?”

“好好好当然好!你不说我还想说呢!”

未仔黏着男友,夏彦也宠着女友。得到夏彦首肯后,未仔的表情啪!地变得更加明亮。

“夏君,你喜欢穿正好的尺寸,还是稍微宽松一点的?”

接到提问,夏彦脑中召开了紧急会议。眼下,未仔穿着的T恤是紧贴着身体的,将女孩傲人的胸部毫无遗憾地展现出来,可以说十分般配。不过夏彦知道,宽松的尺寸同样是难以割舍的魅力物品——可以将未仔娇小的躯体完全遮盖,若遇到了需要借用男友衣物的情况,可以展现出另一类无上的情趣。

“嗯~……两个好像都不错啊……”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哎!?”“!”

两人吃了一惊。从布帘的另一侧传来了声音。夏彦战战兢兢地拉开帘子,只见女性店员朝两人露出微笑,说道。

“需要把大一号的衣服拿来给您试一下吗?”

看来她听到了两人的甜蜜互动。店员没有竖中指说“你俩当这儿是优衣库呢”就已经要让夏彦谢天谢地了。虽然脸烧得发烫,夏彦仍然拼命试图掩饰,挤出声音。

“那、那就麻烦——”

“~~~~~……!!!我自己去拿!”

未仔眨眼间投降认输,不顾自己穿上的是夏彦的运动鞋,一溜烟地跑出了试衣间去取衣服。见此,店员小姐扑哧一笑。

“您的女朋友真可爱啊”

“~~~~~~……!!!是啊……”

夏彦也招架不住,只好举起双手。

※ ※ ※

虽然提前集合,因两人逛得相当开心,回过神来已到了中午时分。

“夏君,我来烤吧?”

“嗯!”

“务必拜托您了!”见夏彦气势汹汹地低下头,坐在对面的未仔将盛在两人碗中的面糊倒在滚烫的铁板上。倒了一半左右,她便取了另一个盘中的奶酪,奢侈地盖在面糊上,再将剩下的一半倒净,然后静静等待。

这里是铁板烧餐厅的店内,来到饮食区所在楼层的两人决定边吃铁板烧边作午休。店铺在各地有连锁,并无特别之处。初次约会或许定在精致有氛围的咖啡厅或者意式餐厅更好,但也“正因为是”初次的约会,他们决定选择更符合高中生身份的经典路线。两人已经明白,没必要死要面子求力所不能及。

逐渐地,从面糊的表面开始冒出气泡。“差不多了吧?”未仔嘟囔着,将两个铁铲塞进面糊底部,然后灵巧地抖动手腕,面糊便成功地翻了身。看到烤至金黄色的表面,夏彦不由得拍手叫好。

开始烤下一面了,两人趁这时间闲谈。

“仔仔,高中的学习生活还习惯吗?”

“这个吧,说实话,感觉还是有点静不下心来”

“是吗?”

“我初中上的是女校嘛,现在和男生说话的时候还会有点紧张”

“说话的时候要强迫自己看着对方的眼睛”未仔苦笑着,然而她的目光牢牢盯住了夏彦。“她该不会是把我当成女生了吧……?”夏彦自然不会这般垂头丧气,反而因未仔只向自己撒娇有了一种特权般的骄傲。

“不过吧,多亏了娜娜,我有了好多女性朋友”

“新那吗?”

“嗯。因为我怕生,娜娜她主动把我拉到圈子里,介绍初中时候的朋友给我认识”

看未仔的笑容,就明白她绝非在客套,而是真心感谢。夏彦也不得不为妹妹的助攻点赞。为了照顾从女校下定决心转过来的好友,新那提供了必要的支持。不过话说回来,作为哥哥,想自豪地说出“我家妹妹确实能干”还是会觉得不好意思。

“那家伙有点太我行我素了,你这个好朋友得多拉她一把才行”

夏彦以“以后也请你多多关照新那了”这样一句很符合兄长地位的话语作结。

但,未仔扑哧一笑。

“?怎么了?”

“对不起,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夏君和娜娜果然是亲兄妹啊”

“???”

“娜娜前一阵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咦”

“她说,‘夏哥有点太优柔寡断了,你这个女朋友得多拉他一把才行’”

“这、这小鬼……”

看到夏彦脸颊涨红,未仔开心地扬起嘴角。

“我才是,今后要请你多多指教咯”

未仔低下了头。夏彦也立刻跟着低头,恨不得一头砸在铁板上。

“我、我才是!小生不才,请永远多多关照!”

“嗯♪ ”

宛如求婚的话语,未仔听来只是感到无比幸福。

将面饼又翻过面后,这次轮到未仔提问了。

“夏君,你休息的时候都做些什么?”

“我?嗯~……基本上都是在琥珀家打游戏或者看漫画”

正在用刷子蘸了酱料涂在铁板烧上的未仔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琥珀……是上次那位漂亮的前辈?”

“咦,漂亮?”

夏彦一时没能理解未仔话语的含义。愣了数秒后,他才“哦~”地表示理解。

“不不不,漂亮的是那个叫伊豆见草次的学长,另一个五大三粗的关西女生才是冴木琥珀”

“???我好像没说错啊?”

“……。你说,琥珀长得漂亮……?”

未仔点点头。夏彦只好在脑海中回忆损友的容颜——硕大的眼瞳里总是燃着好胜的斗志,大咧咧的嘴巴经常话不饶人,每次打游戏输了都会用更险恶的目光和更粗暴的语气说“妹的,延迟太大了”。但,她打心眼里享受时露出的愉悦笑容极富传染力,连一旁的自己也会跟着开心起来。

“我好像忘了,不过她……是挺……漂亮的……?”

夏彦嘟囔着——下一瞬,他“啊!”地回过神来。只见面前的未仔正眯着眼睛,无言地紧紧朝他盯来。夏彦再如何不谙恋爱情事,也能明白少女为何会送来这样的目光;更何况,偏偏是那个让懂的人扼腕、不懂的人心醉的怪物少女琥珀。与如此瞩目的美少女从工作日到双休日都保持私密的联系,又怎么可能不让他人心怀猜忌,更不要说是爱着夏彦不松手的未仔。

“不不不不!”

夏彦慌慌张张地手舞足蹈。

“你、你放心!我

和琥珀之间绝对不会有任何仔仔想象的那些事情!”

“……真的?该不会其实是互相之间抱着好意吧……?”

“那是世界上最不可能的事!”

“或者夏君和琥珀学姐以前交往过——”

“那种事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夏彦越是拼命辩解,未仔的目光便愈发锐利,脸蛋也愈发鼓胀,夏彦则是想要理清误会而更加手忙脚乱。事实胜于雄辩,可他偏偏没有事实可以举证,辩又辩不过一头熊。

他只能展示自己的诚意。似是在恳求炼金术士一般,夏彦猛地双手合十,朝未仔大明神拜了一拜,并尽可能诚恳地说道。

“我发誓!我喜欢的真真正正只有仔仔一个人!”

“…………。……呵呵”

“咦?”

诚意满满的誓言,换来的是俏皮的笑声。夏彦不由得抬起头。

“未、未仔小姐?”

只见眼前是肩膀正在一颤一颤的未仔,方才鼓胀的脸颊已然恢复原状。看到夏彦愣愣地眨眼,未仔再也忍不住地笑出声来。

“~~~~不行啦!夏君,你的样子太心急了!”

“什、什么叫太心急啊……仔仔,你没有生气吗?”

“没有啊,完全没有”

“……。咦咦!?”

“夏君惊慌的样子太可爱了,我一不小心就捉弄了一下呢♪ ”

“哎哎哎哎哎哎!?”

看到预料之内的反应,未仔乖巧地略一吐舌,像是在说恶作剧大成功。

“只是和朋友一起玩而已,我不会生气的啦。应该说,男生女生之间能够保持朋友关系,我还挺羡慕的”

“我没有什么证据,你还是愿意相信我吗?”

“夏君这么说了,我当然会相信”

“……!”

夏彦差点儿就泪洒铁板烧。同时他再一次想到,要保护好未仔不被别的男人拐跑。

热切发誓的男友身旁,未仔已在铁板烧上浇了蛋黄酱,撒了海苔和木鱼花,整齐切块后盛到了夏彦的碟子里。然后,她用筷子夹起一块,呼呼地吹了两下。是要自己吃吗?

并不是。

“对不起呢,耍了坏心眼。给,算是我赔礼道歉”

“!!!”

未仔赔礼——不,赔的是铁板烧。猝不及防的“啊~嗯”喂食时间,令夏彦的心跳蹿升。“可以吗!?”他两眼闪闪发光地问,未仔则是“当然啦♪ ”地莞尔一笑。

夏彦今天大概已是第五次感到死而无憾了。沉浸在无边的幸福中,他张开嘴,准备迎接爱意满满的铁板烧。

就在这时。

“夏君,夏君”

“嗯?”

“那个,刚才的那句话,你能再说一遍给我听吗?”

“刚才的?……哦”

明白了未仔所指为何后,夏彦便不由得红了脸。说实话,他不是很想说。倒不是因为那不是真心话,只是重又说出口让他感觉十分难为情。但,如果不说,递到嘴前的铁板烧就无法享用了。

想吃,又难为情。夏彦思考了零点几秒。

顶级的铁板烧&可有可无的尊严

顶级的铁板烧获胜。

“呃、那个……我喜欢的,真真正正,只有仔仔一个人……!”

听到近乎求婚的表白,未仔的表情更加灿烂。

“嗯,我也最最喜欢夏君了♪ ”

似是奖励他说出口一般,女孩将铁板烧轻轻送入夏彦嘴中。

(啊啊,我要死了……!)

刚烤好的铁板烧热得烫口,但对现在的夏彦而言近乎常温。

※ ※ ※

午饭后,两人继续逛着服饰店和杂货店,尽情享受初次但十分充实的约会。接下来的计划是看电影,距离上映还有些时间,便来到商场顶部的露天庭院稍作休息。

宽阔的庭院内,有供孩童玩耍的喷泉和草坪,也有供恋人休憩的长椅和散步的玫瑰走廊。可供艺人举办演奏会或小品表演的舞台上,正进行着广播节目的公开录制。阶梯状的座席上坐了不少人,很是热闹。

孩童们的喧闹声,花草的缤纷色彩与芳香,扬声器中流淌的熟悉的流行乐曲,都足以让人放松身心。坐在楼顶上仰望着晴空,感受着身旁未仔贴身的肌肤和体温,夏彦不由得嘟囔。

“好幸福啊……”

若是被听到,很有可能遭人竖中指咒骂“现充给我爆炸去死吧”,但眼下他无暇顾及在野党的声音。名为“幸福”的文件夹已经快将内心容量撑满了。

“呵呵,夏君像个老爷爷一样”

同样幸福满溢的未仔取出在咖啡店买的饮品和甜甜圈,递给夏彦。夏彦谢过一声,咬了一大口甜甜圈,未仔也跟着效仿。“真好吃啊”夏彦笑着冲未仔说道,后者也“是啊”地回以笑颜。幸福点滴,泛起阵阵涟漪。

“真的像是做梦一样”

“梦?”

“嗯。遇到仔仔之前,我根本没想过和女孩子约会是什么样,觉得离我太遥远了”

坐在距离天空更近的楼顶,夏彦抬头望向远方的天际。

“一起挑选衣服,一起互相喂食,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和可爱的女朋友吃着从咖啡店买的甜甜圈”

曾几何时,那是遥不可及的梦想,是艳羡中朦胧地隔水相望的平行世界。而现在,他就置身于这个世界中,触手可及。与未仔开始交往以来,他每天感受到的除了幸福,还是幸福。一切的一切都太过于理想了,甚至让他产生“这该不会是梦吧……?”的多余错觉。单身党们会咬牙暗想“你就这么永远沉在梦里吧”,不过身为女朋友,未仔希望心爱的男友早日醒来接受现实。

“嘿”

“!?”

少女纤细的手指,轻轻揪住夏彦两边的脸颊,仿佛操纵游戏摇杆一般,前后左右地来回揉捏。玩了数秒后,未仔才松开手,笑着说道。

“你看,不是梦吧?”

“呃、嗯……!”

脸蛋被捏得有点痛,不过他还是在想“未仔捏我的脸了,这不会是梦吧?”笨蛋情侣真是到死也治不好。

“夏君,你也来捏捏我”

“???仔仔,你也要被捏吗?”

“这又是何苦?”夏彦想着。未仔有些腼腆地笑了。

“因为,和夏君在一起,我也觉得很幸福啊。如果真的是梦,我可不愿意”

“!”

在夏彦陶醉于女友可爱一面之时,未仔抬头认真看着男友,将娇小端正的脸蛋凑上前,像是在说“快来捏捏我啊”。

夏彦咽下口水,下定决心,伸出手向未仔的脸颊。越是接近目标,女孩的脸庞便在视野中越发清晰——瓷器般雪白,珍珠般透亮,宛如一触即逝的初雪;但那不是雪,而是如雪般纯洁无暇的,未仔的肌肤。这不是童心大发地一头栽在无人涉足的雪原——虽然他非常非常想——所以,

“~~~~~~~!我、我还是就戳一戳吧!”

颤巍巍的手指轻轻地戳在未仔的脸颊上,一下,两下。感受到未仔柔嫩肌肤反馈的弹力,夏彦便已是心满意足,可以不留遗憾地驾鹤西去了。

看到腼腆的夏彦,未仔也开心得嘴角上扬。

“真是的,那么戳的话,我哪里知道是不是梦啊”

“对、对不起!可是,我脑袋里的司令官告诉我,不可以伤害到仔仔!”

“不好好捏我脸的话,我可要搞怪了哦?”

“咦?搞怪要怎么搞——”

“这么搞啊♪ ”

“唔喔!?”

不等夏彦问完,未仔便迅速贴身。不止如此,

“挠啊挠~~~♪ ”

“未、未仔小姐!?痒死了,我——哈哈哈哈哈!”

只见未仔瞄准夏彦的侧腹发动攻击,下手又准又狠。伴随着难以忍受的刺痒感的,是紧贴上来的未仔身体散发出来的甘甜香气和舒适体温,以及丰硕诱人的乳房。夏彦的所有感官,都被未仔刺激着,濒临崩坏。

古有绝杀处男的服装,今有绝杀夏彦的未仔。幸福乘着火箭直冲云霄,让夏彦的幻想越过梦境,抵达天国。他也不由得情绪高涨起来,出手反击。

“哈哈哈哈哈!不、不行了……!搞怪的孩子,要挨罚哦?”

反击的目标是侧腹,腋下,下腹,还是颈部?

都不是。夏彦选择的场所是……耳背。瞄准紧贴上来的未仔的耳背,他用十指轻轻勾挠。效果立竿见影。

“嗯……!”

“!?未、未仔小姐……?”

耳边响起了细微而妖艳的叫声,又称娇喘。

“……嗯嗯!?未仔的样子竟然……”闻此,夏彦的好奇心顿时无限膨胀,无法抑制。“难不成这儿就是仔仔的弱点?”夏彦再次轻挠未仔的耳背。假说得到了完美验证。

“那、那个地方被碰到会觉得身子一紧……不行的啦……”

未仔娇小的身躯猛地一颤,同时向后仰去

,攻击着夏彦侧腹的双手也像是忍耐高潮一般松懈了力气,只是极轻微地握住他的手臂;她尽力避免发出叫声,结果便是从嘴中堪堪地露出一丝细弱的呻吟。待冷静下来,少女满是埋怨地看向夏彦,说道。

“真是的……夏君好色哦”

“对、对不起!我有点闹过头了!”

花苞般含羞待放的脸庞上褪去了稚嫩,笑容中隐隐带上了一抹成熟的韵味。那无论如何都会让男人把她视作异性的表情,已足够紧紧攥住夏彦的心脏。在内心的驱使下,他几乎是无意识地盯住未仔的樱唇,忘记了呼吸。

“你还要,再接着闹吗……?”

“!!!???”

听到预料之外的提议,夏彦感觉一阵火花猛地蹿遍身体。

显然,她所说的“闹”,便是“接吻”。

略显含蓄的指代,反而更加动摇了夏彦的内心。男孩有个远大的目标——这次约会,要由自己主动献吻。上次在公园里,是他在夕阳下接受了少女的吻;这次,他将成为赠予的一方。

不是得到幸福,而是分享自己的美好。

夏彦不知道眼下的展开算不算水到渠成,或许这并不是自己创造的机会。但,他非常想回应少女勇敢的提问。

于是,男子汉夏彦,将双手环至依偎的未仔双肩之上。许是理解了他的决心,看着表情僵硬的夏彦,未仔面露微笑,同时缓缓闭上双眼。

两人的嘴唇重叠在一起。未仔小巧柔嫩的樱唇是那么甜蜜而舒适,夏彦感觉自己随时都会融化掉。他也切身体会到,酸酸甜甜的柠檬味初吻并非来自对方,而是因自身的紧张和不习惯所致。

交叠的时间有一秒或者两秒——可能更短也可能更长——然而夏彦的大脑已被满足和紧张彻底填满,他无从记录这美妙时光到底有多长。

目光从女友的嘴唇移至脸庞的刹那,

“啊……呃、那个……”

方才的满足与紧张被潮水般袭来的“害羞”彻底淹没。人生仅此一次的经验,本想来个完美收场,结果到头来还是暴露了自己生疏的一面。“我真是太丢脸了”他心中痛感着。

但。

“哎嘿嘿……♪ 夏君亲我了……♪ ”

未仔丝毫不显在意,反而是比夏彦更开心,正“完了啦完了啦我该怎么办呀”地来回轻轻晃荡着两股辫子。看到她如此高兴的表情,夏彦也放下心来,跟着露出笑容。他多想再亲她一次,更紧紧地抱住她……设想着要如何表达不断涌起的爱意时,忽然“啊!”地想起来了。

没错,这儿是公共场所,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

夏彦赶忙回望四周,所幸并没有人在看向他们。孩子们仍在喷泉广场里忘我地嬉闹,观众们依旧在座席欣赏公开录音的舞台上播放的叙事曲。散落在附近的几对情侣,也都在各自欢度美好时光。悬着的心虽然放下来了,但回想起方才两人亲热的场面,他便感觉如坐针毡。看来他们还没有达到真正笨蛋情侣的级别。未仔似乎也是同样的心情,有些不好意思地苦笑着说。

“我、我们好像有点太忘我了呢……”

“哈哈哈……是、是啊……”

“下次挑个人少点的地方再做吧?”

“明、明白”

““…………””

两人一同忸忸怩怩。首先达到忍耐极限的是未仔。

“~~~~~!!!夏君,我们去看电影吧!”

害羞度爆表的女孩两眼打转、身体滚烫。她握住夏彦的手,朝着楼顶的出入口一溜烟地跑去,努力地拽着夏彦的身影像极了引领主人的幼犬。虽说眼下慌张的模样似乎更加引人注目,却也更加令夏彦心生无限爱怜。

下一瞬,心中的爱怜便消失不见。横穿喷泉广场的途中,一旁嬉闹的孩童们毫无顾忌地、猛烈地扬来了一捧水。

“!?仔仔,危险!”

“呀……!”

不能让未仔遭到水击——夏彦如此判断着,立刻行动起来。他一把抱住未仔,将她与自己的位置对调。

结果,

“夏、夏君!?”

“好凉啊~~。哈哈哈……仔仔,你没被淋着吧?”

他充当了未仔的替身,被浇得湿透。或许是他命运如此,也可能是光棍族的诅咒生效了。不过,他毕竟守住了未仔,而且刚刚两人接了吻,嘴唇上仍残留着一丝余韵,所受伤害约等于零。

——至少现在,他是这么想的。

接受了泼水孩童的父母的深切道歉后,夏彦进入商场内的男子卫生间,换上了方才购买的衣服。他没有特别在意,反倒觉得自己更时尚了。穿上未仔亲手挑选的衣装,心中一阵窃喜。

可惜,运气没有站在他们的一方。

“没、没座了……?”

站在商场五楼电影院的售票机前,夏彦愣得无语。原本计划和未仔一起看的爱情电影,当前场次的座位已几近售罄。下一场次要等三个多小时,考虑到未仔仍是高中生,不能让她在外面待到太晚。夏彦轻视了博得众多高中女生赞赏的壮丽爱情电影的号召力,“就算不预约也没事吧”的想法显然是大错特错了。他双手合十,向未仔谢罪。

“对不起!都怪我没有提前预约!”

“不不,夏君没有错啦。你刚才还护着我了不是吗”

未仔轻声安慰夏彦,表示他没必要太自责。

“不要显得那么悲伤啦。今天我们不是来看电影的,是来享受约会的, 对不对?”

“仔仔……”

“而且,这下以后又有约会的理由了,我可高兴了呢”

“!”

听到女孩的话语,夏彦不由得追问。

“你、你的意思是……你还愿意和我约会吗?”

“夏君不愿意再和我约会了吗?”

“!?怎怎怎怎怎怎么可能!我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和仔仔约会呢!”

“二十四小时都要约会吗?”闻此,未仔扑哧地笑了。她向他伸出小指,说道。

“下次的约会,我也好期待呢♪ ”

“……!嗯!”

在约会中定下了下一次的约会。夏彦一边和未仔拉钩,一边想着“被水淋真是太好了……!”

但,现在高兴还为时尚早。电影看不成了,最重要的便是找到替代的娱乐项目。拉完了钩,夏彦掏出手机——为了应对这种情况,他已经彻底调查了周边的约会场所。

“稍微等一下,我记录了附近可以玩的地方”

歌厅?保龄球?可以欣赏美丽晚霞的地方?还是据称非常灵验的神社?夏彦反复比较列表中的选项,试图找到最优解。这时,

“???仔仔?”

只见未仔握住了夏彦的衣袖。

“那个……”

“嗯?”

“夏君你如果愿意的话,…………要不要到我家来玩?”

“………………。哎!?”

夏彦同学,在首次约会中,便获得了访问女友家的权利。

♦ ♦ ♦

在摇晃的电车中,我们正前往下一个约会地点——我的家。

回想着今天发生的种种事情,我的嘴角自然扬起,甚至要不自觉地哼出歌儿来了。看到夏君比预定时间提前半个小时来的时候,我好高兴。看到夏君一脸惊讶的表情,就觉得自己没白早起。互相给对方挑选衣服也好有趣,夏君好像真的对服装没有多少概念,而且一进店里就一直粘在我身旁,像个缠人的孩子一样,真是可爱。

在铁板烧的饭店里,我好像有点欺负过头了。看到我没有吃铁板烧而是吃了醋,夏君一下慌成那个样子。当然,他说的“我喜欢的真真正正只有仔仔一个人”这句话,我真想录下来当成闹钟的铃声用。

然后就是在露天庭院里,夏君吻了我。现在,我仍能清晰地忆起当时的每一毫秒,分毫不差。这份回忆真是太美妙了,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当时夏君真的好帅呢,虽然看起来有点紧张,但下定决心时强有力的目光和表情,让我心脏跳得好厉害。嘴唇交叠的瞬间,我差点流出了眼泪。仿佛夏君的心愿一股脑儿地涌入我的体内,那种感觉好舒服,让人希望时间永远静止在那一刻。

真希望我的情意也传达给了夏君。

至于夏君替我挨了水淋,我对此感到十分抱歉……我要反省才行。但,在夏君刹那间抱住我、护住我的时候,内心的跳动再一次加速。

好开心,好快乐,好心动——真是幸福的一天。

“♪ ”

“?你好像很开心啊,仔仔”

一不留神就哼出了歌儿,结果被坐在旁边的夏君逮住了。不过,那又如何呢。我已经让心上人明白我的心情了。

“嗯,约会好开心的♪ ”

诉说了内心的喜悦后,我便急不可耐地想要撒娇,于是一歪头靠上了夏君的肩膀。很快,夏君也朝我靠了过来。两人互相支撑着,笑容更加灿烂了。

夏君,接下来到了我家里,我们继续开开心心地约会,好不好?

※ ※ ※

两人来到了门牌上写着“神崎”的家前——没错,这儿就是未仔的家。虽说夏彦住在这附近,从门口经过不是一两回了,但接下来他可是要进入女孩的——而且还是他女朋友的——房间内,心中的忐忑便愈发加剧。

踏入家门,他用僵硬的声音问候。

“打、打扰了……!”

“现在家里没有人,不用那么紧张的哦?放松一点”

“就、就我们两个吗……?”

夏彦憋住“那我也放松不下来啊……”的话,跟着未仔走上阶梯。虽然阶梯没几步,但夏彦却觉得漫长无边,宛如穿过了冠军之路(champion road)后那段冗长无用的楼梯(译注:见《口袋妖怪》)。

仔仔的房间会是什么样子的呢。夏彦的妄想踩足了油门停不下来——从印象来看,大概会摆着许多可爱的家居品和玩偶;或许是一片水彩粉色的满满少女心?总觉得会有股很好闻的味道……如此等等。

拉满期待值澎湃了一会儿后,位于走廊尽头的未仔的房门被推开了。瞬间,夏彦惊住了。

只见房间里的模样与自己脑海中想象的分毫不差——不,是超乎想象地可爱而少女。水彩粉色的基调中,是古董样式的白色家具;蕾丝材质的窗帘和略显宽大的床,则是营造出贵族小姐甚至公主闺中的氛围。她似乎很喜欢泰迪熊,安装了圆镜的梳妆台和收纳柜上摆放着大小不一的熊熊们。密闭的空间内飘荡着令人放松的香气,一如未仔平常散发的如花芳香。

总评:THE · 未仔。

看到如此密集着未仔特色的房间,夏彦感慨万分。如果手里握着一块手绢,他很可能会擦拭眼角;若是一条毛巾,他会兴奋得不停抡圈。和某个上班族一样的关西女人简直是天壤之别。倒不是说他不喜欢那谁的房间——毕竟他在那儿待得也挺舒服——不过与花样年华的高中女生相符的,果然还是眼前未仔的房间。

“请进吧请进吧♪ ”

未仔握住呆立在走廊里的夏彦的手,将他引入房间内。夏彦依言坐到垫子上,总算是回过神来。目睹女友的房间,作为男友怎么能一言不发呢。至少要“这个房间真棒”或者“真漂亮,很有未仔的风格”地夸赞一两句。脑海里浮现着种种褒扬之词,但因内心的紧张而羞于启齿。斗争了许久后,他总算是开了口——

“这、这个玩偶好大呢!”

真是没出息。

未仔似乎也没有料到夏彦会指向躺在床上的玩偶,不由得“哦,是夏夏”地嘟囔。

“嗬,原来它叫夏夏啊”

“哎!?”

“是哪个有名的吉祥物吗?”

“呃、不是……夏夏是我给它起的名字……”

看着忸怩地摇晃着辫子的未仔,夏彦不解她为何如此害羞,思考了片刻后单方面得出结论“哦原来如此,是因为自己起的名字所以觉得不好意思吧”。

“不用那么不好意思的。你看琥珀,她喜欢运动鞋,给每一双鞋子都起了名字呢。比如AirMax的运动鞋,她就叫成MAX铃木——”

“不、不是的!”

“???不是?”

“那个……你不许笑话我哦?”

“呃、嗯?”

少女忍耐着羞耻,开了口。

“因为夏君,所以叫夏夏……”

“!!!”

没想到玩偶的名字竟来源于他。“原、原来如此……!”听到如此令人爱怜的理由,夏彦的脸也红得和未仔不相上下。再追问未仔实在于心不忍,他很想转而问夏夏:“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躺在仔仔床上的?”“该不会是和仔仔一块儿睡吧……?”“难道说,她早上起来会吻你,晚上睡觉前会亲你吗!?”熊玩偶的醋,他吃了整整一坛子。

与此同时,未仔则是:

“~~~~!我、我去倒果汁!”

大概是觉得再待下去会脸颊起火而烧成灰烬,她慌忙离开了房间。

“…………”

突如其来的静谧笼罩了夏彦和夏夏。夏彦嘟囔——准确地说,是冲夏夏说道。

“我好羡慕你啊……!”

对夏夏心怀嫉妒数分钟后,未仔便端着盛了果汁和零食的托盘回来了。立刻,夏彦便注意到。

“!!!你、你这身是……!”

将托盘放在桌上后,未仔“吓了一跳吧?”地冲着目瞪口呆的夏彦原地转了一圈。

“铛铛~♪ ”

夏彦的目光落在了女孩的衣服上。方才的少女心满满的打扮,变成了松垮的T恤衫加上毛茸茸短裤的居家服风格。T恤上印着的文字不容置疑,正是不久前在商场购买的、与夏彦同款的衣服——也就是说,两人现在是情侣装打扮。

夏彦立刻回忆起试衣间内发生的那一幕,心中对夏夏的妒意已然被高涨的兴致取代,同时暗暗握拳赞赏自己“没选正好的尺寸而是大一号的简直太对了……!”。“女友突然来到家中借宿,因为没带换洗衣物而借了男友的T恤”的场景在脑海中自然上演,他恨不得立刻就着吃下五碗米饭。

“好棒!真是太棒了!”

听到夏彦不住的夸赞,未仔也急不可耐,几乎是一路小跑地来到心爱的男友身旁坐下,紧紧地贴了上来。

“和夏君成对的呢~♪ ”

“仔仔为什么会这么可爱呢……”夏彦进入恍惚状态。未仔向他问道。

“呐,夏君,我们现在做些什么呢?”

“我的话,就这么坐上五六个小时都完全没问题……”

“我会当真的哦?”未仔扑哧一笑。看到她的笑颜,夏彦便觉得坐一整天也没问题。不过他也明白,24小时无所事事是非常严重的播送事故。

“仔仔,你有什么想做的吗?”

“那个吧,夏君如果愿意的话,要不要一块儿看游戏实况直播?”

“游戏实况?”

听到预料之外的提议,夏彦愣住了。这也难怪,因为两人聊过各自的兴趣,但他从未听未仔过“游戏实况”这个词,反倒是自己常提及一些游戏。

也正因此,夏彦多少理解了未仔的想法。

“夏君之前不是说过你喜欢看游戏吗。所以就想着,自己也尝试一下……”

“仔仔……!”

果不其然。为了能够理解男友的兴趣爱好,未仔选择了游戏实况。感受到女友悉心的关怀,夏彦泪眼婆娑,同时开始想象起与妹子卿卿我我的游戏生活——

与未仔组队玩APEX,在反复不懈的努力下,终于斩获了冠军后。

“成功啦♪ 多亏了夏君,我第一次拿到冠军了呢♪ 夏君夏君,我们再来一轮!明天是双休,今天就晚点睡觉吧?……好不好?”

如此般撒娇过来。

怪物狩猎,为了得到需要的防具,两人打倒了一只又一只怪物。

“总算是集齐了素材呢♪ 哎嘿嘿……♪ 这下我们不光是在现实世界里,在游戏的世界里也是情侣装了哦?”

如此般恩恩爱爱。

超级管道工为主角的赛车游戏,肩并肩地端着手柄。

“唔~~~~!被夏君超过去了!有没有什么好的道具呢……♪ 有星星♪ 朝夏君冲啊~~~♪ ”

如此般撞击心灵。

夏彦想到——“多么美妙的日子啊……!”

他也和琥珀一起玩游戏,只是那完全没有任何在与女生游玩的感觉。琥珀太在意胜负了。

比如会被怒骂:“这么明显的地方放着毒气罐,傻子才会中招吧!这可是战争!不想好好打仗就赶紧回老家种地去!”

比如会被怂恿:“呵呵呵啊,连着挂了两回的人,顺装备的速度倒是一流的嘛。以后长大了是想当职业解剖吗?嗯?”

比如会被攻击侧腹:“阿夏你不许当第一名!吃我一招!真人红壳龟~!”

并不是说觉得无聊——实际上他也很乐在其中——只是这怎么看都更像是男生之间的互动。因此,夏彦务必想要通过游戏加深与未仔之间的亲昵互动。所谓万事开头难,最开始看哪个实况直播比较好,他在头脑中召开风暴会议。虽然让女友久等心怀歉意,但仅仅是如此思考的时间,却已让他感到幸福,夏彦不由得扬起嘴角。见此,一旁的未仔也跟着笑了。

放着面前硕大的电视不顾,两人挤到一起,盯着小小的手机屏幕,开开心心地看了起来。

经过长考后,夏彦选择了线上对战地生存类游戏。不知是出于恐惧还是撒娇,未仔像抱着靠枕一样紧紧抱着夏彦的右臂,同时不停地发问。

“夏君,那几个逃跑的人在做什么?”

“他们在修理发电机。要修好地图上所有五个发电机,才能打开逃出这个区域的大门”

“夏君???好像有什

么心脏跳动的声音——呀……!夏、夏君!那个人端着电锯跑过来了!”

“他就是恶鬼。这次直播的人是逃跑的一方,所以要尽可能不被恶鬼发现,也不能被攻击到”

“夏君、夏君!直播的人被砍——……”

许是不用付钱,未仔一口一个“夏君”叫得十分顺溜。她时不时地发出惊叫,或者嗯嗯地不住点头,抑或“好厉害!”地面露兴奋。一开始听说这个游戏是“恐怖类”,她还有些胆战心惊,但如今已学会了在恐惧中体验快乐。至于夏彦,他的注意力早转移到了未仔身上,全然不顾游戏的直播,反而像是在看未仔直播一样,被女友的举手投足治愈着内心。

四散逃跑的直播者终于被逮住。瘫倒在地上的角色被恶鬼扛起,吊到近旁的钩子上。不只如此,恶鬼还举起砍刀,一下又一下,残忍地伤害着遗体。“哎……”见此,夏彦不由得叹了口气。

未仔显然对恶鬼的举动感到不可思议。

“这个恶鬼为什么要来回砍吊着的人呢?”

“这是在煽动被吊起来的玩家”

“煽动?”

“没错,类似炒热气氛的那种”

夏彦嘟囔着“要怎么解释才好懂呢……”然后想到了一个主意。他决定扮作恶鬼,开始威胁柔弱的未仔,宛如高高在上的皇帝。

“哼哈哈哈哈!就凭你这对小嫩腿,还想从我这儿逃走!看我把你做成蜡像~!!”

面对夏彦突然的即兴表演,未仔娇小的身体猛地一颤。看到宛如小狗绷直身体一样的反应,夏彦心中甚是满足,很是得意地扬起嘴角。

因惊吓了女友而心生跃动,自己说不定是偏向S的性格——他想着。就在这时,

“接下来轮到我了♪ ”

“!!!???未、未未未未仔小姐!?”

毫无征兆地,攻守双方交换了角色。摇身一变成为恶鬼的未仔,像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放走夏彦一般,以前所未有的热切“唔嗯~~~~~~!”地紧紧拥抱。

“我蹭我蹭~♪ 大家不快点来帮忙的话,夏君就要死翘翘了哦~♪ ”

“……!!!”

他知道未仔爱撒娇,自以为已经体验过了她最热烈的拥抱。然而,眼下未仔的拥抱却轻易超越了他所有的认知,刷新了内心悸动的极限。两人此刻的接触(skinship)可见一斑——在没有第三者的地方,未仔的攻势无人能敌。少女松软糯嫩的脸颊和沉重丰满的巨乳形变到不见原形,两人若是戴着巴特拉耳坠怕是已经合体成了未仔彦(译注:参见《龙珠》)。

与厉鬼为伴者渴望步入地狱,与天使同行者则期盼踏进天堂,不论何者,都是为了体验至高无上的幸福。而眼下,夏彦体会到的遍布全身的幸福感,恐怕比它们两个加起来还要大。这几乎是一种毒素,让他的视野模糊。朦胧中,看到手机屏幕里的厉鬼仍在不停砍打直播者,其他玩家则蹑手蹑脚地在周围徘徊,寻觅着救助的时机。夏彦不由得将自己代入游戏的场景中。

“各位慢慢修理发电机吧……我就在这儿被仔仔砍到死好了……”

夏彦也察觉到了——自己不是S,而是M。

至于未仔——她到底是天使,还是小恶魔?

在那之后,两人一边看着实况直播(每当有厉鬼跳出来的时候都会趁机亲热),一边开开心心地度过约会时光。从头到尾看完了一场后,屏幕上出现了数个推荐的直播频道。或许我比未仔还要乐在其中——夏彦不由得想到。

“仔仔,接下来看哪个!继续看续集,还是换个游戏?不同的直播看点不一样,你想换人也可以!”

看着兴奋的夏彦,未仔扑哧一笑。

“???怎么了?”

“夏君你对游戏好熟悉啊,而且看上去好开心”

“咦”

闻此,夏彦才回过神来,同时面红耳赤。这或许是御宅一族的通病,一遇到喜欢的话题,就会立刻忘记周围。

“抱、抱歉!我太兴奋了,一不小心就变成话痨,哈哈哈……实在对不起,让您见笑了……”

他几乎是低三下四地表示歉意。“不用在意啦”未仔只是微笑。

“我不是因为受不了才笑的哦?”

“……是、是吗?”

“当然。有一项可以投入其中的兴趣,我觉得是很好的事”

女孩的笑容依旧真诚,因为这是她发自内心的话语。

“而且吧,你说变成话痨,我也能理解”

“仔仔也是这样吗?”

“嗯”

听到未仔与自己的共同点,夏彦安下心来,同时脑中冒出一个疑问——仔仔到底会在遇到什么的时候,才会变得饶舌呢?大概是料理或者服饰吧。他模糊地猜测。或者,依未仔可爱的性格,泰迪熊或者可爱的生活品也有可能。不管是什么,夏彦都很想看看未仔忘记呼吸一般不顾一切地热烈倾诉的身影。

不过,这个愿望恐怕是很难实现了。因为,

“每当和朋友聊到夏君,我都会变得很能说”

“咦”

不是喜欢的事物,而是喜欢的人——而且,那个人竟然就是他。

“我、我吗!?”

夏彦面红耳赤地狼狈,未仔也脸颊通红地点头。

“课间在教室里,或者放学后在家庭餐馆或歌厅里,同学们经常会来问我,‘未仔的男朋友是什么样的人?’”

此所谓恋爱八卦。朋友来打听是很自然的,毕竟她才入学不久就有了对象,不是追着她的人,而是她长年累月积攒爱意终获圆满的恋情。此般甜蜜,又哪里会有女孩子不愿听闻。

要问夏彦高不高兴,他自然是高兴的。不过同时也担心,未仔会不会向周围的朋友过分将他抬举了……?例如“和JUNON男子选美大赛第三届冠军一样帅哦!”或者“我从天上掉下来,正好被他接到了!”等等。结果,满心期待的女孩子们来到教室里一看,却发现只是个平凡男生,而“搞什么啊,还不如吉祥物选拔赛里被淘汰的呢”或“被他接到还不如直接砸在地上”地抱怨一番。(译注:JUNON为日本时尚杂志,面向女性,自1988年起举办男子选美大赛,第三届冠军为葛山信吾)

在夏彦想象着自己被众人中指包围的光景时,未仔蹭了过来,一脸幸福的微笑。

“哎嘿嘿……♪ 所以说,我是夏君厨哦♪ ”

“仔仔……!”

无上的冲击令他登时忘却了世间诸多烦恼,甚至不甘服输地争抢起来。

“我、我也是!我也是仔仔厨哦!有仔仔资格证的话我一定能考到,有仔仔联赛的话我一定能夺冠!”

“哎~?真的吗~?”看着夏彦鼻孔直喷粗气,未仔也跟着开心起来。

“那,为了夏君能夺冠,就要让你更多了解我才行呢”

“???这要怎么——”

“铛铛铛~♪ 接下来就是未仔资格认定问答环节~♪ ”

“!”

随着可爱的音效,未仔突然开始了资格认定。

“本人神崎未仔,是喜欢向夏君撒娇呢,还是更喜欢被夏君撒娇呢?”

“天啊这什么问题好可爱啊”——只是听到问题,夏彦便内心陡然一跳。然而,未仔秒表毫不留情,“滴答、滴答、滴答……”地读着秒,事态刻不容缓。

“回、回答!是更喜欢向我撒娇!”

听到夏彦气宇轩昂地喊出回答,出题人未仔便紧紧闭上令人爱怜的溜圆双眼和小巧双手,身子装出发颤的动作却拖着不做声,惹夏彦心急如焚。他只好咽下口水等待。终于,未仔睁开了眼睛。

“回答错误~♪ ”

“咦!”

“正确答案是,两个都喜欢~♪ ”

“!!!”

夏彦答错了,但迎接他的并非惩罚,却是近似奖赏——少女再一次豪爽地抱了上来。“呜喔……!”夏彦失去平衡,侧身栽倒在座垫上,挂在身上的未仔也与他比肩成双。不只如此,她仿佛在主张自己的推倒合情合理一般,把脑袋埋进了夏彦的胸膛,似是猫咪。

夏彦有否被意料之外的陷阱问题坏了心情呢?否。他的心情丝毫没有坏,反而愈发幸福了,脸上自然而然地洋溢了笑容。

“仔仔你太狡猾了!”

他忍不住想要还给在怀中闹腾的心爱女友一点颜色瞧瞧——想要也捉弄她看一看。夏彦轻轻抚着未仔柔顺的头发,或者勾一勾女孩的喉部,她便“夏君,好痒呢~♪ ”地咯咯笑着。愈是互相爱抚,两人愈是止不住地欢笑。

“夏君”

“嗯?”

“我会告诉你许多我的事情,你也要告诉我好多你的事情,好不好?”

“……!当然!”

“嗯♪ ”

听着未仔令他幸福无比的话语,夏彦只觉浑身上下都要化为一滩液体。“啊啊……如果这孩子被装进纸箱

放到空地上,我一定会把她带回家的……”

正当夏彦固液共存时,他忽然注意到了一样东西——挂在墙上的软木板(cork board)。倒不是说木板本身有何奇特,真正吸引他目光的,是贴在板上的若干照片中其中一张。那是夏彦和未仔尚为小学生时照的,见此他甚是怀念。

大概是摄于哪年本地夏日祭典之中,照片中的未仔穿着可爱的浴衣,夏彦是半袖的上衣和短裤。牵着手的两人表情中带着一丝惊讶,许是冷不防被晒在了闪光灯下。

未仔顺着夏彦的视线看去,也明白了他在盯着什么。

“夏君,那张照片,你还记得吗?”

“呃……好像是新那走丢了,我们俩一块儿去找吧。那个时候我上小学五年级?”

“叮咚~♪ ”未仔开心地念出效果音,看来这次是答对了。

“说不定其实是我走丢了呢”

“不不不,百分之百是我家妹妹啦。那家伙太随性了”

事件详述如下——

祭典中,夏彦正与朋友享乐时,忽然发现未仔孤零零一人与他擦肩而过。

“仔仔,怎么了?”

“!夏、夏君……?那个……我刚才,和娜娜走散了……”

饶是地方城镇的小型节日,他总不能放着妹妹的朋友、而且还是眼看就要哭出来的小女孩不管。看着无力承受心中不安的未仔,天性善良的夏彦朝她伸出了手。

“我们一起去找她吧!”

“……没关系吗?”

“当然了!来,走吧!”

“呃、嗯”

未仔握住夏彦伸出的手,两人一同前往寻找新那。十五分钟后,便看到了新那正趴在抽绳中奖的柜台上,手里拽着一根绳子。

“阿仔夏哥快看,我抽到玩具照相机了哦~♪ ”笨蛋妹妹欢天喜地地举着奖品奔到两人身旁,吃了夏彦一记爆栗,算是终结了一次小小的骚动。

夏彦唏嘘着妹妹的自由天性,未仔也忆起了当时的一幕,笑道“好怀念啊”。

“我们两个的这张照片,就是用娜娜抽奖得到的那个相机拍的”

“哦哦~怪不得没对上焦”

仔细打量着照片,夏彦不由得苦笑。虽然有些模糊,不过自己傻楞的面孔和未仔苦笑的表情仍然清晰可辨。照片这么糊,自己这么傻,未仔又一脸苦笑——这样一看,似乎并无多少重要意义。然而对未仔来说,它依旧是珍重的回忆之一。

“那个时候吧,找到娜娜,我松了好一口气。不过,”

“不过?”

“同时也想,‘啊……和夏君的节日过完了……’我连你的手都不愿意松开呢,觉得太寂寞了”

哪怕是陈年旧事,听到少女的坦白,夏彦又怎能藏得起害羞,更不要提面对她终极的可爱笑颜了。

“所以吧,那是唯一一张我和夏君一块儿拍的照片,所以是我最重要的宝物♪ ”

“!哈哈哈……该说是高兴呢,还是太荣幸不胜惶恐呢……谢谢你,一直珍藏着它”

“哪里哪里♪ ”

短短的十五分钟,对幼年的未仔来说,也已是足够亲密的时光。这点时间自然不够发生任何戏剧性的情节,夏彦只是说了些“暑假作业写完了吗?我还一点没动呢!”或是“咦,你去冲绳了!?这么好~”等等小学生间常有的对话。但未仔明白,这些看似无聊的话题,都是为了安慰泫然欲泣的她。所以她完全不认为这段往事无聊,反而是作为无可替代的回忆藏在心中。

看着靠在自己肩上哼着歌儿的未仔,夏彦忍不住提议。

“仔仔,今年夏天,咱们一块儿去夏日祭典吧”

“!你愿意陪我去吗?”

“当然了。我也想有更多和你一块儿的回忆”

只是听到夏日祭典的邀约,她便已怦然心动,可心爱的男友还说想增加与自己的回忆。

“真是的……夏君太犯规啦!”

羞于继续被他看到自己的笑脸,未仔只好一头埋入夏彦的上臂。在男友的气味中治愈了数秒后,她便开始轻轻用脸颊来回地蹭,算是答应了祭典约会的请求。

“又多了一份期待呢……♪ ”

只是答应还不够,未仔又伸手拿起了丢在床上的手机。细嫩的手指轻快地操作,打开相机后伸直手臂,调整以将两人收入画面内。

“以后我们也多拍拍照留念,好不好?”

“呃、嗯!”

平凡的高中男生夏彦并不习惯镜头,结果只成了僵硬的笑脸。但下一瞬,脸上的僵硬便遇到烈火般融化了。

“!!!”

快门声响起的同时,未仔的嘴唇轻轻贴上了他的脸颊。甜蜜的吻随着两人一同被定格。

“哎嘿嘿……♪ 虽然有点不太好意思,不过毕竟是第一次约会,总想留个纪念嘛”

因女友大胆的行动,夏彦不由得飘飘然,但很快明白现在不是飘着的时候。他激烈地主张。

“我、我也要!快传给我一份!”

“这个么,可不能白给哦~”

“哎哎!?”

谁能想到,仔仔摇身一变成了小恶魔。三张英世……不,一张谕吉够不够!?夏彦急切地要掏出钱包,但未仔诉求的并非金钱。(译注:野口英世(1876-1928),日本细菌学家、生物学家,头像印在现日本流通1000日元纸币正面;福泽谕吉(1835-1901),日本近代启蒙思想家、教育家,头像印在现日本流通10000日元纸币正面)

“你想要,就得跟我换”

“换?”

“嗯♪ 也是这张照片,只不过我们两个的位置要倒过来!”

“那、那是说——”

我可以现在亲吻您的脸蛋吗?

这显然是个多余的问题。只见未仔冲夏彦递出雪白的脸颊,似是在说“我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哦”。在过量幸福的注入下,夏彦甚至难以维持原型,要变成咖喱彦了。“啊啊……不论过多久,我都没法习惯这份心跳”他如此想着,却并不为此忧虑。

用汗涔涔的手掏出自己的手机,目光则是转向身旁未仔雪白通透的脸颊。做好摄影和内心的准备,他缓缓地、一点一点地朝未仔靠近。

嘴唇即将碰触柔软肌肤的刹那。

“……?”

夏彦僵住了身子。越过相机,他看到了某个东西。那是墙上的照片展板?其它某个勾起回忆的物品?抑或是作为自己替身的熊玩偶?

都不是。

“呜喔!?”

他不由得惊叫——同时,视线紧紧盯住打开一条缝的房门后露出的中年男子的脸孔。

“!?!?!!?!??!”

很快,门完全打开,男子走了进来。夏彦惊得甚至忘记了说话。

男子给人的第一印象是强筋健骨。宽阔结实的身板,加上下颚的胡须和黑框眼镜,莫名像极了某个神秘的格斗高手,“上世纪全球冠军,现多担任比赛解说和嘉宾”的感觉。

“为什么职业格斗选手会出现在仔仔的家里!?”陷入混乱的夏彦身旁,迟了一拍,未仔也跟着惊讶地嘟囔。

“爸、爸爸……!”

“???爸爸……?…………!!!是、是是是是是仔仔的爸爸!?”

父现身兮。

“你好,我是未仔的父亲”

“!……呃、啊!您、您好!”

现在不是愣神的时候。身为高中生,夏彦自然懂得第一印象最重要的道理。他立刻端正姿势,跪身朝未仔的父亲恭敬地行礼。

“鄙人名叫伞井夏彦,正有幸与令媛交往!以后请多照——请多多关照!”

“唔,你果然就是夏彦啊”

“咦。您知道我吗?”

“当然,未仔经常向我爱人提起你”

夏彦松了口气,同时抬起头。未仔的父亲扬起嘴角,很是绅士的派头。回想上一秒夏彦还以为自己要被一招套索侧击(lariat)取了首级,现在则是羞愧于自己恶意的揣测。

“我以后也会好好记住你的”

“是!”

父亲大人的语气依旧和缓。

——同时,充满了杀意。

“你这个趁家主不在,想要强吻我闺女的家伙……!”

“咦…………”

压下去的恐惧迅速抬头。

“!!!???噫噫噫噫噫噫噫!?”

夏彦差点尿了裤子。未仔父亲的“微笑”转瞬间变为“狰狞”。像那狼人望见满月,男子一扫方才的绅士模样,双臂的肌肉逐渐鼓胀,连腕上手表的金属表链都要被撑断。紧皱的眉间带着额头的青筋迸出,俊朗的面容仿佛浮现了文字——“敢对老夫的宝贝闺女出手,罪该万死”。

“啊哇哇哇哇哇……!”

看着眼前的户愚吕再世,夏彦头脑一片空白。刚从紧张缓过来,又被一棒打入恐怖地狱,换任何人都要弃子投降了。

“这不是夏君

的错!叫他来咱家的是我!”

这时,只见吉娃娃未仔奋勇鸣叫,与狮子王父亲对峙。

“未仔给我安静!”

“我偏不!ABCDEFG!”

“你这家伙为什么这种时候还这么可爱啊……”夏彦支离破碎的内心被未仔治愈。这会加剧未仔父亲的愤怒吗?似乎不会。当未仔背诵到U时,父亲般若一样可怖的表情已逐渐恢复安稳。“啊……父亲大人也受到治愈了呢……”夏彦这才察觉。

一个是宠溺的父亲,一个是无脑的男友。

话是这么说,但父亲显然丝毫无意与夏彦达成共识。“唔!”猛地回过神来,父亲重又露出严峻的神色。他轻咳一声后,

“夏彦,你请回吧”

“!”

“马上就要天黑了,时间也差不多了吧。而且,你冲我刚升到高中没多久的女儿出手,我可不能视而不见”

夏彦忆起方才亲吻前一瞬被父亲大人撞见的一幕。对方说的一点没错,他无言以对。然而,未仔却是还想与夏彦共度时光,何况她还没有原谅父亲方才对夏彦凶相毕露。

“才不是没多久,我早就是高中生了!”

“不要以为当上高中生就可以为所欲为,你有这种想法正说明你还小”

“我可是一直忍到现在呢!我就是最最喜欢夏君了!”

几乎是不顾一切地,未仔一把抱住夏彦的手臂,像是说“我绝对不许任何人否定我的心情”一样,将他拽到身边,——而且不止如此。

“唔、呜喔……!”

被突然一拽的夏彦失去平衡,朝未仔栽倒,结果便是脸部不可避免地埋进了未仔膨大而软绵的乳房之间。那是名唤欧派的怪兽,一口要将夏彦吞噬。

“srggvdfdfxlm;z!!!???”

夏彦惊慌地手舞足蹈,试图扶住地板,然而未仔距离他太近了,他的手只能碰到女孩的臀部或大腿等较为敏感的部位。同时,未仔像是不允许他逃走一般,用尽力气紧紧地将他抱在怀中。这是堪比沼泽的无底深渊,却又如棉花糖般轻柔舒适。夏彦恍若沉入圣母的大海中,一边向深处坠落,一边体验着升天的快感。“就这么死掉好像也挺不错的……”他甚至忘记了呼吸的困难,直到重新听见未仔父亲的低吼。

“快给我回去……!趁我还能保持理性……!”

“噫……”

父亲大人开始脑门迸火花,浑身的肌肉则是进一步鼓胀,仿佛在说“别想死得那么安详,老夫要把你活活捏成肉干”。紧贴在身上的白色T恤衫即将被撑破,高速流动的血液像是燥热的钢铁,将身体变得更为坚固而狂暴。

天下之武士不过如此——看着逐渐化为非人的未仔父亲,夏彦想到,再不逃就要没命了。他很想回去,可他回不去。

“夏君死了的话,我也不活了!”

一方,更加火热的未仔更加用力地抱住了夏彦。

“夏君才不会像爸爸那样乱动手呢!他可温柔可温柔了!”

“仔、仔仔,你再刺激的话,父亲大人就——”

“不许叫我父亲大人!!!”

“对对对对对不起!”

未仔父亲的怒气槽即将攒满。他很清楚不可以诉诸暴力,但同样迫切地,他想要彻底毁掉被宝贝女儿热切地爱着的夏彦。

“唔、唔唔唔唔呜呜呜呜呜……~~~!快、快点给我出去……!”

像是内心盘踞着恶魔随时都会突破防线袭向夏彦,他的左手紧紧抓着右腕不让它抬起,全力抑制恶魔的蹿升。面对化身恶魔超人的父亲,未仔竟然转守为攻。她松开了夏彦,果敢而勇猛地站到父亲面前。

“而且,只要是夏君,我就算被摧残也无所谓!”

“仔、仔仔!?”“你说……摧残……?”

在夏彦和父亲惊愕的目光中,未仔继续提高嗓门,发出会心一击。

“只要是夏君,就算被揉了胸,我也完全无所谓!”

“夏彦——————!!!!!”

父亲大人终于彻底爆发了。

“多、多有打扰请见谅!!!”“夏君快逃————!!!”

趁着未仔抱住化为怪物的父亲,夏彦飞一般冲出房间。这是女友为他争取的宝贵机会,怎么可以怠慢。跑过走廊跳下楼梯的姿势,像极了水上漂的蜥蜴。他胡乱地把脚塞进运动鞋,趿拉着后跟,从玄关跳到家门外,头也不回地朝前跑——毕竟他随时都有可能掉脑袋,这个险不敢冒。

就这样,夏彦和未仔酸酸甜甜的第一次约会落下了——准确地说,是被强行拉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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