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炎舰队的主力部队正陆续在达尔玛普星系中进行集结动作。只要驻守在这里,不论敌军发动攻势的目标是米斯凯尔星系或亚普提克星系,星界军都能迅速做出最具弹性的应战措施。
“敌军主力已经侵入韦恩布鲁星系了吗?”在幻炎舰队总旗舰“桑卡伍号”的司令座舰桥上,杜萨纽正眺望着前方那幅平面宇宙图。因为不久前才刚从睡梦中清醒的关系,他的精神状态看起来还蛮恍惚的。
虽然韦思布鲁星系曾经一度为星界军占领,但在敌军展开正式攻击行动之后,幻炎舰队也立刻将驻军从该处撤守,因此该星系可说是在不流血的状况下被敌军夺回。但由于这个撤守行动本来就在预料之中的关系,因此司令部也没有因为这样而感到任何挫折。
“既然敌军已经来到韦思布鲁星系,那就表示亚普提克星系应该就是他们的主要目标了。”杜萨纽压下了差点涌上来的一阵呵欠,并转身对甘酒希参谋长如此说道。
“很有可能。”甘洒希也表示同意。
“舰队的集结状况如何?” 当杜萨纽提出这个问题之后,平面宇宙图上立刻出现了数个代表分舰队的记号。
“大致上都照预定计划行动。虽然有几支分舰队的行动速度稍为迟缓了些,但也还在预测的范围内。”
比预定抵达时间稍迟的部队在平面宇宙上是以黄色记号来代表。正如甘洒希所言,平面宇宙图上几乎看不到多少黄色记号。
“也就是说,集结预定时刻应该就不需要去变更了。”杜萨纽看着左手腕上的终端手环。“还有五十四小时吗?”
“是的。”
“那么,敌军的兵力状况又如何?”
由于目前敌我之间的距离已大幅拉近的关系,彼此也都能很清楚的互相侦察到对方的战力布置。相信当杜萨纽还在睡眠的时候,幕僚们应该就已经掌握到敌军的更详细情报才对。
“相当于一百七十支分舰队左右,误差则在十五支分舰队以内。”甘洒希立刻回答着。
“似乎比先前所预测的还要少一点。”他以略带责备的口吻确认着。
“这是因为其中巡察舰的比率较原先的预测值要高的关系。”
“哦?”杜萨纽伸手抚摸着他那尖锐且线条分明的下颚,并看着敌舰队的编组推测图。原来如此,巡察舰的比率确实比平常要高出甚多。“看来他们的确从先前的战争中学到教训了。”
三年前,帝国星界军与三国联合舰队曾经有过一场激烈的大战。虽然就成功达成防卫拉克法卡尔的目的而言星界军是战胜了,不过战斗本身的结局却是两败俱伤的。自从那次战役以来,两军都在舰队的重建工作上倾注了相当多的心血。看来敌军以乎也从中找到了灵感,所以才会将舰队重整的重心放在巡察舰上吧。
“与其以多数突击舰集体攻击,还不如用巡察舰进行攻坚来得有效。这会不会就是敌军的看法呢?”参谋长也跟着偏过头来望向那张敌舰队编组图。
“也许敌军正是如此判断的。毕竟我军当中也有相当多巡察舰的信奉者,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大势所起吧。”
“可是……”甘洒希沉思了起来。“虽然我军的突击舰在这二百年来从未遭遇到任何不利的状况,但在这段时间里,我们的战争技术却几乎没有任何进步。”
“你说的这二百年,其实也正是帝国从未与势力对等的敌人交战的时期。在这段时间里,比较强大的敌人就只有夏夏音联邦而已。然而,即使是夏夏音联邦,其国力也还不到帝国的四分之一;再加上那个国家即使已将其国力反应在它的战力上,但还是出现了一些让我军有机可乘的致命缺陷。不过,这次的战争已经和以往与实力远逊于我们的对手进行战斗时有所不同了。”
“那么您的意思是,难道我们星界军也要跟着去抄袭敌人从战争中所学到的教训?”
“我不清楚。”杜萨纽很干脆的回答着。“敌军的判断当然不见得正确,不过,光从前阵子我军对敌方的强行侦察展开迎击的过程就可以看出来,让突击舰前去迎击巡察舰确实是一项很残忍的作战行动。看来今后如果要能够和以巡察舰为主力的对手进行战斗的话,也许突击舰就派不上用场了。”
“换句话说,目前我们的战力对这场战争而言其实是不适当的吗?”
“这个嘛,”杜萨纽轻声笑了出来。“如果你想抱怨的话,等我们回到帝都拉克法卡尔之后再说吧。目前我们也只能就手上现有的战力作最大程度的运用了。”
“但这样一来,我们能否胜利就变得很微妙了。”
“这种事打从一开始我就很清楚,因此接下来也就得看毕博史提督的努力了。”
“需要将米斯凯尔方面的舰艇调过去支援吗?”甘洒希提出了她的建议。
“毕博史提督应该尚未提出增援要求吧。”杜萨纽摇手否定着。“既然如此就不需要了。或许敌军会出人意表的进攻米斯凯尔星系,而我们也不能将这个可能性加以排除。所以,即使亚普提克星系会成为主战场,我们也不能让米斯凯尔方面的防卫力量薄弱下来。再说,在这种时期擅自进行舰队移动可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这点我当然明白,不过……”甘洒希并没有让步的意思。
“难道让毕博史提督执行任务比擅自进行舰队移动更让你不安吗?”杜萨纽露出了笑容。“的确,那个家族的人总是很容易就会冒出一些奇特的想法,不过他们的战术却是相当坚实的,至少涅雷斯先生就是如此。此外,他的身边也还有许多优秀的参谋。”
“可是就连率领这些优秀参谋的人,也是华博史一族的成员呀!”
“看来,你对毕博史家族的成员似乎都很不信任的样子。”杜萨纽微微露出了惊讶的脸色。“你该不会是基于某种私人的经验,才会提出这样的建言吧?”
“我不认为有回答这个问题的必要。”甘酒希冷冷的说。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不过……该不会这种私人的经验与其中一位本人有关吧?”
“我说过了,我没有回答的必要。”
“原来如此。”杜萨纽不停的眨着他的双眼。“那……是与那一位有关呢?是总司令,还是参谋长?”
“我说过了,我、没有、回答的、必要!”甘洒希一字一句的强调起来。
“原来如此。”杜萨纽用力的点了点头。“接下来,我会在寝室里待一阵子,因为我还有些事非思索一下不可。如果有任何要事,就立刻通知我。”
“殿下!”甘洒希的语气听起来相当的不好。“请问您到底要回寝室去思索什么事呢?”
“不告诉你。”杜萨纽尽情体验心中的胜利快感。
“你说我军的推进剂有所不足?”涅雷斯又问了一句。
由于敌军已经攻下韦恩布鲁星系的关系,于是亚普提克防卫舰队便在旗舰“史卡尔卡伍号”的司令座舰桥上召开一场作战会议以因应这个变局。
“是的,目前充足率已经低到百分之七十以下。”补给参谋向总司令报告着。
“而这是因为我军必须要在这个星系进行通常空间战的关系。”
“原来是这样啊。”涅雷斯将他的上半身靠到了椅背上。
一般而言,舰艇在从事通常宇宙航行时会比在进行平面宇宙航行的时候更需要消耗大量的推进剂,但即使如此,所谓的推进剂其实也不过只是水而已。也就是说,目前防卫舰队是处于缺水的状态。虽然亚普提克4行星可以作为水的供给来源,但因为运输能力受到限制的关系,整个防卫舰队仍然没有办法积蓄足够的水资源。
对目前的亚普提克防卫舰队而言,水资源不足可说是最大的问题。除了作战能力确定会因此受限之外,如果没有妥善处理这个问题的话,它甚至还会成为舰队的最大败北原因。
涅雷斯稍微思索了一下,但很快他就做出了一个自认为非常棒的结论:“如果只是缺水的话,有个地方不是有好多水可以让我们利用吗!”
“在哪里?”涅菲以一副狐疑的眼神望着涅雷斯问道。
“就在那里啊!”涅雷斯挥出指挥杖,并指向那颗显示在作战室墙上的亚普提克3行星。“它不正是一颗含有丰富水资源的行星吗!没什么好紧张的,我也已经充份考虑到行星气象变化的问题了,稍微从那颗行星上取一点水应该是没什么关系的。我们只要立刻去同领民政府交涉……”
“才没有这种东西呢。”涅菲冷静的提出了反驳。
“没有?没有什么?”涅雷斯当场愣住了。
“根本就没有领民政府。亚普提克星系政府目前尚未投降,换句话说,你所看到的那颗星球目前也还是属于敌国的行星,至少对方是这么认为的。”
“尚未投降?”涅雷斯又回过头去凝视着那用行星。“你说他们尚未投降?”
“就是这样。”当涅菲说出这句话之后,其他参谋也跟着一齐话点头。
“这还真让我感到惊讶……”
“我最感到惊讶的事情是,涅雷斯,你这位总司令竟然到现在
还不知道这一点。”
“因为我从来没想过地上世界的政治状况会和我们的战斗扯上关系。”涅雷斯开始辩解了起来。“等一下,那我们现在到底是在防卫什么?难道是帮敌国的行星去抵抗敌军的攻击?”
“所以我才会说你的思考脱离常轨啊,涅雷斯。”涅菲出言责备着。“我们防卫的目标当然是亚普提克门,这不是常识吗?”
“你这么说倒也是没错。”虽然很遗憾,但这位兄弟的意见多少还是有几分道理。
“总而言之,如果我们要从那个地上世界取水的话,这种行动就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一种掠夺的行为了。”涅菲下了结论。
在亚维人的认知里,存在于任何人造空间里的物体都是用于全体亚维种族的财产;但相对的,他们也认为地上世界的天然资源是属于地上人的财富,因此亚维人并不喜欢去从事这种无端掠夺地上人财产的举动。
“掠夺……”然而对涅雷斯而言,这两个字听起来却是那么的诱人。“涅菲,星界军已经有多少年没有从事掠夺的行为呢?”
“你真的打算要从事掠夺的行为吗,涅雷斯?”涅菲的眉头皱了起来。
“是的。你不觉得这么作很有艺术气息吗?”
“我并不这么觉得。”涅菲当场作山了回答。
“但是,涅菲,对我们而言推进剂不足的确是最现实的问题。为了能够赢得胜利,这么作也是情有可原的。”
“你这么说倒也是没错。”参谋长将两臂交叉在胸前并开始沉思了起来。“毕竟战争也的确只有胜负之分。”
“我没说错吧,”涅雷斯开始热情的猛点头起来了。“我们现在就去执行掠夺任务吧!”
“也好,为了求胜我们也只好不择手段。我们这就去掠夺水资源吧。”涅菲终于被说服了。
就在这时,司令座现桥内突然响起了一阵咳嗽声,而发出声音的人正是负责解决舰队技术方面问题的机械参谋。
“怎么了?”涅雷斯觉得自己的情绪开始不愉快起来了。
“你到底打算怎么作?”
“怎么作……”被这句话问倒的总司令当场沉激了下来。
“亚普提克3行星的海洋不但被一层厚重的大气层包围着,而且还是在重力井底之下。我认为从那里取水上来并不是一件很有效率的事,倒不如透过平面宇宙从本国方面取得水的补给还比较实际。”
“但即使这样,我们的水资源还是会不足啊!”涅雷斯提出了反论。
“就算我军真的从行星上取得水源,结果也还是一样的。”
“我也赞成他的意见。”补给参谋也表示赞同。
亚维人的船舰并不能直接冲入大气层,如果要说有例外情况的话,也只有小型的往返艇以及空挺舰队专用的强袭运输舰而已。
但以往返艇有限的空间不可能装载多少水,再说在亚普提克星系的星界军连一艘强袭运输舰也没有。
“如果您愿意下达命令的话,要不要让我比较一下调派强袭运输舰以及从本国运送推进剂过来的优缺点给您作个参考呢?”补给参谋说道。
“不了,这倒还用不着你来提醒。”涅雷斯连忙左右摇动自己的头。“不过,总觉得我们还是可以在不降落到大气层底部的情况下完成取水的任务,比方说我们可以回收空气中的水蒸气……”
“舰队内并没有这样的设备。”补给参谋说。
“这个嘛,如果我们有足够时间的话,或许可以利用手边现有的材料来试试看,但是能否来得及在这次战争中派上用场就很微妙了。”机械参谋说道。
“你说的足够时间是多久?”
“大约需要一年。”
“我明白了,我明白啦!我会尽量忍耐的。”涅雷斯只好放弃他的掠夺计划。
“到头来我才发现,原来星界军很少从事掠夺行动并不是完全没理由的……”涅菲也咬住了他的下唇。
“但我还是觉得很遗憾,”还没从这件事中学到教训的涅雷斯起身眺望着那瞩行星的影像。“明明它就近在自己的眼前,我无法对它采取任何行动。”
“这类经验对你而言并不算什么很稀奇的事啊,涅雷斯。”涅菲似乎是从提雷斯那句话中联想到了某件事,只见他突然笑了出来。
“我又不像你,涅菲。”
“说的也是,毕竟你就是那种不亲自采取行动就不知道后果严重性的人啊。算了,还是请你回来认真的参与作战会议吧。”
“说的也是。”你给我记住,涅菲……虽然涅雷斯在心里咬牙切齿,但他还是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下来。“那么,就让我来向各位提出我的作战计划吧。如果有任何意见请当场提出来。”
他将事前就准备好的作战部署图容入思考结晶,只见作战会议室内的长桌上很快就出现了一幅亚普提克3行星的立体影像,而在它的卫星轨道上则环绕着另一颗放出群光的球体,那就是亚普提克门。
由一群红色光点所组成的球壳很快就覆盖住亚普提克门。
“这些是机动时空爆雷,它们将从事先就布于完毕的战列舰中释出。当然,原先就积存在运输舰上的机自随时可以作补充之用。”
另一群橙色的光点则开始覆盖着那层红色球壳,直到完全覆盖住为止。“这些则是突击舰与护卫舰,而我将在它们的外侧部署……”
一颗颗黄色光点开始出现在作战部署图上。比起那些密集到几乎快将下层影像完全覆盖住的红色与橙色光点来,这群黄色的光点看起来似乎是各自独立的模样,而代表突击舰的那一层橙色球壳在黄色光点群中就特别的醒目。
“这些巡察舰。至于旗舰的预定部署位置则是在这里。”
在这些黄色光点群中,最靠近恒星的那一颗光点开始闪烁了起来。最后,几颗紫色光点开始散布在代表巡察舰的黄色球壳上,但紫色光点就远比黄色光点还要来得稀疏了。
“这些就是战列舰。”
“没想到你竟然会思考出如此坚实的作战计划,”涅菲不禁感叹了起来。“我甚至可以用‘平凡’这两个字来形容它。”
“谢谢你。”涅雷斯微笑着。“那么就让我向各位进一步说明作战程序。”
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光点在一瞬间从作战部署图上消失了。因为只有这么作才能让在场的人看清楚下面的每一层影像,尤其是代表突击舰群的球壳,它几乎快把机雷那一层给完全覆盖住了。
原本被四层球壳完全覆盖住的亚普提克门表面开始闪烁起来,而在下一个瞬间,所有的红色光点突然都被亚普提克门完全吸了进去。
“在敌军进入通常宇宙之前的那一瞬间,我们就将所有的机雷一齐送进‘门’里去。”
这时候,原本位于最外侧的紫色光点也不再维持球形阵,并朝行星内地的方向开始移动。但在下个瞬间它们突然停住不动,随即又回到原来的部署位置上去。
“在机雷的管制工作结束之后,原本我是打算让完成任务的战列舰从战线上撤离,但是在推进剂不足的状况下,我也无法多作奢求。战列舰就继续围在原处,并扮演推进剂补给舰的角色吧。”
橙色与黄色的光点开始集结成无数条近似红色的细丝,并朝着亚普提克门内部延伸进去。
“接下来就是巡察舰与突击舰的工作了,我们要将任何冒出头来的敌人全力歼灭,总之就是不能让他们进入通常宇宙,以上就是我的作战方针。我认为这个战法不但最合理,同时也能将我方的损害压制在最小程度之下。主力部队抵达本星系的时间最多只需要七十二小时,在这之前我们一定要死守现有的阵地。”涅雷斯一口气说完结论之后,便来回环视着参谋们的脸。“有任何异议吗?”
“我认为应该是没有。”涅菲代表所有的参谋回答着。“嗯,还真是一个平凡的战法,我想这次的防卫作战应该能顺利进行才对。”
“真的是太棒了。”机械参谋也大表同意。“总觉得这根本不像是毕博史家族会想出来的战法。”
这对双胞胎马上就朝机械参谋的脸上瞪了过去。
不过率先放过这位参谋的人是涅菲。只见他将视线移到他的兄弟脸上之后便说:
“细节就交给我们来处理吧,请你先完成一名总司令份内的工作再说。”
“难道你嫌我碍手碍脚?”涅雷斯皱起了他的眉头。
“是的。”涅菲很干脆的点起头来。“难得你提出了那么坚实的战法,就趁你的头脑还没想到其它奇怪的点子以前,快去将事务性的工作解决掉吧。”
“你这是什么话?”涅雷斯朝站在门边待命的副官那里瞥了一眼,但他很快就回过了头来。“不过你说的话确实是很有道理。为什么我要成为一名指挥官啊,有时候我还真是会对这支小东西感到怨恨呢。”说着说着,他突然把玩着自己手上的指挥杖起来了。
“那是因为你不适合担任参谋的关系啊,涅雷斯。”
“你还不是一样,涅菲。但如果要说你和我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你除了不适合担任参谋之外,也同
样不适合当一位指挥官。”说到这里,涅雷斯就从座位上站起身来了。“我就照你的吩咐,去完成一名指挥官该尽的义务吧。虽然你也许会觉得我罗唆,但你可别将我的作战计划弄得乱七八糟。”
不过涅菲已经完全不去注意他的兄弟在说些什么了,现在的他正和部下们一起集中心神在草拟一份有关执行细节的纲要当中。
而察觉到一阵奇妙疏离感的涅雷斯,则只好和副官一起离开了作战会议室。
隶属于第一0五八突击战队第一突击队的五艘舰艇,如今正彼此通过联络管互相连结。这六支联络管以放射状的姿态与合舰连结,不过其中一支联络管的尽头却是空无一物,因为在先前那场迎击战中遭到击沉的“鲁兹洛伊魯号”已经不在那里了。
此刻,拉菲尔正从“巴斯罗伊魯号”的气闸室跃入联络管中。身为在群星狭缝间生存的种族一员,如今她正以这个种族所独有的优美动作朝联络管的深处飞去。耳边不断传来“呼呼”的风声,她那头深青色的秀发也随风飘逸着。
当她逐渐靠近联络管的中心时,突然改变了原先的飞行姿态,并用手按住了某处管壁上的转弯部份以减缓自己的速度。
联络管的中心是一处六角形的空间,而拉菲尔也在那里巧遇了“基德洛伊魯号”的舰长贝卡尔十翔长。
“嗨,殿下。”贝卡尔随口向她打了声招呼。
拉菲尔向对方致上了军礼。“我只不过是一名十翔长,如果你能不用‘殿下’来称呼我的话,我会很感谢你。”
“没什么不好嘛。毕竟对我们这些士族来说,能够用对等的立场和殿下等级的人物交谈的机会也是不多的。”
“那就随便你。”
和津特在被大家以‘伯爵阁下’称呼时的感想有所不同,拉菲尔并不会觉得被他人称呼为‘殿下’有任何不适应的感觉,毕竟打从拉菲尔诞生的那一刻起,周遭的人都是用这两个字来称呼她的。不过,如果‘殿下’两个字是从同僚的口中说出来的话,她就会觉得自己在对方的评价中,并没有独当一面的能力。
“上回我的表现还真是让大家看笑话了呢。”贝卡尔开始攀谈了起来。
“那只不过是你的运气不好而已。”对方大概是指先前迎战巡察舰时,因为遭到敌军机雷时空融合而不得已脱队的事吧──拉菲尔一面想着一面做出了回应。“既然你的舰艇没有被破坏,那就应该不会有人对你的战技抱持疑问才对。”
“这个嘛,您这么说也是没错啦。”贝卡尔搔了搔自己的浓蓝色头发之后,又继续说着。“如果今后我还是接二连三的运气不好的话,大概大家还是会对我的战技产生疑问吧。看来下次我一定要多注意一点才行。”
“如果我们继续停在这里不走的话,不是会迟到吗?”拉菲尔向对方催促着。说完这句话之后,她就径自飞进了通往“加姆洛伊魯号” 的联络管中。
“呜呜!”留在原地的贝卡尔露出了感动的表情。“没想到帝国的公主竟然会邀请我一起走,这还真是一辈子难得碰上一回的好经验呢!”
拉菲尔立刻就来到“加姆洛伊魯号” 的气闸室中,而贝卡尔也几乎在同一时间抵达了。
虽然她并不是很想和对方共同行动,但拉菲尔还是很自然的和贝卡尔并肩走在舰通道上。
两人正要去参加第一突击队的舰长会议。虽说是舰长会议,但在这场如此大规模的舰队战中,身为军队最基层的突击队并不需要对作战方式去作多么深入的评估讨论。再说,在这次的战争确定要以通常空间战的方式来进行的情况下,各舰艇在作战时本来就可以随时保持资讯连结的状态。
换句话说,舰长会议的本质其实只不过是星界军中的一种传统仪式。
其实向导突击舰并没有比一般的突击舰要大上多少,如果硬要说两者间有什么不同的话,大概就只有前者的舰长是一名身兼突击队司令的百翔长,以及舰上会多配置一名参谋及一名副官而已了。
因此,它在有限的空间中并没有任何多余的场所可以开辟为专用的会让室。
所以舰长们也就只好在翔士食堂里集合了。
当拉菲尔进人食堂时,另外两位舰长早就已经在那里等候了。
当她和其他的同僚在食堂中等待一段时间之后,戴着片翼头环的阿特斯琉雅也进来了,而参谋与副官则是在百期长的身后跟随着。
所有舰长随即一齐起立向百翔长敬礼。
阿特斯琉雅也立刻回礼,并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下来。当她确定所有的部下都跟着坐定位之后才开口说话。
“本队不会有新的补充兵员过来。”她直接跳过了开场白并切入正题。“算了,反正这也是早就已经预料得到的事。看来我们今后得要一面满怀幸福的心情,一面以现有人力进行作战了。”
也就是说,即使先前在迎击敌军巡察舰的过程中损失一艘舰艇,补充兵员也来不及赶上这场战争了。
接下来,在餐桌上浮现出了亚普提克3行星与亚普提克门的立体影像。
“我们被分配到的地方就在这里。”在亚普提克门附近出成了一颗光点,而这颗光点则隔着“门”与亚普提克3行星遥遥相对。
“长官交给我们的使命非常单纯明快。一句话,就是要全力歼灭眼前出现的敌人。”
“确实是很单纯明快。” 贝卡尔开口了。“不过,我们到底要全力歼灭敌人多久呢?该不会真得要‘永远的’将任何冒出头来的敌人彻底歼灭下去吧?”
“我们最多需要死守七十二小时。”阿特斯琉雅回答道。“至少防卫舰队司令部是这么说的。虽然他们没办法提出任何保证,但我们目前也只能相信长官的判断了。如果各位再继续追问下去的话,我可是会很困扰的,毕竟不管怎么说,我也只不过是名突击队司令而已。”
“原来如此。”贝卡尔的表情虽然还有所不满,但他最后还是保持沉默。
就算真的追问下去,大概也不会得到任何答案──拉菲尔如此想着。即便上级司令部的预测是错的,事后再来抱怨也是于事无补。
“还有谁有任何问题?”阿特斯琉雅偏着头问道。
拉菲尔发现她的目光正朝自己这里望过来。可能是自己多心了吧,司令的目光看起来是那么的柔和。
“很好。在这场战争中,如果让任何一艘敌舰穿过‘门’进入通常宇宙的话就是我们输了。不过我们也只能在自己被分派到的位子上死守,没必要去考虑其它部队所负责的战斗区域。虽然这项任务听起来是很轻松,但相信各位多少还是会有些不安。我想今后在你们之中应该会有人不断的升官,最后成为一位能够指挥大舰队的人物吧?但就算立场有所改变,我还是希望你们不要忘了现在的心情哦。”
“百翔长您自己,”拉菲尔不禁脱口问道。“难道不希望成为能够指挥大舰队的人物?”
“我?”阿特斯琉雅的嘴角泛起了一丝微笑。“我的话就免了,十翔长。对我来说,光是那块贫乏的领地就足以构成我沉重的负担了,所以我才不想要什么舰队指挥权呢。皇族与贵族不一样的地方呢,就是在于我们可以拥有这种任性的权利。对了,还有一件事我一定要提,对皇族而言领地只不过是他们的慰藉品;但对我们这些贵族来说,领地可就是生活的全部哦。”
百翔长刚才这一番话,该不会就是冲着我来的吧──拉菲尔在心中浮出了这样的疑问。
“好了,把那东西拿上来吧。”阿特斯流雅向副官使了个眼色。
副官连忙从设立于食堂橱上,看起来像是装饰品的橱柜中取出一只瓶子,并小心翼翼的将它捧在手中,而餐桌上也在同时自动升起了五支玉杯上来。当司令从副官手中接过瓶子以后,她就亲手将舰长们的杯子一一倒满。
一阵苹果酒独有的酸甜香气很快就弥漫在食堂中。
阿特斯琉雅最后才将自己的玉杯斟满。随后她便举起杯来,而所有的舰长也跟着做出同样的动作。
“我预留了一半在酒瓶中,”阿特斯琉雅在看过餐桌上的酒瓶之后,便向众人说道。“剩下来的另一半就等战斗之后再享用吧。如果到时候我们五人没能齐聚一堂的话,这瓶酒可就喝不完了。敬祝我们能够喝完这瓶酒,干杯!”
虽然拉菲尔并不是很喜欢苹果酒,但她还是将玉杯内的液体一饮而尽。
“那么,相信各位应该还有要事得忙。所以仪式到此结束,解散!”
山姆森正独自一个人在“巴斯罗伊魯号”的翔士食堂里喝酒,而他现在喝的是一瓶原料是来自于玉蜀黍的蒸馏酒,这种充满野趣的芳香正是他最喜爱的感觉。整面食堂的墙壁都成了舰外影像的显示幕,无数舰艇正以群星为背景在墙上巡游着。对山姆森而言,他甚至没办法分辨出距离较远的舰艇和群星有什么不同。虽然这幅景象看起来应该是非常壮观,但他早就已经看到烦了。
“你躲在这里喝酒吗?”突然,索巴修的声音在他的耳旁响了起来。
“原来是先任翔士啊。” 山姆森抬起头来,
并举起手上的酒杯给索巴修看。“我暂时是不太想继续喝下去啦,至少现在的我是这么想的。”
“这还真是件坏习惯。”索巴修在军匠列翼翔士的对面坐了下来。“能替我倒一杯吗?”
“你刚才不是说,这是件坏习惯……?”山姆森惊讶的说。
“那又如何?”索巴修似乎觉得山姆森的反应很难理解。“我最喜欢的就是坏习惯了。”
“你这句话,我喜欢!”山姆森呵呵笑了起来,并在先任翔土的杯中倒满了酒。
“谢谢你。”索巴修一口一口的吸饮着。
“听说天生的亚维人不可能会喝醉,这是真的吗?”
“如果是微醉的话倒是会有。”索巴修说。“不过,我们是不可能会烂醉如泥的,毕竟我们的遗传基因也不会容许我们作到这一点,但如果是将酒精直接注射进血管的话就又另当别论了……。嗯,也许在烂醉之前就会先产生急性酒精中毒的现象吧。总而言之,光用嘴来喝酒是不可能会让我们醉到失态的程度的。”
“敬遗传基因工程的胜利一杯!”山姆森再度举起了酒杯。“不过我还是觉得,这种体质对你们来说应该算是某种不知名的诅咒,毕竟你总是会有想要忘掉某些事情的时候吧。”
“这时候我就会先服下一颗安眠药,然后再去好好睡一觉就行了。”
“是喔,这还真是个健全的想法啊。”
“我们亚维人本来就是一个健全的种族。”
“不过,有大半以上的人类并不是这么想。”
“我们也不可能会一直在意自己能否满足所有人的期待。”
“原来亚维人还会对他人的期待那么在意,这倒是我孤陋寡闻了,我从来就不知道有这回事。”
“是啊,其实连我也不是很清楚。”索巴修承认了山姆森的说法。“不过,我倒是无法明确的否认这点就是了。话又说回来,总觉得你今天好像特别爱找碴。”
“这个嘛,还不都是因为先任翔士从来没看过喝醉时的我的关系。”
“但我总觉得好像时常看到你喝醉的样子?”
“那只不过是稍微喝点小酒而已,那点酒怎么可能会让我醉起来呢。”
“原来如此。”索巴修以认真的表情说。“换句话说,我现在看到的就是喝醉时的你。”
“毕竟这已经是我的第二瓶了。”山姆森一面说着,一面举起那瓶只剩下三分之一的酒并摇晃了起来。
“平常你都会喝那么多吗?”
“也不会,现在的我只不过是在满足自己一年一度的奢望而已。平常的话,我都是会喝到微醉的程度就打住了。”
“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马上就会有十倍于我方的敌军攻过来了,你不觉得这是一件一生难得碰上一回的体验吗?”
“确实没错。”索巴修也表示赞成。“但如果这种经验太过频繁的话,我们的一生可是会长不起来的。”
“你说的对极了。”
索巴修很快就喝光手上的那杯酒,并毫不迟疑的拿着空杯伸到了山姆森的面前。山姆森虽然对剩下不多的酒有点舍不得,他还是将蒸馏酒注入了对方的杯中。
“等到这场战争结束之后,你就来我家里挑一样最喜欢的东西当纪念品吧。”索巴修微笑了起来,看来他现在的心情已经反映在自己的脸上。
“这还真是感激不尽啊。听说先任翔士是一位大富豪,既然这样的话我可是不会客气的。”
“我认为这样的流言未免太夸大了。不过,你确实是不用客气。”
“你这么说我就更期待了,总觉得我要的东西可能会成为自己的传家之宝,所以到时候我可是会真的找出一样足以让先任翔土倾家荡产的东西来。”
“哦?”索巴修自言满满的一口喝干了才刚倒满的酒。“听你这么一说,连我也跟着期待起来了。”
“这还是我第一次觉得,将自己的酒倒进他入杯中是一件愉快的事呢。”山姆森以幸福的心情将对方的酒杯倒满,同时也帮自己斟满了一杯。“让我们换个话题吧。先任翔士,你觉得我们的舰长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索巴修突然用力扬起了一只眉毛。
“哎呀呀,我差点忘了亚维人不会醉这件事了。”
“如果你不拿醉酒这件事当借口,而且愿意将接下来的谈话当成我们之间秘密的话,我也不会从自己的口中透露半点风声。”
“那么,希望你能将这段话当成我们之间的秘密。老实说,最近我总觉得自己的精神状态不太稳定,毕竟我们可是有位只有十九岁的舰长啊。”
“你认为问题是出在她太年轻吗?就一名突击舰的舰长而言,我并不认为她太年轻,毕竟一名突击舰长最需要的就是敏锐的反射神经。我反倒觉得自己宁愿去担任处理平面宇宙航行之类复杂程序的辅助角色,像突击舰长这样的职位还是交给小孩子们来做会比较好。当然了,将小孩子送上战场这件事毕竟还是会牵涉到一些伦理的问题。”
“没啦,我才不是担心她的能力问题呢。只不过,我在星界军中服勤到现在也已经有二十年的光阴了,但有时候我还是会突然想起来,当我刚刚踏进星界军时,那位舰长可是还待在人工子宫里没生出来。”
索巴修愣住了。过了一段时间以后,他才开始缓缓的摇起头来:“抱歉,列翼翔士,看来我似乎是无法理解你的问题。”
“没关系啦,这只不过是酒醉后的戏言罢了。”虽然山姆森已经察觉到自己已经开始口齿不清起来,但他怎么样就是无法调整过来。
“只不过,如果你要我对舰长是否适材适所这一点下判的话,我自己也是有意见的。”
“喔?”山姆森从餐桌上抬起了他的头来。
“老实说,我对舰长真的是有一点失望,毕竟有太多各式各样传说的内容都是以亚布里艾尔家族为中心了。但令我感到意外的是,舰长竟然是一位非常压抑的人。”
“压抑?她那样也算压抑?”
“是远比我所想象的还要压抑,总觉得那位小姐似乎认为她是被放到了一个不适合自己的地方。我想,她大概是还不习惯现在这种得要接受长官命令的立上场吧。如果舰长能拥有更大裁量权的话,我认为她一定会果断的采取单独行动。”
“原来是被放到了一个不适合自己的地方啊。这么说来,那个小弟弟好像也曾经提到过类似的话。”山姆森想起了津特,那位书记似乎也对自己身为伯爵的立场感到困惑的样子。“如果要追根究底的话,我最近的感觉说不定也跟‘被放到一个不适合自己的地方’有关。当我还是从土的时候,身边的人都是一群地上世界出身的老幼男女,而且他们也都拥有各自不同的个性;但等到我来到舰桥之后,周遭的人却总是一群年轻的亚维人。虽然先任翔士的年纪应该是比我大才对,可是你看起来却是一副小鬼头的样子。啊,抱歉,刚才我不小心说溜了嘴。而且呢,其中唯一地上世界出身的人,也还是一个年纪轻轻就当上伯爵的阁下。不管怎么说,我总觉得……”
索巴修突然对山姆森露出了奇妙的眼神。
而山姆森也立刻察觉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竟然开始用故乡的语言说起话来了。
“抱歉。”他连忙向索巴修道歉起来。
“没关系,我不会在意,只不过如果你硬要我对刚才那段话做出回应的话,我可就很头痛了。”
“确实没错。”山姆森笑了起来,其实连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到底是那根筋突然不对劲。
“列翼翔士,如果要睡的话,回到你自己的寝室去会比较好。”在逐渐跃肪的意识里,他似乎听见了索巴修这样的声音。
“如果你把猫带到舰桥上来的话,山姆森的心情就会很不好了。”津特向爱克琉雅提出了委婉的抗议。
目前担任舰桥轮值翔士的爱克琉雅,正如往常一般的逗弄着迪亚荷。
老实说,就算迪亚荷现在的饲主已经变成眼前这位拥有一头天空色秀发的列翼翔士,津特也不会因为这样就特别在意。但如果真的因为爱克琉雅的关系而让自己被山姆森责骂的话,那对他来说就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了。
“为什么,监督会生气?”爱克琉雅一面搔弄着猫的喉咙一面问道。
“因为他说猫的毛会对精密机械造成不良影响……”
“那是迷信。”爱克琉雅用这四个字轻松打断了津特的话。“其实人类的毛也一样,所以,这里的机械装置都有适当的防范对策。”
“我也是这么想。但是对山姆森先生来说,这件事似乎会对他的名誉造成问题耶。”津特开始推测了起来。“我猜,也许他这么说是不希望自己所负责的机械装置被人用他认为太过粗鲁的方式来对待吧?”
“监督的名誉和我的快乐,”爱克琉雅以近似唱歌的声调替这段话加上了拍子。 “哪一个重要我当然明白。”
“算了,我是觉得无所谓啦。不过到时候还是请你自己去跟他说明,就是那个,你把猫带到舰桥上的理由。”
“如果他问了再说。”爱克琉雅简短的回答着。
看来自己是不可能和她达成更进一步的约定了──津特只好放弃。
“话又说回来了,你好像真的很喜欢猫耶。”
“我讨厌猫。”
“咦?为什么?”津特当场愣住了。
“我家养了很多猫,所以,猫的小孩也很多。不过,人类的小孩就我一个,因此,我常被欺负。”
“你说被欺负是指,被猫欺负?”
“不然还会有谁欺负我?”
“那,你为什么会这么在意我的猫呢?”
“因为它是你的猫。”爱克琉雅突然偏着头,并朝津特释放出欲言又止的视线。
“?”
“如果这么说,你会高兴吗?”
“大概吧。”津特不禁苦笑了起来。这应该就是爱克琉雅个人的笑话风格吧,至少这么想比较不会让自己伤脑筋。“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关心耶。”
“因为你会老。”爱克琉雅冒出一句令他大感意外的回答。
“你说什么?”
“会老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那对平常很少透露出表情的眼睛,如今正向津特闪烁着天真无邪的好奇目光。
你这个问题还真是残酷啊──虽然津特自以为已经发现到亚维人令人意外的一面,但他马上又修正了自己的想法──不对,其实也并不怎么今人意外。毕竟亚维人偶尔也是会有这么没神经的时候的。
“这个嘛,我并不是很清楚。不管怎么说,我离真正的年老还是有一段时间的。”
“是吗。”虽然爱克琉雅应该是很失望,但津特还是无法从她的脸上看出任何表情的变化。“那,我去问监督。”
“只有这件事你千万不能作。毕竟关于这方面的问题,山姆森先生的立场可是很微妙的。”津特很认真的出言制止了起来。
当杜萨纽在他专用的无重力庭园内渡过了大约三小时的时光之后,便到舰桥上来露个脸。
幕僚们还是在舰桥上忙碌的工作着。为了要配合正在第三舰队前方频繁进出的星界军部队的行动,此刻他们正不眠不休的忙着进行舰队的重新编组以及补给预定排程的筹划工作。
而参谋长甘洒希则交叉着两只手站在舰桥中央,并监督身为她部下的参谋们的工作进度。
“我刚才稍微思索了一下,”杜萨纽对甘洒希说道,但他很快就察觉到这位参谋长瞬间浮现出一副充满警戒感的表情。“别紧张,我并没有去思考你与毕博史兄弟的其中一位之间究竟是有什么样的暖昧关系。”
“那真是太好了。那么,请问您刚才在思索些什么?”
“我们能否将第一舰队的兵力稍加增强一下?”
“第一舰队?您的意思是,要将巡察舰以超越目前以上的规模集中在单一舰队上吗?”
“是的。”杜萨纽点头说道。其实他先前在无重力庭园里并不是完全无所事事,这位总司令不但眺望着一张舰队编组表,同时也在心中思索着能从各舰队中抽调出多少支本质上即为巡察舰部队的侦察分舰队。“我认为应该还能够再抽调出十二支分舰队。”
“十三支分舰队就是最大极限了。”甘洒希当场加以订正。
“看来我似乎是有所遗漏了。”杜萨纽耸了耸他的肩膀。“话说回来,你以乎已经对这项方案加以检讨过的样子。”
“负责检讨的人并不是我,而是这些参谋们。”
“当然是这样没错。那,你应该也比较过将舰队编组变更前后的有利与不利之处吧。”
“由于敌军的编组方式、战法、以及其它不确定要素太多的关系,目前我们还无法对此进行比较。简单来说,我们完全无法确认极端集中巡察舰战力的方案是否为一项正确的决定。”
“那么,就算我现在下令增强第一舰队的战力,你也应该不会反对吧。”
“当然不会。”甘洒希专注的盯着这位总司令的双眸起来了。“但是,如果您打算增强第一舰队战力的话,我在此也要提出一项建言。”
“是什么样的建言?”
“我们必须要更换第一舰队的总司令。”
“佩妮茱小姐有何不妥?”杜萨纽平时就很习惯直接称呼第一舰队总司令史波茹提督的个人名了。
“如果将预定增强的战力并人史波茹提督目前所指挥的第一舰队,那么她可就要统率二十五支分舰队了,这还是在剔除补给分舰队的情况下所作的统计。虽然我对史波茹提督的能力并没有特别的疑问,但就军阶而言她并不适合统率如此庞大规模的舰队。我认为还是应该要派遣一位拥有大提督军阶的人……”
“既然你对她的能力没有疑问,那我们当然可以让她继续统率第一舰队。再说,如果我们现在就更换该队的司令部,你们的工作也会因此而增加不少吧。”
“很感谢你这的关心,但目前第一舰队的司令部在规模上也不足以控制战力增强后的舰队数量。”
“总是有办法可想。我认为不论是十二支或二十五支分舰队,在本质上并没有什么不同。”
“殿下。”甘洒希的态度突然郑重了起来。
“什么事?”杜萨纽也立刻作好心理准备,因为他知道每当这位参谋长突然对自己毕恭毕敬起来时,多半都不是什么好兆头。
“不论是上回毕博史提督的事也好,这回史波茹提督的事也罢,难道殿下您对根源贵族抱持着某种特殊的感情?”如今甘洒希的语气已经完全只能用“质问”两个字来形容了。
“话可是有分该说与不该说的!”杜萨纽也开始认真的发怒起来了。“姑且不论我对根源贵族能力有过度期待倾向的误解,难道你还当真认为我会对史波茹家族的一族之长有不当重用的意思?”
甘洒希不停的眨着她的双眼。“我确实是这么想过。”
如果有人详读帝国历史的话,那么他就会发现亚布里艾尔与史波茹这两个家族之间的关系可说是非常的恶劣,其恶劣的程度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一种传统,甚至还有一些亚维人相信,这两个家族的成员早就已经将对彼此的反感深深的雕琢在子孙的遗传基因之中。
“希望你能理解,我的兴趣其实还没有错乱到这种地步。我认为让佩妮茱小姐执掌第一舰队的指挥权是最合理的,这就是唯一的理由。再说我也敢跟你打赌,佩妮茱小姐一定不会喜欢自己接下来所要担负的责任。”
“是的。”甘洒希勉勉强强的点了一下头。
“既然你已经明白了,那就帮我联络一下佩妮茱小姐。”
“我明白了。”
第一舰队的旗舰“拉尔舒卡伍号” 目前已经进入达尔玛普星系,换句话说两舰之间现在已经可以透过电磁波来进行即时通讯。不过虽然说是“即时通讯”,由于距离的关系多少还是会产生约0.1秒的误差,但倒还不至于在对话上造成什么阻碍。
直到史波茹的立体影像出现为止,杜萨纽在舰桥上等了将近十分钟。当她好不容易出现在通讯线上时,那头总是编成一条发辫的苍炎色秀发却整个松垂了下来。
“哦,佩妮茱小姐,你换型了吗?”杜萨不禁吃了一惊。
“才没有。”史波茹以一副无精打采的语气回答着。“我刚才正想回去休息呢,殿下。”
“这还真是非常的抱歉。”虽然杜萨纽在心中暗自偷笑着,但他还是随口向史波茹道歉。
“没关系。不论在什么时候,能够听到殿下的呼唤就是一件至高无上的喜悦。”史波茹困惑的心情全都写在她的脸上。“那么,您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杜萨纽简明扼要的传达了增强第一舰队战力的决定及其理由。
“原来如此。”史波茹做出了平日非常少见的沉思动作。“也就是说,我的舰队很有可能要去正面迎战优势的敌军巡察舰部队了?”
如果敌军也采用巡察舰的集中运用战术,那么他们的舰队规模就应该会林驾于第一舰队之上。换句话说,杜萨纽就是打算让史彼茹的舰队去正面迎向敌方的箭矢尖端。
“是有这种可能性。”他肯定了史波茹的说法。
“我觉得只有蹂躏弱小的敌人,才是我那些可爱的舰艇的真正使命哦!”
“这就要看敌军的规模是否能满足您的期望了。”
“我总觉得让巡察舰部队相互残杀实在是一件很粗野的事,难道司令部的作战计划没办法尽量避免这一点吗?”
“我已经很努力了。不过,与其以优雅的姿态败北,我宁愿去选择粗野的方式来赢取胜利。”
“反正您就是打算让我去从事亚布里艾尔家族的工作就是了。”虽然史波茹一度短暂的回避了皇太子的视线,但在下一个瞬间,她却以锐利的眼神向杜萨纽这里瞪了过来。“殿下您还真是一位坏心眼的人,那我就先失陪了。”
当史波茹致上军礼之后,她的立体影像也就消失了。
然而杜萨纽的心情却一直无法平静下来。总觉得似乎有某件深刻的烦恼未能解决的他,忍不住转过头去望着站在自己身旁的
甘洒希。
“佩妮茱小姐刚才说我是‘坏心眼的人’……” 坐在司令座上的杜萨纽抬起头来看着参谋长的脸,并问道:“我是否能将这句话解释成赞美呢?”
“这种问题就请您别来问我了。”甘洒希耸起肩膀并用力撇过头去,看来这个动作已经充分表达她完全不想和这个问题扯上任何关系的态度。
另外一方面,史波茹则是在第一队旗舰,巡察舰“拉尔舒卡伍号” 的司令座舰桥上以不满的表情轻咬着小指上的关节。“总觉得只要跟那位殿下谈话,我的精神状态就会不稳定起来。”
听到她的叹气声之后,克法迪斯不禁大感意外──原来你还是会有精神状态不稳定的时候啊?
“明明亚布里艾尔家族唯一的优点就是严肃认真,”史波茹抱怨着。“可是那位大人却是目前那个家族中唯一缺乏这种自觉的人,如果下次我不好好捉弄回去的话,我才不甘心呢!”,”
“我认为皇族大人物的存在理由,再怎么说也应该不像是为了让史波茹家族的大人物来捉弄才对吧?”克法迪斯谨慎的陈述着。
“哇啊,参谋长。”史波茹似乎是打从心底对这句话感到意外。“你会这么说就表示你还没掌握到整件事的重点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