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帝国的公主
帝国虽然对于贵族与士族所抱持的忠诚心以及亚维诸家族间的羁绊有着一定程度的信赖,但是却没有过度的幻想。惟有强大的军事力才能够保证帝国的统合,也惟有身为统合中枢的的皇帝才可以掌控这个巨大的力量。这是帝国从建国以来—向的原则。
所以,能够登上帝位的人一定要有军事方面的经验,最好还是一位杰出的军事领导者。
话虽如此,但是如果拥有军权的人就可以自动成为皇帝的话,迟早会因为争夺帝位而产生内部纷争或是权力斗争,帝国也就会因此面临崩溃的命运。
所以“亚维人类帝国”的帝位继承方式除了采取世袭制度之外,还有许多考验继承者资质的试炼。
构成皇族的家族共有八个王家,也就是建国东杜尼的兄弟姐妹与子女的子孙,并共同拥有“亚布里艾尔”这个姓氏,
他们分别是——
斯基尔王家尼·拉玛拉尔。
依利修王家尼·杜瑞尔。
拉瑞斯王家尼·拉姆琉拉尔。
卫斯科王家尼·杜耶尔。
巴尔凯王家尼·拉姆萨尔。
巴尔古塞德王家尼·杜布塞尔。
修尔格塞德王家尼·杜亚塞克。
克琉布王家尼·杜布雷斯克。
这八个家族。
生于这八个王家的人,当然也有服兵役的义务。而且他们还不准进入大部分工作都是后方勤务的主计科或是军医科,一定得成为飞翔科的翔士才行。
在刚开始服兵役的时候,皇族只有一个被认定的特权,那就是有关进入军事大学的事宜。按照基界军的规定,要进入军事大学得先在军中服役满四年半才行。不过如果是皇族的话,则完全不必考虑本人的实力,只要服役满两年半就自动取得入学资格。当他们叙任为列翼翔士之后,只要再经过一年便能成为后卫翔士,再一年半以后则升级为前卫翔士,之后就可以进入军事大学中号称课业最困难的“杜尼星界军大学”。而在其中经过为期半年的训练以后,他们就可以得到十翔长的军阶和指挥官的徽章。
之所以会赋予帝室子孙这样的特权,其实是为了观察年轻的皇族如何处理超过自己能力以上责任的一种做法。而且等到他们叙任为十翔长以后,就再也没有任何的皇室特权,之后他们晋升的速度就和其他军事大学出身的人完全一样。如果任务失败的话,他们也会和其他士族或贵族出身的人一样受到毫不留情的惩罚。
从列翼翔士开始,如果皇族子孙能够沿着共计十二级的飞翔科翔士军阶一路晋升到帝国元帅的话,他或她就可以自动成为帝国舰队总司令的下一任人选。这个职位虽然平时是除了极少数司令部的要员之外,底下连一名士兵都没有的职务,可是在过去却是由皇帝亲自兼任的要职。只要正式就任为帝国舰队总司令,那么这位皇族也就是下一任的皇帝,换句话说,他(或她)就是当今帝国的皇太子(或皇太女)了。
一旦新的帝国舰队总司令决定以后,比他年长或是年轻的同一家皇族,就算是未满二十岁也一样,都将强制编入预备役。而在决定之前就已经对继承皇帝绝望的皇族也可以自请退役,或是继承原有的王位,或是成为爵位只限一代的皇族。这种“一代皇族”的后继子孙,为了代表他们也承袭了帝室的家风,姓氏后的称号会从“尼”换成“伯斯”,而身份则是属于贵族。一旦成为贵族以后,他们就不准使用亚布里艾尔的姓氏。
至于成为帝国舰队总司令的人,要等到有下一个皇族的帝国元帅出现来取代自己的职位后,他或她才能登基为皇,而原来的皇帝也就必须自动让位。
长寿的亚维人从皇帝的宝座退下来以后,还有百年以上的寿命是很常见的事,所以他们并不被允许就这样在帝国内安享清福。于是帝国便设立了“上皇会议”这样的组织,除了退位皇帝为其当然成员以外,其他成员则由其他当不成皇帝的王互选产生,而“上皇会议”的成员则都会被尊称为“猊下”。
上皇会议负责审查有关皇族翔士的晋升与审查事宜,这种审查比起一般翔士在军方组织接受审查还要严格的多。就算顺利通过了上皇会议的审查,皇族也还有帝位继承资格的四十年期限。八王家的子女间,对翡翠玉座的竞争是非常激烈的。
在翔士修技生来到舰桥以前,杰特先在终端手环上检索着帝国贵显录。根据上面的记载,亚布里艾尔·尼·杜布雷斯克·帕留纽子爵·拉斐尔是克琉布王杜比斯的第一公主。
杰特以保持一步的距离跟在她的后面向前走着,但他的心情却一直无法平静下来。
六年来一直缠绕在心头的不知所措感,现在达到了最高峰。
在这之前,这种不知所措的感觉就像一只不断绕着杰特飞的虫子一样,杰特很早就习以为常,甚至有时也会有心情去乐在其中。但这只虫却不知从那里弄到了一支针,并开始用它来断断续续地刺弄着杰特。
他并不是没想过今后会有遇见皇族的可能性。毕竟杰特是贵族,的确是有碰到皇族的充分机会。但那种预期顶多也不过是在舞会或是晚宴之类的社交场所中,透过正式介绍而会面的方式而已。
像现在这种相遇的方式可真是出乎杰特的意料之外。
尤其一想到这位跟统治九千亿人民的皇帝有着直系血缘关系的少女就在自己的眼前,什么众生平等的信条都已经完全崩溃了。姑且不论过去与将来的事情,现在的杰特无庸置疑的是亚维贵族,而且他已经完完全全的处于亚维帝国的身份制社会之中。
虽然他已经从舰长那里知道了身为贵族嫡子应该有的态度,但是一想到这里,杰特更加确信先前自己在短艇中的行为举止已经是从头一路错到尾了,这使得他的心情越来越惶恐不安。
该怎么补救自己的错误才好呃?
杰特睁大眼睛战战兢兢地看着周围的景象。
杰特原本以为军舰内部是以实用主义为主,应该没什么装饰才对。但是和他的预期相反,在这艘巡察舰内部的走廊上有着相当多的壁画。而且画中所描绘的还是风吹过大片草原的景象,或者是白云流动的样子。
原本这些壁画的目的应该是要让士兵的心情安定下来,但这对现在的杰特来说并没什么用就是了。
“怎么了?杰特。”在经过一幅蒲公英絮飞舞于空中的壁画前面时,拉斐尔终于说话了。“怎么从刚刚开始就都一直不说话?还有,你为什么一直走在我的后面?”
“皇女殿下,这是因为……”杰特恭敬的说了起来。
拉斐尔的脚步突然停住,并且转过身来。
看到拉斐尔的表情,杰特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在短艇中的时候,即使她还是会像现在这样瞪着自己,但杰特也知道那是在半开玩笑,就像狗会咬着主人闹着玩一样。
——原来真的生气起来的话,就是这样的表情啊!
现在她那美丽而端正的脸就像是涂上了愤怒的色彩,漆黑的双眸深处像是有两团黑色的火焰燃烧着。可是从她的嘴唇流泻出来的言语,却又像真空一般的冰冷。
“我不是皇女,是公主。虽然祖母是皇帝,但我的父亲不过是王而已。”
“真是对不起,公主殿下。”虽然恭顺的将头低下道歉,但只是因为自己把称号搞错,她就会这么生气吗?杰特在心里补上了这句疑问。
拉斐尔突然又转身过去,随即快步向前疾走起来。
杰特慌忙的跟了上去。
拉斐尔继续刚才的话题。“如果重视我和皇帝陛下之间的关系的话,是有皇孙女这个称号,但因为不是正式的名称,所以很少有人会用。事实上,发现自己是皇孙女对我来说是既新鲜又惊奇的事。首先,‘皇孙女殿下’说起来不会觉得很拗口哦?”
“是啊,不,您说的是,殿下。”杰特提心吊胆的同意着。
“而且,我诞生的时候,就从皇帝陛下那里获得了目前是由父亲所托管的‘帕留纽子爵’之称号与领地,所以有时候我也会被称为帕留纽子爵殿下。至于最近,最常被叫唤的称呼则是亚布里艾尔翔士修技生。”拉斐尔一口气把这句话说完。
杰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只是呆呆地跟着拉斐尔移动自己的脚。
“可是,我应该有跟你说过才对。我准你叫我拉斐尔,不是吗!”
即使杰特再怎么迟钝,现在也知道拉斐尔生气的真正理由,于是连忙快速接口说道。“是这样吗?抱歉,原来只有朋友才可以叫拉斐尔这个名字吗?”
“不是这样的。”拉斐尔冷淡的说。“会直接叫我名字而不加称号的,只有父亲克琉布王杜比斯殿下,祖母皇帝拉玛珠陛下,叔母盖姆法兹伯爵拉姆琉努殿下,还有直系的上皇,就只有这些人而已。朋友之间都是叫公主殿下或是殿下,亲戚间则大都是称呼拉斐尔殿下比较多。”
“那么,为什么……?”杰特想着想着停下脚步。原来一位伯爵公子在不知不觉中获得了如此巨大的特权,但眼看这项特权又快要丧失了。“为什么…
…你会让第一次见面的我,可以直接叫拉斐尔这个名字呢?”
“因为这是我第一次被人问到名字。”拉斐尔的脚步也停住了,但还是没转过身来。“皇帝的孙女似乎是很有名的人,大家都认得名字和面貌。即使不报出自己的名字,大家也都会称呼‘公主殿下’,比较亲近一点的就只称呼‘殿下’,从出生以来就一直如此。之前也都没什么感觉,但是后来在修技馆里发现学生们彼此之间竟然不叫称号时有点惊讶——是真的有点惊讶——而且还感到羡慕。可是他们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就不会那么随便,而且越是介意,他们就越是拘谨。”
“抱歉,我……”杰特没想到自己竟然已经犯下如此大的罪过,不禁当场呆住。这简直就等于是自己硬生生地拒绝了对方的好意,当然会严重伤害到她的自尊心。
“不必道歉。”拉斐尔仍然冷淡的说。“你并没有做什么坏事,即使是说错‘皇女殿下’的称谓,但这也非出自恶意。虽然我没有受过忍耐这种无礼称谓的良好教养,但只要是正当的称呼我都可以接受。放心好了,随你喜欢用公主殿下或是帕留纽子爵殿下都行,伯爵公子阁下。”
“不,我还是希望能叫你拉斐尔……”
“请不要误会,我并不是特别希望被叫‘拉斐尔’,只是被问到名字时,我也不可能会将自己的称号一起回答出来。只是那样而已。”
——这么不擅长说谎,也许她真的不适合当皇帝……
想到这里,杰特忙硬是挥开盘桓在脑中的胡思乱想,向拉斐尔恳求起来。“拜托你,我真的只想叫你拉斐尔。”
这时,拉斐尔终于转身过来,目不转睛地盯着杰特看了起来。“不必勉强啊,阁下。”
“真的不会勉强。所以……”
“不然叫皇孙女殿下,我也不会介意。”
“呜哇!”杰特终于忍不住发出哀嚷了。“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原谅我啊!拉斐尔!”
有好一段时间,拉斐尔只是沉默地看着杰特。后来,她的脸颊开始抽动了起来,最后这位愤怒的公主终于忍俊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看来两人之间原本良好的关系总算重新修复,杰特不禁松了一口气。
“你完全没注意到我是亚布里艾尔家的人吗?”拉斐尔压抑任继续笑出声的冲动,问着杰特。
“嗯,完全没注意到。”
“连看到这对耳朵的时候也没有?”拉斐尔用手把头发拢起来,露出尖尖的双耳——那是跟侵略海德星系的亚布里艾尔总司令一样形状的耳朵。“这是‘亚布里艾尔之耳’,也是我们一族的家族特征。”
“头发遮住了没有看到。”
“是啊……我在亚布里艾尔家族中算是耳朵小的了。”
从口气中听来,这似乎是拉斐尔自卑的地方。
“再说,”杰特继续说。“就算我看到了也不会有什么疑问。因为我所成长的环境里没有亚准人,所以对家族特征这一类的事物不会去特别注意。”
“嗯,这样啊!”拉斐尔点了点头,像是对杰特这句话很感激的样子。
“就是这样。”杰特重新迈出了步伐。
所谓家族特征,就是一个家族内的成员所共有的肉体特征,比如说耳朵或是鼻子的形状,肌肤或是眼睛的颜色,每一个特征都随着家族而有所不同。当然士族与贵族也都有各自的家族特征,亚维人对让一个家族拥有相同的肉体特征这件事非常坚持。当然,他们会在一开始就把自己的家族特征刻印在遗传基因上。
不用说,“亚布里艾尔之耳”就是全帝国最有名的家族特征。
但是杰特直到刚才为止,完全忘掉了还有家族特征这回事。
拉斐尔与杰特并肩走了起来。“你果然是个很有趣的人。”
“饶了我吧。”杰特耸了耸肩。“对了,刚刚你曾经说过……”
“刚刚我曾经说过什么?”
“嗯,你说在修技馆的时候。只要跟你在一起,大家就不会那么随便……”
拉斐尔的视线又开始变得冷冽了起来。
“这也让我回想起一些往事。”杰特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不过,跟你的情况完全不能比就是了。”
“怎么回事?”
“你也知道的……我是学校里惟一的贵族。”
“啊……”
因为都是以在亚维帝国的统治下工作为目标,所以亚维语言文化学院的学生们也都没有什么反亚维的情绪。甚至大部分的人所想的还是成为国民以后要好好努力工作,当然不至于痴心妄想到要成为贵族,但至少一定要被叙任为士族,这样子才能够让自己的子孙成为亚维人。
对他们来说,面对杰特这种明明是地上人但却即将要继承爵位的少年,实在也不知道该怎么相处才好。
后来就有人把杰特当作是捉弄的对象,逮到机会就想要在老师看不见的阴暗角落欺负他。当然也有以卑躬屈膝过了头的态度接近杰特,并想从他身上获得好处的人存在。
其实,大家都不知道要怎么样和一位贵族相处才好。
“——所以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要表现出怎样的态度才好了。”
“这么说,你也蛮辛苦的嘛。就我的情况来说,训练生都知道要怎么样对待皇族才算合宜,我只是会介意他们对待的方式而已。我只要他们把敬意放在心理,适当的礼遇我就可以了。可是……”拉斐尔以过意不去的眼神看着杰特。“我可不至于因为这样就被欺负喔。”
“我是和平主义者啊,拉斐尔。”杰特耸了耸肩。
“这跟和平主义和好战主义没有关系吧?”
“可是,对方的人太多了啊!而且甚至连教师也有这种倾向。”
“这样啊……”
“不过,我马上就学到保护自己的要领。”
“是什么呢?”拉斐尔很有兴趣的问道。
“隐藏身份。”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做得到?”拉斐尔诧异的说。
“因为我可不像公主殿下你那么有名,不过……”杰特摇了摇头。“在学校里要这么作并不容易。即使某个刚认识的人用很天真的表情来找我聊天,也要像老资格的买主一般沉默,以避免被人家知道不必要的事情。”
“那杰特你是怎么做到的?”
“后来我就到街上去,在街上和跟帝国没什么关系的领民们成为朋友。”
“是吗?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没想到你还要这么累。”
这时有两名从士一起走了过来,在远处看到拉斐尔与杰特以后便停下来敬礼。
拉斐尔边走边向他们答礼。
“请问,”杰特小声的询问。“这时候我该做什么才好呢?敬礼过去的话感觉上也怪怪的。”
“点头致意就可以了。”
因为杰特已经与从士们擦身而过了,所以他又转过身去向从士们点头致意起来。
从士们吓了一跳,原本已经放下来的手连忙又重新举起。
“做这种事情,会困扰到从士的。”拉斐尔轻声温和的说。
“看来是这样没错。”杰特在心底深深叹了一口气。
接下来遇到其他的从士时,他就处理得很好了。
终于,他们来到了一间门上绘有一朵大大的向日葵的房间前面。那朵向日葵正沐浴在画中的阳光下,并恣意的绽放着。
“这就是你的房间。”拉斐尔指着那扇门说道。
“从刚刚开始我就一直很在意。”杰特仔细端详着门说道。“这些画到底是为了什么?有什么意义吗?”
“只是装饰而已,没什么意义。”拉斐尔说。“我想应该只是为了润饰军舰而已。”
“但是,总觉得风格不对。”杰特喃喃自语着。“如果是装饰的话,应该有更适合宇宙船的图案吧!”
“比如说?”
“星星啦,或者是银河啦。”
“谁要画那种无趣的东西?”
“我还以为你们是很热爱宇宙的呢?”杰特感到相当意外。
“是很热爱,毕竟这是我们的故乡。但是把星星这种太过平常的东西当作绘画的题材就大可不必,因为我们随时都可以看见实物啊。”
“虽然你这么说……”
“而且,这种画才可以让地上世界出身的从士们心情比较平静。”
“原来如此……”杰特继续向周围细心观察。“那么,你们亚维人又是怎么看这些画呢?”
“要我说多少次,你也是……”。
“是的,我也是亚维人。”杰特抢先把拉斐尔的话说完。“可是,我并不是一出生就是亚维人,所以对亚维人看到自然界的植物会有什么想法感到兴趣。”
“地上世界的人尽是想些奇怪的事。”拉斐尔皱了一下眉头。“我们也是从地球出身的人类子孙。”
“可是,你们应该没看过真正的向日葵吧?”
“那是偏见,杰特。像向日葵这种花我当然有见过,别说拉克法卡尔有植物园了,我家里就有一座花园。”
“这样啊。”杰
特又转头指着背后的墙壁说道。“那这种景象呢?”
那幅壁画中的景象是一大片草原,草原上长满了长到膝间的绿草,有几只像是象又像马的动物正在其中觅食。画上稀稀落落的竖立着几株松树和桦树,还有几片樱花的花瓣在青色天空中飞舞。
“这种景象我就真的没见过。”拉斐尔答道。
“那么,你是怎么看这幅画的呃?”
“你问这些事情,到底是想要干什么?”拉斐尔脸上出现疑惑的表情。
“拜托啦,”杰特说。“帮帮我吧。我真的很想知道真正的亚维人是怎么想的。”
“原来如此。”拉斐尔点了点头。“应该算是会出现在梦中的情景吧?”
“是不是那种不会出现在现实世界的情景?”
“也不是这样。”拉斐尔歪着头想了一会后便说。“并不是那种不会出现在现实世界的风景,而是我们知道自己就是从那样的风景离开以后才会来到宇宙的。用比较简单的话来说,那就是在我们的神话里头才会出现的情景。”
“就像是看到了自己曾经舍弃的故乡一样?”
“嗯,现在宇宙才是我们的故乡。我们是宇宙之民,这是我们所自豪的。”
“地上世界的人,也是星际旅行者的后代喔!”杰特提出了指正。
“他们只是旅行者而已。地上人的祖先只是经过了宇宙;但我们却实际住在宇宙里。这中间可是有很大的不同,对吧?”
“也许吧。”事实上杰特还是似懂非懂。亚维人的确和地上人有不同的地方,但难道只是因为故乡不同就会有这么大的差异吗?应该不只是这样才对。
“杰特又是怎么认为的呢?”拉斐尔问道。“难道因为我们觉得每颗星星都差不多,所以你觉得很无聊?啊!虽然我们一生下来就是亚维人,但你也是亚维人啊!”
看到她这么介意的模样,杰特反倒有点惊讶。“我不会觉得很无聊啊!这种景色就算在地上世界也是很少见的。再说,我的故乡的生态系也和其他地上世界不一样。不过是幻想或现实都不重要了,因为这幅画里头的生态系实在是太乱来了,如果让植物学家看到的话,一定会认为这是在幻想中才会出现的风景——差不多该让我进去了吧?我可不知道要怎么开门。”
“向日葵的话题是你起的头啊!”拉斐尔的语气尖锐起来。
“但是,我觉得很有意思啊。”
“也对,我第一次这么认真想有关绘画的事。”她的个性在本质上相当的率直,而这就是克琉布王家的第一公主。
“那么,拜托你了,拉斐尔。”
“用你的终端手环去开门吧!电波纹已经事先登记过了。”
“啊,这样啊。”杰特将终端手环的显示部位打横,轻轻碰触着门上那块红色的石头。
门开启了。
杰特站在门口环视着房内的景象。“哇!这房间真是太惊人了。”
“有什么不满?”
“怎么可能会有?没想到这里竟然这么干净,而且整理得井井有条。”
房间并没有杰特所赞叹的那么宽敞,因为一往里面走就可以看到一张大床几乎占满了整个房间,床的宽度则是门的两倍。床铺以外的空间设置了一组桌椅,再里面还有一道小门。但最吸引杰特目光的,还是挂在床侧墙上的那面海德伯爵家纹章旗。
在那面纹章旗的绿色底上绣着一只红色的雷兹翁,雷兹翁虽然看起来很像鸟,却是栖息在马尔地钮行星海洋中的一种有毛鱼类。实际上——虽说因为是鱼所以有对很大的眼睛——它是一种相当笨拙的生物,但是当它把泳翼张开的时候看起来还是蛮有威严的。
“你的行李可以放在那边。”拉斐尔指着床铺对面的置物柜说道。如果想要清洁身体的话,可以到那扇门里面去。”
杰特打开了最里面的那扇门。跟他所想象的一样,里面是一间附有洗脸阁的浴室。
“真棒,这是什么房间?乘客专用的寝室吗?”
“这里是巡察舰,所以这是一间标准的翔士寝室。”
“我该不会是抢了哪位翔士的房间吧?”
“不必担心,巡察舰以上的大型军舰多少还是有设置居住区的额外空间,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一些编制外的人来瘩乘。我在这里也是编制外的人。”
“这就太好了。”杰特把视线移到墙上那面纹章旗。“这是从哪里带到舰上来的?”
“那面旗吗?那是在舰内制作的。”拉斐尔若无其事的说道。
“这是特别为了我而作出来的吗?”
“不是为了你,那是为了谁?”
——对我而言,这面旗真的没什么用啊……
杰特的肩膀缩了起来,他对这面特别赶制出来的纹章旗一点感觉也没有。杰特只记得第一次看到这面纹章旗,是在伯爵家刚创立没多久的时候,可是直到昨天为止,他早就已经忘记有纹章旗这回事了。
杰特伸手摸了摸床铺,突然感到一阵睡意。而那柔软的床垫似乎正在向他保证,只要躺下去一定可以睡得很安稳。
于是杰特一屁股就坐在床上,然后向拉斐尔问道。“那我接下来该做些什么呢?”
“好问题。”拉斐尔看了一下终端手环的时间显示以后便说道。“再过两小时是晚饭时间,舰长大概会邀请你去一起用餐。在我还没来叫你之前,就在这里乖乖等着吧。”
“你要特地来叫我?只要教我怎么使用通讯机就好了,我可以自己去用餐。你不是还有工作要忙?”
“最好不要。”拉斐尔很认真的说。“我到明天为止必须担任你的向导,这是上级的命令。在我来之前不要一个人离开房间,看过舰内地图以后就自以为知道怎么走,结果被抛弃在资材甲板上变成像干燥鱼货一样的新兵和平民,从星界军创建以来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了。”
“那你呢?”杰特有点恶意的说。
“问这种揭人旧疮的问题不是什么有礼貌的事情喔,杰特。”翔士修技生假装正经的回答着。
“似乎是很有趣的回忆嘛。”杰特微笑道。
“闭嘴,杰特。”拉斐尔板起脸来了。“没事了吗?”
“嗯,没事了。反正我会作点事来打发时间,会乖乖待在房间里的。”
“那么,两小时后见。”
“嗯,两小时后见。”
拉斐尔转身离开了房间,而房门也在她离开以后自动关上了。
杰特想先去浴室泡个舒服的热水澡。
当他脱掉身上衣服的时候,突然惊讶的发现到自己的心情竟是如此的舒畅,而在搭乘巡察舰之前的那份紧张感已经完全一扫而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