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之都、龙之颈根、八门之都、帝国的摇篮、不落之城、爱之都、故乡──它们都是帝都拉克卡尔的别名。而这座都市其实是由无数共同环绕亚布里艾尔恒星的人工行星群所组成的。
而帝宫的轨道则位于所有人工行星群的最内侧。
帝官的前身是一艘巨大的都市船,在那艘船上曾经住进了当时所有的亚维人,其人口规模甚至一度达到了一千万以上的数量。 如今帝宫的体积已经比以往要更为巨大。虽然就体积的大小而言,是有几座轨道要塞比帝官还要庞大,但它们都是透过直接将小行星加以改造的方式而建成的;如果单就人类亲手打造的物体而论,帝官就是全银河中最大的人工建筑物。帝宫之所以需要如此庞大的容积,其实是在于它除了是皇帝的住所之外,同时也是将帝国中央的政治机能集中起来的政治中枢。以宰相府、统帅府为首的重要帝国机关都设置在帝官的内部。而且唯一准许非帝国人居住于帝都拉克法卡尔的场所也设正在帝宫里。虽然曾经有十七个国家的外交官在该处设立公馆并执行使节的任务,但如今也只剩下一国还在这里继续办公。然而对绝大部份的帝国人而言,这种状况并不会让他们觉得有任何孤寂感。
“您要离任了吗?”帝国宰相席德国亚 波尔治 席德 席兹抬起了头来。
“是的,毕竟我的任期也已经届满了。” 目前唯一还与帝国维持外交关系的国家──“哈尼亚联邦”的大使古严点头说。“另外,我还希望宰相阁下能代我向皇帝陛下致上离任前的问候。”
“这当然没问题。”席德留亚回答着。“但是,以后我可能就会很寂寞了。”
“能听到您这么说是我无上的光荣。”
古严一直使用他的机械翻译与宰相对答。由于他脸上总是毫无表情的关系,单凭机械语音并无法揣度出这位大使的内心。
“不过在这最后的时刻,能否请您将那副像聋子一样的机械取下来呢?”席德留亚露出了微笑。“其实我早就知道大使您完全听得懂亚维语的事实了。”
古严的一贯表情被打破了。只见他的嘴角撇起了笑容,似乎正为这件已被看穿的恶作剧而自豪。
“说的也是。” 他爽快的取下机械翻译,并开始以流畅的亚维语说起话来,结果反倒让激将成功的席德留亚心里产生一种被对方设计的感觉。“说真话,这具机械有一个我一直无法忍受的缺点,有时我也会兴起一股想要破坏它的冲动。”
“您所谓‘无法忍受的缺点是’?”席德留亚愣了一会之后才向古严询问着。
“不论说话的人是谁,我从机械翻译中听到的都是那位下堂妻的声音。”
“其实您是可以随时更换语音的。”
“该怎么说才好呢,如果我一天没听到那位罗唆内人的声音,我的心境就会感到异常不安。”古严再度掀起了嘴角,这回他的表情就是一到很容易去亲近的模样了。“我只要一想到皇帝陛下与帝国显贵都是用内人的声音与自己对话,就会觉得这真是一件奇妙的事。”
“也许吧。”席德留亚暖昧的同意着。“对了,您打算何时离任呢?”
“不晓得,也许我得先等到新任大使赴任之后才能离去吧。所以,其实我稍后还是有机会向陛下致上问候,但如果能让你私底下将这件讯息传达至陛下耳中的话,那就是我莫大的荣幸。”
“我明白了。今天之内我一定会向陛下禀告这件讯息。”宰相中断了他手边的工作并站起身来。“怎么样?如果方便的话要不要陪我一块散散心呢?我应该还没有向您介绍过宰相府专用庭园的风光吧?”
古严的眼神突然锐利起来,似乎是在推量这位帝国宰相的真意,但这道目光也在下个瞬间就消失了:“我很乐意接爱您的邀请。”
“那真是太好了。”席德留亚对正在另一间办公室等候的秘书传达了如下的讯息:“我们要去欣赏庭园的杜鹃花。”
其实这个讯息是一句密语,它代表的意思是“叫闲杂人等远离庭园”。
席德留亚先请古严走上移动坛,随后两人便朝庭园前进。宰相府在帝宫内所占的面积可说是相当广大,如果以移动坛缓慢前进的速度来计算,光是要通过府内长廊就需要花五分钟的时间。
“我可以提出一个私人性质的问题吗?” 古严在移动坛上问道。
“当然可以,请问有何指教?”
“宰相阁下您当初为什么会成为帝国的官僚呢?”
席德留亚的出身地是亚法雷修伯国境内一处被称为“谢博”的地上世界。换句话说,这位宰相并不是一名天生的亚维人。
当然,如今已成为帝国宰相的他也同时获得了贵族的待遇;而且只要他辞官归隐,帝国也会分封这位宰相一块领地。虽然宰相有一个儿子与一个女儿,不过他的子女也早已成为彻头彻尾的青发美形空间种族了。
然而,当这位宰相察觉到自己的头发已经由黑转白,而且连静脉也开始在手背上浮现出来时,他才真正体会到自己并不是一个天生亚维人的事实。
“我的故乡其实是一个有点乏味的社会,所以当我还年轻的时候就一直期盼自己能飞上宇宙来。不过我那时完全没打算要成为一名士兵,因为翔士对地上世界出身者而言可说是一道窄门,而且更令人在意的是,没有空识知觉器官的我是不可能成为飞翔科翔土的。不过,如果是官僚的话我就有机会了。因为对这群天生就拥有青发的人类来说,官僚是一种毫无怨力可言的职位,所以整个官僚体系几乎都是地上世界出身者的天下。”
“原来如此。听起来您的意思似乎是为了要达成少年时代的梦想,我没说错吧?”
“现在看起来似乎是已经达成了没错,”席德留亚露出了自嘲般的苦笑。“但是,梦想毕意只有在‘想’的时候才有趣;一旦实现了它,我个人就觉得这个梦其实并不怎么有趣了。当然,这只不过是我个人的感想罢了。现在我的梦想已经完全投注于那块辞官后就会受封的领地上;虽然很有可能只是块男爵领地,不过我希望能以更为显著的功绩来换取一块子爵领地;即使我很清楚在自己有生之年是无法亲眼目睹一颗绿色的行星,但难道您不觉得靠自己的力量培育一颗行星确实有资格成为一种退休后的雅兴吗?”
根据帝国的规定,男爵领地与子爵领地相同之处就在于两者境内不会有任何适宜人居的行星;不过如果是子爵领地的话,境内就至少会有一颗加以改造之后就适宜人居的行星。
“我倒是觉得您的兴趣已经很伟大了,阁下。”“哈尼亚联邦” 的大使点了点头。
此时,这条两旁陈列着庄重雕饰却空无一人的狭长通道突然在两人眼前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处相当宽广的空间。
在宰相府庭园的中央有一处喷水池,四周是一大片草地,各式各样的花朵则在以几何学形式分布的花坛上互相争奇斗艳。
“我们到了,大使。”席德国亚将移动坛停在一张长椅的旁边。
“真是太美了。”古严以一副真诚不客套的口吻赞美着庭园的风景。“不过,总觉得这样的风景并不像亚维人的风格。”
“据说这是几代之前某位宰相的兴趣。”席德留亚解释着。“正如我先前所言,官僚体系中多半都是地上世界出身者,即使在历代宰相里也甚少出现拥有一头青发的人。”
“原来如此。这种庭园在我的故乡里也非常罕见,但话又说回来,或许亚维人似乎只认为大自然是一种美丽且温和的环境;对像我这种来自一颗时常为洪水所苦的行星的人而言,有时候实在是无法接受亚维人这样的观点。”
“没这回事。”席德留亚当场否定大使的看法。“其实亚维人也是会受到自然环境的威胁,只不过‘自然环境的猛烈威胁’会让他们直觉联想到恒星表面的爆炸现象而已,或许这就是他们与我们这些在地上世界土生土长的人在观念上的根本差异吧。”
“但我认为恒星表面的爆炸现象似乎并不常见。”
“就我们的观念而言确实是如此。”席德留亚向大使做出了“请坐”的手势。
“然而,亚维人不但统治诸多星球,同时也亲身奔驰于群星之间;如果您忘记这一点的话我可是会很困扰的。虽然就地上世界的历史而言,恒星发生不寻常状况的记录确实是难得一见,不过对他们来说,那才是随时都可能迫在眉睫的危机。”
“怎么说呢?” 当古严坐在长椅上之后,便偏着头开始思索了起来。“宰相阁下您也是亚维人吧?总觉得您陈述的前提似乎已经认定自己不是亚维人的样子。”
席德留亚露出了一丝苦笑,不过他并未开口回答对方的问题。因为他似乎认为大使已经明白自己的难言之隐。
而古严也立刻提供了支持宰相想法的有力证据,因为他也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帝国宰相在大使的身边坐了下来。
“方便的话,我想继续探讨刚才的问题。”古严说。
“嗯,当然可以。”
“刚才我听到的是阁下的个人理由,不过,我
还是认为您应该有更深一层的理由才对。不如您是否愿意解开我心中的迷惑?”
“您所谓更深一层的理由是?”
“如今阁下已经站上了维持帝国的官僚机构顶点,而且您在这个职位上应当也投注了相当多的心力。可是帝国却只愿意赐予阁下一个无人居住的星系以慰您所投注的心力,老实说我并不是很能认同这样的作法。”
“真不愧是大使先生。”席德留亚干笑了起来。
“那么您愿意以具体回应的方式来表达对我个人的赞美吗?”
“如果是三年前曾经与贵国结为同盟的那几位前任大使,我想刚才的回答就足以满足他们的需求了。就他们的观点而言,只有以眼见为凭的报酬为动机才会驱使我去侍奉毫无理念的帝国,再说我也确实能从无人居住的星系中获取财富。”
“您的动机真的仅止于获取财富?”古严的表情恢复到平常使用机械翻译时的冷漠状态。
“其实我刚才那么说不过是为了回避这个问题而已。不然这样吧,这个理由不知能否让您满意?”
席德留亚很认真的凝视着对方的脸庞。“因为帝国是唯一能将一头名为‘近代’的暴龙禁钢于地上世界的存在。”
“我并不是很能理解您的意思……”
“真的是这样吗?不对,轻易怀疑他人并不是一件好事。但还请阁下谅解,我并不打算对此作更详细的说明;因为我是一个非常务实的人,所以我也很清楚自己不适合去对星际国家的存在意义做出有系统的评论。但我可以这么说,虽然‘诺瓦希玻利亚条约机构诸国’的人总是企图缩小帝政与民主制这两种政治体制间的差异,但他们却没想到自己已经在帝国与其它国家之间掘出一道巨大的深渊。”
“虽然阁下说您非常务实,但我反倒认为您这番话在表现上相当具有文学素养。”古严说。“请容我对一件事加以修正,阁下。虽然刚才您特别加上了‘其它国家’一词,但我们‘哈尼亚联邦’如今依然是‘诺瓦希淇利亚条约机构’的一份子,只不过这回我国暂时保留与其它值得尊敬的同盟诸国共同行动的立场而已。”
“这点我当然明白,大使先生。不过贵国的毛色还是与其它诸国略有不同,因此偶尔我也会不小心忘掉了大使先生既有的立场。”
“‘毛色略有不同’的意思是?”
“请忘掉这句话吧,大使先生。”席德留亚将视线从古严的脸上移开,并远眺着眼前那片争相绽放着绚烂花朵的兰花。“或许我还不够务实,竟然连这种抽象的形容词都说出来了。”
“事实上您这句话并不会让我感到不愉快。”大使摇摇手说。毕竟我们联邦确实是以其成立上的历史在宇宙中大放异彩的。”
其实不只是帝国,大部份的星际国家或多或少都有并吞他国的经验,但“哈尼亚联邦”却没有强行统合他国的历史。“哈尼亚联邦”的前身,其实就是人类史上第一个发现平面宇宙航行法的苏美星系。苏美人利用平面宇宙航行法在许多无人星系内进行殖民工作以扩大其势力;同时也派遣大量移民前往人口稀少的星系,并在当地居民的多数同意下将这类星系收缩为联邦的一员。虽然有人认为这种先移民后收缩的方式是一种难脱侵略嫌疑的手段,但“哈尼亚联邦”从未以军事压力或军事同盟等方式扩大其势力田却是件历史的事实。
“好了,还是请阁下告诉我,您邀我到这处使国来的真正理由吧?”古严直接切人正回。
“那有什么真正的理由,”席德留亚装傻了。“我只不是因为平常很少能与大使先生进行私人性质的交谈,所以才想要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而已。”
“即使这位大使即将离任?”
“我还不至于对工作抱持一面倒的热情,所以您的意思到底是什么呢?”
“看来您是打算要我亲口说出来的样子。”古严露出了一丝苦笑。“也好,我知道贵国一直很注意我们联邦的动向,并企图试探‘哈尼亚联邦’是否至今依然忠实于‘诺瓦希淇利亚条约’。说得更具体些,贵国似乎已经认定我们联邦其实正暗中等待最能给予帝国迎头痛击的参战机会。”
“在政治上,我们本来就必须要事先作好最坏的打算,虽然很遗憾,但这点还请您谅解。不过我还是无法理解您刚才那番话与我们的散心有任何关联,就算我询问您这一类问题,大使先生也不见得会坦率回答。”
“就算我真的回答,宰相阁下也不可能会完全相信。”古严反击了回去。“不过您还是可以从我的语气中找到蛛丝马迹,并推敲出我们联邦目前的立场。”
“怎么会。”席德留亚抚摸着自己的脸。“虽然各国的情况不尽相同,但在这个帝国中官僚光是处理日常业务就已经忙不完了,而且诸如某国动向之类的重大事件也没有我们置旋的余地。”
“您过谦了。虽然我不过只是一介大使,也不可能会知道多重要的情报;但您如果能从我的语气中判出中央对我个人的待遇,多少还是会对您有点帮助。难道不是吗?”
“大使先生才过谦了,我很清楚您的地位其实是与贵国阁僚同等级的。”席德留亚只回应了这句话。
“这就是您的过大评价了。也罢,就贵国的重要性而言,我们联邦就算派遣阁僚级的使节也是应孩的,但我的地位可没那么高。”
“别这么说,我才不信呢。”虽然席德留亚使用了半开玩笑的语气,但这也许是他在这次对谈中唯一说过的真心话。“不过,就算您自认地位没那么高,如果我还要强加否定的话反倒是一件失礼的举动。那么,就让我从现在开始也向大使先生提出私人性质的问题,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
“请容忍我用明知很失礼但却很直接的话语来表现。当这场战争最后是以帝国的胜利作结时,贵国将会是唯一残存下来的国家,而且相较起帝国而言更是压倒性的弱势。在这种状况下,敢问贵国在政策上会有什么样的考量?也许大使先生会嫌我这番话是多管闲事,不过独自与帝国对峙的可能性应该多少会让贵国感到不安且戒惧吧?”
“哎呀哎呀,这些话听起来真的很难说是一种私人性质的问题喔。”
“不至于吧,我不过是想请教大使先生的个人意见,所以我认为这确实是私人性质的问题。”
“原来您想询问我个人的意见啊。”古严虽然将两臂交叉在胸前,但他也只是故作沉思的姿态而已。“还是别说了,毕竟我也从来没对这个问题特别考虑过,所以实在很难回答您这番突然的询问。”
“您没对这个问题特别考虑过?”席德留亚也故意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是的。虽然这句话您已经听腻了,但我不过只是一介大使,就算去认真思考一个国家的结局也没有任何意义。所以我并没有什么个人的意见,但我倒是可以向您介绍某种意见。”
“喔?”宰相眯着眼并露出津津有味的表情。
“我想您应该也很清楚,我们是借由殖民的方式获取了相当多的行星。但获取行星并不是我们的目的,而是结果;也就是说,为了能让我们在人口增加后依然能继续确保足够的生活空间,我们联邦才会不断从事行星可居住化的开发工作。结果,我们就在不知不觉中统治了相当数量的星系。”
“原来如此。”
“一言以蔽之,我们联邦其实就像是一个以亲子关系相结盟的巨大家族,而这种亲子关系则是以苏美星系为顶点。对一颗刚开始进行殖民工作的行星而言,它绝对需要其它物资丰饶行星的援助,而且它也无法独力维持自身的安全。基于各式各样的理由,苏美人的子孙建立这个名为‘哈尼亚联邦’的国家其实只是一种极为自然的趋势。不过如果回顾这段历史的话,是有一些人会产生一个家族是否真的有必要去掌握统一大权的疑问。总之重点是,如果人口增加的话,我们只要再创造一个新的生活空间就行了。”
“这番话确实是蛮耐人寻味的。”
“另外一方面,即使到今天我们还是会在习惯上将自己认定为苏美人。其实苏美人有一套独特的理论,虽然还不至于成为一种生活习惯,但这套理论如今依然存在于‘哈尼亚联邦’的各个角落。当然我们并不会因为自己的理论被别人挑战而有所反感,不过这个理论其实也就是我们的价值观。具体说来,我们希望尽可能的拥有一个只有苏美人的地上世界;进一步而言,我们更希望这样的地上世界将来还能够不断增加。当然增加并不是我们的目的,而是结果。如果这种愿望能够实现的话,是否必须要建立一个苏美人的星际国家也就不那么重要。”
“这……真是一个相当干脆的意见。”
“请您别误会,这并不是我的意见。从头到尾,我也只不过是在陈述某种意见而已。”
“不过,我想诸如‘人类统合体’之类的国家应该不可能会去实现这样的愿望。”
“确实如此。”古严用力的点着头。“在那个国家里,要移民去那里完全是属于个人的自由,就连星系政府也没有否决的权利。而在这件事情上,‘扩
大阿尔康特共和国’与‘人民主权星系联合体’也都采取同样的立场。就我所知,赋予星系政府移民选择权的国家目前也只有一个。”
“领民政府。”席德留亚订正了古严的说法。“这个‘目前也只有一个’的星际国家,在用语上可是以‘领民政府’一词来指称您所谓的星系政府。”
“这么说也没错。”古严交挂着手掌并托住自己的下领。“总而言之,如果这项要件能够获得满足的话,是否拥有属于自己的星际国家也就不那么重要,而且是有不少人抱持这样的看法。”
“‘原来如此。假使帝国灭亡的话,贵国还是会依照既定的政策走下去’就算帝国获胜,贵国也不会去轻率挑战一个更为强大的帝国。我这样说应该是没错吧?”
“如果将这个意见加以引申的话是可以做出您这样的推论,但我想不用说您也很明白,对这个意见感到不快的人也不在少数,而且还不仅止于反对的层次而已,甚至也有人不容许这个意见存在于我们联邦中。”
“毕竟不论在那个国家,总会有人是被特别优待的既得利益者啊。”
“就是这么一回事。所以,中央确实有可能暗中等待最能给予帝国迎头痛击的机会,但不过只是一介大使的我不可能会知道太多。然而,请不要责备我们联邦的立场,因为我们目前还留在‘诺瓦希淇利亚条约机构’里,所以我们联邦几乎不可能去协助帝国获取胜利;但是,我们现在也不会去协助帝国迎向败北的命运,这点还希望您有充份的认知。我们只不过是在一旁静观其变而已。”古严站起了身来。“好了,宰相阁下。我不忍心再继续耽误阁下的实贵时间。但不幸的是,因为我不知道出口在那里,所以如果您可以召唤侍从替我引路的话,我会很感激您的。”
“就让我送您到宰相府的玄关为止吧。”
“这未免也太……”
“请不要客气,这是我表达感谢心情的一种方式。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自己从头到尾都被您这番漂亮的谎言给蒙蔽就是了。”
半个月之后,拉菲尔终于从亚普提克伯国的代理领主身份中被解放出来了。虽然代理领主的职务其实也只有承认马克利特,塔拉斯在领民政府中的地位而已,但因为这个头衔让自己有一段时间无法离开亚普提克星系,同时也不能回到星界军的作战任务上的关系,所以她对自己能够卸下代理领主一职这件事非常的高兴。
目前亚普提克伯爵的称号暂时是由拉玛珠皇帝来承担,同时一位经验丰富的代官也已经被派遣到这个星系以执行实务性质的工作。
在代官抵达这个星系的同时,拉菲尔立刻就奔向前往渥贝鲁涅镇守府的联络舰,而曾经担任过“副代理领主”这个暧昧职务的津特也跟在她的身边,此外连迪亚荷也跟他们搭上同一艘舰艇。
当拉菲尔他们离开亚普提克星系的时候,敌军舰队依然在韦恩布鲁星系中顽强的抵抗着。但绝大部份的人都已经认定他们迟早都会投降或者是自我毁灭,因为星界军已经成功压制了周边的“门”,同时也不断增强兵力并聚缩韦思布鲁方面敌军舰队的生存空间。
相信打通作战很快就会重新展开,而敌军也应该已经没有任何阻止星界军攻势的战力了。
一艘艘新舰艇正不断的被送进渥贝鲁涅镇守府里来。
只有帝都拉克法卡尔才拥有具备建造星际宇宙船能力的设施,当然,所有的军舰也都是在拉克法卡尔打造完成的。
依照星界军的本来惯例,所有乘员都必须要在帝都拉克法卡尔登舰,并随舰踏上一段例行航行的旅程。
不过一旦到了战时,过度拘泥于形式就不是一件好事,因此镇守府就必须要负责进行被破坏舰艇的补充作业。而帝都方面则仅派驻少数国航乘员在大型舰上,并以运输船装载小型舰,之后就直接将这些舰艇送到镇守府的手上来。
拉菲尔正在刚通过程贝鲁涅门的联络舰“波尔露露号” 的谈话室里眺望着舰外影像。
她看到了一组向周围伸出了无数管子的球体──那就是混贝鲁涅工厂。而工厂四周则有数艘巨大的运输舰在附近停留。
虽然镇守府的附属工厂并不具有造船能力,但它却拥有相当优良的维修能力。看来拉菲尔即将要搭乘的新突击舰就是在那里接受最终检查作业的。
“看来我终于可以把迪亚荷寄放到克琉布王宫里去了。”津特开口了。
迪亚荷正趴在谈话室里的长椅上睡觉,不过目前也只有两个人和一只猫待在谈话室里,因为这艘联络艇本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要护送津特与拉菲尔两人到镇守府里来。
“虽然大家都觉得它是一只可爱的猫,”津特开始评论着自己所饲养的猫。“可是重点是它从头到尾就是一副没有于劲的样子;虽然它在我要帮它洗澡的时候就特别活泼,可是在其它时间里它都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是吗,原来如此。”拉菲尔发现了一件新的事实。“虽然我知道迪亚荷和你很像,但我就是不知道到底是像在那里。现在我终于明白了。”
“别逗我了,”津特皱起了眉头。“我只不过是随时都能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而已。”
“那你又该如何解释迪亚荷的心情不是这样呢?再说你到底是怎店分辨懒洋洋和心增平静的不同的?光从行动上来看根本就没办法去区别出来不是?”
“至少我才不曾在洗澡用爪子抓人呢。”
当津特说出‘洗澡’两字时,那只猫的耳朵突然竖上了起来,似乎在警戒着什么。
“看来它也只听得懂这两个字。” 津特耸了耸肩。“如果我现在朝它那边走近一步的话,它一定会全力狂奔给我看。”
“还是别这么作比较好。如果伤到舰内设备,等一下我们就得要听舰长训话了。”
“我才不会呢。逃亡中的迪亚荷可是很凶暴的,虽然它的身体很小,可是它毕竟还是一头猛兽啊。”
“是吗?那么,这点它就和你不一样了。因为就算是逃亡中的你,也还是一副没什么紧张感的表情。”对拉菲尔而言,这句话并没有嘲弄的意思;她只不过是将自己的推测直接陈述出来而已。
“感谢你这句正确的评价。”津特闷闷的说出这句话之后,便别身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的看着舰外。
显示在谈话室墙上的工厂影像开始逐渐变大了起来,看样子这艘艇很快就要与工厂进行接驳作业了。
“该准备走了。”津特提起了猫笼,并朝迪亚荷睡觉的那张长椅走近过去。
“没问题吧?”拉菲尔很担心。
“你是说那件事吗?”津特刻意不提‘洗澡’这两个字。“我想它应该早就忘了,所以大概是没问题吧。这只猫真的很喜欢待在笼子里,就算我不去抓它也没关系。”
正如津特所言,虽然他只不过是打开猫笼的门,迪亚荷马上就钻进了笼子里。
“哦,看来你的猫个性还真是奇怪。迪亚荷的兄弟姐妹可都是很讨厌笼子的。”
“我想可能是因为它已经习惯的关系,毕竟你家那边也没必要把猫关进笼子里吧?”
“说的也是。”在拉菲尔的家──也就是内部居住空间可客五万人生活的人工行星,克琉布王官里,猫都是随处放养的。
“反正这只猫很快就会把我忘掉了。”津特露出了寂寞的微笑。
“我们不能期待连猫都还会记得自己。”
“这倒是个好说法。”
“接驳作业已经结束,”舰内广播声打了两人的谈话。“请乘客立即准离舰。”
“那么,我们也该走了,津特。”拉菲尔站起身来。在“波尔露露号”上的翔士目送下,两人离开了联络舰。
拉菲尔利用自己在移动坛上前进的时间将终端手环接上了工厂的思考结晶网,这个动作是为了要接收新舰艇的资讯。虽然先前她多少已经知道一点,但现在还是有必要去了解最新的相关资讯。
新突击舰的乘员基本上没有多大改变,不过在从士部份因为有死亡的人、需要长期疗养的负伤者、以及除队之后回故乡的人员的关系,所以有一批新乘员已经替补了他们的位置。然而,翔士部份仍然是原来的熟面孔。
所有乘员目前都已经集合完毕,舰艇的最终调整以及燃料、必需品的装载作业也结束了,目前这艘突击舰已经处在随时可以出击的状态下。
在拉菲尔确认过舰艇状态之后,她突然注意到津特手上还是提着那只猫笼。
“你该不会是忘记要将迪亚荷寄放在我家吧?”拉菲尔忍不住以责备的口吻质问起来。因为她看到津特在输入移动坛的目的地时,毫不犹豫的指示移动坛直接前往新舰艇所在的第一二七船坞,当然她对自己的质问语气也就毫不掩饰了。
“爱克琉雅列翼翔士,”津特说:“她应该会很希望能和迪亚荷说声再见,所以请相信我,我绝对不会偷偷摸摸的把迪亚荷留在舰上。”
“偷偷摸摸的话还得了?你一定要将它寄送回去。”
“好的。”点完头之后的津特突然笑出声来。“仔细想想,自从
搭上‘巴斯罗伊魯号’以来,我和你之间的对立都是跟猫有关。没想到即使在战争的时候也能进行这样的对话,我们还真是和平啊。”
“和平的人只有你而已。而且说到这个对立,一开始主张要留迪亚荷在舰上的人不就是你吗?”
“被你这么一提醒,好像是这样没错耶。”津特搔了搔他棕色的头发。“算了,虽然我还有一些话想说,不过我觉得自已还是要对战争稍微认真一点才对。”
“傻瓜。”
“说到这里,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关于新舰种的传言?”
“嗯。”
为了汲取这场战争的教训,据说军令本部已经决定增加一个新舰种,甚至也有人说舰政本部已经就新舰种的造型进行设计作业。
“应该是重突击舰吧?”津特说。
“我听到的说法是轻巡察舰。”
“那应该就是正好介于两者之间的舰艇咯,为什么要设计出这种半调子的舰种来呢?”
其实真正半调子的舰艇应该是突击舰才对——拉菲尔突然在心中浮现这样的看法,也许星界军已经决定不让突击舰在往后的战争中出场也说不定。
“但不论怎么说,真正面对新舰种的时间还久得很,目前自己还是必须要以突击舰参加战斗。”
“不过,你刚才为什么会提出那句‘说到这里’的问题来?”拉菲尔问道。
“嗯?啊,我只是在想如果是大一点的舰艇,那我应该就可以在上面养猫了……”
“傻瓜。”拉菲尔又骂了津特一次。
移动坛终于来到了船坞前面。
船坞里是一处无重力的环境,拉菲尔的新舰艇被许多管子牵引住,并飘浮在船坞内部的空间中。
船坞入口与突击舰之间则有数条钢索相连,每一条钢索上都附有移动把手。
拉菲尔握住移动把手并按下操作钮,而她的身体很快就被拉上空中,途中她放开了移动把手,并藉由惯性朝前方飞翔了一段距离;之后她变换身体的方向,并用军靴轻触钢索以减缓速度。
虽然对已熟悉无重力的亚维人而言并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举动,不过地上世界出身的人如果随便模仿的话,可是很容易受伤的。
可能是因为明白这个道理的关系吧,津特直到抵达舰艇之前都一直握住那支移动把手。
索巴修正在开放的气闸室门口迎接两人的到来。
“欢迎您回来,舰长。”索巴修以微笑的表情致上敬礼。“林列翼翔士也工作辛苦了,不过经理从士为了等你回来已经等得快不耐烦了。”
“其实就算我不在,她还是可以将工作处理得很好的。”
“是的,其实经理从士也说过同样的话。不过她似乎是有些事情非需要书记承认不可的样子,所以你接下来可就有很多工作要做了……那么,舰长,请到这里来,监督与次席翔士正在舰桥内等您。”
“辛苦你了,先任翔士。”拉菲尔点了点头,并藉着低头的机会顺势吸了一口新突击舰的空气。
由于这艘突击舰继承了“巴斯罗伊魯号”的名字,再加上它是同型舰的关系,她觉得“巴斯罗伊魯号”似乎又在自己的跟前复活了。
当她进入舰桥时,山姆森军匠翔士与爱克琉雅列翼翔士立刻起身迎接。
“先任翔士,把旗拿出来。”
“是的,舰长,我现在就还给您。”索巴修将一只箱子捧到拉菲尔的面前。
当她打开箱子之后,“巴斯罗伊魯号”的致意旗也呈现在眼前。那面旗帜是拉菲尔在“巴斯罗伊魯号”爆炸沉没的前夕紧急抢救出来的。
她在舰长席的后方挂上了那面以细腰蜂为图案的致意旗。
这一次我一定会好好战斗。
她一面向这面旗敬礼,一面在心底暗自向它发下誓愿。
拉菲尔转身看着自己的部下们。“今后就拜托你们了。”
四名翔士一齐向她致上军礼。
“那么,立刻进行出港准备!”在拉菲尔下达指示之后,翔士们随即朝门口的方向前进。
“猫呢?”拉菲尔听到了爱克琉雅的询问声,不过后者应该不是询问猫的所在地,因为次席翔士的视线正紧盯着津特手上的那只笼子。
“这回我可不能把迪亚荷带在身边了,”津特说。“所以我们也要暂时跟他分开一阵子。如果可以的话,你就陪它一起玩一会儿吧。”
爱克琉雅的面容看起来很悲伤,而这也是拉菲尔第一次见识到这位次席翔士显露出这么丰富的表情。
“其实是因为有人很强烈的提出带猫上战场是不对的意见啦。”津特不时朝拉菲尔这边瞥眼过来,并向爱克琉雅拼命解释着。
“你打算要我当坏人吗?”面对津特那种将一切责任都推到她身上来的态度,拉菲尔的眼睛不禁眯了起来。
“怎么会呢,”津特来回看着两位亚维少女,并露出了暖昧的微笑。“可是,这个……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克琉布王宫里有许多庭园,不遇迪亚荷最喜欢的还是这间到处都是石块的庭院。
除了有很多狭窄的小空间之外,他更觉得在这里找不到其他猫的势力范围是一件很棒的事。其实猫的势力范围是一个不可侵犯的空间,就算是自己的兄弟姐妹闯进来也一样。
这一天,迪亚荷也和往常一样填饱了肚子,并奋力攀爬着眼前这座岩山。
这处岩石庭苑的结构是由半球形的屋顶以及平面的地板所组成,而屋顶总是会背向亚布里艾尔恒星,所以不论在什么时候都会有满天的星星遍布在天花板上。
迪亚荷在岩石山顶上站稳了脚跟。
那对流白色的大眼睛则眺望着星空。
其实猫是一种无情的生物,他们很快就会忘掉以前的事情。虽然迪亚荷也难免有这种倾向,但他还不至于会把所有的事完全忘记。
迪亚荷想起了在突击舰“巴斯罗伊魯号”上曾经度过的每一个日子。
最先在他脑海中浮现的是那个天空色头发少女的脸庞。总觉得她对迪亚荷实在是照顾过头了,这件事也曾经令他烦恼好一阵子。可是当她梳理自己身上皮毛的时候,从指尖上所传来的触感却是那么甜美,甚至让他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相反的,那个身上有一股熟悉香气的深青发少女和迪亚荷之间的相处就很自然,自然到她几乎完全把自己当成是一阵拂而过的风。不过只要待在她的身边,迪亚荷就会觉得不安和恐怖就会被抛到最远的地方去,而且直到现在他还是这么想。
迪亚荷让思绪奔驰在“巴斯罗伊魯”号上的人类之间,最后它终于想到了那个同居人。
那个看起来实在是有点靠不住的同居人,现在有没有一个人在好好地努力工作啊?
我真的很担心他。
看来迪亚荷很关心那个同居人。不过对猫族来说,他们很快就会对“思考”这件事感到厌烦。
迪亚荷将两只前脚并拢并向前伸展,同时还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