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武士道十七岁 1 新时代

台版 转自 负犬小说组

图源:奇巧芬格

录入:蘑菇精

我们在各自的道路上踏出步伐。

但是,我认为那是同样一条宽广道路的右端和左端。

该条路的名字是武士道。

那是我们选择的道路。

那是我们应前进的道路。

一条无尽延伸、笔直的路——

********

我的心灵导师,新免武藏,他在述说自己人生观的《独行道》中如此写道:

「无论踏上何种道路,皆不为离别哀伤。」

人生就是接连的离别,但是,战斗会在一生中不间断持续。因此求道者和武道家绝不能为离别伤心,这便是我的心得。

在漫长的人生里,很难说不会发生一度诀别的亲近之人,之后成为敌人再度出现在眼前的事。这种时候,如果内心还残留着对往日之情的顾念,那么便会被斩。然而,在离别的时候若切断那份情感,那么,便能斩下对方。

还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

「切莫仅止于一处,乃人应修行之事。」

说这句话的,呃——不是武藏,我记得是很久以前,一个叫什么名字去了的和尚说的,总之就是有那么一句话。如果被某种东西限制,就会被夺走内心的自由。不被任何事物束缚的心,就是武道家应领会的精神。

虽然脑袋能理解却无法实际做到,就代表我还不够格吧。

「……西荻……」

某一年的三月三十一日。尽管时间短暂,但与我并肩作战的东松学园高中女子剑道社的挚友——西荻早苗。我为了目送她踏上旅程,来到东京国际机场。

「要保重喔,矶山同学。」

这家伙还用从容的笑脸伸出手来。

「……你也是啊……」

糟糕,我不禁顺势握下去了。

重叠的两只手,柔软又白皙的西荻的手。但是,我在她的手背感觉到数个水泡,是竹剑茧。最硬的在小指与手掌连接处。这家伙用这只手斩了我两次。此外,这段日子的各种片段都涌上了心头。

在喉咙膨胀的压迫感。不好,我得快点说些什么。

「如果……决定好住哪的话要告诉我喔。」

「嗯,我会说的。」

她点点头,嘴上挂着我已看惯了的笑容。

「还有学校……」

「我知道啦,我一定会告诉你的啦。」

我心想,都到了几乎是学年尾巴的这天却什么都还不确定,这算什么嘛?不过当事人都说还没敲定了,我也没办法。

「我会等你的,西荻……」

惨了,这次是鼻子深处感到一阵酸。如果不马上采取什么对策,就会演变成无法挽回的局面。

总之先分散心思吧。呃——看看四周好了。

旁边是在社团中同辈的久野和田村,另一边则有西荻的同班同学。斜前方是西荻的母亲,是个个子很小、非常可爱的人。然后是西荻的姐姐,真是不管何时看到她都教人不顺眼。这女人好像不会去九州,说什么要在东京专心做模特儿。接着是她的父亲,长得像电线杆的男人。他半句话也不说,只是傻傻地呆愣在原地。

噢噢!很好很好,顺利撑过鼻酸的感觉了。

我对着握住的手再次加入力道。

「……西荻,就算去到那边也要每天好好练习啊,不可以因为春假就偷懒了。下次见面的时候如果变弱了,我可饶不了你。」

嗯,我知道,我会每天努力的。因为下次我还是会赢麻——

在我内心的某个地方,或许正期待着这样的答案吧。

但是,那份期待被彻底背叛了。

「啊……我可能不再练剑道了。因为我爸爸的工作很顺利,手头看来会比较充裕,所以我想等去那边之后再找间日本舞的教室吧。而且,那边还有亲戚……」

喂,慢着!你这混蛋刚才说了什么?

可能不再练剑道了?

要再找一间日本舞蹈的教室?

脸上瞬间冰冷,感觉有如即将呕吐。

对话的结尾已经和耳鸣撞在一起,听不清楚了。

我不知不觉地松开了手。

西荻的手滑顺地溜走。

「……虽然时间短暂,仍受到各位诸多照顾了。」

一家人站成一排,感情融洽地道别。她姐姐也多少配合地低下头。

「大家都要保重喔!」

西荻和我以外的每个人握手。

「掰掰。」

接着西荻转身走去,却又数度回头。每次回头都带着笑容挥手。

「要传简讯喔——!」

她排到检查随身行李的队伍。将小背包、手表等等放入篮子后,没多久就和双亲消失在门里。

直到这时候,我才终于恢复了正常的情绪反应。

什么?居然说要放弃剑道——

「……西荻!你这混蛋!」

我要追上去,把她那不长不短的头发从后面一把抓住,将她直接往后拉倒在地,再跨到她身上勒住她的脖子,逼问她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但是,我没能做到。

「等一下!矶山!」

「别这样啦!」

我被久野和田村阻止了。两条手臂从两侧架住,我变成被她们一人一边勾住手压制的状态。

乐福鞋的鞋底在机场大厅的地板上打滑。

我既无法前进也无法大吼,只能在心中如诅咒般不断重复念着:

西荻、西荻,你这家伙——

然后我立下誓言:

西荻,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一定会斩了你。

*

春假的练习是从下午两点到四点半或五点左右为止。只有入学典礼那天休息,隔天起便是一如往常的课后练习。

今年的一年级新生非常有心,春假期间每个人每天都来道场。也因为这缘故,迎接入学典礼的时候已经差不多都知道长相和名字了。

靠运动推荐入学的有四人,高桥英美、深谷夏希、铃木爱、蛯名美喜子。她们全都是在国中时期打出些成绩才会被招来东松的,但对我来说,每个都算不上亮眼。另外,在资质方面,嗯,也都是一般水准。或许该说期待她们未来的成长吧。

和西荻一样从国中部直升上来的也有两人——田原美绪和佐藤诗织。这两人由于去年我和西荻会去国中剑道社帮她们练习,所以原本就很熟了。尤其是田原,这学妹的体能非常好。虽然和推荐组相比还无法定出优劣,但我认为她绝不会低人一等,对她也充满期待。

「深谷!下巴伸出来了啦!」

「高桥!给我好好把竹剑举起来!你的竹剑是螺旋桨啊!还是竹蜻蜒啊!」

学妹进来之后,有能正大光明大吼的对象是件好事。

「蛯名,你就是两脚贴在一起才会被绊倒啦!左脚确实向后跨出,然后站好!」

指导老师小柴也要我尽量照顾学妹们。

「喂,佐藤!不要让屁股突出来!是肚脐啊,肚脐……田原,你也一样!就说不要突屁股啊!肚脐、肚脐!」

不过,如果说过头,有时我反而会被骂。

「矶山……你一直说什么屁股、肚脐的……就不能挑好听一点的词吗?你好歹也是女生吧!」

话虽如此,我可是忍着没有说「屁股和小鸡鸡」呢。国中的时候,大家可都是说:「把小鸡鸡突出来!」

「是……对不起啦。」

此外,今年的二年级因为少了西荻,所以变成只有我和久野、田村三人。所以,无论如何都希望新生能努力早日变强,不然可伤脑筋了。

「啊——今天香织学姐的击手特别漂亮呢——」

然后,我和这个田原回家时也一起走。我从横滨转横须贺线或是湘南新宿线(注:「横须贺线」、「湘南新宿线」皆为电车路线名称。)后在保土谷下车,但田原是到下一站的东户冢。

「你啊,不要随便叫我『香织学姐』啦。」

「咦——为什么要说这种见外的话?」

见外?我和你认识也不过半年左右吧。

「……大家都叫我『矶山』,你也那样叫吧。」

「怎么这样啦。」

啊啊,这家伙真令我稍稍不耐烦。从下面直升的都是这样吗?

「什么怎么这样,那才是我要说的话。你干嘛这么想要叫我的名字啊?」

基本上我讨厌被人叫名字。能叫我的名字的,只有确实比我厉害的家伙、家人亲戚,以及防具店的辰爷爷。

「因为比起『矶山学姐』,『香织学姐』比较短,不是比较好叫吗?」

喂!居然是因为写成平假名时的字数喔!

「所以说,香织学姐也请叫我『美绪』喔,因为比田原短嘛(注:「矶山」为「いそやま」(I-SO-YA-MA),「香织」为「かおり」(KA-O-RI);「田原」则为「たはら」(TA-HA-RA),「美绪」是「みお」(MI-O),两人名字的读音都比姓氏少了一个假名。)。」

「不要,你就是『田原』。」

我绝对不要叫你「美绪」什么的。

「真是的,好顽固喔。」

「……什——」

你刚才是不是说我「顽固」?竟敢说我顽固?你这家伙!

「那就算了,倒是香织学姐的击手啊,真是超级漂亮呢。尤其是从东野学姐身上拿下的那次,那是怎么打的?」

连反驳的时机都被带过了,而且还被她用「香织」叫。另外,东野指的是代表队成员候补的三年级社员。

「……怎么打的啊……反正就是自然而然啦。」

「才没有那种事吧。像是当这么做的时候对方会怎么过来,所以就要如何做之类的。」

田原用右手比出剪刀的样子,仿佛在操控两支小竹剑。

正好抵达保土谷。

「那就下次再聊,辛苦了。」

「啊,等我一下啦!」

我没等她,毫无顾忌地下车。但是,不知为何她的声音和气息追了过来。

回头一看,田原果然和我一起下车了。

她眨着大眼睛,大嘴巴的两端有如在笑似地往上吊。仔细一看,会发现这家伙脸上每个部分都又大又夸张。

「你干嘛下车啊?」

「去喝个茶吧。」

「不要。」

「我请客啦。」

「不是钱的问题。」

「那你请我吧。」

「我干嘛请你啊。」

啊——这家伙搞什么啊?

结果,我们走进了一出车站就能看到的麦当劳。我点了小包薯条和玉米浓汤,田原则是三层什么堡的,还有一堆东西搅在一起像奶昔的东西,以及中包薯条。

「你回家后不吃饭喔?」

「我今天吃这里就好了。香织学姐呢?」

我就说那种叫法——

「我……回去再吃,我是和食派的。」

「这样子啊。」

虽这么说,但我好歹也是成长期的女生。只要在我面前大口大口吃东西,我也会想着:「好想吃啊——」但是,「能忍过这些的才是武道家」的想法又胜出许多。「还是想吃,我去买一些吧。」这种丧家之犬的话我绝对不说出口。

「所以……跟偶缩嘛……那个击手……素怎么……做的啊?」

不要边吃边说话啦。

「就算你问我怎么做……」

老实说,那种一瞬间的事情我也记不太清楚。

「总之,我今天的确想试试击手。所以就……比如说,想用左击面的话,进入对方的打间(注:实际的攻击距离。)时一定要做出左击面,而且要击打多下。就算无法拿下一支也没关系,要让对方感受到『我在这边喔』……在这么做的过程中,对手的意识就会逐渐倒向我方……」

该死!这薯条一点也不咸!

「那么做的话……对了……当这样做的时候,就寻找时机从远间(注:距离大于一足一刀即为远间。「一足一刀」为双方剑尖在将触未触状态时的距离。)忽然来一记击手,这样吧。然后维持中段把距离缩短到极限……然后啊,在瞬间拉近一步,直到剑尖能碰到对手剑锷附近为止,都不要让姿势乱掉,然后……嗯,虽然说不上是诀窍,但就是『喀呲』地碰触般让竹剑碰上……对了,这时候先轻轻踩一下步伐,接着转一圈从下方让剑尖微微绕到另一侧……手!这样吧。」

「是吗,只有这样啊……我知道了,明天我会试试看。」

喂、喂,刚才这种说明你听得懂喔?要是靠这种说明就能做出来,你还真是个天才啊。

「……那,还有那些呢?像是香织学姐的应击腹或是拔击腹都超帅的。那又是怎么做的呢?」

让人一直说话,却又独自把汉堡吃光了。

「你啊,不要只会一张嘴问人,稍微自己想一下吧!」

「咦——我有在想啊。但就是想了也不知道所以才问嘛。」

「那表示你想得还不够。」

「什么嘛……不要讲得这么小气,告诉我嘛。」

小、小气?你居然敢在学姐的面前若无其事说那种话?

啊——王八蛋,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学妹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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