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准备好了么?”
“准备万全。”
(Stage 01 Open 08/21 09:00)- A World of Ruin Indulges in Chaos
1
打倒女王。
大多数居住在这颗行星上的人们都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可即便如此,它依然如谣言一般不胫而走。在视频网站上,人们用这句话来吸引眼球;社交媒体的标签里有它;它还成为了著名歌手的单曲曲名以及他们巡回演唱会的主题;在喷漆的壁画中,这句话被醒目地渲染出来;甚至覆盖了满街游行的人们手里的标语和横幅。
然而。
毫不意外地……
“喔,他们还真的带着那种玩意跑诶?”
位于玩具之梦35的豪华公寓的顶层,即便屋外充斥着盛夏的酷暑,空调运作的室内依然保持着19度,名为爱歌的少女正在用她实际的行动破坏着这个星球的环境。她靠在被她当成沙发的身长5米的巨大白狮虎身上,评论着外面那比喋喋不休的知了存在感更强的骚乱。
她手中的平板连接在一台将几个镜头投影在整块天花板上的投影仪上。但是持续不断的低沉的隆隆声并无法用几则在线新闻的视频和音频糊弄过去。
这些抗议游行并不局限于屏幕之内。
如果她掀开窗帘,就能看见有成千乃至上万的人参与了抗议——不,这种程度应该称之为暴乱了——在名为玩具之梦35的再生都市内。
通话视频中,名为绿娘蓝的身着特制旗袍的美女带着愤怒的口气说道:
“明明他们一个个连‘女王’究竟指什么都不知道,还可以把大好的暑假时间荒废在这种地方。那些普通人根本都没听说过鲜血印记式,鬼知道他们在发什么疯?”
“是会有那种无名火和没来由地焦虑的时候的。”
“这就是他们袭击当铺和奖品店的理由?有好几家非法集团的街边店在他们游行的过程中被砸了!这才是大问题好么!!”
“无形的焦虑总会瞄准最为薄弱的环节,并最终引起经济上的剥削。这就好像魔女狩猎时,那些财产全部被没收了的受害者。”
每当这种时候,这位身穿绿白条纹比基尼的少女总会摆出这样不近人情的态度。否则,她就无法成为一个称职的政府组织中间人。
人们总是倾向于认为科学思维、现实主义和无神论已经被日本人广为接受了,而实际上许多古老的观念(信仰)至今依然十分常见。许多俗语和成语原本指代的就是神话中的生物;而那些盯着水晶球,用冰冷的语气牵出顾客不安的算命先生也只不过是被大数据和人工智能给替代了而已。尽管声称要用怀疑的眼光看待一切,但他们很多事情依然还是用换汤不换药的办法得过且过了。在谎言中可能蕴含着真相,反之亦然。这个国家的阴影还没有明亮到足以令那些神秘主义失去立足之地的程度。
神话和宗教能够从远比他们所想象的更深处动摇一个人,甚至在当事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普通人无从得知纯白女王与无色幼女之间的对峙,但那朦朦胧胧的焦虑和恐惧确实地感染了他们,而正是因为他们直至超过了(所能承受的)极限都无从得知这些内部压力的正体,于是才做出这样离奇的举动来保护自己的精神。这就好像一个司空见惯的问题:假如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你会怎么做一样。
但是那些了解鲜血印记式系统的真正的召唤师和依代呢?
知道真相能否有助于他们保持冷静?
答案是否。
事实上,他们的情况更加糟糕。
这仿佛在说,这世上还是有些事不知道为好。
“不过现在是这样眼睁睁看着它发展的时候么?”绿娘蓝问,“你们政府组织既然要维护秩序的话,现在这个事态对你们来说不是更头疼吗?”
“说实话,政府组织应该是保护和惩治人民的组织。可是现在连纯白女王和无色幼女本身都牵扯进来的话,基本上已经超出我们的掌控啦。”
“所以还是得看他,对么?”
“是啊。”爱歌一边重新系上她臀部那根一不注意就爱松掉的系带,一边肯定道。
直到城山恭介一改现在在游轮上自甘堕落的颓废重新振作起来以前,都不会有解决之道。
然而。
“就算现在有人说出‘救救我’的话,恭介酱也能听得见吗?我是说,他能够坚持到现在就已经是个奇迹了。这个世界实在太依赖他的善意了。”
“呵呵。看来这个色诱的工作交给一个老太婆实在是强人所难了。要是真的想产生效果,还是得靠一个可爱的妹妹才行。”
“这个先放一边,你这个终年家里蹲想要怎样外出啊?”
“哼。”
就这一哼声的功夫,泳装少女就变出了一个(身体比例是)卡通造型的玩偶。玩偶的脑袋两侧扎着束成环状的独特双马尾(Ant:就是爱歌的造型)。玩偶的身上只穿着条纹比基尼,而其装配的技术水平足以让它回应来自爱歌手中的平板的指示直立行走。
“我叫它‘超级可爱爱歌酱玩具’。你甚至可以给它换衣服哦。有了它,即便是家里蹲的我也可以离开公寓了,从今以后哥哥晚上就再也不会感到寂寞了。”
“这要是真的有用的话,我可要为恭介酱的未来感到严重担忧了。"
2
起初只是怀疑。
要是他控诉她背叛自己,那自己是否忽略了她的感情?毕竟,谁也没有和他保证过她总会无条件地站在他这边。
“……”
在停泊在位于玩具之梦35底层的游轮码头的一艘游轮内,城山恭介一动不动地蜷缩在他的双人床上。
因为与海面十分接近的缘故,海鸥的啼鸣比知了的合奏更加充耳。但是此时此刻,或许来一声足以将一切都混杂在一起的巨响还比较好。
浓重的阴郁压抑在游轮上方。
[就连她那个层次的……
早在女王的箱庭,他就对信乐·真沙美的人格和技术窥见一斑。如果他后来通过黄鳃体验证的一切属实,那她就是货真价实的自由势力、恩赏等级3000,是远远高于城山恭介恩赏等级903的地位的。
然而……
是的,然而……
[就连她那个层次的召唤师也能变得如此扭曲的吗?纯白女王的影响已经强大到连那种程度的灵魂都可以玷污破坏的程度了吗?
让这个世界不再产生牺牲者,这样不才是最好的吗?如果你能够利用好这次的机会冰释前嫌,这样不才是最富成效的吗?这个世界应当是充满爱与和平的地方,明显消解一切纷争才是最有利于这个世界的。恭介君,赶紧与她重拾旧好,将最强同时也是最可爱的女王占为己有吧。还有什么能比这样的(结局)更好的呢?
真的?
那位教授真心是这样想的吗?
“那不可能是对的。”
但恭介无处倾诉,只能对着自己诉苦。
单是闭上眼睛,就有无数杂念涌上心头。
女王的箱庭所上演的悲剧呢?还有F王国的内战呢?就算不拘泥于陈年旧事。光是现在,女王就在将越来越多的人卷入这场混乱中,其中就包括冥乃河莲华和彼岸。
“那怎么可能是对的!?”
结局好就是什么都好?
他真的能够为了这么一个“圆满”的结局而洗刷掉这一切吗?在酿成了如此多的悲剧之后?她所犯下的罪行就是这样骇人听闻。就因为信乐·真沙美——一个女王的箱庭的牺牲者——再次现身,告诉他自己不介意,于是他就能接受这样的结局吗?他必须认清自己,坚定立场才行。这个世界上,有一半的悲剧是由纯白女王造成的;而自己则与另一半脱不了干系。他绝对不能把这个忘记。不论想要给予他宽恕的人是谁。
茧和无色幼女都是次要的,纯白女王才是造成这一切的根源,所以只有杀死她才能将事情从根本上解决。他绝不能偏离了这个答案所指明的道路。
他绝不能只为自己和与自己相关的人(朋友)追寻圆满的结局。
他决不能丧失冲劲,用这样“足够接近”的理由在终点之前停下脚步。
“嘿~~”
一个有着长长银发的少女(Ant:?)走近一如电源用尽的少年。她的相貌仿佛和纯白女王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但某些区别正因为长得像才会被凸显出来,比如那个银发少女(纯白女王)绝对不会身穿黑色的比基尼。
此处的这一位名叫冥乃河葵。
她是冥乃河神社暗中供奉的对象,也是根据纯白女王的形象而制造出来的净琉璃法。她一脸稚气地
噘着嘴,用盖过蝉鸣的嗓音说道:
“吾辈不喜欢这样的鱼饵。吾辈来自深山,早就习惯了拿小虾和火腿片作饵,吾辈不要碰这些还在蠕动的恶心虫子(Ant:原文是沙蚕)!来给吾辈上饵,少年!!”
“……”
“汝听没听啊!?呜呀!!”
他的耳中传入一声咆哮,然后床脚处的毛毯便飞了起来。比基尼葵想必是像把头伸入隧道里那样一头扎了进来。毯子地下的空间随即就被一股单凭恭介的体温无法解释的温热所充满了。不论她的外表如何年轻,她的内在始终还是一位老太太。大概是基于这样的原因,她才会认为如此贴近一个青春期的男生不成问题的吧。
“唔,咝~咝~,此地有股浓厚的少年气味!”
葵一点点向上爬,她的脑袋最终从恭介的脸旁探出毛毯。她两眼直视着他,高声说道:
“Rua!快点,给吾上饵!!钩子上没有新的鱼饵的话,吾辈就没法钓鱼了,所以搞定它,少年!!”
[就连信乐·真沙美那个级别的人都无法抵抗……
做到这样还不足以从恭介那里得到反映。
而事实上,她脸上展现的笑容越是灿烂,他越是深陷于自己的思考。
他戳亮了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确认时间,发现一通未接来电都没有。当召唤师和依代达到了一定的恩赏等级之后,只要他们没有直接出现在普通人的视线中,就会从他们的记忆和意识中消失。很显然的结果,但那也是规则的问题。那属于鲜血印记式的规则的一部分,所以无从反抗。但那又新添了一条普通人的灵魂是多么容易受影响的证据。
而那个纯白女王站在召唤仪式的巅峰。
再重申一遍,普通人的内心是极其容易受到影响的。
[那其他人呢?我所做的事究竟意义何在?因为他们求救,所以我救了他们,但要是他们对幸福的定义早已被那个纯白扭曲了的话,所谓“救救我”这句话又是何种意义的?
“…………………………………………………………………………………………”
“哇呀?”
走神(Zoning out)看来不是件好事。
恭介还迷失在自己的思考中,但是旧习已经开始驱使他的身体。具体地说,恭介将他的一只手放在冥乃河葵满头银发的脑袋上,仿佛在安抚一个小孩子一般地轻抚着。
“等-慢着,吾才不想要这个呢!鱼饵!吾辈只是要你帮吾挂鱼饵!啊啊,对,就是那儿。要温柔地给吾辈的头皮按……啊?不对,不对,吾辈必须要抵抗才行!!”
那样还不能让她安静下来,于是恭介把她抱起来,带进了浴室。
直到他用洗发水粗鲁地在她的脑袋上搓出泡沫来的时候,这个世界最古老的净琉璃法才终于意识到了正在上演的状况。
“等等!我想我理解这是什么情况了!汝根本不知道吾辈是谁对吧!?赶紧醒醒!吾辈虽然长得像,但吾辈不是纯白女王!!汝真的很难区分爱恨啊,太痛苦了!!”
“……”
有幸的是,她的黑色比基尼比一般的还要难脱。不然,根据他早在箱庭时代就编成的自动驾驶(操作),她的衣服在进浴室之前就要被扒光了。自始至终,恭介甚至一眼都没有看过葵。他的眼睛注视着虚空,一边用花洒里喷出的温水洗去葵头上的泡沫。然后,他就兀自离开了浴室,继续倒回双人床上原来的地方。整个过程就好像某人无意识地操作着传送带上的包裹一般。
净琉璃法似乎对没有给她的头发上任何护发素和发质护理而略显不满,不过还是头顶着一块浴巾离开了浴室。
她俯视着只有一具空壳的召唤师,发出一声沉重的哀叹。
“他是真的坏了啊。”
闭嘴吧
3
这是一个出乎意料的盲点。
“真没想到我还能在校内担任兼职。”
扎着三股辫、戴着眼镜的图书委员小姐说出了真心话。
湛蓝的天空中唯一漂浮着的积雨云正在不断地膨胀着。
多亏了校园里遍地都是的树木和灌木,喧嚣的知了们正全力地宣告着自己的存在感。
八月已经接近尾声,但是暑假还没有结束。而最近,学校开始对公众开放以提供学习以外的交流机会。作为其延伸,这里自然成为了夏日的学校中最受欢迎的地方。
泳池对外开放了。
“喂,喂。很危险的,快停下。㘗、㘗、㘗、㘗(哨音)!!不要踩着浮板在水上跑!我说了,快停下!!”
为什么明明自己都不太会水的图书委员小姐会坐在救生椅上吹着哨子呢?就是因为她是图书委员小姐呀。近距离地观察泳池就能发现这些穿着非学校制式的泳装的少年少女们正手捧着由厚厚的塑料制成的防水包装。那些正是为了便于在浴缸中阅读的书而设计的封面。
[虽然明白那是为了提高在暑期间人们的阅读率办的活动,但是我还是难以接受把纸头带到靠近水的地方。]
穿着深蓝色泳装的图书委员小姐在心里抱怨道。这本来是由图书馆主导的一个活动,而非一个泳池的活动。在暑假中,图书馆的唯一优势就在于其安静还有空调。但是世界是残酷的,不论是什么都必须想方设法才能争取到用户。
于是……
“咦,这不是图书委员么?连这样的活动上你还穿着单调的学校泳衣,你也太循规蹈矩了吧?Wow!”
“我的天啊,为什么在工作的时候还会碰到同班同学啊?!这是地狱吧!!”
“顾客就是上帝哦,所以你还是慎重招待我会比较好哦。”
这个同班同学就是帘堂明也(♂)。因为这份兼职使用的是学校设施,所以偶遇同学的概率自然也会高于一般的工作,但那不代表她喜欢这样。这个将栗色的头发束在脑后的同班同学平时都为了追求时尚而身著女装,可是今天,他穿着用镶着饰边的布料来巧妙地隐藏住胸部和臀部线条的色彩明亮的黄色两截式泳衣。但是那不正是Wet & Smith(Ant:应该是一个女性泳装品牌)热销中的新式泳衣吗?
“还有,这种贴身的学校泳衣真的只适合平胸和巨乳。像你这种平均尺寸的(胸部)根本体现不了学校泳装的魅力。”
“好吧,起码你说的话还像是个男人。”
“看看学生会长大人吧!看到那被‘hong·xiao·dao·feng·xi(红小道枫希)’的名牌的紧紧包裹住的胸部仿佛即将爆*的样子了吗?高中的泳装就该这么穿才行。太**赞了!!”(Ant:我……)
“等等,为什么明明她那么魔鬼的身材还硬要挤进学校泳衣里啊!?而且那个用平假名写的名牌就好像是小学生画的一样,那样反而看起来更下流了!!”
而说到名牌……
“喂,图书委员,你泳装的名牌上印的是什么玩意?你的绰号么?”
“那才是我的名字!谁会把‘图书委员’写在这里啊!?”
图书委员小姐对着眼前这个穿着泳装,身体线条也莫名显得女性化的男人叹了口气。
“我本来不想追究这么多的,但你究竟是用的哪个更衣室啊?”
“你不会把我当傻子了吧,平均胸围女?我只是为了时尚才穿成这样,所以我才不会用我这个样子来满足那不知羞耻的偷窥欲呢。”
那也就是说有这么一个外表如此可爱的人(虽然她极其不想承认,但是这家伙确实比自己更具女性气质!!)大大方方地进入了男更衣室、脱掉自己的衣服,穿上那样的泳装?一边与这样严酷的现实做着斗争,穿着学校推荐的泳衣的图书委员开始担心使用着男更衣室的他会引发同反之一样严重的混乱了。而作为一个临时救生员,她的职务就是要保护这个世界上这样微不足道的宁静。
“不借书的话就不能进入泳池,所以你打算看什么?”
“《使用煎饼粉制作的100种简单点心》。”
“……”
他的女子力到底有多高?
他所阅读的读物已经高到一个年轻主妇的级别了。
制作必要之外的便当是一回事,但这些零食已经是一种别样的奢华了。就连图书委员小姐这样正经(?)的女生都不会去追求这种手工的零食。在一个在便利店里就能买到像样的咖啡和甜甜圈的时代,还有哪里有必要去用煎饼粉烹制什么?光是这样的想法便迅速地夺去了扎着辫子的眼睛少女的女子力分数,不过她对自己所处的严峻处境还一无所知。
“好吧,那你就慢慢去休息吧。但愿这本烹饪书能对你派上用场吧。你就用这砂
糖、面粉和成吨成吨的女子力的组合让全城的少女颜面扫地吧。嘎哈哈哈哈!!”
“那个,我们不是同一个中学的嘛,不过你还有姐姐么?今年夏天我碰到了一个跟你名牌上一个姓氏的女生。”
“什么!?慢着!难道你做那些甜点是为了勾引我姐么?你在开玩笑的吧!我想不到还有什么能比自己的家人和自己的同学约会更加尴尬的事了!!”
这是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
穿着学校泳衣的图书委员小姐拼命地从救生椅上探出身子,但她终究无法将事情的真相弄清楚。
她被一股剧烈的震动打断了。那是一阵来源十分接近,但又决不该存在于寻常校园生活的震动。
4
玩具之梦35是由无数直接从海面上拔地而起的摩天大楼以及无数将这些楼宇连接起来的大桥组成的。这里是当中一座大约有一个车站广场或者一座小型公园大小的空中庭院。
八月的阳光明媚灿烂。
块状白色的积云静静地悬浮在头顶。
但尽管景色这般惬意,地上的社会却充斥着无边无际的黯淡。
“这次又是哪里在暴动?”
“就在R区抗压俱乐部(Ant:Club Resistance,什么地方?)的旁边。开什么玩笑?那可是我们非法集团的地盘!!”
名为绿娘蓝的身穿特制旗袍的美女用愤怒的咆哮回应着来自家里蹲少女爱歌的转讯。既然她已经和政府组织分享了这些信息,那么她很有可能已经把那个据点里的所有设备都转移走了。由于骚乱吸引了过多的注意,那个据点恐怕已经被舍弃了。像非法集团这样的犯罪组织在隐秘之中才是最好行动的。
这个俱乐部与众多的学校建在同一个区域中,就是为了充当“入门会”的作用。他们就是通过诱引那些放学后在此逗留的好学生,给他们尝到一些非法活动获得的赃物的甜头,然后让他们退学的方法收纳新的成员。如果组织里净是一些肌肉发达的莫霍克人,这个地下世界也是无法正常运作的。那种学生通常愿意主动退学,而且不论什么行业都会想要那些在班里面名列前茅的天才少年少女们。
但是在现在的情况下,还有一个更严峻的问题。
“抗压俱乐部本来有很多官方用于缓存线上音乐会的通信设备。因为普通人在我们脱离他们视线的时候就会将我们忘记的缘故,召唤师和依代使用互联网也存在着困难,所以不论我们发布什么,都得不到任何回复。只需要同其它机器交互就能缓存的网络视频就很好,需要人力封装并且通过物流寄出的线上订单只会被彻底遗忘。那也就是为什么我们需要雇佣那些恩赏等级保持在100以下的中介人。”
“唔,作为一个成熟的家里蹲,我很能理解你要表达的意思。非法集团或许是敌人,但是我跟你也有意气相投的地方。要是你们将我们的网络都夺走的话,我们还剩下些什么呢?”
“非法集团暗中的网络通信基地很方便,但是由于所有的信息都必然会流经这里的缘故,它同时也起着档案的作用。就算收集的只是些临时文件也能提供大量的信息,尤其它还是与召唤仪式和召唤物相关的信息来源。”
“所以呢?”
“这就是在这个混乱时代中(它)的另一个副作用。大概现在,有人正觊觎着我们有关纯白女王和无色幼女的全部信息呢。咚!!”
她的话语突然停住,特制旗袍的裙底在风中沙沙作响,她一手抓住大桥的栏杆,翻身跳到了半空中去。她现在的位置距离海面大约有150米高,但是没有计算确切高度的必要。并不是所有的大桥都在同一个平面上的。它们互相纵横交错,形成复杂3维立体的布局,因此,她只需要跳到下面较低的一层上就行了。
然后,她正好降落在了抗压俱乐部的跟前。
着陆、准备然后迎敌,完成一整套的动作并没有花费她多少时间。
全套动作一气呵成。她将腿缠在目标男子的肩膀上,绞住他的脖子,紧接着一个后空翻。用着宛如旋风一般的动作,她将男子的脑袋狠狠摔在了柏油路面上。
与地面碰撞而产生的振动将周围树上的蝉也惊动了出来。
“嘎啊!?”
此时的她正沐浴在给这炎热的天气中增添一丝清爽的降温装置的喷雾中。
面对着看见自己的召唤师搭档如此快速地出局而一脸不知所措的依代少女,她也懒得作自我介绍了。
没有了召唤仪式,依代也不过是个凡人而已。
那个少女像是条件反射一样地打算从腰间抽出手枪。
不过依然手掌撑地的绿娘蓝仿佛跳霹雳舞一般地旋转起自己的身体。这一次,这位特制旗袍的美女上演的是横向的回旋。那个依代向后跳去,勉强让自己纤细的双腿免遭波及。不过就在她扣下扳机的瞬间,一记钝击直接命中她的脑侧。
喷雾装置被打偏到了几米以外的地方。
绿娘蓝使用的是萨尔尤达(Ant:Saryuda,不知道是什么)。
那是一种将锚状的扣钩拴在铁链的末端制造出来的追捕工具。但这次它挥舞出去并不是为了勾住逃逸的敌人的衣服,绿娘蓝用它来增大她回旋踢的攻击范围。
只用了一击。
来自身侧的重击偏移了手枪的准星,射出的子弹洞穿了连接在喷雾装置上的水管,而非绿娘蓝的身体。
在水流的汩汩声中,沥青路上迅速形成了一个水洼。
依代的少女一声不吭地倒在路边。绿娘蓝叹了一口气,将金属链仿佛一条会自行移动的蛇一般流畅地收回旗袍中。
“哟,行走的污秽。”爱歌从旁插入道。
“我的身体线条本身就是一种美,所以完全没有吝惜的必要。”
“就算藏在你衣服底下的宝贝的样子被人看见也不要紧?”
“噢,这真是罪孽深重啊,毕竟我是自称瘦身暗器的人呐?”
那个女人总是会携带一些与锐器和枪支管制条例相抵触的物品,所以她也终于开始担心自己的身体轮廓,并在特质旗袍的身上拖拖拽拽。只要在布料与身体之间充入一些空气,她就能将这些随身携带的东西隐藏起来。她一边继续着这方面的努力,一边用她修长的腿将依代少女的脑袋轻轻踢向另一边。否则她就要被这个水洼里的水给溺死了。
绿娘蓝仅仅止步于击晕他们。
她有理由不在这里下杀手。
她捋起因沾了水而显得更加性感的刘海。
“我一开始担心是我们的秘密网站通信基站的(位置)信息泄露了,不过是我错了。看来这完全是非法集团内部的混乱,明明我们才应该是要保护这个抗压俱乐部的人。”
“为什么这群渣滓会对附近的高中感兴趣?”
“因为我们担心有人会从能源消耗(的异常)注意到这个大型服务器的存在,所以我们一直都是依附在附近的一个大型公共设施上的,但这个方法的收效并不是很好。”
敌人的计划也是如此。
他们只是单纯地追求数据,但是他们并没有巧妙地从远程展开网络攻击,抑或是偷偷溜进去,用他们动过手脚的ROM(只读存储器)偷梁换柱。他们的计划只有在墙上开个洞,大举攻入设施中抢走刀片服务器或者存储设备。但是他们却因为这偷电被误导,攻击了那所完全没有他们想要的数据的学校。
那反而让他们的行为看起来真的是要尽可能地制造破坏和伤亡一般。
“打倒女王!!”
绿娘蓝看到了那些充血的眼睛,听到了他们的吼声。
但是那还不能说明他们究竟是属于哪边。几个召唤师异口同声地大喊:
“女王在哪————————————————!!!???”
隶属政府组织、非法集团抑或是自由势力已经无关痛痒了。他们单纯在试图逃避来自纯白女王和无色幼女的冲突的压力而已。所以他们要想方设法杀掉其中的一方。这就好像被夹在从两侧缓缓逼近的墙壁之间,他们觉得只能通过打破其中一堵墙壁才能逃出生天。而为了达到这一目的,他们什么都能做得出。他们承受的是同认定明天就是世界末日的人一样的心理压力和绝望。
派阀之间的三方斗争已经不是办法了。
甚至连战争的铁则都无法束缚住他们。
过去当哈雷彗星的尾巴会夺走地球上所有的氧气的迷信风靡的时候,为了空气不顾一切的人们会为了一根轮胎的充气管而大打出手。在人们担心原油不久就将枯竭的石油危机期间,类似汽油、灯油,乃至卫生纸都被抢购一空。
不像充斥着大街小巷的普通人,召唤师和依代了解纯白女王是什么。但那只带来了更加强烈的焦虑和恐慌
。当一个人对一个事物一知半解的时候,他所拥有的便只剩妄想而已了。
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真的了解纯白女王?
还有谁能比无色幼女的创造者,城山恭介更加了解她的呢?
因此,那些自以为是的专业召唤师和依代才是最危险的。就好像那些看到了他们不应该拥有(觉得不应该存在)的东西而精神崩溃的愚人。就好像误以为自己的思维受到了来自宇宙的不可见的信号的影响的精神病人。
拧成一股绳的暴徒们缓缓接近过来,他们将沿途见到的一切都摔得粉碎:巨大的水桶、玻璃窗、汽车和花架。一只受惊的白猫对着他们炸起了毛,但即便挡在前方的是生物,他们也毫不在乎。
然而……
“你们,全都给我肃静!”
一个又大又白的东西从旁衔走了一个召唤师。
那不是个召唤物。
那头身长5米的野兽是一只充当动物依代的白狮虎。大概是为了下达指示,一个卡通造型的爱歌玩偶正骑在那个生物的背上。四肢爬行的猎食者用不会杀死他的力度轻轻地将猎物衔在口中。狮虎摇了摇头,随后将那个跟着她的动作在空中胡乱摇荡的可怜召唤师从大桥上扔了出去。
白猫对着她喵喵地叫唤,于是身长5米的狮虎在看了它一眼之后才开始继续行动。
真正的专家应该想方设法保持自己的理智,所以就无需同情那些放弃了抵抗并加入暴乱的召唤师和依代们了。他们没能用自己的知识消除恐惧。无力的普通人是一回事,但是那些努力不足的专业者有足够的理由被批判。这和哈雷彗星、石油危机、诺查丹玛斯、玛雅预言和机器人崛起一样。无知者无罪,但是专家应该始终保持自己的头脑清醒。
因为专业的资格不仅给了他们强大的影响力,同时还有造成巨大破坏的能力。
“尽管身为政府组织的人,非法组织的据点和成员发生了什么说实话与我无关,但是R区内还有很多的学校。政府组织必须秉承爱与正义的原则,所以我们不能容忍任何人在这里胡作非为或者召唤被召物。”
“你倒是别在这么多学校附近,把连根链子、项圈也不栓地把5米的野兽放出来如何,马戏女?”
拜降温喷雾和它漏掉的水管所赐,旗袍紧紧粘在肌肤上而因此稍显烦恼的黑发美女愤愤地反击道。大概只要是为了每个人的利益做出这样的事也能被允许就是政府组织的行事作风吧。
“不过明明是暑假期间,怎么聚集在这里的小孩子还有这么多?”她问道。
“这所高中被指定为了广域疏散点。如果有意外情况的话,附近的居民都会集中到这里来。”
听到这话的旗袍美女用一手捂住自己的脸颊。
“你知道的吧,我可不愿意站在十字路口挥着个小旗子给小孩子们当疏导员。”
“骗子,谁都知道就连罪犯也会对迷路的孩子和雨中的猫咪怀有恻隐之心的。”
就算是暑假期间,学校里也未必就是无人之地。
光是费用1的始祖系列对普通人来说就足够致命了,而且就连手枪和铁制密封门也无法保护你免遭它的侵害。
“最基本的计划就是在他们召唤被召物前,逐一击破那些堕落的召唤师和依代的组合。”
“要是我们没赶上怎么办?”爱歌问,“一旦张开人工灵场,目标就会从我的画面镜头里面消失。”
也就在这时,钢筋混凝土的大桥垮塌的巨响轰击了她们的耳膜。但那不是因为桥上的暴徒数量多到超过了桥体本身的承载极限。
那是从几十米外的另一座大桥处传来的巨响。
一块立方体大小的世界已经被剥离了出去,一个浑身长满鳞片的异界生物张开着血盆大口,四足站立在这片人造的大地上。
召唤物本身不能离开人工灵场,但是这个规则并不适用于除此以外的形如射线和龙息这样的发射体。
[非法集团、恩赏等级908,怪兽狂热者(Monster Freak)!?
“立即停止给狮虎下达指示,让她的野性接管她的身体。”
“?”
“现在,我们要尽量吸引他们的注意,把他们从人口密度更大的地方引开!!明白了吗!?”
绿娘蓝没有时间向无法看到这一幕的爱歌多做解释了。
她现在在意的只有那(光束)喷射的轨迹。
一边将对手的注意力吸引到不至于令猫咪与孩子们身处险境的轨迹上,特制旗袍的美女与白狮虎在同一刻采取了回避的行动。就在下个瞬间,一柱光束燃烧了玩具之梦35的天空,将沿途的整座大桥都化为了灰烬。
5
“哦,哦?”
终于不再好奇地戳着装着鱼饵的小盒子里的内容物的冥乃河葵发出了怪异的声音。
一块相当巨大的东西坠落在了附近的水面上。
她脚下的游轮剧烈地晃动起来。就连向她这样经验丰富而且针对战斗强化(?)过的老太太一时都手足无措。她甚至连抓住什么稳定身体的功夫都没有,就倒在了甲板上,用手脚并用支撑着身体。然后她才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饵料盒怎么样了?她的问题很快就在被倒转过来掀飞到了空中,并将蠕动着的内含物一股脑地倒在她的脑袋上的盒子回答了。
它们并非都是蚯蚓。
于是沙蚕和姬蜂的盛宴开始了。
“咿呀呀呀呀呀呀!!!???”
周围的海鸥都被她的尖叫吓飞了。
水生的孑孓要远比它们陆地的远亲恐怖得多。一股黏腻的感觉爬遍了她的全身。葵一开始想要像将灰尘从衣服上掸掉一样地将它们拍下去,但是这样还不够。黏嗒嗒的感觉还残留在她的胸部和臀部。她认为自己胸部周围带着褶边的布料过于碍事。只要自己身上还有任何能容它们藏身的地方,她就放心不下来。于是她采取了焦土策略。全然不顾自己身处室外,她将一只手伸向系在背后的蝴蝶结,将另一个拇指伸入臀部一侧的橡皮圈,用好像在拔出两颗手榴弹的引信一般的爽快一拉——一阵沙沙声过后,好像某种地毯式轰炸一般,她的每一寸肌肤都暴露在了空气之中。
一束奇怪的天光倾泻在她的身上。
“啊哈哈哈。太畅快啦!吾辈从未如此解放过!!”(Ant:葵奶奶,请你自重……)
但是现在不是沐浴在八月晴空的破碎阳光下,因解放的狂喜而浑身颤抖的时候。比游轮还要大的钢筋混凝土块依然在从头顶坠落,而且,就算她已经把这些蠕虫从她的身上搞走了,它们依然散落了了一地。简单地说,就是她害怕光脚踩到它们。她的脚底好像有东西蠕动的感觉,于是那个长不大的老太婆很自然地舍弃了清理甲板的责任,一溜烟地逃回了船舱。
“哇啊啊啊啊,少年!!吾辈一个人搞不定它们!!汝帮吾看看有没有虫藏在头发里!!”
她还没有吸取上次的教训?
恭介依然在神游,所以当他看到全身赤裸的冥乃河葵,便默默地将她抱起带到浴室,冲洗她银白色的头发,然后倒回双人床上原来的位置。他甚至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就好像烦恼的家庭主妇连煎好了鸡蛋都浑然不知。这个他想或不想做什么没有关系,完全都是自动运行的结果。
这是夏乏的一个极端案例。
“如此也罢,吾辈只是想确保头发里没有那些虫子而已,这样非常管用。(嗯,嗯。)”
作为一个老奶奶,她或许还不太会应对把她当做一个小女孩来对待的人。不,恐怕恭介更多的是把她当做一条巨大的狗了吧。
外面又响起一声沉闷的溅落声。
大概又有一块碎石坠落在了附近。
“喂,少年,外面的情况不太妙啊。”
“……”
“有·人·需要帮助啊!”
她一边将手伸向背后重新系上黑色比基尼的带子以重获安全感(?),一边对着他的耳朵大喊,不过他依然面朝下趴在床上。
话说回来,又要他来做什么?
他本应该在后壁村就把纯白女王杀死的,但是无色幼女坏了,给世界增添一个新的威胁的同时,还让全世界的人们自寻破灭,平添了混乱。
就连恩赏等级3000的信乐真沙美也受纯白女王的而影响而被收编,认为只要有一个圆满的结局就万事大吉了。就连她也被那美丽所俘虏,自行舍弃了现实,逃避到了并没有解决根本问题而来的虚幻的幸福中。那其他人还有什么希望?这就是人类的末路了吗?他们还会抗争,甚至为此付出生命么?还是只要被纯白女王贴上“你很幸福”的标签就能永远地保持幸福的笑容么?
他的双眼无神地瞥向自己的手机屏幕。
没有未接来电。
当召唤师和依代达到了一定的恩赏等级,他们的存在就会从普通人的记忆和意识之中消失。这是一条很简单的规则。但人们的内心,以及将他们联系在一起的羁绊就那么容易受这样的规则影响吗?被这个号称最强的纯白女王的鲜血印记式的规则?
“救救我”又算什么?
“不杀王”又能怎样?
不论他如何蹲下身体,为这片肆虐着弹片的狂风不知何时会出现的片刻停歇而苦苦支撑,他身边的人们总会轻易地倒下,辛苦积累的点滴总会在顷刻间消灭殆尽。他的所有努力都只是徒劳。既然这样,放弃了不是更轻松吗?谁还要傻傻地去一直战斗啊?他的样子就好像一个螳臂当车的白痴。白色也能被说成黑的。这是什么世道?连最核心的真理都没有的世界还何来的正义可言?
一声鼻息传入他的耳中。
挂着黑色比基尼的冥乃河葵两手叉腰俯视着他,她用手指用力地勾住她比基尼底部的边带来制造出尖利的声响。
“人类啊,人类是需要经常花时间休息的生物。也许汝只是表面上看来堕落,但只要汝认为这样是有意义,但睡无妨。”
“……”
“但是别忘了:没有一个召唤师是独自战斗的。不管是至强还是至弱,召唤师非得依赖他人不可。就连召唤物也会利用费用的力量保护各自的弱点。能够作为一个独立个体耀武扬威的唯有汝所憎恶的纯白女王。要是汝固步自封,认为只有自己才是特别的话,那汝就彻底输了。”
她似乎也不想对此花太多时间。只听她满头的银发划过空气的沙沙声,冥乃河葵扭头离开了船舱。
恭介依然一动未动。
所以任何的变化一定都是来自外界的。
细若蚊吟的蜂鸣音从床头传来。发现是手机在振动的恭介依然不改面朝下的姿势伸出了手。他接住了他的由于振动而从床头柜滑落的智能机。就好像他洗冥乃河葵的头一样,他的手完全是基于肌肉记忆地操作起来。
屏幕亮了,是来自社交软件的群消息。
暴乱发生在正上方,或许就在自己的学校附近。这不过是一条警告所有学生待在室内的群发消息。正值暑期,学校也不了解学生的位置,所以只好把消息群发给每一个人。
[就这些?]
这并不意味着那个校园生活还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达到一定恩赏等级的召唤师会从普通人的意识中消失。就连他每天问候的、在教室中一同学习的同学也会在他离开其视线的同时将他忘得一干二净。更别谈什么线上的好友关系了。他之所以收到这条消息,完全是因为这是条机械式的群发消息而已,他绝不可能收到一对一的个人消息。他们绝对不会想到给他发消息,而且就算自己主动发出消息,对方也只会为此感到困扰而已。在他们看来,只会是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装成朋友的样子在向自己搭讪而已。
全都是因为规则。
那礼赞、颂扬着纯白女王的鲜血印记式的规则而已。
它的效果就是如此。
人们的内心就是如此轻易地被动摇着,任何人都对此无能为力。
没错。
本应如此才是。
【连弩(Ant:猜测是帘堂):喂,还没点完名么?我想赶紧从这儿出去!!】
他不过是注册成为了群成员,但是不论他发什么,班级群里都不会有人回他的。然后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别叫我图书委员了!!:等下,再等一小会!!】
【连弩:你都点了几次了?】
【别叫我图书委员了!!:怎么说呢?你不觉得我们忘掉了哪个人?】
【别叫我图书委员了!!:就好像数数数窜了……】
[什么?]
恭介皱眉。
这不仅仅是让自己的身体自动地对外界做出反馈,他的内心再次运转起来。而齿轮继续地转动着。第一次,他凭借着自己的意识从床上坐了起来。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聊天泡泡冲刷着屏幕。
【我是中心:这个想法确实令人担忧。】
【ひみこ:确实,要是有人被困在那里就不好了。】
【未来吉他手:我去试着联系那些使用别的APP的人,要是收到相同的消息的话就抱歉啦。】
他原以为他们是在谈论某个他以外的存在感很低的同学,但似乎不是如此。他们点名的时候发现有一个班级成员不见了,那也就是说把除了恭介的每个人都算了进去。但也到此为止了。他们不会觉得奇怪。一旦他离开他们的视线,他们就会把自己忘得一干二净,所以他们会就此满足,开始做别的事情。
然而。
然而。
【别叫我图书委员了!!:再点一次!最后一次了!!】
【连弩:烦死了,知道了啦!直到每个人都被点到为止我们都不会走的!!】
“…………………………………………………………怎么回事?”
乍一眼看上去这只是小事。
但事实并非如此。
图书委员小姐、帘堂明也,还有其他的同学都在与这条陈述着普通人无法认识到视线之外召唤师和依代的法则抗争着。当然,他们办不到。规则既然为规则,要是能被他们打破那就毫无意义了。但是面对这项毫无希望的工作,这些学生们依然不依不铙。他们还在持续着那不会被任何人嘉奖的努力。
他们的生命危在旦夕。
一旦无法及时逃脱,那他们就全完了。
但是他们抑制住忐忑不安的内心,基于一种“好像有哪里不对”的模糊感觉留守下来。他们在和推崇着纯白女王的鲜血印记式的规则抗争着,仿佛在抗议着“一定无能为力”的这种想法。
为什么?
答案很明显啊。
他们在担忧着一个安危不明的不认识的人。他们在为他而担忧着。
“……”
震耳欲聋的警报声响彻了恭介的灵魂。
他怎么能抛弃这些?
怎么能断言这些都是毫无意义的?
怎么能放弃人们的内心以及将他们紧紧联系在一起的羁绊?
怎么能否定这样的坚强!?
信乐·真沙美感情用事……不,她被骗了,来自纯白女王的影响侵蚀了她。她放弃了痛苦的挣扎,打算向一个半吊子的美好结局妥协。所以呢?这就是抛弃另外那70亿人的理由吗?那就足以用来批判图书委员小姐和帘堂明也他们吗?没门!凭什么信乐·真沙美失败了就等于其他所有人都不可能成功?要评判某个人,就必须要一个一个地观察他们。为什么这么明显的事他要花这么长时间才能明白!?
最重要的事物并不总是那些少数的精英所拥有的。
事实上,因为她是自由势力、恩赏等级3000,于是就把信乐·真沙美视为特别的天才的思维方式就和那些让人们去崇拜纯白女王的扭曲的统治者出奇的相似,对吧?难道这样就是正确的么?因为她是个特别的存在,因为只要能够产出成果,就算有怪癖也能被人们当作天才的眼光,即使是她的残暴,人们也能够轻易接受。城山恭介所厌恶的不正是这一点么?
每个人都有。
每个人都有即使要扭曲世界的法则,也想要保护的事物。
而且。
他的极为平凡的同班同学们就证明了这一点。他们的尝试注定会失败,但是他们拒绝在和他们共享过同一间教室的城山恭介还下落不明的情况下撤离。
他们不想忘记他。
他们不想丢下他。
最强又如何?
逻辑又如何?
他又如何将这样的行动当作无用功,轻描淡写地带过!!!???
“我错了。”
不杀王总是领先常人5到10步,用他离谱的战斗技巧击败各种各样的强大战士。但是那是他异常的聪明才使得他不至于抛弃这个决定。(Ant:But it was that very cleverness that kept him from avoiding this decision.)
人类的坚韧不是某个人的专利。
在这一点上,每个人都是平等的。
“我彻底错了。”
他的食指在5英寸的屏幕上移动着。他在这里明白了有一些事情是只有拥有与召唤仪式的死斗截然不同的力量才能做到的。即便没人能够认出他。他们只会把(他发送的)任何消息当作是某个陌生人不知如何骇进了系统所弄
出来的。他明白。他确实明白。但是他只会这样回答:那又怎样?
现在不是沉沦在自己的小世界里的时候了。
少年重拾了决心,他用食指敲击着屏幕。
他键入了自己坚定的话语。
【兔子:已经不要紧了,你们不必再为我担心了。】
同时。
正蹲在甲板上,小心翼翼地捡起一条沙蚕并装回饵料盒的黑比基尼冥乃河葵回过头。那个依代正努力地克服内心的恐惧,解决由自己引发的问题,不过当她看到他的面孔时,她的脸上绽放出了笑容。
“站起来吧。”他说。
“汝欲宣告回归?好,吾辈会助上一臂之力。”
随后响起了一声沉闷的打击声。
城山恭介握紧的拳头砸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汝乃自虐狂?”冥乃河葵玩味地吐槽着,“不过吾喜欢。汝终于看上去像个男人了,少年。”
葵的泳装时间结束了,接下来要作为一个依代支援这个少年。随着布料在空中拍打的声音,身穿黑色蕾边比基尼的少女抓起一套巫女服和一条白色的束胸。
“汝准备好了么?”
“准备万全。”
他的手指抹过开裂的嘴唇,伸向冥乃河葵。不用说,这是召唤师和依代缔结契约时进行的仪式。
他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
不论多少次,他都会向那纯白的灾难发出挑战。
“抱歉久等了。让我们立刻去把事情解决掉吧!!”
6
她既不召唤传说中的巨龙,也不张开自己的双臂展翅翱翔。
纯白女王就像普通人一样坐在国际机场候机厅的长椅上。她现在正在商务舱优先登机区。但正逢暑期,这样的地方也是人山人海。一对年幼的兄妹正在她旁边的一张长椅上为一个机器人玩具而喧闹着。
她此时此刻的着装并不是平常那套到处装点着银白色武器、裁剪巧夺天工的婚纱一般的战斗服。
她的身上只有一件由薄薄的纤维织成的普通凉裙。她的样子就好像被大雨淋湿而不得不找一件临时的衣服换上一样。她若隐若现的胸部、腋下以及雪白的大腿实在太具杀伤力。这件借来的衣裳在某些地方就是太短了。踩着一双窄脚凉鞋,她从头到脚都是一片白色,这样的搭配大概也是随着她内心的口味。
她的长发被两条发带束起。
只有这条双马尾还保持着它原来的样子。
她慵懒地等待着轮到她登上NAL901次航班的商务席的时刻。乍一看,这个银发的双马尾少女似乎重拾了人类的常识。至少比起不借助任何外力突破平流层或者直接撕开次元来说是如此。
但是好像还有什么从根本上出了问题。
“嗨、嗨,嗨~~~!”
一位留着长长的粉色头发,带着牛角发饰的恶魔侍女向她打着招呼。她是比恩德塔,她正在公共候机厅的正当中大刺刺地挥舞着手中的几本护照。
原本她的目的应该只是吸引纯白女王和信乐·真沙美的注意才对,但是她弯着腰,用一种过于煽动的方式凸显着自己硕大的胸部。
“这个是你的,信乐·真沙美;这个是你的,纯白女王。这玩意在人类社会中是相当重要的东西,所以不要弄丢了,OK?”
<没错,对旅行者来说,它们是救命稻草。>
“小心点。要是它们流出去的话,会吸引来不必要的注意力的哦。”
那也是为什么比恩德塔办手续的过程中总是紧紧抓着它们,不过此处要紧的并不是这一点。
比恩德塔·城山只是把两本崭新的护照交给她们而已。而这两本所使用的印刷工艺恐怕比真货还要精细。
他们没有使用鲜血印记式的系统,所以只要不在人工灵场内,她们的照片也能被拍下来。看到了自己的照片的纯白女王有种怪异的感觉。
但那不是问题的根结。
“信乐·真沙美”
<怎么了,女王?>
“唔,这难道没有违背法则吗???”
<但是没有护照的话,我们就到不了日本。>
那个女人把玩着挂在脖子上的哨子,营造出一个十分能干的成年人的形象,不过实际上她不过是玩世不恭罢了。这令回想起自己竟被这样的人单用语言就击败了的纯白女王十分头痛。这就和被一个大白天在馆子里喝着啤酒不务正业的醉汉训斥筷子拿错了一样(令人不爽)。
<嘛,那确实花了挺长时间的,对吧?但是磨刀不误砍柴工,我想要先完成数字(网络)调查,这样我们就能少走弯路,不过我确实没料到这会花掉两个多星期的时间。>
“呃,女王?为什么信乐·真沙美会对那样繁琐的工作如此津津乐道啊?”
“你还记得之前被她甩来甩去的斯米诺和瑞典伏特加的酒瓶了没?因为他们只允许把小瓶的液体带上飞机,所以一气之下她就把那些酒全都一饮而尽了。现在,我看是酒劲上来了(发酒疯了)吧。”
作为一个异世界的住民,纯白女王没有能登上护照的个人信息。从她的国籍到年龄的一切都是伪造的。她的名字也不过是对iu·nu·fb·a·wuh·ei·kx·eu·pl·vjz的简单排序而已,大约是出于对十分重视从字母与名字当中寻找意义的鲜血印记式的尊重的缘故。
比恩德塔也显摆着自己的护照。
“不管怎么说,能再一次遇见你,也是一个非常感人的经历呢。”
“你难道没有一点介怀吗?”
问题很简单,但涵义却很深。
纯白女王是将还是孩子的恭介和比恩德塔拆散(Ant:torn apart)的人。但信乐·真沙美又如何呢?不管她的内心深处是怎么想的,她都隐藏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与他们接触,同时作为自由势力、恩赏等级3000运营着整个箱庭。
复杂的情绪盘旋在信乐·真沙美和纯白女王的周围。
但就算比恩德塔有批判她们两人的权力……
“没,说实话,没有。”她用食指抵着苗条的下巴,像个出生牛犊一般地孩子一样回答,“我恨纯白女王吗?当然,因为我拥有女王的憎恶嘛。但是在秘隐大战的最后阶段,我光顾着逃跑,根本没有直接与你战斗。大概我战斗过的最后一个人就是那个帽匠(疯帽子),艾伯特。所以我确实很想知道我所见到的那个纯白女王是否真的就是她的全貌。”
然后,她明确地指出了这一点。
“而且你也没有把我的弟弟,恭介酱杀死。就算他当面和你对峙,不像我这样。”
“……”
“这不是什么模糊的印象,是无可非议的事实。所以我会着眼于这样的事实。你或许又扭曲,又愚蠢,又笨拙还无能,但是我知道你总会回应恭介酱需要你做的事,不管你要如何强迫自己,或者弄脏自己的手。向你祈祷很蠢,祈求回报更加愚不可及,但每当碰到和他有关的事的时候,你即使没有任何他人的祈求,也能不求任何回报行动起来。就凭这一点,我能信任你。”
纯白女王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所说的话,她并起从纤薄的便装下露出的两条雪白的大腿。
比恩德塔就和恭介一样靠不住。
“而且我也想知道恭介的根源之中究竟隐藏了什么,”恶魔侍女挠着脸颊追加道,“我与他签下了契约,和他一起共同作战,关于他对你的敌意,我想我见到的比大多数人还要多。那种敌意有些奇怪,它看上去和他无法拒绝‘救救我’这句话的思维模式很不一样……要是那样的敌意最终发现是被人移植进去的东西的话岂不相当可悲了吗?”
S博士。
精确制导导弹。
“这些是无论如何都要算清楚的。”比恩德塔吐露这些话语的样子好像是在针对某个并不在场的人,“但是那只能由你和他来解决,不能让外人插足。其中不管牵涉到多么崇高的理想或是庞大的计划都与我无关。”
如果不能阻止持续扩张的茧和积蓄力量的无色幼女,那人类就没有未来可言。
而阻止他们的唯一办法就是要纯白女王自身的改变。她得在这趟路程中学习人类的幸福观来理解城山恭介,并消除其内心对信乐·真沙美的芥蒂。
纯白女王将目光投向被外墙包裹的窗户,不过她在看着一个只有她才能看的到的东西。
“那个茧用不了多久就要达到6千米了。”
一阵轻柔的音乐响起。
紧接着传出了一个温柔的女性播报员的声音,只是分不清那是直播还是录音的。
“航班NAL901即将按计划起飞了,半小时内就将开始登机,登机时请不要忘记了您随身携带的行
李。头等舱和商务舱的乘客请在优先候机厅等待登机;经济舱的乘客请在一般候机厅B等待登机。”
那就像是一声温和的发令枪响。
纯白女王缓缓地从长椅上站了起来,她轻薄的短裙在她大腿的周边不安分地舞动着。信乐·真沙美立于她的右侧,比恩德塔站在她的左边。被秘隐大战的老兵侍于左右的纯白女王静静地目视着前方。
部分世界的数据被自己过去的行为给抹消了。
这是一个学习对人类而言何谓之幸福的旅途。
这是一条将自己带往城山恭介以及他的妹妹的道路。
“让我们好好看看,那究竟是如何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