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中 第三十七章『桥上的双狼』

那是无依无靠的过去

虽然远去

却难以忘却的存在

配点 (礼仪)

夜空下响起金铁交击之声。

两道人影猛地弹开。

是可儿和二代。

两人相互拉开十五米左右的距离对视。挡在他们视线上的——

还是两道人影。

一位是黑发在夜风中飞舞的人狼,糟屋•武则。

另一位,则是一头银发。

银色的狼。其名为,

「——武藏阿利亚达斯特教导院,第五特务。涅特•弥托姿黛拉,前来讨教。」

弥托姿黛拉跟敌人保持着三米的距离,稍稍屏住了呼吸。

她现在不敢轻举妄动。要说原因,

……对方使用的武器,还是未知数。

就自己所见,敌人的兵器应该就是她双腕上的装备。

那东西的形状跟自己银锁的方尖碑和母亲的银十字相似。

附着在她双臂外侧的,赫然是一对塔状的十字架。

如果这武器的设计是参考了银十字,那应该是一种打击武器。

还是说,那是用来格挡有刃武器的、拐棍一类的东西呢。

不知道。

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

……速度上,是我这边稍稍占据优势。

虽然还不知道对方的全速如何,但至少自己刚才成功地阻止了她对二代发起的突击。

总之,这是自己的一项优势。直面充满未知的对手时,一项优势可以让自己在保持警戒的同时又不至于弱了气势。这对战术的制定很有意义。

仍是对视。

然后弥托姿黛拉注意到的,是对手的容姿。

说实在的,弥托姿黛拉对同族的事情知道的并不多。武藏虽然也有狼人与半狼,但人狼的话只有血统、混血程度统统不明的几人,他们与普通的人类几乎没有区别。

和自己最亲近的母亲……估计她大概是个特例中的特例。就是说,她那样怎么可能会是正常情况。毕竟,两个人之间的那个差异,大到让人想象不出她们之间会有血缘关系。

这时,传来了意料外的声音。

·俺:『涅特!我看着,那边那位也是人狼?』

·银 狼:『Jud.!确实如此』

这点毋庸置疑。毕竟。

·银 狼:『——她的瞳色,与家母和我一样,都是野兽的金色』

她眼睛的形状很好看。野兽的瞳孔怒张着,紧绷,但没有丝毫僵硬的感觉。

「这样哦」王应道。

·俺:『要赢啊』

听到这话,弥托姿黛拉后颈的汗毛微微颤动起来。

这是关东解放当中,王下达给自己的第二个指令。

而且是明确的、要求胜利的指令。

「要赢啊」

——你不是一个人,我也与你同在。

这句话中包含了这样的意义。

这时,喜美卡在自己情绪激昂的当上开了口。

·贤姐样:『呼呼,弥托姿黛拉?除了尾巴摇的快之外,你还有什么比对面强的吗?』

·银 狼:『喜美?——我话说在前面,那种揶揄的话对现在的我只会起到反效果哦?』

·贤姐样:『真是的,我还没有傻到连这都看不出来哦?所以到底怎么样?』

“Jud.”弥托姿黛拉一边观察敌人的脚步一边缓缓地移动起来。对方也采取了同样的行动。两人于是对峙着画起了圆圈。

在这平缓、但充满紧张感的试探当中,弥托姿黛拉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银 狼:『没关系——速度上来说是我这边更快一点』

「哦哦」,说话的是成濑。

·● 画:『对啊——毕竟,对面胸口的分量要足一点呢』

听到对话,浅间饶有兴趣地展开了望远术式。

自己正站在停靠在江户湾遗迹大桥西侧入口处的小型运输舰的甲板上。运输舰周围已然环绕着一片假想海,随时都可以出航。

虽说出航相关的管理是由「武藏野」负责的,但进行初期加速设定的却是奈特。她把大型的反作用力式加速术式排成左右两列从舰头一直铺到舰尾,

「好嘞,我们这就算整装待发啦。“武藏野”~!这回是往上开,所以要从后往前触发术式来提供初速度。不过用力太猛会破坏假想海的,开动的时候注意控制下啊」

『Jud.、魔术的发动印章这边就收下了。一定善用——以上』

如此这般,回归武藏的所有程序都在有条有理顺利统筹之中。

剩下的,只有赢下这一阵,然后把长冈•忠兴带回武藏而已。

但是——

·浅 间:『弥托……真的没问题吗』

·银 狼:『怎,怎么了嘛?』

弥托姿黛拉刚刚说,速度上是她更胜一筹。

确实,透过表示框看去,形成这一优势的理由一目了然。那是因为──

·浅 间:『弥托你,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输了啊……』

对方胸口的分量,已经赢了太多。

·俺:『哎呀,弥托最近也有在成长的,不用那么在意吧?』

·银 狼:『就,就是说嘛?!对吧?!我也没有输嘛?!』

·未熟者:『……但是按照这个说法,弥托姿黛拉君应该也会因为重量增加而速度变慢不是吗?』

·贤姐样:『说得对哦……而且,对手跟弥托姿黛拉已经这么像了,搞得跟格斗游戏里的1p2p角色*一样就没意思了吧。如果再加上愚弟的话就成什么了呢,浅间?』(*注:格斗游戏里面,如果两个玩家都选择了同一个角色,第二玩家的角色颜色就会改变以作为区分)

·浅 间:『诶?如果加上托利君的话,就是3p了吧』

·约全员:审议中

·浅 间:『不,不是啊?我在说游戏啊?再说了,不管怎么想巫女都不会轻车熟路地讲那种笑话吧?』

·贤姐样:『科科科,但是赫莱森是1p愚弟是2p吧?』

·俺:『话说照这个讲法,不是要变成我一对多了吗?』

·贤姐样:『哎呀愚弟,不喜欢吗?』

·俺:『啊——,嗯,如果能对我温柔一点的话……』

·现役娘:『——你会很温柔的吧涅特!快点!快点举手!快!像妈妈一样!』

·银 狼:『你在说什么呀母亲大人——!!』

·现役娘:『你还问我?!无论何时两人都要处于战斗状态!这才是夫妻间的相处之道!才是丈夫与妻子!所以要极致的温柔,对,坚决温柔!你说是不是浅间神社代表!』

·浅 间:『诶?!——啊,嗯,是啊。嗯——就是这么回事。要尽力而为』

·贫从士:『……我们,应该是在讨论格斗游戏吧?』

·现役娘:『Tes.!是啊。说的就是格斗游戏啊?——广义上的』

·● 画:『——快点继续。我想听战术』

·银 狼:『我是在战斗中啊——?!』

糟屋感觉对手的样子有点奇怪。

……怎,怎么回事?

自己的装备,重点是戴在双腕上的。

但是面前的敌人不知道为什么,

……为,为什么不看我的武器也不看我的脚步,只是一个劲盯着我的胸部?

这是为何?是要冲着这里发起进攻吗?

·黑 狼:『那个,大家?难道说我的胸口有什么特别明显的破绽吗?』

·6:『哈?糟屋是近战派的啊』

蜂须贺的话似对非对。

近战派,言下之意是身体周围应该不存在破绽才对。

但这是只对于她那种武神操纵者才成立的结论吧。重骑士们与自己不同的是,虽然有在接受防御方面的训练,但还是依赖武神的自动防御比较多。所以蜂须贺才会认为,身为近战专家的糟屋应该能够极好地进行自我防御。

实际情况当然是不一样的。

像现在这种与对手互探虚实的情况下,所谓破绽正如字面一般像是一处“破洞”。

比方说,观察不及的时候。

比方说,出手慢了半拍的时候。

比方说,身体的平衡稍稍动摇的时候。

这本是非常微小的空档。仅仅是身体的某一部分偏离了理想的动作,就会变成弱点。近身派的对决当中,相互之间经常可以观察到这样的「破绽」。

现在就是这种情况。

武藏的第五特务。水户领主。人狼女王之女。

对于人狼系的自己来说,没有比这更棘手的对手了。

更不要说,在战斗方式的基础技巧上,两人的动作习惯简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肌肉强度和骨架大小也都在伯仲之间。

视野、嗅觉,甚至是味觉,想来也是极相似的吧。

故而

彼此之间观察到的破绽,应该也都出在差不多的地方。所以,

「——」

……举步维艰啊。

比想象中还要棘手。

从臂力的角度考虑,双方都有一击必杀的可能。

现在,两个人都只是慢慢地画着圆圈。

简直就像争夺领地之时,两匹低吼着针锋相对的狼。

「但是,」糟屋想道。

……就算这样,自己也算是达成目的了。

糟屋的任务是对武藏的迎击。

不过这不是单纯的迎击。是由二年级以上学生为主组成的房总半岛压制部队和自己一同向前推进,以回收前往江户方面的新人部队。

这场仗对新人来说说不定会成为惨痛的经验,但还是让他们撤退下去,由高年级学生负责殿后。

现在,战局的焦点正位于房总半岛这边。所以自己需要尽可能地阻止敌方突袭、进而拖延敌人的攻势,然后加入对登陆房总的里见势的追击作战。

这就是现在交托给自己的任务了。

每个人的心里都隐隐预感到了里见势的到来——现在,他们可能正在不同于南边毛利的路线上大举侵攻着呢。

但是,没想到还会碰上原本应该开往了讷德林根的武藏。

事发突然,根本没有闲工夫去思考对策。

自己只有顺势而为。

以武藏的脚程,四个小时就能赶到诺德林根。而讷德林根的战役是在早上六点开始,

……自己,要怎么办?

距离凌晨两点已经过去不少时间了。武藏终在「赌桌」上亮相了。

讷德林根的战斗恐怕一两个小时就会结束。

也就是说,上午七八点的时候,胜负就要分晓。

要花四个小时才能达到讷德林根的武藏,三点就得出航。

时间早就转过了两点。余时几何,糟屋自己也不知道。

当然,也没有人敢打包票现在的情况不在武藏的计划之内。就算如此,想要准时到场,一个小时之内,武藏必会有所动作。

三十分钟?还是二十分钟?

不论如何,只要自己在这里拖住武藏的脚步,就一定会对讷德林根的旧派起到帮助。糟屋思考着。

在对峙当中拖延到的每一分钟,都有匹敌一次大军冲锋的价值。

……但是……。

糟屋仍然无法不在意。

为什么眼前的这个人,只是一个劲地盯着自己的胸部看。

弥托姿黛拉观察着糟屋的胸部。

……怎么样呢……。

那两个物体,到底有多少重量呢?

对手的身高与自己相仿,假设武器的重量也差不多。

要说哪里产生了差异的话,也就只有躯干上附着的这东西了吧。

……只能是这样呢。

胸部,无时不刻不在影响着身体的运动。

母亲就是这样。她不论干什么的时候,都要专门加入「避震」的动作、或是用手压住,有时甚至要用上专门的支撑部件。

在这一点上浅间和喜美也是如此。上课的时候总可以从侧面看到浅间把胸部搁在课桌上*,看起来微妙的有种因为自重而稍稍被压扁的样子。自己总是战术性地告诉自己,这是对桌上的有效面积的浪费,要写卷子的时候也只能放在很远的地方。(*注:然而因为托利一次无理取闹浅间小学四年级就立下了不穿胸罩的承诺,加上她在那之前就已经为了提升拜气而进行不说谎的代演,使得她在那之后,一·直·都·没·有·戴·罩。当然设定上他们的紧身衣本身有从外部进行矫正的功能之类的)

但毋庸置疑,这样的胸部,是很有分量的。

是的。胸部什么的,只是累赘。

现在,自己正一边窥伺着对手的破绽,一边缓缓挪动着步子。

而做着相同动作的对手,每走一步胸部就会跟着晃动一下。

并不是左右摇动。左右摇会影响到攻击动作,挡在双手抬起的轨道上。

所以,擅长战斗的家伙,基本都是上下摇的。

现在的对手糟屋也是这样。慢慢地、上下挪动着身体。

她的胸也因此上下弹跳起来。

就像在波浪中起伏的船头一样。

但是,弥托姿黛拉想道。这样的话,胸部下坠的时候不就会把身体给扯住吗?

事实上,确实所有动作都会被胸部的重量给拉扯住。

也就是说,会产生一个难以向上攻击或对上方进行防御的时间段。

有破绽?

……并非如此。

重量下坠时会给到一个向下的加速度。特别是在身体前倾时,胸的重量所带来的作用力会指向身体的前下方。

自己进攻的时候,对方可以顺着胸部下坠的势头进行迎击,这一点非常麻烦。好好的低位突进会被转化为擒抱的缠斗。

那么,自己是该瞄准胸部往上弹的时候出手吗。

「——」

这个说不定行得通。弥托姿黛拉想道。

胸往上跳的时候,相当于有重物在身前顶上来。

不管要出手还是要前进,都会遭到胸部的阻碍。

到了喜美和母亲的那个规模反倒该算是进入了巨乳防御展开状态吧。但眼前的糟屋显然没有那种分量。顶多跟二代相仿*。还不算太——真,真是的。我怎么又要想到自己身上去了。我还在发育中呢,王也做了保证的不是吗。嗯嗯,所以我再自信一点也没关系的。所以──(*注:我不相信……是二代变大还是我眼睛业障重?)

·浅 间:『弥托!看敌人!!』

「诶?」

弥托姿黛拉的正面,银色席卷而来。

加藤•嘉明一边进行着机壳帚“白姬”的展开与调整,一边眺望着战场的天空。

南面,浦贺水道的空中俨然是一副打击战中的模样。

西侧天空中的敌方舰队绵延不断,队列长度虽然已经缩短了近四成,但仍然蔚为壮观。

这些舰列,正和狩猎馆与武神队从三浦半岛发出的炮击一起逼近而来。

大敌当前。

「前辈们的防御战打得不错嘛」

铁甲船的表现异常活跃。黑色的战舰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受到过明显的伤害,仍保持着格子状的阵列对浦贺水道的西边进行着掩护。

那个东西要怎么样才会被击破呢?嘉明自己有时也忍不住做这样的思考。不过,在这个问题上,指挥所和九鬼他们早就做了比自己多得多的功课,并一一制定了对策。

自己只要专心为指挥所制定的作战做好准备,组装好武器就可以了。

首先把要带的都东西带上,然后准备操纵类和射击类的控制情报程序术式。在经过无数的训练与实践以后,自己已经总结出了几套固定的预设模式,于是从小花儿、长枪和安治的脸等各种图案当中选择了一个星型图案进行预设展开。

此时,一旁的“白姬”的全身流转起青色的光芒。它发出悠长的呼吸声,各个部位开始在重力控制的作用下滑行、转动。

隐约可以看出它正在转化为高速巡航型的细长机体。

就在她要开始进行细节的调整时,

·AnG:『──听说螃蟹球被干掉了是真的吗?!』

好像是安治。时隔许久的通信,第一句话竟然就讲这个。

嘉明一边思考术式弹要装三发还是五发,一边作出回应。

·喜 目:『与其说是被干掉了,不如说是尽力而为了啊,安治』

·AnG:『具体是怎样?!』

·喜 目:『具体就是:右手放在头顶、手肘朝外

左手手肘也朝外,举到脸的高度,左手握拳朝内大幅弯曲,顶在脑袋上右手旁边。——这就是神代流传至今的「说笑的」的姿势。』

·AnG:『真危险!我刚刚差点失速啊喜目酱!』

·喜 目:『脑袋清醒点了没有?』

·AnG:『Tes.!非常清醒!』

「是么。」嘉明应道。

·喜 目:『那就不要再担心可儿啦』

·AnG:『嗯!那就夸夸!帮我夸夸他!』

「知道了。」嘉明说完就调整通信用的魔术阵,把对象切换到了可儿。

·喜 目:『可儿,安治说你干的不错』

·螃蟹球:『啊,真是感激不尽!但是,那个!』

可儿的想法不难猜到。

·喜 目:『退下吧,可儿——这不是你能插手的战斗』

因为,

·喜 目:『糟屋•武则……在瞬间爆发力上,她的战斗力可是能够超越福岛的存在哦』

弥托姿黛拉第一次听到了银器的撞击声。

敌人想必也一样吧。

那是自己为了防御而展开的银锁、与敌人的武装激烈碰撞发出的声音。

虽然自己也与母亲的银十字有过交锋,但那碰撞可还远远称不上激烈。

现在不一样。

自己和对手,结结实实地、激烈地碰撞在了一起。

自己这边使用的是锁链,而对方,

「……勾爪?!」

糟屋武则的双手上,各延伸出三根利爪,撕裂了夜晚的空气。

利爪长约六十公分左右。左右各三。从手臂外侧佩戴的十字架型薄塔的尖端上展开。

弥托姿黛拉与对手的视线一度交汇,

「——」

然后拉开了距离。

确实是自己比较快。

弥托姿黛拉于是立刻采取了行动。她挥动锁链走z字向前冲去。不断地进行瞬发加速,扰乱敌人的视线。

一边做出从左边或右边攻入的佯动一边拉近距离,最后,

……直取正面!

这是假动作的假动作。

银狼破风而进。

她往对手的怀里冲去。对手的武器装在手臂外侧,也就是说身体中央存在着死角。毕竟手臂外侧的武器是攻击不到拳头内侧的。

就算把双手相交,爪型武器之间也会留下近十公分的空隙。击中的时机就会相应地变慢,需要调整成特殊的姿势来进行防御。

考虑到双方的速度差,这十公分是一段相当长的距离。

所以自己上了。

计划是瞄准身体中线使用膝顶。这个动作可以与瞬发加速进行流畅的配合,在近身战当中比某些不顺手的武器好使得多。

立刻,敌人做出了两个反应。

第一,向后加速。

她先把头向前一摆,然后立刻刹住。这个动作,

……是瞬发加速……!

糟屋的动作与自己的有所不同。自己是利用全身力量前进,而糟屋则多出一个前置的反动。弥托姿黛拉感觉这个动作与母亲在马格德堡郊外演示给自己看的动作有说不出的相似。

前置反动的瞬间加速,虽然发动会比普通的要慢一点,但也有自己的优点。

这种瞬间加速,飞得更远,初速度也更高。

距离就这么被拉开了。

「唔……」

弥托姿黛拉于是不得不用指尖抓牢桥面、迅速进行第二次加速。

但就在将动未动之时,她看见了敌人的第二个动作。

弥托姿黛拉先是感到有风声从左右两侧传入耳中。

是什么东西破风而来的、干瘪而冰冷的声音。

……这是——。

弥托姿黛拉身随意而动。

她放弃了追击,开始往反方向加速。

「……!」

她舒展刚才顶出的膝盖,将后脚跟狠狠地踢在桥面上。

利用反动把腰以上的部分向后甩去。

——躺倒了下来。

这一瞬间两人的动作,字面意义上地「交叉」在了一起。

银狼像撞在了墙上一般突然整个人向后弹起倾倒。而黑狼画出的银线则是撕裂了空间,轻轻从两侧拂过了银狼躺倒的轨迹。

是勾爪。

从黑狼双手外侧延伸而出的利爪,此时正向内侧弯曲着,要把银狼牢牢抓住。

这根本就是生长在手指上的、野兽的利爪才能做出的动作。

那不是普通的锋刃。它的轨迹消除了左右的空隙,压迫着内侧的每一寸空间。

如果银狼刚才贸贸然冲了进去的话,现在一定已经付出十公分误判的代价了吧。

但是,银狼还是察觉到了这一手。

她银发一扬,便躲过了从两侧后方的死角所袭来的攻击。并且,

「——」

重新拉开了七米的距离。

不对。

是黑狼利用前扑的动作进行了反动。

比起银狼,黑狼的加速又快又大幅。黑狼像是看准了这点,再次发难。

她向前逼去,要用双手的利爪把下方的银狼吞噬殆尽。

她的利爪于是震颤起来。双手外侧的十字架之塔展开,在排风的轰鸣声中把银色的利爪远远地送出。

「吠叫吧,“银钉”」

不是单调的扑杀,而是在加速中沉下腰,左手从下往上、右手从上往下盖去。

「……!」

面对银爪的上下合击,银狼,

「——」

避开了。

她做出一个瞬发加速的驼背动作,由下而上的利爪没能够到胸部,自上而下的追击也与下巴差之毫厘。

而且,银狼还在往后倒下的势头当中送出了反击。

右手一甩,朝黑狼的左侧腹打去。

当然,光靠手的长度是够不到的。她使用了武器。

「成实,干得漂亮」

被用银锁绑住、掷向了黑狼的,是——

朱红色的颚剑。

弥托姿黛拉的攻击当中没有一丝犹豫。

她十分了解同族的危险性。这是出于对自己实力的自负,以及在与母亲交锋当中得到的经验。

这个对手很强。如果可以的话,要尽量在这里把她打倒。

王大概也抱着同样的想法。所以自己在这里不能输,连平局也不在接受范围内。

所以弥托姿黛拉才从右手边给出了那一发。

用颚剑打出的水平攻击。如果打中的话,不说腰斩,至少可以把身体切开一半。

但是,弥托姿黛拉看见了。

敌人那巧妙的手法。

对方利用刚刚挥空的左右手腕进行联动,右手一转一掷,把左手摊平朝外一拨。

一声脆响,左手就冲着飞来的颚剑架了过去。

银色的十字架之塔横向打在颚剑上。

白色的火花飞散,冲击一下子传递到弥托姿黛拉的指尖上。

颚剑被弹开了。

立刻,弥托姿黛拉产生了一种直觉。

没有任何攻击的前兆。与这个敌人交手不过数分钟,对她的手段更是完全说不上熟悉。但是,

……要来了!

在这至近的距离当中,敌人别开颚剑的左手被弹成一个朝内的角度。

而右手,则是刚刚拨开左手、处于稍稍向下的状态。看到这个情形,弥托姿黛拉顿时明白了敌人的下一次攻击。

她于是行动起来。

她放开了颚剑,立刻把腰向下沉去。

「——!」

刚刚完成这个动作,就有劲风从她头顶刮了过去。

是左右合击。

糟屋感到自己冲着对方颜面打出的组合攻击被躲开了。

……失策了?!

失策之处,不在于攻击没有命中。

而在于弹开颚剑的方向。

没了颚剑,对手就失去了迎击与抵抗的能力。

会选择躲闪也是意料之中。

所以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向下弹开或者直接接住。至少不应该给敌人提供“放开颚剑”的选项。

这样的话,敌人的身形就会被颚剑牵制,从而难以快速闪避吧。

自己还不能完全把握战斗的走势。

……真是的。

自己没法像清正和福岛他们一样。

要是看到自己的战斗方式,那两个人肯定会说「气势逼人是也」。一言以蔽之,就是“打就完了”。

确实,自己的战斗方式可能是过于随性了。但自己速度也有、臂展也够。这种优势下让了先手总感觉有些浪费。

但是,这样的心理总会造就刚才那样的失误。

所以自己从前线退下,在训练或者前往各地解决纠纷的实践当中磨练了战法。可是──

「唔……!」

对手果然还是太强了。

自己的双手伸出,势头已尽。而对方则是压低了身子伏在这条左手的下方。

视线被左手和装备挡住,根本看不见死角里对方的动作。

当然,这对对方来说也是一样的。

她的视线应该也被自己的左手挡住,什么也看不到、什么都做不了才对。

那么,自己应该如何应对呢?

糟屋往低处飞起左膝。

同时,她迅速拉回上半身抵消冲势。这样一来要是对方从下面发起攻击,自己就能够后撤避开。

左膝也可以变招,往更高的地方踢去,甚至在达到膝盖高度后还能顺势伸展转为下踢。现在要注意的就是脚不要被抓住,

……然后做好后退的准备……!

就在她刚刚这么想的那一瞬间。

敌人向前逼了过来。

银狼压低身体,紧随着刚刚开始收回的自己的左腕一起往怀里冲来。

虽然敌人在这种屈身前进的姿势下,无法使用瞬发加速。

她只是轻飘飘地走近了一步,却给予了糟屋巨大的压力。糟屋紧张起来,她明白,万一自己被敌人抓住,那么胜负便会在那一瞬之间定下。

不过,还是自己快了一筹。

容易被抓住的膝盖和左脚,已经收了回来。

接下来便是后脚跟在桥面上重重一蹬,使出带有加速的后撤步。

本该如此。

「……

!?」

糟屋产生了一种「桥面变高了」的奇妙感觉。不,实际上桥面就是比想象中的要近了一些。

脚跟蹬住的位置,明显比正常要高。

后撤步的动作就此变形,她的腰身产生了摇晃。启动瞬发加速需要的“身体轴心”遭到了破坏,加速只得失败。

连感叹自己失败的空隙都没有。糟屋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浮了起来。

然后糟屋看见了。

自己奋力踏出的脚下,拉着一条银色的线。

是银锁。

银锁从银狼的右手上射出,延伸到自己的脚下,锁链前端的臂爪紧紧地抠住了桥面。

而自己踩住的,不是桥面,正是这根锁链。

糟屋这才明白刚才弥托姿黛拉向前逼近的用意。

……她是在用身体掩饰这条锁链的动向……?!

糟屋理解了敌人的战术。

敌人从没想过要抓住自己。

她的目的一开始就在于破坏自己的平衡,诱使自己发动瞬间加速,然后失败。

如果只是用锁链的臂爪擒住自己,那么自己既可以回避、也可以反踢一脚。如果选择使用锁链缠住自己的话,作为膂力相当的两人,用手的对手肯定胜不过用脚的自己。

但是,没想到敌人还能用它来破坏自己的落脚点。

身体因为失败的后撤步而漂浮起来。

一瞬间,糟屋看到银狼身子弹起,保持着右侧锁链牢牢抓地的状态,反身一仰,同时手臂朝左一挥。

而左边的锁链,正从她的背后把某样东西飞快地向前拉了过来。

那东西画出一道弧线,落回了主人的左手之中。

是之前松手抛下的颚剑。

她把自己先前握在右手、又往右边抛出的颚剑,绕了一圈用左手从背后捡了回来。

以敌人左手作为遮蔽成功拾取颚剑,这是只有以锁链为武器才能做到的动作。

她本人的攻击手段,应该就只有运用狼力的近身格斗与臂爪的握击吧。但是她却活用锁链、发动了单人所无法做到的攻势。

简直像一个狼群。

而那匹银狼,正是狼群的首领。这时她亲自带头,要践行新的战术。

她用手指拉住之前一直钉在桥面上的右侧银锁。

瞬发加速。

在银锁强有力的牵引下,她的身体往右边冲去。并且,刚刚取回了颚剑的左手往回一收,

「……」

也得到了这次加速的加持。

右腕、躯干和左手。

三段加速之下的一击,冲着漂浮在半空中的自己杀来。

眼前只有一片高速的红色。颚剑画出的弧线已然超出了视觉能够捕捉的最大速度。

躯干中央偏上的部分传来一股凉气。这是自己感受到的,名为「杀气」的未来。

但是,糟屋做出了一个决定。

用右手迎击。她挥出「银钉」上延伸出去的三根利爪,

狠狠地敲了下去。

然后碎裂。

对方的挥剑又快又正。

三根银钉被彻底削断、破坏。右手上传来像是指甲被小刀切开般的顺滑触感。

失去了右手的武器。

但是,争取到了一点点的时间。

然后糟屋动了起来。不,是已经动了起来。

凭借快速的反应能力与动作能力,自己常常可以在战斗中抓取到空白时间。托这个福,自己刚才得以在进行防御的同时做出应有的反击。

是左手的银钉。她重新展开精炼钉爪用的十字塔,

「——射穿她,银钉!」

弥托姿黛拉感觉自己视野右边有风吹来。

并不是用看的。自己的双眼正死死盯着眼前的敌人。

视野右边感受到的,是某种想象。想象当中,视野之外,一个巨大的什么东西正往这边扣了过来。

……那是——。

某种似曾相识的东西。

是敌人的左手。其延长线上则是银色的爪。想是那三根钉状的利爪,正朝自己这里飞来。

不对。

左手上十字塔的形状产生了变化。其射出口现在合三为一,十字架的位置也往后滑动了相当一段距离。

跟银十字的打击展开很相似。

但是,本来应该射出钉爪的塔中,

……还有这种事——。

射出的是某样只存在于想象当中的东西。

那东西状如长钉。

从许久以前开始就用于贯穿神魔、加以封印的楔子。

十字塔中现在射来的东西与其别无二致。

长度不下两米的巨钉,正从敌人的十字塔中射来。

那不是射击武器。而是用来把银钉作为贯通武器击出的打桩机。

骇人的巨响传来。

金属鸣叫着轰向了自己躯干的左侧。

「……?!」

自己刚才挥出的颚剑的确很快。

但它也反过来剥夺了自己“回身”的时机。现在,就算把对手的脑袋给切下来也停不住这发银钉。弥托姿黛拉明白到,继续下去只会两败俱伤。

……这样可不行。

弥托姿黛拉当机立断。

她再次放开了颚剑。

弥托姿黛拉选择了回避。

她沉腰低身。然而这还不够。

「银锁!」

她右手扯住钉在地面上的银锁,又把左手的银锁拴在腰际,然后把自己的身体向下一拉。

以像在坠落一般的势头往地面沉去。

立刻,银色的桩子以毫厘之差,拂过自己的脸颊,往自己身后飞去。

躲过去了。

那就不用再往下沉了。

当然,自己现在手无寸铁。但是,

「——!!」

弥托姿黛行动了。

……这家伙……!

自己必须要对刚才对方行为当中的某个部分表达拒绝的态度。

在这场关东解放当中,身为里见方的有关人士,身为代理吾王的骑士,在这件事上,必须要表示坚定的拒绝。

糟屋知道对手回避了她的攻击。

没打中。

自己都做好了两败俱伤的觉悟,敌人却不干了。

“这算是逃过一劫了吗”

就在她产生这个想法的瞬间。

「……啊」

还是敌人更快一些。

她一下子跳入自己的怀中。

当然,是以手无寸铁的状态。但是对手的格斗技巧极为丰富,配合人狼的臂力甚至可以空手打出致命的攻击。

而自己这时候还刚刚准备着地。靴底算是碰到了地面,但身体还在空中飘着。

敌人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逼至近前。她生气地挑着眉毛,然后,

……要来了……!

就在糟屋刚刚产生这个念头的时候。

皮肤上传来了尖锐的痛感,伴随着一声脆响。

是左边脸颊。自己被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诶?

落地以后,糟屋的膝盖重新感受到自己身体的重量。

她很意外。

两人正在进行激烈的战斗。而刚刚那可是性命攸关、最最要紧的一瞬间。

但敌人她却,

……扇了自己一巴掌……?

正是如此。

那是非常无力的攻击。虽然能够让人感到痛楚,但缺乏杀伤力这一点是不争的事实。只会在吵架或者训诫的情况下使用。

为什么,敌人要在现在这种情形下,使用这种招式?

并且为什么,战斗中的自己,会如此迷惑不解?

一眼看去,敌人就站在自己的正前方。扬着眉毛,用锐利的视线紧盯着自己这边。

现在是战斗中。

敌人当然不会是全无防备。她的站姿十分自然,无论何时都可以发力。但是,

「为什么……」

她并没有继续进行攻击。

相对的,自己也不知怎的,停下了身体的动作。

而且仔细一看就可以发现,身边的一切都停了下来。战士们不分敌我,都停下了动作,把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自己这边。

大概敌人刚才的行为就是有这么出人意料吧。而他们又从那样的动作当中看到了什么呢?

紧接着,银狼嚎叫起来。

「噜」

她对着天空张开嘴巴,「喔、喔、喔」地嚎叫起来。

狼的、同族的咽喉当中泄出的咆哮,震动了夜晚的空气。

敌人摆摆头,这叫声就撕开天海的界限远远传出。然后,

「……!」

银狼气势汹汹地朝这边看了过来,开口说道。

「——武藏副王,葵•托利麾下第一骑士,涅特•弥托姿黛拉,代理王的意志,在此宣告!」

铿锵有力的话语从正面席卷而来。

「——你刚才那企图同归于尽的战术!是对殒命里见、

守护了我等武藏、并与敌人壮烈诀别的里见之长,里见•义赖的侮辱!你可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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