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二章

(昨天相羽那个,到底是什么鬼啊?)

翌日,午休时分。

理知正漫步在走廊上。昨天,相羽遥平突然就冲他笑了一下,他对此有些火大。

遥平那个笑容并非有何用意,恰恰相反,他笑得十分亲切,就像是说着“哟!”与好朋友打招呼一样,可是理知与遥平既非朋友也不相识。

(他是把我跟谁搞错了吗?)

不知为何,他确信并非如此。遥平知道理知是谁,同时冲他笑了。

但他并不知他有何居心,于是有些闷闷不乐。

这天一早,理知来到学校,奈琉正坐在位子上,表情僵硬一如既往。

(昨天他跟相羽去了哪里吧。)

奈琉是否像与自己交往时一样,也让遥平看到自己意外“有违作风”的地方呢?

(与我无关。)

可奈琉和遥平在他脑中挥之不去,他因此感到自我厌恶、苦恼不已,接着就撞上了那个元凶。

不知为何,走廊上的遥平正对着一个老师双手合十,神情难堪。

“真的饶了我吧,老师。制作全年级的资料,那也太多了吧!我不会再在您课上打盹儿了,真的,我发誓。OK?”

遥平正要潇洒离去,那个兼任橄榄球部顾问的英语老师伸出他粗壮的胳膊,一把抓住了遥平的衣襟。

“蠢货,你不光是在我课上,而且还翘其他老师的课,好不容易不翘课却还睡觉,有时还吵吵闹闹的,不是吗!而且你都第几回发誓了?跟你在排球部面前宣布交往的次数差不多吧!”

“居然拿那个当例子?算了,我现在有个貌美倾城又‘嚼劲十足’的女友啦~”

“我上周相亲刚被甩了,你是故意找茬儿是不是?行,我懂了,再加上这份资料吧。”

“啊啊啊,是甩掉老师您这个好男人的相亲对象没有眼光啦,我很清楚的。今天放学我还有社团活动,所以……”

“哈?遥平你个臭小子,你不是经常翘掉吗!排球的大畑顾问还经常哀叹,说你要是动真格,专心训练一项运动没准可以达到国家级水平嘞。算了,现在你就去生涯规划指导室专心处理这份资料吧。我看你做什么都颇得要领、进步迅速,给你做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不会妨碍你参加社团活动的~”

“不行的啊,那么多!”

遥平小题大做地哀叹起来,与此同时,与理知对上了眼。

理知迅速转过脸去,遥平却突然伸出胳膊,抓住他的肩膀把他往回转,让他吓了一大跳。遥平说道:

“我懂了!那,让他来帮帮我吧。行吧,理知?”

于是,不知不觉间,理知就被当成好友,两人放学后要在生涯规划室里一起干活了。

“那就拜托你了。你叫……小暮?记得看着遥平好好干活啊,你别一个人全部搞定。”

在老师的吩咐下,我说不出这个人不是我的朋友。

遥平爽朗地说道:

“没事儿的!我会好好跟理知一起分担的啦!”

理知只能满脸不快地看着他。

“我都没跟你说过话吧,相羽。”

放学后。

生涯规划指导室中,性格正经的理知正处一张长桌旁,与遥平一起努力干活。他们把复印好的资料叠在一起,用订书机订好它们。

“叫我遥平就行。”

遥平笑嘻嘻的,一边说着,一边整理着资料,用订书机把它们咔嚓咔嚓地钉在一起,节奏齐整、富有韵律。

“你为什么要把我也给扯进来,相羽?”

“咦?看不出来你还挺强势的嘛。正好借跟你打招呼的机会,我对理知你其实挺感兴趣的,想跟你聊聊。”

看不出来?你是说我看起来身材矮小瘦弱还带着副眼镜嘛?理知对遥平非常火大,不快地说道:

“为什么赫赫有名的相羽会对我这种一般人感兴趣呢。”

“咔嚓!“订书机作一声响,遥平淡淡地说道:

“那可不是嘛,我对女朋友的前男友很感兴趣呀。“

理知咽了一口气。遥平的神情却简直没法更加爽朗,他接下来说出的事情,令理知不禁更加怀疑自己的耳朵。

“初中的时候,你跟奈琉交往过对吧?“

“!“

“奈琉一直在抱怨呢。她说,前男友居然是同班同学,而且还坐在一块儿,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理知明白,那就是奈琉拒绝告白时的决定性话语,此刻他感到有如心口被重重地砍了一刀。

理知与她还在交往时,她很少说自己的事情。

奈琉双亲离婚,被转职的父亲带去四国,这些差不多也是他从同学们的传闻中得知的。

(难道奈琉跟相羽说了,我是她的前男友吗?)

——这是我们两人的秘密。

理知还发誓过,说绝对不会把两人正在交往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可明明就是奈琉让他这么做的!

理知的头突然跳痛起来,那个如此珍贵的三角龙马克杯碎裂时的惨状反复涌上心头。

马克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没错,那个马克杯已经碎成渣了。

可是,那是谁的马克杯?是什么时候被打碎的?又是在哪里?是怎么碎的?

马克杯碎裂的景象以慢动作视频的形式于他脑中再现,历历在目,正当他要想起那前前后后的回忆,却不知为何感到烟霭弥漫,大脑内部刺痛震震、难以忍受,他快要窒息,有如别人正勒紧他的脖子一般。

理知不想让奈琉的男朋友遥平发现他的弱点,便推了推眼镜的鼻架,拼了命地心中默念“要冷静,要保持平常心“,然后反问了回去,对遥平的话不予肯定。

“相羽同学和涩谷同学是怎么开始交往的?有什么契机吗?“

遥平沙沙地搓着手,淡淡说道:

“嗯……前些日子呢,放学后,我在三楼的历史资料室里与前女友分手了。她读三年级,似乎已经拿到了推荐,想在毕业前留下回忆,于是向我告了白,却没料到我会同意,最后我们开始交往,她却因为过于引人注目而一刻不得安宁,况且她也已经心满意足,对我说道:‘已经足够了,再这么下去我真的受不了。’于是我对她说:‘啊,那就分手吧。’她说完一句‘迄今为止谢谢你的关照’然后就出了教室,但我没想到居然先有来者啊。”

那个来者便是奈琉。

自初中时代起,寻找独处的安静之地便是奈琉的特长。那间三楼的资料室大概也是她迅速找到的隐匿之所。

堆积如山的资料后面突然出现一个神秘兮兮的长发美人,遥平吓了一跳。她冷淡地看着他,说道:

——跟我交往吧。

“哎呀,被别人告白得说不出话来,这还是头一回的新鲜体验。最开始我还以为是附在教室里的美女幽灵呢。”

遥平带着心不在焉的笑容,乐呵呵地说道。

理知也很能理解遥平那时的混乱,但要是说到奈琉为何突然向遥平告白,那他可是一头雾水。

奈琉难道从前就喜欢上了遥平?所以,看到遥平跟女友分手,然后想着机会来了,是这样的吗?

(明明奈琉转校过来才半个月不到?)

还是说,就算是奈琉这种冷酷的女生,看到英姿飒爽的帅哥遥平也会一见钟情?

但奈琉又和理知交往,她应该不是一个看脸的女生。

可是,据初中时的传闻,她曾坐在一台深蓝色跑车的副驾驶位上,跟一个成年帅哥亲吻……

理知内心混乱不已,可一旁的遥平却说得越来越开心起劲儿。

“我的直觉又马上告诉我,那是三班的那个美女转校生,于是我问道:‘什么呀,你是看我被甩了,同情我吗?’,她却斩钉截铁地说不是那样。”

——不是的。

——那,是一见钟情?

——怎么可能。

——你是……喜欢我吧?喜欢到想跟我交往。

——老实说,我讨厌你这种轻佻狂妄的人。

“诶。”

理知不禁瞪大双眼。

遥平的脸上则是浮现出甜蜜的笑容。

“没错,她说‘讨厌我’,说‘讨厌我这样的家伙’。可是她又说‘跟我交往’。很奇怪吧?过去这么胡闹的女生,我过去也只见过一个。没想到居然还会出现第二个。”

“原来……还有一个啊。”

除了奈琉以外,居然还有一个那样告白的女生,这令理知更加吃惊、陷入茫然。

然而,与理知不同,遥平对于普普通通的告白早已习以为常,反而对奈琉颇有兴趣。

——行呀。我刚好分了手,现在是自由身。我们开始交往吧。

“于是,奈琉就成了我的现女友了。我们好好相处吧,前男友同学。“

这样就行了吗!无论怎么说这也太简单随便了吧!理知内心不禁开始吐槽,再次无视了“前男友同学”这个称呼。

“真是奇怪的恋爱开端。”

理知小声叹道,随后继续干活,装订资料,遥平却一口气也不松,一脸天真无邪,继续说了下去。

“对我来说,开端不是特别重要啦。交往之后就能喜欢上,也有这种事的,对吧?实际上,开始交往之后,我真的更喜欢奈琉了。”

“……你们不是才交往了四天么。”

一不小心,理知流露出了恶意。

“啊哈哈,是呢。可是,且说当下,我确实对她着迷。”

被称为偶像系,在女生中大受欢迎的爽朗之人,目光中突然渗出一丝挑逗般的神色,理知有被吓到。

“理知呀,你是初一开始跟奈琉交往的吧?是怎么开始的?谁先告的白?是理知你?还是奈琉?”

遥平似乎想跟理知多聊聊奈琉,理知却无视他,无情的说道:

“……相羽同学,你的手停下来了哟。明天放学之后也请多多关照。”

遥平耸耸肩,露出遗憾的神色,然后迅速回到自己的岗位,开始麻麻利利地整理资料,其间他甜蜜的笑容再次浮上脸颊,并说道:

“算了,我去问问奈琉吧。”

那一瞬间,理智的手停了下来。他也知道,此刻自己脸上的肌肉无比僵硬。

他小口吐出沉重的气息,然后接着集中精神干活。

要冷静,必须冷静……

这回,遥平聊起一些学校活动以及自己所属排球部的事情,理知却并没有听进多少。

“……我回来了。”

“欢迎回家,理知。今天挺悠闲呀。”

理知的母亲是个职业家庭主妇。他对她说道,今天在学校帮老师干活儿了。

“这样啊,辛苦你了。晚饭一个小时就好,再再等吧。今天爸爸应该能早点回来,我们一家人一起吃吧。”

“好。”

作出回答之后,他走上二楼,前往自己的房间。

母亲从后面问道:

“怎么看着这么累?干了很多体力活吗?”

他听着母亲问他,却没有给出回答。

真的累死了……

理知从小就住在这间大约十平的房间里。房间墙上贴着恐龙展的海报,书架上则是摆满了恐龙图鉴和相关杂志期刊,架子和书桌上都摆着恐龙骨架模型。

理知靠在转椅上,望着房间里的种种物件,苦涩的回忆涌上心头。

——这是阿马加龙哟。看,它的背上有两排抛物线状的密密麻麻的长棘刺,那个叫做神经棘哦。

放学后的生物室里弥漫着氨的芳香,理知经常从图书馆借来恐龙图鉴,跟奈琉一起看。

将圆形折叠椅摆在耐热桌前,两人肩靠着肩,盯着图鉴上的一页,聊着恐龙的话题。

——诶,好像很厉害!它们是不是跟刺猬一样,会把那些刺用作武器保护自己?

——其实呢,阿马加龙的神经棘特别细,非常容易受损呢。

——诶诶,那它们为什么要长这个刺呢?明明长得那么强悍锐利,我不理解。

奈琉撅起嘴。理知赶紧向她说明:

——嗯……其实呢,有一种说法认为,在各神经棘之间有皮膜形成的“帆”。“帆”或许可以用来对着太阳加热血液,或许又能利用风来释放热量。

——那为什么,那些帆都消失了,单单留下那些刺呢?

——这是因为,这个,那个……

说到一半,理知开始吞吞吐吐、惊慌失措,奈琉把胳膊肘撑在桌上,脸贴台面,笑盈盈地看着理知。

——下,下次我去查查。

理知一边说着,一边调整歪掉的鼻架。

——嗯。

奈琉眯起双眼,笑得甜甜的。

只有与理知在一起时,她才会笑容盛开,看见这样的她,他总是心跳加速,喜悦之情难以抑制。

(……可是现在,坐在我身旁的奈琉却总是做出一副无比厌恶的表情……)

想起教室里的奈琉,他只能在回忆的夹缝中苦苦挣扎。

短发的奈琉笑容如此耀眼,长发的奈琉却总是对他挎起个批脸。

况且,在生涯规划室里,他从遥平那里听到了奈琉的话,那些话如今还在消磨他的精神。

——奈琉一直在抱怨呢。

他不愿想起奈琉,但遥平那样一说,奈琉在脑中简直挥之不去。

——她说,前男友居然是同班同学,而且还坐在一块儿,怎么可能。

理知不在一旁时,奈琉会跟遥平聊起这些吗?

她还说过理知的事情吗?又是怎么说的?

——你是初一开始跟奈琉交往的吧?

——是怎么开始的?谁先告的白?是理知你?还是奈琉?

当时的回忆浮上脑海。

并非谁先告的白。

理知和奈琉两人的关系,是不知不觉间开始的。

最开始,是在初一的写生大赛上……

大家走向校外,理知则是坐在生物室的圆形折叠椅上,独自一人描绘着窗外的秋景。

然后奈琉出现在了那里。

——我在找能够独处的地方。

奈琉看着他,冷淡地说道。

——我很擅长寻找没有人的地方。但是这里先有来者啊。

——啊,那个,对不起。

——你是在跟我道歉吗?

——这个,那个……

——答不上来的话就别道歉了。

奈琉冷冷地说着,自己也在一张圆形折叠椅上坐了下来,对着窗外秋景开始写生。

与出名的美人奈琉独处一室,而且对方的态度无比冷酷,最初,理知确实不太好受。

生物室里放着个长脖子恐龙模型,奈琉对其颇有兴趣,于是过了一会儿,她喃喃自语道:

——那个……小时候我家里也有。

这便是最初的契机。

——诶,你家有地震龙Seismosaurus的模型啊?

——是叫……地震龙么,那个?

——学名是Seismosaurus hallorum,意思是“地震的蜥蜴”哟。它是恐龙中的“身躯庞大之王”,从脑袋头到尾巴尖一共长三十五米呢。

理知讲得沉醉忘我,奈琉则是侧耳倾听,十分投入。

当时,临县发现了带有恐龙足迹的化石,引起一小波恐龙热潮。可是热潮到来之前,理知就对恐龙化石有着相当兴趣。

小时候,理知被带去参观化石展,组装起来的恐龙复原骨架高得像要冲破天花板,他仰视着它,惊得下巴直往下掉,雄伟却又静谧的氛围令他为之震颤,那段记忆仍旧历历在目。

时间仿佛停留在了太古时代。

理知非常喜欢那份寂静雄伟。

——哎呀,吵到你了,抱歉呀。

奈琉说,她很喜欢安静的地方,喋喋不休的理知于是闭口噤声,而奈琉则是冷不丁地侧脸相对,神情冷淡,双颊却染上了些许害臊。她说道:

——没关系的,你的声音很宁静。

她的话语和神情有如轰隆作响从身旁经过的地震龙一般,理知内心为之颤动。

自那以来,每天放学之后。

奈琉来到生物室画画,而理知开始与她有了交流。

除此以外,在走廊上或是楼梯口,他也逐渐更加频繁地看见奈琉,开始关注她,一发不可收拾。

奈琉会来理知班上找熟人借英语书,那个人偶尔不在教室,理知则取而代之,将书借给她。

雨天的放学时光,两人在生物室里聊天,距离渐渐拉近——

稍不留神,嘴唇就碰在了一起。

两人彼此无言。

这时,两人尚未开始交往。

隔过一个周末,星期一拉开了新一周的序幕。

他想起那时,校内贴了一张恐龙展的海报,奈琉站在跟前,久久仰视。

她似乎没有察觉理知。

她宁静、精致的侧脸让他不由得心跳加速,于是他拼上命,开了口。

——……要不要,一起去恐龙展?

他想起那时,奈琉回答道:“什么时候?那天的话,没问题。”

他想起那时,奈琉出现在会合地点,身上的连衣裙轻飘飘的,与身穿校服时难以接近的成熟氛围截然不同,她的私服模样非常可爱,令他不禁心跳加速。

——哪天,我也要去找一块恐龙化石。爸爸有带我去过挖掘现场,可那时我没能找到。但下一次,我要自己去找。我要找到一颗牙齿、一块脊骨或是一块喉骨……就算是小小的碎片,但那也是自己找到的,足以称之宝物。

他想起那时,他正大谈梦想,而站在一旁的她,不知不觉间就握住了他的手。

自那过后,两人虽然还未明确关系,但放学后生物室里的幽会仍在继续。

后来有一次,两人坐在圆形折叠椅上,脸颊互相靠近,做过多次亲吻,这时她严肃地盯着理知,问道:

—理知,你有跟朋友说过我们俩在交往吗?

自那时起,理知认识到了,两人正在交往。他多次想过,两人也许并非正在交往,但自那时起,他了解到,啊,原来奈琉也是这么想的。

教室里氨香飘漫,她穿着校服的百褶裙,跨坐在圆形折叠椅上,伸出的双手抓着椅子边沿,向理知探出身去。她的头发摇摆飘曳,衬衫中间雪白的胸口、纤细的喉咙和锁骨若隐若现,理知不禁为之心动,却又不知所措,想着: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当我的女友真的好吗?

——……奈琉你,想怎么办呢?

——我是不会说的。绝不会对任何人说。

那时,奈琉的语气和神情中流露出不由分说的严肃,理知有些心生怯意,然后答应了她,自己也会保密。

——理知是我的男朋友,我是理知的女朋友,让这些成为我们两人的秘密吧。可是,万一秘密泄露出去了——

——那时,我们就分别吧。不再是男女朋友,而是回到陌生人的关系。

奈琉愈发神情肃厉,作出警告。

一定不能对任何人说。

如若打破誓言,就将迎来分别。

她就有如传说中那类绚烂美丽的、绝非人的存在。

在这层神秘之中,秘密变得更加梦幻飘渺。

他与奈琉间的行为逐步升级,双唇是他们亲吻的地方,后来又逐渐移向他们幼小坚涩的身体。

在班里男生之中,理知娇嫩苗条、个子不高、稚气未脱,却比谁都更加成熟,除去理知和奈琉,其他人对此浑然不知。

——这也是秘密哦。

——全部,都是秘密哦。

她轻轻吮吸着理知的锁骨、胸膛,留下的赤紫色吻痕有如花瓣一般,她脸上神情飒飒,如此低声细语。在她细细的脖颈上,被留下的痕迹同样艳丽。

她的白皙细腕柔软婀娜,将理知拥入怀中,一只手摘下他的眼镜,两人再次亲吻,随后她在他的喉颈上轻轻留下爱意的咬痕,又将他的衬衫扣子一颗颗解开,细薄的胸膛展露无遗,点点花瓣散落其间。

甘香与汗味交杂之中,理知头晕目眩。

——理知,你也来吧。

低声细语过后,奈琉又开始解去自己衬衣上的扣子,甚至还不时撩起百褶裙,为了以防万一,小心翼翼地将她溜滑的大腿……

这对我们两人来说尚且为时过早。

理知常能自觉,心中明白两人在做不该做的事情,但同时也注意到,这种背德感带来的甜蜜促使他们继续。

理知拥有着涩谷奈琉这个女神般的少女,他与女友度过的那些岁月有如骑在灭绝生物地震龙的背上,摇摇晃晃、波澜四起,既是奇迹,更若神话。

(可是,对于奈琉来说——又是怎样的呢?)

注视着的化石模型让他回思过往,苦涩的现实却又将他拖了回来。

在遥平面前,奈琉会说出几分的自己,理知如坐针毡,在意极了。

他反复想起,今天遥平无比甜蜜地说出的那句“我去问奈琉就好啦”,心口阵痛,很不是滋味。

翌日早晨,昨天与遥平进行过对话的理知经历了有史以来最为剧烈的到校之痛苦,同时却又愈发在意奈琉,可谓是最糟糕的情况。

教室里,奈琉还是老样子,投之以冷淡的侧脸,甚至相较平常更加不愿看到理知。

理知趁着调整鼻架,以手遮脸,不时对奈琉投诸目光,两人的视线却再无交合。

(她是完全把我当成陌生人了。可她却跟相羽说起我们的事情。还说那是秘密。)

只有这点他完全无法理解。他在脑中反复念道“要理性”,焦躁之感却总是挥之不去,于是放学后,他在走廊上找到奈琉。

“我有话跟你说,过来一下。”

被理知搭话的奈琉吓了一跳,双肩一颤,瞪大那飘摇不定的双眼,却又迅速摆出可怕的神情。

她像一只感到不爽的猫一样,死瞪着他。

“干嘛。”

“这里没法说。”

理知迈出步,而奈琉绷着脸,也跟了过去。他们避人耳目,到达了四楼的化学室。空气里弥漫着某种药品的味道,窗户被暗幕盖住,室内相当昏暗。

“能不能不要在相羽面前提我的事儿?”

理知的声音里夹带怒意,积攒的压力倾泄而出,奈琉脸上的动摇愈发扩大。纵使室内昏暗难以看清,或许她的脸上已然泛起一丝红色。

可是,紧接着她便皱起眉头,怒目相视,并说道:

“你可别搁这儿洋洋得意了。我根本就没打算在他面前提及你。过去的事情怎样都好。我早就不喜欢你了,别想着以后我还会跟你交往,也请你不要老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理知热火上头。

掷来的话语煽动着他,他感到身体里的另一个自我正在一通乱闹。

他握紧右拳,“咣!”地一声狠力敲向奈琉一旁的墙壁,她吓得一哆嗦,缩起身体。理知顺势把脸凑了过去,咬牙切齿地朝她大喊:

“我才没有盯着你!你才是,不要老是盯着我,别搅乱我的生活!”

过近的距离令人窒息,奈琉脸色惨白。她双唇紧闭,想到还要被他盯着,那张争强好胜的脸一下皱成了一副哭脸。

“……明明是理知在打乱我的生活!”

奈琉声音嘶哑、泣不成声,理知终于也怕了。

而且刚才奈琉叫他“理知”。

奈琉猛然想起刚才脱口而出的称呼,嘴巴开合张闭试图寻找借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愈发惊慌失措陷入混乱,接着又垮下脸来,双手猛然推开理知,摇曳着淡茶色的长发跑出了化学室。

(我到底在干嘛啊?)

一点也不理性。

奈琉猛推他的地方隐隐作痛。

这样一来,他与奈琉之间变得更加尴尬。

可是,奈琉却突然露出那样的神色。

还突然叫起他的名字。

“真是犯规……”

他坐上一把椅子,垂头丧气,这时,他的眼前突然伸出一块用竹签叉起来的羊羹。

诶?羊羹?

“看来你跟相羽遥平的最新女友关系不一般呀,小暮理知?那我就不能视而不见了。”

他抬起脸,调整好鼻架,看到眼前站着一位美女学姐,她目似点漆、头发乌黑柔顺,是学校里出了名的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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