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她们
距今六年前,身为阿尔塔王国第一公主的爱缇密雅?A?阿尔塔,正乘坐于前往皇国的龙车里。
她现在,正在留学的路上。
当时互为友好国的阿尔塔王国与多铼夫皇国,维持着以留学为名义的交流。几年前,身为皇国第一皇子之长子的哈隆皇子也曾在王国留学。
但是爱缇密雅明白留学并非纯粹的交流,也包含着其他理由。
(就是通婚的事前准备吧。)
王国与皇国长久以来持续着良好的关系。
因此,王国与皇国今后透过婚姻来强化同盟,甚或是合并,也已纳入了考量之中。
爱缇密雅认为这次的留学也是兼作这些事情的准备。
爱缇密雅没有从父王口中听闻此事,但她的教师,也是在王国担任顾问的【大贤者】已经以委婉的方式告诉了她。
现任皇王年事已高,皇子们也与爱缇密雅的父亲是同一世代,所以婚姻对象应该会是皇子们的儿子。对方会是哈隆皇子,抑或第二皇子的长子葛奇思皇子,则尚未确定。
不过爱缇密雅已经预料再过六年,自己可能就会成为两者其一的妻子。
关于此事,她在这时并没有特别的想法。
身为公主便无法自行选择配偶,在这个世界是很平常的事。
(不过我若是嫁到其他国家,伊丽莎白应该会哭吧……这次来留学她也哭了好久。)
另外,此时的爱缇密雅还无从得知六年过后,妹妹的婚事会先比自己的更早掀起风波。
(……这么说来,皇国应该还有其他与我同辈分的男性皇族。)
就是第三皇子的儿子。
他几乎不在公开场合露面,知名度非常地低。
其中理由,据说是因为他长年卧病在床。
在几年前,第三皇子与妻子、儿子和女儿遭到了炸弹恐攻。
第三皇子与妻子死亡,儿子也受了重伤。据说事故的后遗症让儿子的身体行动不便,目前似乎还在母亲的老家──巴尔巴洛斯边境伯爵领地里疗养中。
至于他移居于边境伯爵家的理由,则是因为那桩恐攻很可能与争夺皇位有关,如果继续待在皇都,其性命恐怕会再度受到威胁。
基于这样的背后因素,第三皇子的儿子已经好几年都没有在公开场合露面,代替他处理皇族事务的人似乎是其在恐攻之中唯一平安无事的双胞胎妹妹。
(巴尔巴洛斯边境伯爵领地……)
爱缇密雅回想着留学前得知的情报,并瞥了一眼龙车的窗外。
从龙车里可望见的风景,正是巴尔巴洛斯边境伯爵领地。在前往皇都的旅程中,爱缇密雅将会在这巴尔巴洛斯边境伯爵领地……边境伯爵的宅邸里停留数日。
(说不定会与第三皇子的子女们打照面呢。)
在她如此思考时,龙车依然继续前进,于几小时后到达了边境伯爵的宅邸。
到了边境伯爵的宅邸,年老的巴尔巴洛斯边境伯爵亲自到门前迎接爱缇密雅一行人。
与爱缇密雅同行的人有在旅途中照顾她的侍女们、担任护卫的近卫骑士团,以及担任团长的【天骑士】兰利?葛兰多利亚。
王国的最强战力之一之所以会伴随前来,其理由在于距今至少二○年前所发生的神话级〈UBM〉──【埃德巴萨】攻击事件。
当时发生了【埃德巴萨】现身于王国与皇国之间的国境,使王国的使节团遭到毁灭的事件。为了避免重蹈覆辙,王国才决定让爱缇密雅带着战力启程。
即使如此,要对付神话级依然是件难事,不过王国判断只要拥有煌玉马【黄金之雷霆】的兰利同行,至少足以让爱缇密雅逃回王国。
为了以防万一,爱缇密雅也接受过单独驾驭【黄金之雷霆】的训练。
下了龙车的爱缇密雅向巴尔巴洛斯边境伯爵打招呼,讲了两、三句话。
接着就有人为他们向导宅邸内部,并带一行人前往要停留数日的贵宾室。
爱缇密雅在贵宾室里歇了口气后,产生了些许疑问。
(为何边境伯爵看起来对我……不,是对王国感到歉疚呢?)
就爱缇密雅所见,无论是迎接还是招待的礼数都没有任何不妥。
不过,她认为边境伯爵显然对于某事感到良心不安……而且抱持着歉意。
爱缇密雅没有从中感受到恶意,但还是觉得十分在意。
事实上,这时的巴尔巴洛斯边境伯爵的确对爱缇密雅一行人抱有歉疚。
其理由在于过去【埃德巴萨】来袭之际,被视为全灭的使节团中,有一名婴儿──艾米利欧?卡捷拉坦幸存了下来。
但艾米利欧却偶然获得了【埃德巴萨】的神话级武具,皇王基于这重要的因素而下令不准让艾米利欧回到王国,将他当作边境伯爵的养子养育。
所以边境伯爵才对于身为王国公主的爱缇密雅感到过意不去。
当爱缇密雅决定要借宿于此时,他也烦恼着是否要说出真相。
但到头来,在皇王仍在世的现下,他还是无法说出口。
这是因为如果违背皇王的意志泄露此事,不只是边境伯爵家,说不定还会连累现在已成为养子的艾米利欧,以及自己家族所保护的第三皇子的子女。
边境伯爵抱着断肠之念,三缄其口。
可能是由于累积了心劳,他在五年后见证了皇王更迭,将边境伯爵的爵位让给艾米利欧……现在名叫吉弗堤德?巴尔巴洛斯的养子后,就去世了。
「……想来想去也不是办法,先来进行今天的训练吧。」
最后爱缇密雅依然无法得知是何种理由让边境伯爵显露那样的态度,便决定进行自我训练来稍微转换心情。她已经事先问过边境伯爵宅邸的训练场位于何处了。(不过被她问的人露出感到奇怪的表情。)
爱缇密雅向担任护卫的近卫骑士们交代一声后,便前往训练场。
◇
而爱缇密雅进入训练场后,发现已经有人先来了。
与她同辈分的少女,正挥舞着长度不到两共尺──可能是室内用的──的长枪。
这并非怪事。这里是训练场,理所当然会有人利用场地进行训练。
但问题在于……那位少女的枪法过于极致。
少女挥枪时没有声音。
没有风切声……没有碰到空气之壁后将其切开的损耗。
最适切、最良好、最顶级,没有任何无谓动作,如同「行云流水」这字面所述的枪法。无论是来回于枪柄上的运指,还是任何一步踏步,连全身关节与肌肉的运转都没有一丝紊乱。
少女有着一头长长的金发,但就连头发都看不出任何无谓的飘动,宛如处于自然风中或是清流之中似的。
那并非展示给人看的舞蹈,就只是不断重覆着实战动作罢了。
就算如此……这个枪舞恐怕比所有舞蹈都要来得美丽。
然而,爱缇密雅……
「机械装置……」
看了这美丽的舞蹈后,却低声呢喃出这样的话。
「…………」
她的话,让长枪少女静止了。
爱缇密雅心中想着「糟糕」,但已说出口的话是收不回来的。
因为,她不由自主地这么想。
少女的枪舞没有任何损耗,可以说是自然动作的化身。
但在那过程中,甚至寻不着感情。
爱缇密雅看了少女没有任何无谓之举感情的运枪动作后,想起的是机关音乐盒。
哈隆皇子以前到访王国时送给她的、人偶会配合着音乐转动的音乐盒。
爱缇密雅无论如何,都会将那个音乐盒与眼前的少女视为同样的事物。
因为纵使美丽得让人动心,本身的存在却没有心灵。
或许,在这世界上唯独她会这么想。
「…………」
长枪少女的身姿保持着静止……唯有颜面朝向爱缇密雅。
其视线……并非在品头论足。
她以仿若机械进行解析的眼神,看着爱缇密雅。
少女微微垂下视线,看向爱缇密雅带着训练用的剑……
「来比试吧?」
没有问候语或其他的话,就这样直接问道。
但她的声音与其说是询问,更像对于说出此言的自身产生疑问……
「好。」
爱缇密雅立刻答应了少女的提议。
爱缇密雅明白少女……并非由于她的发言感到不悦。
既然是如此才华洋溢的少女,那么她大概已经发现了。
发现自己正是【圣剑姬】……继承了与生俱来的剑术才能而出生的存在。
继承了剑术才能的爱缇密雅。
化身为长枪才能的少女。
爱缇密雅连少女的名字都不知道。
但仿若自然而然,互相吸引似地,两人各自以训练用的长枪与剑互指对方。
先行动者不知是谁。
两人有所动作──开始了她们的第一场比试。
◇
「……我输了。」
一小时后,爱缇密雅将背靠在训练场的墙壁上大口喘气……同时如此说道。
不过这并非代表……少女的才能胜过爱缇密雅的才能。
在少女将长枪的才能运用得驾轻就熟时,爱缇密雅却连自身才能的一半都使不出,才是造就这个结果的理由。
若没有【阿尔塔】便发挥不出【圣剑姬】的力量,但【阿尔塔】是王国的至宝之一,不能带到皇国,所以如今不在爱缇密雅的手上。
另外,她的剑技也以【阿尔塔】的绝对切断能力为前提,一般的剑无法发挥其本领。
因此爱缇密雅便以向剑术师傅兰利所学、属于海贼剑术分支的剑技挑战少女,结果剑刃压根碰不着她的身体。
(但就算没有这些因素,即使只比才能……也无法说我胜过她。)
少女的才能就是异常到这种地步。
在攻防两面上没有任何空隙,没有任何无谓动作。
可能就是因为如此,即使结束了一小时的比试……少女的呼吸也一点都不紊乱。
(这个女孩,说不定比师父还……)
爱缇密雅认为,说不定就连她的剑术师傅【天骑士】兰利,都被如今年龄尚轻的少女超越了。
「不,我尚未到达【天骑士】的境界。」
就在这时,长枪少女仿佛读取了爱缇密雅的心思般如此说道。
「咦?」
「那位骑士具有守护的力量,而我只有操纵长枪的力量,所以无从比较。纵使在武技上胜出,也不代表以『存在』而言我会胜过对方……不好意思,请稍待一会儿。」
少女以机械般的平坦音调说出话语,接着她闭上嘴巴……
──以自己的额头撞向长枪的枪柄。
「什么!?」
爱缇密雅感到惊愕而睁大眼睛,少女在这段期间都将额头抵着枪柄,一动也不动。
由于碰撞的力道大到会发出「叩滋」声,甚至令人产生「她的脑袋会不会被敲坏了?」的疑问。
少女的额头流下了血,又过了一○秒钟后……
「……让你久等了!我的态度欠佳,实在抱歉!」
……以完全不同的语气、声音,以及态度,说出了这样的话。
少女两眼生辉,继续滔滔不绝地开口:
「我一集中精神训练自己,总是会变得很阴沉!不但说了些失礼的话……更严重的是还没打过招呼就突然要求比试,真的要向你说声抱歉!」
说完话后低头道歉的少女,周身满溢出方才所没有的感情。
但由于她的身体动作依然不存在无谓举动,所以爱缇密雅可以理解现在的少女与刚才的少女是同一个人。
「哪、哪里……我才打扰到你训练了,对不起。」
「没关系!我反而想感谢你呢!比起一个人练习,与人比试能学到的比较多!」
少女笑眯眯地,以天真烂漫的笑容肯定道。
「更重要的是,我第一次在同辈里遇到能切磋武技到这种地步的对象!我好高兴哦!」
「……这样啊。」
爱缇密雅也多少能理解这种心情。
爱缇密雅是与生俱来的【圣剑姬】,在同辈里没有人背负着像她那样的命运。
她虽然有兰利的女儿莉莉安娜,以及【大贤者】的得意门生茵德桂这些朋友……但还是经常怀有些许孤独感。
不过,少女一定是与爱缇密雅相近的存在。
即使命运完全不同,但其方向与总量……肯定有着共通之处。
正是因为如此,两人才会在短暂交谈后便交手了吧。
「啊!对不起!我真是的,都还没报上姓名……」
「我才是呢。我名叫爱缇密雅?A?阿尔塔,是阿尔塔王国的公主,将会在此逗留五日。」
「我知道你!我的名字是克劳蒂雅?L?多铼夫,我的父亲是第三皇子,所以我也算是一名皇族!」
爱缇密雅闻言,得知她──克劳蒂雅正是已亡故的第三皇子的子女……并非疗养中的儿子,而是有公开活动的女儿。
同时,她也注意到一件事。
「你知道我?」
「是的!我在学园里将会负责照料你!」
「你照料我……?」
一位皇女担任这种工作,令爱缇密雅有些在意。
这是考量到爱缇密雅身为公主的身分吗?还是克劳蒂雅……或者说是皇国方,怀抱着什么原因吗?
「所以我们今后也可以常常比试了!」
克劳蒂雅看来十分开心,她流露出感情这般肯定地说道。
「今后也……?」
「啊,对、对不起……我真是的,你都还没答应,我就自作主张……」
爱缇密雅的反应,让克劳蒂雅的声音变得有些畏怯。
她的模样,与前一刻能以「长枪才能之化身」形容的模样有些差距。
不过举止像个妙龄少女的克劳蒂雅……在爱缇密雅的眼中显得有些可爱。
「不,你不必道歉,因为我也很高兴。」
「咦?」
「我也希望与你比试。在学园的未来三年……请多指教啰,克劳蒂雅。」
爱缇密雅说完后,伸出右手。
这个握手的动作,是她希望与对方交友的表示。
克劳蒂雅直直盯着爱缇密雅伸出的右手。
「……好的!这是当然的!爱缇密雅!」
接着露出灿烂的笑容,与她握手。
◇
在往后的三年里,两人成了最亲密的挚友。
不只是比试武技,日常生活也是两人一同度过。
她们有时像学生一样为了考试而烦恼,有时互相介绍自己喜欢的书籍,有时也像豆蔻年华的少女一起到街上购物……不知何时起,两人的身分已经不是公主与皇女,也不是【圣剑姬】与【冲神】,就只是单纯的朋友。
接着爱缇密雅的留学期结束回国后,两人之间依然持续以书信往来。
而如此亲密的两人,因皇国的政变与两国间的战争中断了交流。
然而,她们在今天于谈和会议上再次相见……再度比试。
为了彼此必须保护的事物,以及所欲之物……
爱缇密雅带着在过去的比试中,一次也没用过的【阿尔塔】。
克劳蒂雅装上了机械身体,并穿戴许多奖赏武具。
迎来她们久违的……或许也是最后的比试。
有如剑舞,有如枪舞──在遥远的天空上展开了。
□■国境地带?上空
银色与翡翠色的疾风,于空中轮转并不断接触与分离。
银色是【白银之风】,名匠弗拉格曼所制造的煌玉马号外机体。
乘坐者为阿尔塔王国第一公主──【圣剑姬】爱缇密雅?A?阿尔塔。
翡翠色是【翡翠之大岚】,名匠弗拉格曼所制造的煌玉马二号机。
乘坐者为多铼夫皇国皇王之妹──【冲神】克劳蒂雅?L?多铼夫。
相对于【白银之风】在空中制造压缩空气的立足处而奔驰,【翡翠之大岚】是喷射出风借以飞翔。
飞行方法有所不同,但两者的速度没有太大差异。
也有可能是为了互相击打,两者中的某一方调整了速度。
骑乘煌玉马的两者自从在空中开始比试后,已经有过七个回合的激烈冲突。
在这过程中,彼此都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但这绝不代表两者之间分不出优势与劣势。
「……唔!」
在第七次的交错之后,银色──爱缇密雅流下了冷汗。
(又被挡下了……!)
这是因为她从刚才到现在施展的七次攻击,全都被卸掉了。
如果这是一般的比武,或许并不值得惊讶。
对方彻底维持守势,在不同的观点上也可以说是爱缇密雅占优势。
然而事情并非如此。显然不是如此。
因为,爱缇密雅用的是【元始圣剑 阿尔塔】。
能切断一切事物的【阿尔塔】之斩击──全被守住了。
万物,甚至能量,没有一样是【阿尔塔】的剑刃不能斩断的。
因此,这样的攻击理应不可能被守住……但这般不可能的事已经发生了七次。
(她不断利用剑的侧面,卸掉攻击……!)
无论是何种防御,阿尔塔的剑刃皆可劈开,但既然是剑刃,就无法以侧面劈砍。
所以克劳蒂雅便在【阿尔塔】的侧面加诸力道……让所有的斩击轨道偏移开来。
从侧面卸掉利刃确实合乎道理,也有以此为基础的流派。
但是在几近音速的交锋之中,完全看穿连能量都可切断的【阿尔塔】之动作,并在长枪没有被剑刃砍出一丝缺口的情况下完整地卸去攻击,绝非常人之举。
(……她还是老样子。)
爱缇密雅明白克劳蒂雅的才能恐怕不属于人间所有。
因为她在当学生时与克劳蒂雅比赛过数次,还听闻
了可怕的事实。
是关于两人初次比试的时期。
在爱缇密雅败得体无完肤的那一天──克劳蒂雅才开始学枪一个月而已。
自开始学习武术仅仅花了一个月,就在不流一滴汗水的情况下压制以【圣剑姬】身分修练至今的爱缇密雅。
(她的技术没有退步,也没有进步。不过,这倒也是理所当然……因为她早已登峰造极了。)
正由于爱缇密雅比克劳蒂雅以外的任何人都明白她的技术,才能够接受这件事──克劳蒂雅的技巧是完美无缺的,除此之外者肯定会被评为不循正道。
(就算将武器换成巨大的马上枪,也没有些微劣化……)
在〈主宰〉的语言中,有个『善书者不择笔』的格言。
克劳蒂雅正是这样的存在。
无论是长枪还是马上枪,都无所谓。
就算选择的不是长枪……她大概也能以所选的其他武器到达【神】的境界。
她善于应用技术,到了在这世界上数一数二的程度。
如果爱缇密雅的才能是来自于【圣剑王】……初代石青传承下来的血脉,那克劳蒂雅便是天赋之才。
不,光是这样还不够。
「天才」这个词汇不足以形容。
「异常」这个形容词也显得马虎。
要用「不应现于世上」这句话,才总算形容得贴切。
这就是克劳蒂雅?L?多铼夫这名少女的才能。
(她的技术真的会让我怀疑与她交锋的自己脑袋是否正常。)
爱缇密雅过去曾将克劳蒂雅的枪法评为「机械装置」,说得倒也巧妙。
因为克劳蒂雅这名少女正像是将软体安装进电脑那般,轻轻松松精通了枪法。
这个世界没有人信奉概念上的神,但如果有的话,克劳蒂雅或许就好比神明制造的机械吧。
(不过呢,克劳蒂雅。)
然而,爱缇密雅即使面对这样的对手……
(如果我会在此对你感到胆怯,就无法继续当你的挚友了。)
──爱缇密雅即使面对这样的对手,也没有丝毫畏缩之意。
即使七度被挡下必杀之剑,也不代表爱缇密雅就此败北。
剑、挥剑的双手,以及奋勇的灵魂仍旧健在。
既然如此,离分出胜负便还很遥远。
「你的表情很棒呢,爱缇密雅。」
在第八次的交锋之中,克劳蒂雅的声音乘着风传了过来。
「从以前就是这样,拿着剑的你真的好美哦。」
即使两者在交锋之后离了一段距离,声音还是传到了爱缇密雅的耳里。抑或是克劳蒂雅骑乘的【翡翠之大岚】具备某种功能,可让声音透过风传递过去。
「因为你一直面对着我,我才不觉得自己是孤单一人。」
「…………」
「谁都跟不上我,他们都想着『才能有别,我不是对手』而马上放弃。」
那是克劳蒂雅曾目睹过好几次的光景。
无论是她开始学枪的那一天,或者是在学园里……就连在皇国的内战中也是。
「但爱缇密雅你不一样,就算比试输掉了,你的心灵却一次也没有认输过。你从未视为我的才能在你之上而屈服,而是在心中抱持『就算这次输了,下次也一定要赢』的坚定想法。而且……我也真的曾经输给你。」
「……是啊。」
爱缇密雅也回应克劳蒂雅的话。
她于疾驰的马上说出的这句话,一样在某种力量之下传递给了克劳蒂雅。
「我,喜欢爱缇密雅。」
「我也是。因为,你是我的挚友。」
在两人交谈的同时,第九次的交锋已经结束。
「……欸,爱缇密雅,你已经发觉了吗?我,对你抱持着三种感情。」
「…………」
两匹马划出比之前更小的圆圈,进行第十次交锋。
「友情。我的第一个朋友,也是生涯的挚友。」
第十一次交锋。
「热情。身为皇国之枪,比谁都想剑戟相交的对象。」
第十二次交锋。
「以及──爱情。」
第十三次交锋……克劳蒂雅的长枪没有碰到爱缇密雅的剑,只与她错身而过。
唯有言语乘着风,传递给对方。
「你比世界上的任何人都来得可爱,是我想要纳入手中的对象。你知道我的……这份感情吗?」
「知道,从还在学园里时就知道了。」
爱缇密雅立刻回答,克劳蒂雅因此稍微睁大了眼睛。
「……唔呵呵,你就算知道,也没有拒我于千里之外呢。」
「是的,因为这不构成连同与你的友情都否定的理由。」
关于挚友对于同性的自己抱持着无望感情一事,是爱缇密雅与她成为朋友的一年后发现的。
不过,爱缇密雅并不打算以爱情为由否定友情。
又由于克劳蒂雅直到方才那一刻之前都没有表白深藏于心中的感情,爱缇密雅便也不主动提及此事。
不过,这并非拖延。
爱缇密雅已经决定好当克劳蒂雅表明心中感情时,要如何回覆了。
「当你有一天道出这份感情时,我也有句要回答你的话。」
接着爱缇密雅让白银停下了脚步。
克劳蒂雅也静止于空中,等待着她将要说出口的话。
「我是阿尔塔王国的剑,也是王族的代表。我和你到死都会是挚友,但我绝对无法接受你的爱。」
「……我也、知道这一点。」
克劳蒂雅早已预料到自己的告白……会得到这样的回覆。
不过……爱缇密雅接着说出的话,让克劳蒂雅再度睁大了眼。
「这个我在当时就想好的答案,直到今天也没有改变。所以,我不会与你成为夫妻,一起统治两国。」
这并不只是单纯地拒绝告白。
其中所隐含的极其重要的意义……令克劳蒂雅也感到些微惊愕。
「爱缇密雅……莫非你已经知道了?」
「没错,克劳蒂雅……不。」
爱缇密雅讲到这里时,稍微停顿了一会……
「多铼夫皇国皇王──克劳蒂雅?莱因哈特L?多铼夫。」
接着以斩钉截铁的口气,朝着克劳蒂雅说道。
「…………」
克劳蒂雅没有回答爱缇密雅说的话。
不,是回答不了。
因为,那就是正确答案。
「你不否定啊。不过你若否定了,《真伪判定》会有反应,所以也没意义就是了。」
所以,沉默代表了肯定。
「……你是何时、知道的?」
「其实一半是套话,另一半则是在谈和会议中发现的。」
「……是我的计划被那个玲?斯特林识破的时候吗?」
「不,是在稍早之前。」
在皇国布下的恶毒陷阱被玲识破的前一刻。
也就是为了让双方圆满缔结条约,逐一研拟条件的时候。
「那时我们研拟并调整条约的内容,进行到了最终方案。可是……你在那之后却没有联络皇都。」
「…………」
「虽说条约内容仿若你们打从一开始就看穿我方的意图,但这毕竟是国家之间的协定。如果内容要进行更动,一般而言不能在现场就了事,要谘询地位最高的国王。我是代理国王,在父亲不在的现下就是王国的最高层……然而你只是以代理人的身分而来。你的上层应该还有你身为皇王的哥哥才是。」
克劳蒂雅在这场谈和会议中虽然是全权代理人,但她依旧不是皇国的最高层。
这样一来,她的行动就留下了令人存疑之处。
「你没有使用通讯魔法,若是用【心电感应耳环】,距离也过于遥远。说到底,就连我都会带使用通讯魔法的人员过来,但皇国方却没有。」
皇国方显然不打算与皇王联络。
「理由只有一个,就是没有必要谘询。」
「……」
「因为你自身就是皇王。我说得对吧?克劳蒂雅?莱因哈特。」
爱缇密雅再度以全名称呼挚友。
「皇国的习惯。双胞胎会以彼此的名字作为中间名……这是以前我问你莱因哈特的名字后,你告诉我的事。」
「……也曾有过这回事呢。」
在过去,爱缇密雅曾在学园里见过莱因哈特一次。之后她从克劳蒂雅口中得知他的名字,同时也听闻了这个习惯。
于是,爱缇密雅便得到了一个结论。
「真正的莱因哈特,已经死于皇位继承权引发的内战了吧。」
她认为挚友若坐在皇王之座,代表过去曾见过一次面的莱因哈特大概已经不在这世界上了。
「皇国也和王国一样,继承者以男性为主流。你隐瞒着身为头领的莱因哈特之死,实质成为皇王。军方首脑巴尔巴洛斯元帅是你的叔父,而政治首脑威格玛宰相曾当过你的家庭教师,这些是我以前从你的口
中听闻的。如果身边的人尽是足以信任者,便可彻底隐瞒死讯吧。」
被《识破》真正名字的风险……其实很小。
因为王族拥有连高等级的《识破》都可隐瞒过去的装备。其中以在黄河为了隐瞒【龙帝】之名而使用的【字伏龙面】较为知名,爱缇密雅自身也经常穿戴着这类装备,在隐瞒身分的状况下行动。
如果克劳蒂雅也拥有这种装备,便可代替亡故的哥哥扮演皇王。
「从我在学园初见你们那时,你们便是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只要透过【化妆师】等职业的技能多少修整过后,想必就没人察觉得到吧。」
这是爱缇密雅的推测。
「…………」
克劳蒂雅听完她的推测后,稍微沉默了一会……
「你说对了七成。」
接着不知为何,以有些为难的表情如此说道。
「……七成?」
「你本来都说对了,但在最后的部分有很大的差异。」
意即她确实就是皇王,但之后的某些事说错了。
而某些事则是……
「我的哥哥莱因哈特?克劳蒂雅?多铼夫并没有死于皇位继承战。」
那就是受了重伤,将后事托付给克劳蒂雅后隐居了吧──爱缇密雅这样的预测……
「因为──他早就死于九年前的炸弹恐攻。」
被一句实在出乎预料之外的话语,颠覆了。
「咦……?」
九年前就已经死了。
这并不合理。
在爱缇密雅留学时的六年前,莱因哈特理应还活着,且在疗养中才是。
更关键的是,爱缇密雅五年前也于学园见过他。
爱缇密雅的脑中陆续浮现疑问……
「请你稍等一下哦,这件事情要由兄长来讲。」
克劳蒂雅说完后──将额头抵在长枪上。
就如同两人初次见面的那一天似的,不过与那时不同,克劳蒂雅只是静静地把额头抵在长枪上。她闭上眼睛,静静地坐在马上。
但在不到一○秒的时间之后,克劳蒂雅再度睁眼……
「好久不见了。」
道出此言的她,其神色……与短短几秒钟前完全不同。
没有显露出任何感情,有若人偶般的表情。
讲话方式过于流利的这位人物,就如同机械装置──如同一开始见到的克劳蒂雅。
「我是负责担任皇王的……『哥哥』『莱因哈特』。」
本来是克劳蒂雅的人物,以仿若他人的表情与气质自我介绍。
「莱因、哈特……?」
「是的,我负责『哥哥』、『机械』与『政治』之事。我是『莱因哈特』。」
克劳蒂雅……不,自称莱因哈特的存在继续说出这句话。
而可怕的是,《真伪判定》对于自称莱因哈特的她……没有反应。
眼前的存在确确实实,将自己界定为『莱因哈特』。
「这是什么意思?」
对于爱缇密雅理所当然的提问,莱因哈特给出回答:
「该从哪里说起好呢?先从我们的共识开始说明好了。」
莱因哈特说完,便以仍握着缰绳的左手指向自己的心脏附近。
「克劳蒂雅?莱因哈特?多铼夫拥有无与伦比的才能。」
「……是啊。」
「其中之一,便是能够精通所有技术的才能。」
堤安与〈主宰〉──可得到除了特殊超级职业、其余所有职业都拥有适性的造型人偶──不同,对于各种职业皆存在其适性。
有些事适合自己做,但有些事不适合。说穿了就是才能的差异,但克劳蒂雅在这方面的才能与其他人有着天壤之别。
「只要克劳蒂雅希望,她什么事都做得到,什么职业都当得上。执枪在手成为【冲神】是偶然造成的,她想必也能修习其他的超级职业。我也当上了【机械王】就是证据。」
「…………」
如果爱缇密雅在学园里遇到的莱因哈特就是克劳蒂雅,代表【机械王】亦是克劳蒂雅。
战斗职业【冲神】与生产职业【机械王】,能同时精通这两个职业,就表示克劳蒂雅绝非寻常的堤安。
「……你刚才,说了『之一』。」
「是的,克劳蒂雅还有另一项才能,那就是我会存在的理由。」
莱因哈特说完,再度以左手指向自己。
「而那项才能,就是改造自我的才能。」
「改造……?」
「克劳蒂雅能够因应需要而自由改造自己的精神层面。如果要加以补充,就是在肉体方面施加改造是一年前才开始的。」
「……是啊,我所认识的克劳蒂雅并没有砍断之后还会动来动去的怪异手臂。」
爱缇密雅在学园里曾数度与克劳蒂雅一同到宿舍的浴场洗澡,至少她在那时还拥有原本的手臂。
「要对付皇国的特务兵以及被他们雇用的〈超级〉,就算是克劳蒂雅也无法毫发无损。不过这倒也成了测试义肢的好机会就是了。这义肢是根据在〈遗迹〉发现的煌玉人残骸与资料所做成的。」
莱因哈特让战斗用的义肢动起来,发出叽叽声,以看似并不在意的口气这般说道。
「把话题拉回来吧,莱因哈特我是克劳蒂雅因应需要,改造自己的精神层面所做出的人格。」
接着莱因哈特依然毫不犹豫地如此表白。
「与其说多重人格……不如说是虚拟人格Persona。灵魂只有克劳蒂雅所拥有的唯一一个,而我则是视不同用途而使用的人格。」
「……虚拟人格。」
「我与看重感情的克劳蒂雅不同,我的工作是不带感情地思考,为克劳蒂雅与皇国筹划方策。现在的克劳蒂雅并不适合进行这类思考。」
意即刚才在谈和会议上所提出、如同陷阱的条约,也是克劳蒂雅的虚拟人格莱因哈特所筹划的。
另外,虚拟人格还有其他优点。
即使是同一个人,也由于各个人格的思考与价值观有所不同,亦可得出单独一人无法导出的结论。就如同〈主宰〉的世界里中也有一句话──『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
「……克劳蒂雅的虚拟人格啊。」
爱缇密雅对于人格是否能自行作成抱持疑问,不过……她也认为善于所有技术的克劳蒂雅便有可能做到。
她虽然无法理解『为何克劳蒂雅可以办得到这种事』,但能够认同『这件事就是这么一回事』。
而以莱因哈特从刚才到现在的口吻来看,爱缇密雅认为,说不定克劳蒂雅自身也不晓得『自己为何办得到』的答案。
「你能理解我这样的存在了吗?」
「……嗯……至于你会自称莱因哈特,是由于克劳蒂雅自行催生出……与已亡故的正牌莱因哈特哥哥近似的人格吗?」
为何制造出来的人格会自称『莱因哈特』?
爱缇密雅认为其理由在于克劳蒂雅思念着已去世的兄长。
「不,完全不是这样。」
然而她的提问,却被『莱因哈特』直截了当地否定了。
「说到底,已去世的莱因哈特?克劳蒂雅?多铼夫,和克劳蒂雅以及现在的我都大有不同,是位普通的孩童。他的人格并非像我一样如同机械。」
这样的自虐说法或许是莱因哈特自己的幽默感……但过于平淡的表情与声音找不出任何令人发笑的要素。
「若要补充说明,我们是异卵双生的双胞胎,长相固然相似,但并非一模一样。不过之前都没有人指出这一点呢,光凭着双胞胎三个字,就没有人对我与克劳蒂雅长着同一张脸抱持疑问。我开始以莱因哈特的身分露脸是在炸弹恐攻的数年后,或许是省略掉成长期的过程而直接以这张脸露面,才产生了这样的结果。」
爱缇密雅在学生时代时,对于莱因哈特的长相与克劳蒂雅一模一样……应该说长着同一张脸也没有抱持疑问。
那应该是因为克劳蒂雅与莱因哈特身上散发的氛围实在差异太大了。
「另外,我也并非死去的莱因哈特?克劳蒂雅?多铼夫的灵魂附在克劳蒂雅身上这种死灵术相关的案件。因为我们已经受过专家……【冥王】的诊断。这具身体只有一个灵魂,而莱因哈特的灵魂似乎徘徊于炸弹恐攻的现场,我也已经请【冥王】去处理了。」
虚拟人格『莱因哈特』如此说道。他的口吻像是对于年幼就身亡的正牌莱因哈特没有丝毫兴趣。
「既然如此……为什么是莱因哈特?」
「你是问名字的由来吗?还是这个人格的由来呢?」
「……两者皆是。」
莱因哈特听了爱缇密雅的话后点了点头,开始回答:
「关于名字,一开始打算对外宣称莱因哈特?克劳蒂雅?多铼夫尚存于人世的人是外祖父,也就是前任巴尔巴洛斯边境伯爵。」
这件事并没有让爱缇密雅感到意外。若要一人同时扮演两个公众人物,光凭克劳蒂雅是办不到的,至少身边必须有人协助
。
而对双亲与哥哥皆已亡故的克劳蒂雅而言,除了身为外公、也是庇护者的前任边境伯爵之外,不会有别的协助者。
「其理由,是为了克劳蒂雅的安全。」
莱因哈特指着自己的脸继续说道:
「皇国内部从当时就已经发生了争夺皇位的纷争。那是祖父……前任皇王推动的事件。」
第一皇子与第二皇子。
不立统率着有力派系的任一方为皇太子,而让他们持续争逐。
包含【埃德巴萨】事件后确保艾米利欧的人身一事在内,前任皇王是个为了让皇国强大而不择手段的人物。
「在皇子与其子女们的暗斗之中,第三皇子派势力虽小,却依旧存在。这个派系是以巴尔巴洛斯边境伯爵家,以及几个地方贵族为中心而构成的。」
不过第三皇子成为下任皇王的可能性本来是很低的。
在较为自然的情况下,是第一皇子或第二皇子当上皇王,第三皇子以皇弟之身分成为新的公爵家,或者其子莱因哈特继承母亲老家的边境伯爵家。
即使如此,第一皇子与第二皇子若在暗斗之下两败俱伤,第三皇子成为下任皇王的机会依然存在,正是如此,第三皇子派才拥有支持者。
「然而,身为第三皇子的父亲与其嫡子莱因哈特?克劳蒂雅?多铼夫都由于炸弹恐攻亡故了。事已至此,第三皇子派必然会瓦解。边境伯爵可能是认为到时前第三皇子派若要向其他派系示好,妹妹就会遭遇到危险。」
因此,边境伯爵作了个决定。
「所以就当作莱因哈特?克劳蒂雅?多铼夫『还活着』,并对外宣称他在边境伯爵家中疗养,以防止第三皇子派瓦解。」
他向第三皇子派的支持者们告知第三皇子之子莱因哈特尚存人世,还有一线机会。
「……真亏你们瞒得过去呢。」
「这是在走钢索,知道真相的只有极少数人。然后,我们向不会《真伪判定》的人传达假情报,并请克劳蒂雅扮演卧病在床的莱因哈特加以说明。这些人认为自己听闻的捏造情报毫无虚假后,就会再把消息传给其他人。这是因为要让假情报瞒过《真伪判定》,需要本人打从真心相信这件事。不过自从开始进行这种工作后,外公自己为了不被他人的《真伪判定》检视,似乎一直在宅邸里闭门不出。」
边境伯爵打算就这样隐瞒莱因哈特之死,并在恰当的时机……也就是下任皇王人选决定之时,再发表『莱因哈特虽然持续过着疗养生活,但还是去世了』。
他认为到了那个时候,应该就已经有方法确保克劳蒂雅的人身安全。
不过,这时又产生了一个问题。
「于是我们如此隐瞒了四年左右,但一个人自从恐攻过后四年都未结束疗养,也从未现身于其他皇族面前,还是招来了疑惑。」
这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倒不如说能拖延四年已经算很了得的了。
「我们需要在皇族面前证明莱因哈特尚存人世。」
「……证明已经死去的人尚存人世?」
「要证明此事,需要打从心底相信这件事。我们需要有个相信自己就是莱因哈特的存在。」
于是事情就与『理由』连接上了。
「因此,才有了我……身为『哥哥』的『莱因哈特』。我在皇族面前,真心地自称『莱因哈特?克劳蒂雅?多铼夫』,证明了此人尚存。」
「…………」
足以瞒过《真伪判定》,彻底骗过自己的虚拟人格。
以人为方式制造出人格的行为,已经凌驾于自我暗示的领域。
「可是,你……」
「是的,当时我真的将自己认知为『莱因哈特?克劳蒂雅?多铼夫』,不过我现在已经有了虚拟人格的自觉。当上皇王后便没有必要隐瞒,所以克劳蒂雅就把我连系了过来。」
莱因哈特以极其轻松的口气,告知自己已有自身是虚假之物的自觉。
「不过在学园里遇到你的时候,我依然相信自己就是莱因哈特本人。那个时期,我才刚以『莱因哈特』的身分开始行动不久,『我』就这样在没有自觉的情况下,过着一人扮演两角的生活。」
克劳蒂雅的人格有所自觉,所以她负责事后圆场与制造不在场证明。
特别是莱因哈特以【机械王】的立场进行作业时,只让克劳蒂雅前去协助,就是最明显的表征。
毕竟身体只有一个。
「而没有算到的,则是有关整备士系统的事。」
「整备士系统?」
「不知道事情怎么会愈传愈夸张,后来谣言演变成『莱因哈特在疗养期间进行【整备士】的修行,拥有卓越的实力』。无风不起浪,说不定是当时的某个派系为了借由风声与本人的落差来贬低我,才会制造出这样的流言。」
「……该不会……」
「是的,我会成为【机械王】便是为了这件事。如果受到贬抑进而令真相曝光的话也很麻烦,所以我就大致修习了整备士系统。并在那时达成条件,成了【机械王】。拜此所赐,我也被交付许多杂事就是了。」
因为这种理由而获得第二个超级职业。
而在成为皇王的现在,她也当上了特殊超级职业【机皇】。
让人重新体会到克劳蒂雅确实拥有着不应现世之才。
「使用这个名字的理由不过就是这样。至于会产生这个人格的理由……」
就在这时,莱因哈特的表情中首次浮现出『苦恼』。
「以结论而言,我的人格与本来的克劳蒂雅相近。」
「?」
爱缇密雅无法理解莱因哈特的话中之意。
或者该说,这是唯独爱缇密雅无法理解的事。
「你所知道的克劳蒂雅有着什么样的人格?」
「……天真烂漫、感情丰富,会耍着我玩,却又有着可爱之处。」
「克劳蒂雅的讲话口吻就像个标准的贵族千金对吧?」
「是的,从初次见面那一天起一直是这样,不是吗?」
唯独首次比试时不同,但在比试之后,从第一天起便一直都是这样。
面对爱缇密雅仿佛进行确认般的提问,莱因哈特依然点了点头……
「是的,在那一天,克劳蒂雅把人格改造成那样了。」
「…………咦?」
「直到与你比试之前,克劳蒂雅的人格几乎与现在的我一样,但在遇到你之后就改变了。」
莱因哈特面朝无法完全理解其答覆的爱缇密雅继续说道:
「找到了第一个想要建立友谊的对象,一见钟情之后,烦恼于自己说出了无礼的言语,心想『再这样下去,我会被讨厌』而首度感到畏怯。」
对于克劳蒂雅而言,这是头一遭。
自脑髓,抑或是灵魂中产生……名为感情的巨大错误bug。
但正因为如此,她才觉得这样的错误惹人怜爱。
「接着就如你所知,克劳蒂雅将额头撞在枪柄上,花了一○秒……对人格进行大改造,而成为了现在的克劳蒂雅。」
「…………」
「范本应该是在遭到炸弹恐攻前,想要与身为皇女的克劳蒂雅交朋友的某位贵族千金吧。因为想必克劳蒂雅对于『意图交友的人』,所知便仅限于此。为了与你成为朋友,克劳蒂雅临摹并组合那位千金的特质,改造了人格。那虽然是她首次进行人格改造,不过她成功了。」
即使克劳蒂雅的能力超乎常理,她在过去却不将改造自己的人格视为有意义之事。她知道改造自身人格是『可行之事』,但不认为有其必要。
克劳蒂雅以既非男性、亦非女性,有如机械的人格,仿佛消化余命似地过日子。
但是,促使她需要改变自我……使她产生『说不定会被讨厌』之感情的,便是与爱缇密雅的邂逅。
人们或许将这样的感情称为不安与恐惧……或许也称为初恋爱。
「之后那个人格就成了克劳蒂雅的预设人格。至于『我』,则是之后在制造『莱因哈特』的人格时,再挖掘出以前惯于使用的这一型人格罢了。」
所以刚才切换人格时,爱缇密雅之所以会想起初次见面时的克劳蒂雅,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而莱因哈特作为其『哥哥』……人格I的样态,也是很久以前就存在的。
因邂逅而生的巨大感情起伏成了错误bug,让克劳蒂雅改写自己的人格;而现在则为了辅佐这个改写出来的人格,将过去冷静沉着的自己作为虚拟人格。
冷静而负责辅佐的虚拟人格莱因哈特,与抱持着爱意的克劳蒂雅,在以肉体为名的机器中同时运作。
皇王──克劳蒂雅?莱因哈特?多铼夫就是这样的存在。
「这就是『我们』。你觉得如何呢,爱缇密雅?」
「…………」
爱缇密雅听完克劳蒂雅?莱因哈特?多铼夫表明秘密,得知自己就是让她产生莫大变化的主要原因后……
「──我安心了。」
──说出了克劳蒂雅与莱
因哈特都想像不到的话。
「……………………咦?」
然而她的言语中没有虚假,是她的真心话。
如果爱缇密雅说谎或是表露厌恶,莱因哈特便能够更为冷静吧。
「……安、心?」
「是的,就是安心。自从你以『莱因哈特』的立场讲起话后,我感觉自己始终被你的气势所压倒,不过我现在总算能安心了。」
「为何,你会说安心……?你不觉得可怕吗?不觉得、我们……」
『莱因哈特』的脸上微微浮现出疑问……以及不安的感情。
这个问题……
「不,已经一点都不可怕了。因为……」
让爱缇密雅……
「我很清楚克劳蒂雅还是克劳蒂雅。」
以肯定的语气,说出这句没有任何谎言、逞强与虚张声势的言语。
「你说你改造人格的理由,是害怕被我讨厌对吧。你这种看似胆大实则怯弱的地方一点都没变呢,克劳蒂雅。」
「你在、说什么……再说了,我……」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你曾经抱住我之后察觉到自己身上有机油味,然后飞身跳开对吧。」
「…………」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你也曾经听吟游诗人说了很恐怖的故事后,半夜拿着枕头在我床边走来走去对吧。」
「…………」
「你害怕被我讨厌,但一直希望与我和睦相处、想要待在我身旁。你就是这么可爱的朋友……」
爱缇密雅直直地注视着莱因哈特──克劳蒂雅……
「也是我的挚友。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前,都从未变过。」
并如此断言。
这就是爱缇密雅在听了克劳蒂雅表明一切后……所作出的结论。
自己依旧是对方的挚友……这句真心的话语。
「……咦?」
当回过神来时,莱因哈特……克劳蒂雅……已经哭了。
流下眼泪的那张脸……到底是两个人格中的何者呢?
……不,无论是何者都一样。
那正是……克劳蒂雅?莱因哈特?多铼夫打从心底流出的眼泪。
爱缇密雅以温柔的眼神看着这样的她。
同时,也低语出某个疑问。
「……话说回来,你真的什么都说出来了呢。」
皇国最大的秘密,被身为『莱因哈特』的克劳蒂雅曝光了。明明连在皇国内部,知情的堤安与〈主宰〉加起来也只有五个人。
「为什么你要将一切都告诉我呢?」
「……因为你问了。」
本来一直沉默的『莱因哈特』如此呢喃道:
「克劳蒂雅我们不想对最爱的你说谎。」
她以尽可能表现出感情的口气,如此说道。
这一句话让爱缇密雅理解了,她想着『这么说来,克劳蒂雅在谈和会议上也不曾说过一句谎言。她对我的问题也没有以不发一语作为答覆呢』。
『莱因哈特』继续对爱缇密雅说:
「而且我们也不打算对你说谎。」
「……这样啊。」
爱缇密雅已经明白她想要说什么了。
因为双方已然互通心意。
「克劳蒂雅?莱因哈特?多铼夫已当上了皇王。身为皇王,为了让国家生存,无论是如何恶毒残忍的手段都有必要实行。另外……还有一件事。」
她笔直地看向爱缇密雅……
「我们要在此打倒你,将你带回去,作为自己的所有物。」
并重新宣告要夺走爱缇密雅本人。
「想要拿下王国的目的,是站在皇王的立场上,为了让皇国生存。但是……会想要你则是纯粹为了私欲。想要得到对克劳蒂雅而言比谁都特别的你,希望直到死去之前,你都能陪伴于我们身边……这是这副躯体的唯一私欲。」
这是与拯救皇国的一切谋略有别的个人私欲……也是愿望。
「而且……正因为是私欲,我也无意阻止。所以……」
接着『莱因哈特』再度将额头抵在长枪上……
「所以……来比试吧!在筋疲力尽、在一决高下之前,就在此以比试决定出获取永恒的那一瞬间吧!」
当她再度抬起头时──呈现于脸上的是感情聚合体『克劳蒂雅』的表情。
「好。」
爱缇密雅面对这样的她,就像以往般回应。
「不过,我不会输给你。为了我的妹妹们……也为了在地表上战斗的他们,从现在起我要认真地……拿出要杀死你的态度战斗。」
在直到前一刻的交锋之中,爱缇密雅的攻势全被挡了下来。
其中原因并非只出于克劳蒂雅卓绝的技巧。
爱缇密雅挥舞的是一触碰到就会斩断……无法斟酌力道的必杀剑,她为了不杀害挚友,将斩击标的限缩于要害以外之处。
但爱缇密雅已不会再对自己加诸这样的限制。
她面对向自己表明一切的挚友,决定自己也要竭尽一切。
而且,她相信若是这位挚友──必可在这样的条件下生存下来。
「所以,你可别死哦──克劳蒂雅!!」
「好!以真本事,自然是要以真本事……来好好地比试一场!──爱缇密雅!!」
于是──两人再度开始动作。
互相传达彼此的心意后,为了依旧不可让步的愿望,再度枪剑相交。
已经不需要言语,已经没有隐瞒之事。
直到分出胜负之前皆全力以赴。彼此的心意合而为一。
两人过去曾比过好几次的竞赛……在此升华为真正的比试。
爱缇密雅与克劳蒂雅像是互相说好般,彼此拉开了距离。
那并非退避,而是助跑。
为了让两者骑乘的煌玉马发挥最高速度,所需要的准备。
不仅限于空中,骑乘战斗的移动速度并非视本人的AGI,而是视坐骑的性能而定。
因此在加速之后取得比对手更好的位置,再以自身的AGI进行武器攻击来讨伐对手,是〈Infinite Dendrogram〉里骑乘战斗的铁则。
若要以真本事使出打倒对手的一击,坐骑的加速就成了前提。
克劳蒂雅与已经下定决心并发出宣言的爱缇密雅一样,她也不打算像方才那样卸掉攻击,而是要以全力收拾对方。
克劳蒂雅之所以会握着长枪对付自己绝对不会杀死的爱缇密雅,是相信她的实力呢?还是基于其他的理由呢?
无论如何,现在是双方首次同时发动攻势。
两匹煌玉马拉开距离后疾驰起来,翱翔于天。
『──《暴风加速Storm Acceleraation》。』
然而,在速度上占上风者为──【翡翠之大岚】。
它让自身的机关全速运转,从胴体侧面伸出的喷射口,喷射出有如暴风之风──以到达最大加速。
它的飞翔远远突破音速,于一瞬间贴近在空中奔驰的白银。
这就是【翡翠之大岚】的真本领。
弗拉格曼亲手制造的五匹煌玉马以一号机【黄金之雷霆】作为基准,再为各个机体赋予强化性能。
强化攻性的三号机──【红玉之喷火】。
强化防性的四号机──【苍玉之波涛】。
强化陆战的五号机──【黑曜之地裂】。
以及,强化机动性的二号机──【翡翠之大岚】。
风属性……专精于产生庞大风力与控制周围气流者。
意即──【翡翠之大岚】正是最快的煌玉马。
『……!』
它的对手白银显然较慢。
这也是难免的。号外机体──强化特殊性的白银在速度上无法与【翡翠之大岚】抗衡。
而在无法发挥其特殊性的现况下,就更不用说了。
『拜吾之下风吧,最新的弟弟啊。』
【翡翠之大岚】展示出明确的速度差异后如此宣言。
它透过自己的功能──驱使风属性魔法加以发声,这是让克劳蒂雅她们方才能够互相对话的功能之应用。
【翡翠之大岚】向兄弟机夸示自己的性能,同时于两骑即将擦身而过时打横空翻──施展滚桶翻转Barrel Roll。
「──就由我先发制人!!」
而克劳蒂雅所取得的位置,是爱缇密雅的正上方。
剑尖触及不到,但马上枪可以触及的位置。克劳蒂雅骑着滚桶翻转后上下颠倒的【翡翠之大岚】,以属于奖赏武具的螺旋马上枪突击过来。
「唔!」
不过爱缇密雅不会白白挨招。
她配合突出的马上枪,挥动【阿尔塔】。
为了进行攻击而突刺过来的马上枪,无法像方才那般卸掉攻
击。
而且就算是奖赏武具,阿尔塔照样可以一刀两断。
爱缇密雅迎合马上枪的枪尖,垂直切入【阿尔塔】的剑刃。
在双方兵器即将相交时,本应接触到【阿尔塔】的马上枪消失无踪──转而以不同的角度朝着爱缇密雅突刺过来。
「唔!」
爱缇密雅急忙在马上扭转身体来避开从死角刺击过来的长枪,但枪尖所向并非她扭转的上半身,而是下半身。
『……!』
白银也扭动马体,但枪尖仍微微掠过了爱缇密雅的左脚。
接触而生的冲击,从左脚传递至爱缇密雅的身上。
「咕!」
交锋之后,两者顺着擦身而过的势头拉开距离。
爱缇密雅为了确认刚才受的伤,将视线移向左脚。
「没有、受伤?」
她的左脚上没有任何伤口,连一滴血都没流。
自己应该已被击中才是,冲击也传递到了左脚上。
然而虽然没有痛楚──却发生了异常。
「……左脚不能动了。」
被长枪触及的左脚……想动但动不了。
左脚从膝盖以下的部位,连脚趾头都无法动弹。
仿佛被施打了强烈麻醉似的。
「就是这种功效的……奖赏武具吧。」
这个现象,让爱缇密雅理解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克劳蒂雅面对想要占为己有的爱缇密雅,以可能会杀死她的全力进攻过来的理由。那就是她在相信爱缇密雅本事的同时,也确定自己绝对不会杀死她。
其中理由就在那个奖赏武具……螺旋马上枪。
爱缇密雅透过《鉴定眼》看到的奖赏武具之名,为【镇昏涡 酣梦暴徒Dream Rogue】。『镇』与『昏』,『镇压』与『昏睡』这两个词汇所代表的意义……就体现于爱缇密雅如今的左脚上。
与带着机械感且看似用于破坏物体的外观相反,它身为奖赏武具所拥有的固有装备技能是非杀伤攻击。
在过去上古文明中所制造的镇压暴徒用特殊魔像,在维持功能与性能方向的情况下失控了。它就是被认定为〈UBM〉的【镇昏机甲 酣梦暴徒】,现在则变成【镇昏涡】,由克劳蒂雅握在手里。
属于常时发动型被动技能的《酣梦刺击Dream Piercing》以不给予物理性伤害为代价,对应接触部位本来会受到的伤害量,让对手的肉体陷入睡眠。
如果持续受到攻击,全身想必会动弹不得吧。
「被击中左脚还算好的。」
要是右手被击中,【阿尔塔】就会从手中滑落。
若是左手,她就会放开白银的缰绳摔下去。
如果是头部,比试就结束了。
但被击中的是左脚,以骑马而言还不算是致命伤。膝盖以上的部位还能动,所以她尚可用大腿夹紧马体。
没有在第一击就分出胜负,并且掌握对手奖赏武具的真面目算是幸运的。
另外,奖赏武具的效果还让爱缇密雅理解了另一件事……因而感到战栗。
「……长枪的攻击轨道并非出自奖赏武具。」
突刺而来的长枪在眼前消失,仿佛从不同的角度攻击过来。
如果奖赏武具的功能是非杀伤攻击……就代表那个招数是克劳蒂雅自身的技术。
这个推测是正确的。
该技能之名为《悖谬穿刺》,属于【冲神】克劳蒂雅发明的奥义,是让突刺中的长枪──改变起点的技能。
前代【冲神】罗纳度?巴尔巴洛斯常用的技能中,有项技能叫做《歪曲钉桩Distortion Pile》。那是将贯钉枪的威力与冲击传导至前方的空间,延长其射程的技能。
另外,虽然这是不同系统的职业,但【破坏王】的最终奥义则可以打破空间。
就如同这两个例子,被分类于超级职业之奥义的技能中,有几种能够利用或改变空间……《悖谬穿刺》亦属于这类技能。
在突刺的瞬间扭曲空间的配置,使其变异为从与方才完全相异之死角发动的攻击。扭曲的方向可由克劳蒂雅任意选择,只要瞄准对手最难以防御的部位,便几乎可以确实命中。
(如果克劳蒂雅可以自由选择长枪刺击的方向,就代表我就算知道她要攻击,也无法回避吧……)
这是在近距离战斗中,无比可怕的技能。
不过,其中也存在着缺点。
相较于前代只传导威力与冲击的《歪曲钉桩》,《悖谬穿刺》干涉空间的方式更为直接,
所以MP与SP……尤其是MP的消耗量剧增不少。
因此就算是【冲神】,也无法常用。
──不过那是使用者并非克劳蒂雅的情况。
「这是第二击啰!」
从后方描着弧形追上来的【翡翠之大岚】,逼近爱缇密雅背后。
两骑的速度差使得白银被追上。
「是吗?」
然而,白银也不会只是单单被追赶而上。
由于它并非飞翔而是奔驰,在空中制造立足处的高速回旋能力在【翡翠之大岚】之上。白银立刻往后方掉头,爱缇密雅面对逼近的克劳蒂雅,朝着她的胴体挥出剑刃。
但再次击出的《悖谬穿刺》攻向爱缇密雅挥剑的手。
「我看得见!」
不过爱缇密雅扭转手腕,避开逼来的枪尖……反而透过回转手腕改变攻击轨道,意图用【阿尔塔】劈落马上枪。
就在这时──第三记《悖谬穿刺》施展了出来。
突刺的起点再度改变,本来会被【阿尔塔】切开的马上枪消失了。
但是马上枪的枪尖也没有捕捉到爱缇密雅。
(这次不是从死角呢。)
可能是连续使用之故,克劳蒂雅没有像第一击一样将起点变更至死角。
爱缇密雅于视野边角捕捉到攻向自己头部的马上枪,并以毫厘之差避开。
接着两骑再度错身,拉开了距离。
(连续发动……可是那似乎是个消耗很大的技能……不,若是克劳蒂雅便可办到。)
让爱缇密雅这么想的理由……并非克劳蒂雅那份足以成为【冲神】与制作人格的才能。
其理由更加盘根于这个世界的法则。
(因为她并不是只背负着【冲神】。)
克劳蒂雅是【冲神】──也是【机械王】。
【机械王】,整备士系统的能力值偏向提升MP与DEX。
而且就算将主职业设定为【冲神】,无法使用其他系统的技能……也依旧会留有【机械王】的能力值。与其他前锋职业相较之下显得庞大的MP,令她易于连发《悖谬穿刺》。
(不过,这也明白了一件事。)
爱缇密雅透过刚才的攻防领悟到某件事。
(只要在克劳蒂雅攻击时,我也攻向她……她就不得不将那个技能作为防御之用。)
这就是她们在这场战斗所使用之武器的差异。
相对于必杀的【阿尔塔】,【酣梦暴徒】则是不杀。在同时发出攻击、互相命中彼此的情况下,较为致命的自然是【阿尔塔】。
无关乎有无穿上机械甲胄,任何防御都将化为无力,克劳蒂雅的身体将会被劈裂。
克劳蒂雅为了求胜,便不能受到【阿尔塔】攻击。
她在先前专注于防御,完全卸掉了爱缇密雅的攻击。
但是,纵使是拥有不应现世之才的克劳蒂雅,在进行攻击时也无法卸挡对方的攻击。
在克劳蒂雅转守为攻的现在,要像之前那样完全卸去攻击是不可能的。如果在进行攻击的同时卸挡,长枪就会逐渐四分五裂。
因此,克劳蒂雅将方针转换为「以攻击来进行防御」。
她将《悖谬穿刺》的瞄准处,限缩于爱缇密雅握着【阿尔塔】的右手,以及只要击中便可让她昏倒的头部。这是因为如果攻击其他部位,爱缇密雅就算被马上枪刺中,她依然会以【阿尔塔】劈砍过来。
说穿了,与双方进行问答前的攻防相反,轮到克劳蒂雅必须慎选攻击的部位。
爱缇密雅如要取得胜利,就必须胜过这样的来回攻防,并劈裂克劳蒂雅或是【翡翠之大岚】,迫使她无法战斗……
(但是,维持现况是无法获胜的。)
若只是单纯的回击,会被看穿攻击手段。
爱缇密雅明白自己如果完全被看穿,就无法胜过克劳蒂雅。
(我在学园时,胜率还不到一成。)
而这样的胜利,全都只出现在爱缇密雅让克劳蒂雅预测失准的时候。
因此,她现在也选择了这样的战法。
让不到一成机会的胜利──靠近自己的身边。
「话说回来,你的东西也满好的呢。」
「你指的是什么?」
「我是说马。如果是【第二型】的话,想必已经轻易地分出高下了。」
这一句话,让爱缇密雅心中闪现了些许「果然如此」的想法。
彼此
坐骑的差异,也是让克劳蒂雅选择空中战的理由之一。
克劳蒂雅冀望与爱缇密雅比试,但同时也希望胜利。因此,这点事前准备想必早就想好了。
但由于爱缇密雅骑乘的是与【翡翠之大岚】几近同级的白银,使坐骑的差异几乎被填补起来。以空中战的优劣而论,纵使【翡翠之大岚】是最快的煌玉马,但也不到使有利与不利的天秤倾斜于一方的程度。
「这是那个〈主宰〉,玲?斯特林送你的礼物吗?」
「是借来的。」
「这样啊……欸,爱缇密雅。」
克劳蒂雅停顿了一会儿后……
「玲?斯特林是你的恋人吗?」
说出了远远出乎爱缇密雅意料之外的话语。
「唔!?」
爱缇密雅一瞬间险些没有握好缰绳,在心里想着『糟糕』。
她认为对方这句话是为了让自己产生破绽,于是凝神戒备。
不过,克劳蒂雅看起来没有这个意图。她让【翡翠之大岚】浮在空中,似乎是在等待回答。
「……不是。」
「那么,就是你单恋他吧。」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真伪判定》有反应啰。」
「唔~!?」
爱缇密雅脸红起来,对于自己也在使用的技能感到可恨。
「但就算没有《真伪判定》,我也能晓得。我是同样恋慕着你的少女,无论是你开始对于某人抱持淡淡的恋情,还是那个某人并不是我,我都一清二楚。」
克劳蒂雅说完后……
「欸,爱缇密雅。这场比试就像是赌上彼此的身家……不过我获胜时,你要不要与玲?斯特林一起来皇国?」
「……你有什么盘算?」
理应已理解其心意的挚友再度吐露出无法理解其中意义的话语,让爱缇密雅认真地问道。对此,克劳蒂雅若无其事地回答:
「我想要你,但在此前提之下,你如果也将某物据为己有,那倒是无妨哦。反正我和你都需要继承国家的后代。将你和你思念的人置于身边……」
「──这可是难以容忍的侮辱哦,克劳蒂雅。」
然而她的回答触碰到了爱缇密雅的逆鳞。
「比起你想要我的身体与心灵,更加令人难以容忍。」
「哎呀,是这样吗?」
「是的,如果你连他的自由都要威胁……」
爱缇密雅将右手的【元始圣剑】指向克劳蒂雅……
「──我与【阿尔塔】,将会斩断你的魔手。」
并如此宣言道。
「啊哈。我好嫉妒哦,爱缇密雅!!」
克劳蒂雅出言表示嫉妒,却又有些欣喜地让【翡翠之大岚】加速得更快。
第三度突击,她的攻势隐含着要在此将局势更加往前推动的意志。
与其抗衡的爱缇密雅也开始进行迎击的准备。
「白银,你知道我想要做什么吧?」
『…………』
爱缇密雅的话让白银动起脖子,点了点头。
「这样啊。那么,你就看好时机。」
爱缇密雅下定决心,再度让白银回旋,朝向骑乘着【翡翠之大岚】的克劳蒂雅。彼此的距离,急遽地往零接近──
「──《切割》!」
一瞬之间,爱缇密雅将【阿尔塔】挥向眼前的空间。那是【阿尔塔】拥有的技能之一《切割》──能量切断能力的启动宣言。
她以这份力量──切断了眼前空间的热能。
同一时间,透过缰绳得知爱缇密雅用意的白银变更了压缩空气形成立足处的位置,仿若往后退开般变更自己的轨道。
之后──【翡翠之大岚】立即在空中猛然撞上了墙。
这面墙的真面目是失去热能后,瞬间冷却至绝对零度的压缩空气。
白银在爱缇密雅即将挥下【阿尔塔】时,于眼前构成压缩空气之壁。
压缩空气之壁被【阿尔塔】切断热能,蕴含其中的所有元素都冻结住了。由于是压缩空气,在其体积几乎不变的情况下,其中的复数气体变为固体,以冰壁的形态呈现。
『……!?』
身为飞行物的【翡翠之大岚】无法回避突然出现于眼前的冰壁,而以音速之势在空中直接撞了上去。
不过它再怎么说都是弗拉格曼亲手制造的煌玉马,在风之防壁的保护下,几乎没有因为冲撞而受到伤害。
然而冲撞造成的减速则无法避免,碎裂开来的冰壁有如一颗颗钻石散落于空气之中,刹那间扰乱了视野。
就在这时,骑着白银的爱缇密雅从下方切了进来。
「……真是了得!」
克劳蒂雅迟了一瞬间才发现接近过来的爱缇密雅。
即使慢了一步,她也已经在前方的空间中使出《悖谬穿刺》。
【酣梦暴徒】穿越空间,从近距离内的某处空间袭向爱缇密雅。
「疾!!」
但由于较晚反应过来,她的狙击并不正确。
长枪稍微偏离爱缇密雅的右手,掠过她的右侧腹。
但在这时,爱缇密雅已经将【翡翠之大岚】锁定于剑的攻击距离内。
比起克劳蒂雅再度使用的《悖谬穿刺》,爱缇密雅以【阿尔塔】挥出一闪的速度较快。
由于她位于下方而无法及于克劳蒂雅的躯体,但这一闪可以将为她代步的【翡翠之大岚】,以及她的脚斩断。
这样一来,克劳蒂雅就无法进行空中战。欠缺双脚,在地上也几乎无法战斗。
至于从高空摔下来的伤害,爱缇密雅判断克劳蒂雅能够以应该有装备的【别针】撑住。
(就以这一闪来决定形势!)
于是爱缇密雅伴随着决心挥出【阿尔塔】──
──她的身体往虚空坠下。
「…………咦?」
爱缇密雅的口中发出疑惑的声音。
但这声音说不定……是克劳蒂雅发出的才对。
她也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俯视爱缇密雅。
两人疑惑与惊愕的原因,以及落下的原因……都是一样的。
爱缇密雅本来骑乘着的白银──消失了。
(白银消失了……这是由于……是由于……!)
是由于爱缇密雅自身也说过的事。
白银是『借来的』。
是的,虽然白银借给了爱缇密雅,但所有者依旧是玲?斯特林。
而在〈Infinite Dendrogram〉里存在着一项法则。
当〈主宰〉受到死亡惩罚时,所有物也会一同消失。
爱缇密雅察觉了白银消失的理由,同时朝着地面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