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5 青梅竹马的房间是修罗场

千和似乎从我班上女生传来的简讯得知了此事。

主旨【怎么办】锐猛亲了夏川真凉!【吉娃娃!】

真是的,说到这群脑子装恋爱的恋爱教徒们,凡事非得往「恩恩爱爱亲亲!」的方向扯才会满意吗?

但我抱怨也没用。

毕竟带有奇怪偏见的信息传到了千和那里已成事实。

当然,我立刻向她解释原因。我已经决定要在今天晚上的晚餐席上确认那件情书的事,怎么能因为这种事失败呢。

「不是接吻,是人工呼吸。当时老师正在照顾别的学生,所以只能由我来做了,毕竞救人性命是分秒必争的事。」

「这种事我知道。」

千和不高兴地嘟着嘴,把脸转到一旁。

「所以不要想太多了,人工呼吸不就只是嘴和嘴贴在一起而已吗?」

「……那也对我做啊。」

「做什么?」

「人工呼吸。」

我差点把味噌汤喷出来,结果配料海带从嘴巴漏出、塞在鼻子深处。

「你、你、你在说什么啊!」

「可是!可是!」

千和畏畏缩缩地在胸前摆弄指头,表现出小孩无理取闹时的习性。她已经完全进入「闹别扭吉娃娃」模式了。

当然,我想道理她是懂的。

因为千和原本是剑道社的,所以在急救处理和治疗方面的意识应该比我还强。如果对方不是真凉,她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撒娇吧。

结果那天晚餐就这样在尴尬的气氛中结束,千和回家去了。炸猪排竟然剩下三分之一……那个千和居然会剩下肉,这事情还真大。

于是确认情书的事没能解决。

……呜呜。

总觉得最近真的不顺利呢。

千和和真凉的关系为什么会这么差呢?

是那个吗?和『婆媳』关系不好是相同道理吗?例如青梅竹马是婆,女友是媳?

但是,这个世上也不是所有婆媳关系都水火不容。

难道没有什么能让「女友」和「青梅竹马」相处融洽的窍门吗?

次日早上。

今天也要和千和一起上学的我在家门前等她。

要尽早跟她和好才行,毕竟「确认情书」这件事不能一直拖下去。

我听着庭院的蝉鸣等了十分钟——即使过了平常的时间,千和也还没出来。

该不会是生气先走了吧?

没办法,我只好去按千和家的门钤,出来的却是千和的母亲。

「哎哟,这不是锐吗,好久不见了!你好吗?」

「啊、啊,阿姨久违了。」

我不知所措,因为千和的母亲这个时间还在家是相当罕见的事。她是某家地方报社的记者,总是早出晚归。千和父亲的工作单位也一样,而且更常不在家。

「该不会你最近又和千和一起上学了?」

「是的,不久前才刚开始。」

「是吗!那千和应该很高兴吧!」

阿姨的声音高亢起来,虽然她长得高,乍见下与千和长得不像,但这种瞇起眼的神态却是一模一样,果然是母女。

「不过千和她啊,昨晚开始就发烧了。」

「咦?」

「我只请了今天上午的假,要带她去医院,但晚上还是会很晚回来。锐,不好意思,能不能麻烦你照顾她?」

「不麻烦,小事一桩。」

难怪千和昨晚没什么吃。因为她很少感冒,所以我以为她一定只是心情不好而已。

……可恶!

为什么我没注意到呢?明明目标是当医生,真丢脸。

那天的课我几乎都心不在焉,虽然考试前的课很重要,千和的事情却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我光是想象千和卧病在床的样子——就想起了那时候的事。

我和真凉说了今天不去社团活动,然后匆忙赶回家。

更衣后,我启动洗衣机,接着马上前往千和家。我用备份钥匙进了玄关,正打算赶紧上二楼——但想到千和可能在睡觉,于是小心翼翼地走上楼梯。

「千和,是我。」

我敲了敲门。

等了十秒,没有回应。

「我进去啰,我进去了。」

叮嘱两次后,我慢慢转动门把。

我非常久没有踏入千和的房间了,她的房间和我记忆中的摸样已大不相同……该怎么说呢,粉红色增加了。之前来的时候,房间贴着剑道的海报,还到处摆着贴扎胶布和旧竹刀之类的,现在则替换增加了束口袋和靠垫之类的小物,尤其镜子摆了好几面,十分显眼。

但是,只有这股温牛奶的味道是不变的。

这是千和的味道。

千和睡在与以前一样的床上,睡眠呼吸有些困难,脸也泛红。

当我正打算去一楼拧条毛巾来时,被子蠕动了起来。

「嗯……锐?」

「抱歉,千和,吵醒你了吗?」

「……奇怪,真的是锐。锐在我的房间里……?」

刚起床的千和露出精神恍惚的表情,眨了眨眼睛。

「阿姨拜托我来照顾你。好了,别起来,你睡吧。」

「我没事啦,妈妈真是的……」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千和似乎有些喜形于色,高兴地瞇起眼睛。

「烧好像还没退啊,有什么希望我帮你做的事吗?」

「……那……帮我擦身体吧?」!

「好、好、好啊。」

尽管我避免意识到心中的动摇,但声音都软了。

我在一楼的厨房用脸盆取水,拿着毛巾回到千和的房间。

千和在床上孤零零地跪坐,只脱掉粉红色的上半身睡衣——朝我光着背。

「温柔一点喔。」

「我、我我我我、我知道啦!」

我拿着拧过的毛巾在床上坐下。

靠近看千和的背,肌肤显得细致而漂亮。还以为她根本没发育,身上却到处充斥着女孩子特有的丰盈,特别是软绵绵的两条白皙手臂,令人非常在意。

「呀!」

我把毛巾放在千和背上时,她打了个哆嗦。

「真是的,都说要温柔一点了。」

「抱、抱歉……」

我谨慎地移动着手,擦拭她娇小的背部,心脏发出非常大的跳动声,让我很担心会不会传到千和耳里。每次千和扭扭捏捏地移动背部,或是漏出「嗯……」的叹气声时,我都差点飞上天花板。

「谢谢你,锐,前面我自己来擦。」

「喔、喔。」

总算结束了……

千和擦身体的这段时间中,我背对她扫视房间内部——真的多了各种小物,像是时尚杂志附录的那种化妆包,或是少女漫画、熏香蜡烛之类的。她的兴趣果然和以前不一样了。

咦?

那个挂在书桌台灯上的东西,好像很眼熟……

「啊!不、不行!锐,那个不行!」

我站起来,把那个东西拿起来。

一双涂成红色的筷子。

以可爱的粉红色缎带绑在一起。

为什么筷子会挂在这种地方呢?

而且——这不是我家的筷子吗?

「……对不起,我擅自从锐家拿来了。」

听到这句话时,我的脑中闪现一个念头。

「这个是那天晚上的筷子吗?」

千和点头。

真不愧是青梅竹马,只说「那天晚上」就能会意。

因为对我们两人而雷,所谓的「那天晚上」只有一个。

也就是我的父母人间蒸发,我走投无路的那天晚上,因交通事故住院的千和从医院溜出来,和我一起吃汉堡牛肉饼的那天,也是我出生以来第一次做料理的日子。

当时的筷子就是这双。

「可是,你为什么要把这种东西……?」

「……因为这是我最珍贵的回忆。」

千和满脸通红。

眼睛也湿了。

是发烧的关系……不对,一定不是。

「只有那时的回忆在我的心中绝对不变,就算锐有女友也一样,喜欢上别的女生也一样。」

「……这样啊。」

我点头并坚信千和所说。

写出那封信的人不是千和。

因为我们不需要「重新缔结羁绊」。

毕竟我与千和的羁绊,早就从那时开始一直一直挂在这里了。

结果那晚我在千和家过夜照顾千和。

千和的父母跟我联络,表示今天不能回家,这在千和家稀松平常。这种日子千和常到我家过夜……不过是小学时的事就是了。

虽然阿姨在电话里不停道歉,但我觉得没什么,反正我本来就打算准备考试念书到深夜,只要把参考书带来,不管在哪都能念书。

千和虽然一直在睡,却迟迟没有退烧。刚才拧过水、放在额头的毛巾已经变温了,我得去换脸盆的水才行。

就在我正要从枕边站起来时,千和忽然轻轻拉了拉我的袖子。

「……待在我身边……」

「千和?你醒了吗?」

不对,眼睛还闭着,她还在睡。

因为发烧而做恶梦了吗?

「夏川就那么好?」

「咦?」

千和很痛苦地摇头说:

「你喜欢夏川吗?比喜欢我还喜欢她?」

她的声音令人揪心又难过。

「我不行吗?为什么?明明一直、一直在一起……」

千和的脸上滑过清澈的泪珠。

「哪里都不要去,永远待在我身边,锐……」

我重新坐回千和身边。

用力紧握住千和从被子伸出的手。

「没事的,千和。」

「……」

「我会待在这里的,我会好好待在你身边。」

千和原本痛苦的表情逐渐缓和下来。

她睡眠的呼吸规律也转为正常,可能又陷入沉睡了吧。

我用空着的那只手将英语参考书拉过来。

我要加倍、加倍努力念书。

为了那天晚上对千和发誓的那个目标。

我一醒来,就发现微光从窗帘的缝隙射了进来。

看来我不知不觉睡着了——维持坐姿,脸趴在床上的姿势,肩上盖着粉红色的毛毯。

床上没有任何人。

「千和?」

「我在这里,锐!」

我回头看,只见千和满脸笑容,面向靠背地反坐在椅子上。

「你、你在干什么?」

「嘿嘿嘿,我在欣赏锐的睡相♪」

「我不是说这个!你已经退烧了吗?」

「嗯!多谢你的照顾。」

千和好像在展示健康,站起来转了一圈给我看。

「真的?让我仔细看看。」

「就说没事了!锐真是爱操心呢!」

千和窃笑着准备逃跑,我强硬地把手放到她额头上。

……嗯,没事了,差不多是正常体温。

她露出一副「看吧?我就说吧?」的了不起模样,挺起胸膛说:

「反而是锐可能会感冒呢,所以我帮你盖上毛毯了的!真是的,锐没有我在还真是不行呢!」

「哼,你在说什么啊。」

算了,既然千和有精神斗嘴,应该是没问题了。

我一看闹钟,已经是上午七点十分了。

「咦?锐要去哪里?我妈马上就要回来了,吃完早餐再走吧——」

「不了,我今天要先去学校,想在早上安静的教室里用功准备考试。」

「什么嘛!以前的锐才不会说这么冷淡的话喔?」

「是是是。」

千和不悦地鼓起脸。

「那我再感冒一次好了……」

「啊?你说什么?」

「没有啊,没什么。」

千和摇摇头。

「对了,锐,关于人工呼吸的事。」

「怎么了,又要旧事重提吗?」

「不是,我是觉得你还真厉害,正式执行成功了呢!那种事就算头脑明白,在真正事故发生的时候却很少人能做对呢,锐是在哪里学的?」

「……你问我哪里,就是看书学的啊,而且体育课不是也做过一次吗?」

「光这样就会了?真厉害——」

「哼哼,你多夸奖称赞我吧。」

——如果说出真相,其实并不厉害。

在千和遭遇交通事故住院时,我曾去上过消防署的抢救性命讲习,接受资深消防员的充分训练。

这是避免万一千和再发生意外时,我却什么也不能做的窘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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