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请便。
请不用在意我
尽管保持刚才的样子吧
配点 (骗人的吧——)
●
宗茂压低身子,在跃进夜晚的森林的同时确认着自己的行动。
这次是暌违许久的单独出击的战斗。
既然敌人数量众多——
……这也就意味着,此次能够反复验证当下的自己究竟能力如何。
誾之所没有来帮忙,也正是因为理解了这一点吧。而她能信赖着自己、安分地等待自己归来,着实令人欣喜。
所以自己也不能辜负她的信赖。
敌人总共有二十人。而自己该做的、却不仅仅是打倒他们。
……而是要在敌人做出反应前迅速结束战斗……!
自己有着要这样做的理由。
那便是此前敌人与柳生•宗矩交战一事。
誾说的没有错。敌人已经进一步预测到了己方攀登悬崖的意图。
「那也就是说——」
不能让敌人捕捉到自己这边的动向。
若是被察觉到的话,对方也一定会拟定相应的迎击对策吧。
所以,己方不能在此“开战”。
而要悄无声息地镇压此地。
籍此,敌方对己方动态的全部探知手段将彻底失效。这正是——
身为“立花•宗茂”所能做到的事。
宗茂围绕敌阵的外层奔走,于浓稠的黑暗中跳跃着。
敌人俱皆潜伏在重重森林之中,慎重地维持着警戒态势。
敌方镇守的众位战士各自把持着枪械,朝向外侧。其视界相互交叠,以形成一片单兵无法充分掌握的视野。
但是,自己却已经隐匿于上方的树荫之中。
「呔」
径直跃向敌阵的正中央。
落地。
为压低落地时的声响,宗茂巧妙运用了脚下的草地。降落地点上每一片叶面都依次承接了重力,他顺势调整重心,以“凌于其上”的态势稳稳落地。
从脚趾到脚踝、到膝、再到腰,全部关节都用来缓解冲击力,使自身的重量在落地的瞬间彻底消解。
这总比踏在刀刃上要简单多了。
于是——在连半点微风也未激起的情况下,宗茂落在了敌阵的正中央。
敌众仍保持着将脸和身体朝向外侧的态势。
这边则恰好是落在中心点的状态。
若是环觑四周的话,360°范围内全是敌人僵立不动的背影。
敌人总计二十人。中央位置则是负责统率周围警戒人员的指挥人物。那个男人手持着联络全员发出指示的表示框,此刻正压低身子保持戒备。
那位应该是队长吧。
当队中有人发现任何状况时,通过表示框即刻通知全员。这就是他的工作。
宗茂弓着腰来到他的背后。
那么——宗茂开始思忖。就算在这里干掉他,之后又该如何行动呢。
若是因通讯中断而使得敌人察觉到异常的话就不妙了。所以对于这个人——
……那就这样好了。
「打扰了」
宗茂躬身从侧方低语道,对方便回过头来。
诶?——当对方惊疑不定地扭脸看来之时,宗茂伸手摘掉了他的通神表示框、旋即退到一旁。
这个是旧派式的啊。曾隶属于征西班牙的宗茂自然知道这种款式。看来版本升级了呢,但解锁键还依然是长按shift吧。
果然如此。
这样通讯就不会突然中断了;顺便再在手上附加上消音术式,自己发出的声音也可以借此来屏蔽掉。
好了——宗茂如此确认到,露出笑意,再次回望向刚才的男人。
「Jud.,已经没问题了」
接着是猝不及防地打向颜面的一击。
●
先是突然出现在身旁的敌人,接着又遭遇到迅猛攻击,此时身为队长的男人内心如下
……怎么就没问题了啊——!
老实说。比起焦躁或是吃惊——心中的念头反而更加接近——这也是没办法啊。
自己明明已经严格遵照教条万分警戒,可敌人居然能够悄无声息地成功潜入如此中央的地点。而且,根据下达迎击指示的浅野•幸长所说,这个男人应该是——
……立花•宗茂……!
三征西班牙第一特务。
三征西班牙的副长是防御型风格。于是在西班牙攻击人员之中,身为大罪武装的持有者、八大龙王之一的这个男人便成为了重点关注对象。
面对这样的敌人,身为非袭名者的自己能够抗衡吗?
不试试就不会有结果——既然教条上这样写着的话……
……试试看好了……!
至少,现在自己还能发出一击。只要出手,总能争取到一点时间吧。但……
……混账!
在右手的短刀击中敌人之前。立花•宗茂的身影便从视野中消失了。
被躲开了。
但是,这次攻击也并非徒劳无功。能逼迫对方进行闪避,自己拖延时间的目的便已经达到了。
以袭名者为对手,这也足以称之为丰功伟绩了吧。
在理解到自己多少完成了一桩任务之后,队长身份的男人突然想到了某个人物的名字。
……浅野•幸长。
那位一年级的袭名者。
●
身为队长的男人这样想道。
此次庆长之战中,那些一年级的袭名者,原本只是来这里积攒经历的。
然而事到如今,他们却不得不奔赴战场最前线参与战斗。原因简单至极。
我们这些人,明明身为前辈,却没能好好地解决掉敌人。所以才会迫使身为一年生的他们挺身而出。
……真是对不起啊。
那个一年级袭名者的任务是对敌方指挥中枢大久保队进行奇袭。
刚才根据她本人的联络,敌方立花•宗茂、誾以及柳生•宗矩已经追赶至此。
她似乎已经知道敌方大久保队的位置了。
既然如此,这里就轮到我们这些人出场了。
但是,自己到底也还是难堪大任。
用来发送消息的表示框被夺走。连声音都被敌人屏蔽。周围的众人都没有注意到这里已然开始的战斗。但是等等。我们可是老手,对于这种异常状态,大家应该早就发觉了才是啊。大家快点注意这里啊。快点,看到这里来啊。求求你们了。赶快发现到我这里的状况啊混蛋们。转头看过来啊——!没有人转头。没用的。这群人根本不知道要多多关注领导状态。
……但是。
队长身份的男人这样想道。大家一定是都在认真注视着浅野拼命奔走、联络的模样吧。
我们仅仅是棋子罢了。
对她来说,恐怕我们连牵绊敌人脚步的绊脚石都算不上吧。
这也是理所当然。毕竟众人都用夜战面罩蒙着脸,连话都没说上一两句,这种萍水相逢的关系,只有相当熟悉战场的老手才会相互倾注感情吧。
我们也是如此。
去吧,袭名者。
身为队长的男人回想起那渐渐远去的一年生们的背影,轻声说道:
「去吧」
去吧,一年级的袭名者。就算没能够取得战功,但日后你们也定然能成为如我们正在面对的对手一般强大的存在,在守护我们的同时得出答案吧。
而我们只是注视着她那拼命奔走的背景。
无论相互之间关系如何,看到这样竭尽全力的人,都会将对方视为同伴吧。
……所以——
他将身体向前一压,伸出的手臂大幅扬起、用后肘做出回击。
……能够多少派上点用场吗?
身为队长。真想尽可能地拖延一些时间啊。但是……
「……可恶」
手肘击向背后的时候,回首一看,敌人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到此为止了。
●
宗茂感受到了敌人动作中所蕴含的敏锐度。不愧是经验丰富的上级生。
……果然羽柴阵营的领导们经验非同一般呢。
到底是在各地历经激战的人物。而此次他们的使命之一,想来就是指导和援护下级生们吧。
若自己还隶属于三征西班牙,说不定还会因哈布斯堡系一事而与他们结成对抗六护式法兰西的共同战线也说不定。
避开敌人猝然使出的肘击之后,宗茂举好瓶贯。
闪身至敌人的背后。
宗茂从队长的背后将瓶贯刺入他的肩关节。
并没有碰到骨头。若是敌人因冲击力而跌出去的话就麻烦了。
贯入。随后将肌腱挑开。对方的手腕便无力垂下并左右摇荡起来。接着——
「……!?」
眼见对方想要发出声音,宗茂继而又用手刀劈向其背部靠近腋下的两肋。
击中。
虽说这种力度只能造成轻微的震动,但只要配合敌方呼吸的节奏挥下手刀的话——
……横膈膜会在冲击下震动起来,对方会暂时会陷入无法呼吸的状态呢。
结果也正是如此。
敌人发不出声音来了。
接下来就简单了。只要将枪刃刺进慌慌张张地想要动弹的敌人的膝窝,解除敌人腿部的力气。
……然后。
抓住他的后背轻轻一推,敌人便倒伏在了地上。但是,却没有发出任何声息。宗茂自敌人的背后施力将其按倒,在敌方伏向地面的同时控制着平衡,悄无声息地完成了压制。
彻底将敌人按在了地上。
为防万一,宗茂又从外侧用力击打向敌人的大腿根部。这里刚好是大腿肌腱的顶端。若是用力击打这个地方使其暂时瘫痪的话,对方的膝盖也会一时卸去力气,致使腿脚无法动弹。
由于肩膀也已经无法使用,在四肢伸张着伏在地上的阶段内几乎无法做出任何动作。
接着是敌人的背,宗茂再次用枪柄砸向其背部的中心位置,将肺部的空气挤压出来。
再次封住了敌人的声音。
但是在这个时候,宗茂看见了。
身为队长的男人强行扭过头来、越过被压制着的肩膀看向自己的视线。
宗茂从他的目光看见了强大的力量。所以——
「——」
没有颔首致意的意思,宗茂将手刀劈向对手的后颈。
没有致意,没有同情,也没有赞赏。
只是将其打倒。这才是与仍保持着战意的敌人相符的礼仪。
敌人暂时昏迷过去。这样就好。
对于这样的对手,这是唯一的处置办法。这也是在相互认知的基础上,最大的功德。这样就完成了第一个敌人的压制。
像这样制服敌手的技巧,还要得益于誾的指导。
此前。剑术修行的中阶训练之中,若自己因本事不济输掉了的话就会被誾像这样箍在原地动弹不得,这样的事迹不知重复了多少次。
……真是令人怀念。
在回忆的同时,宗茂又迎向了下个敌人。从下一位开始,自己就仅仅专心于打倒对方,以便尽力提升速度。
●
誾计算着森林中的宗茂解决的敌人的数量。
并非通过声音或动向来确认。宗茂擅长体术。在消去行动时所产生的声音和动静的技巧上,他更是有着不逊于第一特务的本事。
所以自己现下正计算着的是他的拍子。
一同生活的经历使誾对宗茂的身体尤其熟悉。无论是骨骼也好,还是肌肉的比例也好。
所以只要他做出动作,走多少步可以移动多远的距离,手臂会舒展到何种程度,誾基本上都能了然于心。根据敌人的前卫配置进行推测,大抵上能摸清敌方的后续配置。具体人数也能推测得到。
然后便在敌方的布阵之中放入他行动的“尺子”。用他平日里训练的动作进行换算,耗费的时间便也能够推测出来。
能够想象得到。
现在,他的动作一定和自己的动作十分相似。究其原因的话——
……真是令人怀念。
过去,自己也常常会向宗茂施与这样的行动压制。
一开始宗茂仅是接受剑术训练就昏死过去,慢慢能够承受训练强度之后,那段时光反而更加艰辛难捱。
从在剑术上无法匹敌,到可以在剑术上勉强招架——像这般逐渐向上攀升。
所以为了压制住他的势头,若是宗茂愿意接受,自己便会在训练中转为擒拿术的对决。
虽然在欧洲也有着近身战的技巧。但宗茂当时不过是负责送报跟递送邮件的年轻人。
这使得他经常被摔出去,飞的很远。
毕竟誾当时不教会他 “不要再来我家”这句话怎么写可不行。
但他还是来了。于是,自己也就更加用力地将他死死按在了地上。
被压制后,当他不得不说出「投降啊」之时,训练也即告终结。这种单纯的来往,或许也使得自己轻巧了不少。
现今再回想起来,若不早些结束的话可能会很危险也说不定。对于当时长时间的交往,也只得认作是自己的松懈。
也正因如此,当时的自己才会设下只容许接触对方双手的规矩。除此之外,就算是在近身擒拿时也不得碰触对方的其他部位。
但是,像这样加入擒拿动作的训练却在某一天唐突地结束了。
自己想要去压制对方的手,却反过来被先一步按住了。
手腕被按住了。若是手腕被对方攥紧了的话,手上的武器也将无法再派上用场。这是致命的失误。
「——」
但是,那时自己却反过来用手腕的力量将宗茂甩到了地上,虽然他被甩得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自己却连训练结束后的致礼也没做便匆忙逃走。而后,呼吸散乱的自己来到了屋后的水井旁,在确认了胸中的鼓动的同时却也没有认可了些什么。
……自己还不够成熟。
在那时,当手腕被紧紧攥住时,自己没有认可他压制住了自己的事态。
而自己最后完全认可他,则是在双臂被斩落的时候。
骨气会寄居在一个人身体的中央位置,从身体中心向外扩张。所以抵抗行为也相当于是个人意志的固执表达。
而当意志之外的东西都被剥离之后,那个不再偏执己见的自我才终于得以显露。
现在想要按住自己的双腕,可没那么简单了吧。
毕竟要连肩膀一起拆下来。但是——
……仿若把对方的身体紧拥在怀里一般的擒拿手段,我们两个到底都是从哪里学来的呢。
在胡思乱想的同时,誾轻轻吐出一口气。此时——
「——治疗结束了吗,柳生大人。要出发了」
「诶?可立花•宗茂大人还没从森林里出……」
「战场局势有变。我们没有等待他从森林出来后再行动的余裕。宗茂大人在解决掉敌人之后,会立刻前来追击那些尾随柳生大人的对手」
根据誾的感知,宗茂还必须再放倒两名敌人。
「在宗茂大人击败剩下的敌人的时候,我们先保持初速前进。可以吗?要说原因的话……」
在向前迈步的同时,誾向跟过来的柳生•宗矩说道。
「若现在不维持初速前进的话,就追不上宗茂大人了」
向前前行。
在想象之中,此刻宗茂刚好是击倒了剩下的敌人、准备动身的时候。
他正向这边转过身子,脸上挂着笑意朝自己打招呼。
就算看不见也能够明白。在许久以前就已经如此了。
过去自己被他抓住手臂背对着他逃跑的时候也是如此……
……宗茂大人。
请笔直地看向前方吧。
●
嘉明在浦贺水道上空俯瞰的是两处战场。
舰队战,以及地面战。
两处战场之中,自己预备加入的则是航空战。
因此,为了把握出站的良机,自己正在浦贺水道中的航空战舰上待命。
为了无论何时都能应九鬼的指示出发,嘉明早已做好了准备。可随着时间的徒然流逝,嘉明也在手上展开了魔术阵,查探起周围的状况。
……相当棘手呢。
敌人航空舰队的目的是牵制己方——先前九鬼已经做出了这样的判断。直到地面战分出胜负为止,对手将全力拖延己方的航空舰队——敌方便是以此为目的的迟滞战术。
敌方想出这种战术也是理所应当。毕竟对方占据人数优势,而己方的舰队则更加精良。况且铁甲船舰队在摆出坚壁固守的防御阵之后,敌人根本不可能率先发动攻击。
所以,敌人才会反过来利用起这边的围城状态。
敌人看穿了己方无法主动出击这一点,尽可能地使自己的内侧不会暴露于炮火之下。
敌方稳固防御,利用舰队挡住朝向地面战的炮火。
在此之上,负责指挥地面战的大久保在交涉内容中直接表明了,不会从地上对九鬼舰队发动炮击。
但武藏的地上部队却集中火力,击坠了己方的一艘轻战舰。
「这种水平的射击,狙击者们只有在相当安定的状态下才能发出吧。敌人是否还能组织第二次射击倒是难以预知呢……」
但是——“能够做到”这样的事实被摆在了眼前。
那些家伙是自发禁止了炮击行为……这是敌人的计策呢。
无论怎么说,就算对方摆出这样的态度,九鬼舰队朝敌人陆军的炮击却没有被明文禁止。
就算开炮也没关系。
可是,若是真的开炮了的话,世间的舆论将会对己方不利。
对方已然表明了“地面战场与空中战场分开处理”的提议,攻击就等于向不作任何抵抗的敌人发动炮火偷袭。就算没有涵盖在交涉条例之内,但也无疑会损害羽柴势的声望。特别是在关东这片反羽柴
势力较多的土地上,要尽可能避免增添羽柴的恶名。
但是,总会有不得不开炮的情况。
……比如地面部队面临败北的时候呢。
九鬼已经做好了在那时擅自命令舰队开炮的准备。
那既是己方的后备保障,也是现在自己之所以能安心地作壁上观的原因。
「虽说到现在为止,自己这边也已经处于勉力招架的状态就是了……」
这就是现在的状况。
自海湾出击的己方舰群中,已经离队的有被武神队击坠的三浦半岛的战舰,及武神队在浦贺水道上方击落的舰群。
再加上刚才被敌人地面部队射落的一艘战舰。
敌方舰队目前还没有打下任何一艘我方船只。
这也正是铁甲舰将敌人的弹药几乎全数接下的结果吧。
防护障壁和厚重的装甲。
攻击全部落在这两者之上绝非偶然。
「——羽柴没有让北条参战,这个直觉是正确的呢」
●
嘉明思索起北条的战力。
虽说北条已经近乎亡国,但因为小田原征伐变成协定下的相对战,还是保存了相当程度的战力。就算将武神队提供给了六护式法兰西,但机凰部队却依然存在。
「要是吃上一记那个叫光临弹的玩意儿,就算是铁甲船也遭不住吧」
在这一点上,却要归功于泷川从战斗记录中获得的成果了。由于真田的忍者们也送来了大量的情报,羽柴在战前交涉的阶段便能够对战术有相当的把握。
问题果然还是今后的战斗。北条的技术想必也已经传入武藏那边了吧。
突然有些在意起来的嘉明向安土发起了通信。
·喜 目:『竹中』
回应稍微迟滞了片刻。等敌人的一轮火炮齐射的轰鸣声响起后、再经过两次呼吸的功夫——
·黑 竹:『啊,是、是。怎么了,嘉明桑?』
·喜 目:『……那些来自北条的供给品、掌握物资支配权的P.A.ODA会怎么处置呢』
·黑 竹:『Tes.,这方面是由丹羽小姐掌管的呢~……你看、在对伊达进行管理的时候,也是由她来统筹的吧?应该从北条那边收取并交付了许多物资才是。毕竟那些东西对三成来说还是不可缺少呢』
若是这样的话——嘉明喃喃道。
·喜 目:『也就是说,北条在脱离丹羽前辈的管辖后,又开始了新武装的开发吗?北条到底是在武藏上下了多大的赌注呀』
·黑 竹:『并不是武藏,而是押宝在了~能寄托灭亡后的北条的国家~上了哦』
正因如此。竹中说道。
·黑 竹:『既然决定全押武藏,那六护式法兰西什么的全都可以顺手甩掉了』
对于竹中的发言,嘉明轻轻点了点头。
……确实,在国家级别的争斗中,不保持这种程度的余裕是不行的呢。
但是——嘉明看向手边的魔法阵。
九鬼那边已经发来了准备出击的请求。
差不多要到自己出场的时候了。但是,在另一方面……
「地面战,现在局势如何?」
从刚刚开始,后辈中就有人联系不上了。根据可儿告诉自己的名字……
「浅野•幸长——地面战之中,那边或许会最先决出胜负呢」
●
浅野正于森林之中奔跑。
脚下是一段上坡路。人迹罕至的天然陡坡比想象中更难攀登。
自己已经在身体上施加了强化术式。同时也使用了轻量式的机动壳。但是……
……好——累!
果然,就算在这一年里经历了不少室外训练,但自己到底还是室内派。像这样在战场上长时间全力奔走还是太过勉强了。
但是不得不抓紧时间。
已经知道了敌人大久保所在的位置。
当那个一直在追着自己的忍者武士——柳生•宗矩遭受炮击时,他在被击落的瞬间将身体调整为了朝向西北的体势。当他撞到断崖并被弹回后,其前进的轨迹恐怕会以几乎相同的角度折回到他最后朝向的那个方向吧。
恐怕在此前追击之时,他就已经在有意识地推断大久保所在位置了。所以才会一直维持在最小距离发出攻击,又以最小距离退回原位。一定是这样的。
因而,柳生在追击途中加快速度、拉近距离之时,浅野预判得出了其“折返”的地点。当对方认为继续奔跑将超出“最小距离”之时便会开始回撤,折返点随之得以确认。
所以,当柳生加快速度的时候,自己将他诱导向了断崖的位置。
自己的目的顺利达成了。
当然,这也因为自己的术式刚好适用于此项战术。
虽说距离较远,但自己没能发现柳生暴露的痕迹,这的确是自己的失误……
「想…不到、连立花•宗茂也…追到了…这里…呢!」
继柳生家之后又是立花家,难缠也要有个限度。而且,立花•宗茂的速度远超预期。此前调查得知敌方是有翻越丛林的经验,但这等速度还是远远高于预估。
这样下去不行。
所以,自己将迎击的工作交给了已经做好准备的上级生队伍。
但是现在与他们的联络却中断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
任务是布置下去了。但说实话,浅野也没期待他们真的能拦截敌人。但……
「唔」
敌人没有立刻追上来。
他们达成了自己的使命吗。
如果现在再被追上,那真的是只能责备自己的行动太过缓慢了。
「唔……」
真是的。浅野心想。这样拼命,根本不是自己的性格。
讲习的成绩是学年第一。袭名也是凭借优异成绩,巧妙斡旋收入囊中。而来到战场上之后,原以为只是以一年生的身份进行后方支援来积累经历,而结果却……
……这不是被一股脑丢到大前线上来了嘛!
甚至还被强硬塞了一件不得了的要务。
这下可不得不做出成果来了。
啊啊,就是这样。巨大的压力,深沉的疲惫感,孤身一人背负的期待,再加上问题的难度也是S级别。但是——
「唔嗯」
浅野想到。这种程度的压力,不过是家常便饭罢了。
●
年级第一位。就算在M.H.R.R.全国中也能在同龄人中排到前三的自己。
在学校里,故意在朋友们面前摆出一副根本没有学习的样子。
但在回家之后,便立刻一头扎进床铺里陷入沉眠。
仅仅一个半小时的睡眠。却足够让从学校归家的自己回归到最佳状态。
醒来之后,就是另一个世界了。
不看神肖,也不通过通神带和朋友闲谈,一心一意地闷头学习。
自己并没有做什么了不起的事。
仅仅是从第一页开始,把教科书重读到现在学到的位置。
提出问题的地方,将其解开。
要求记忆的地方,将其记下。
需要理解的地方,谙其道理。
不过是日复一日地重复这样的行为。长久下去便取得了顶尖的成绩。
自己认为成绩是长年累月训练的结果。但是,每天重复这种行为的意义,自己了然于胸。
最重要的,就是重复。
其中的内容早晚会全部记住,长此以往,“重复”这个动作的本身,更令自己感到难以言表的安心。
或许称之为中毒会更加妥当也说不一定。而一旦变成这种状态——
……倒~背~如~流~啊。
最大的问题是自己能将学过的内容记忆到什么程度。
所以每次临近考试,便会变成与自己的战斗。自己是否能够全盘囊括连同以前记下的知识在内的、海量的记忆。
只消有一处遗忘的地方,自己就会变得不安。
迄今为止学到的所有知识之中,哪怕有一处微不足道的缺失,自己也无法容许。
这是自己一直贯彻的生活方式。
这样的自己之所以会选择袭名者的道路,该说是为了奉陪朋友呢,还是说仅仅是一时脑热呢。连周末想唱唱卡拉OK,自己也只会在回家途中短短唱上一个小时就浅尝辄止。但是……
「唔嗯」
学校中,虽然自己是名列前茅……
而没能排在前列的大家,则承受着比自己更大的压力,即便如此,大家依旧努力着;人类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怀揣信念,并为此努力的呢。
不。浅野想到。
反正现在只有自己一人。此刻身处异国他乡,深夜之中,森林之中,在这样将一切声响抛之脑后的竭力奔跑之中。所以尽情思考吧。
一直缠绕着躲在被褥中的自己的那个问题,现在可以尽情思索了。那就是……
……我……。
浅野在作想的同时扬起了手。敌人来了。事
到如今,已没有必要继续担心敌方是否已经探知到自己的所在位置了。
展开术式,旋即发动攻击。浅野同时在心中喃喃自语道。
……这样的生活方式,自己还要坚~持~多久呢。
●
敌人的攻击出现在宗茂的视野里。
正当自己奔驰在夜幕下的森林之中,突然之间,四面八方射来了大量子弹。
……枪手吗。
浮现在脑海中的,是真田十勇士中的一人——笕•十藏的技法。那将子弹传送到死角的招式让副长和第五特务都吃了好一番苦头,加之灵巧移动的技术等等也相当出色。
实际上,在经历了神流川一役后,近战系的大家都曾练习了一段时间的横向移动技巧。
比如高速的滑步搭配双脚交叉动作形成的横滑。此外还有折返滑步这种难度相当高的技巧,看此前总长和姐姐似乎简简单单就用出来了的样子,那果然是自己的错觉。
……可那些人毕竟是特例的存在呢。
自己现在所使用的步法,是侧向左右横跳的变种。
要在这种林地和斜坡上使用单纯的滑步会相当困难。真田十勇士和忍者们或许可以做到,但自己使用的步法则是在跨步后将后脚递上的、沿对角线移动一般的左右横跳。
虽说步数会略微减少,但因为双足甫一交合就会立即分开,移动的稳定性能够得到保证。尤其是这种跨步不需要上半身的大幅度起伏,可以在奔跑的同时调整身体进行闪避。
「……」
宗茂侧过身体躲掉了射来的弹群。
但是,下一轮攻击便接踵而至。
耳边再次响起了枪声。子弹数一共是六发。
还不仅如此。
……哦?
让宗茂稍稍吃了一惊的,是脚下的石头。
突如其来,奔跑的脚步下方,居然滚来了拳头大的石头。
避开的话步速会变得凌乱,于是宗茂伸腿踩住了石头。
「呔」
宗茂保持着前进的节奏,用力一踏,进一步加速。
新的石块又立刻出现了
这次是朝着自己的颜面飞来的。
并非是从远处投过来的,而是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仿佛已经事先放在这里了一般。
……这是——。
宗茂思考着。这种突然出现的石头与子弹,正是敌人术式结果吧。
「看来和柳生大人的推测一样呢……」
就在宗茂沉吟的瞬间,他猛地察觉到混进夜晚空气中的异样气味。
那是苔藓、树木在夜晚中释放出的寂静气息。
就在头顶之上。
仿佛刚刚才砍伐下来的巨木,整整三段,突然出现在上空之中。
从正前方投来石头;在吸引了自己的注意力后、又把大树抛到了这边的头顶上。这几段原木的体积之大,足以将自己彻底击溃。
……真是相当缜密的计划呢。
宗茂又再度开始思索起敌人所运用的术式。
确实,这同宗矩此前告知的信息一致。
「位相空间的展开术式……」
●
浅野将对术式的担忧抛到脑后。
自己使用的术式十分单纯。仅仅是分割并展开出一个运输舰用大型木箱大小的相位空间而已。
这并非是战斗用的术式。因为若是掌握了用于战斗的术式,说不定就会被安排到战场最前线——当然,现在一看,现实可没有自己当初以为的那么天真——那时,在自己推测的全部情景之中,位相空间展开术式都是再安全不过了。
……说不定还能给家里帮点~小忙~。
浅野家中经营着水果店。M.H.R.R.是相当程度的肉食系文化圈,饮食习惯上也相当偏食。所以店里的生意都是以女性客人为中心的。
「没想到,本来是计划用来做生意~的术式,会以这样派上用场……」
大型木箱是5m×5m×24m的尺寸规格。
这种规模的位相空间,一般人都会以大型契约的形式作为加护来持有。
但是,自己却可以对其实行分割管理。甚至是以厘米为单位。
对普通人来说,这是没有意义的事。
他们既不会有需要细分到这种程度来运送的货物,也无法掌握与管理如此海量的货物信息
但是,自己却能够做到。
凭借自己的记忆能力,完全可以记住位相空间中的某物被收纳在某处。之后只要把相应的东西取出来就好了。
枪支事先装填完之后塞进去,准对舰炮也有所储备;针对追击敌人通神频道的干扰术式更是不能落下。然后,再适当塞进去一些能够在现场调用的物资……分割空间进行设置!
能被称为战场的所有场所。敌人可能会出现的轨道。踏入攻击范围的时间点。身体上下腾挪的范围。将上述信息全然纳入考虑进行预判,又通过时不时的观测,对空中或地面进行空间设置。观测术式当然也收纳在了空间中。
敌人本以为自己正在穿越森林,而实际上只不过是在自己设下的,隧道一般的漫长空间内原地踏步罢了。
而现在,自己是距离终点更近的一方。
已经越过山脊了。
有那么短短一瞬,浅野透过树木的间隙看见了房总的东部。
在慢慢后退的森林对面,下方是宽广辽阔的江户湾,上方则是航空舰的战场。
在遥远的对岸的天空,那有如白云般漂浮着的物体,想来就是武藏的舰尾了吧。
耳边隐约能听见炮击的声响。
稍加留意的话,飘动的风似乎也改变了。从正面扑来的、是拂过山脊的夜风。
风中附着着铁锈的气味。沿脚下的坡道走下去的话,一定能找到那个叫大久保的家伙。
自己知道她的长相。对她的武装和战斗方式也了然于胸。
武器已经准备好了。但是,背后的追兵也已然赶至。所以——
「——怎么办~呢」
以仿佛一头栽下斜坡般的势头、浅野猛然冲下斜坡。
对追在身后的家伙,自己已经准备好了一份特别的大礼。
「要是你足够聪明,能够让我大吃一惊~的话,那真是令人愉悦~呢」
●
「这可……看来只能用脑袋来解决了呢……」
面对自上倾泻而下的巨木,宗茂已经无法仅凭身体动作进行回避了。
这个敌人,在相当程度上预判了自己的行动。
……虽说还及不上誾的程度……。
如此确信之后,宗茂放弃了躲闪的准备。
使出了头槌。
宗茂对着被投到眼前来的、用作佯攻的石头——
「呿!」
宗茂扬起脑袋,用一记顶球将石头顶了出去。
在三征西班牙中,总长联合虽然是以棒球为主体,但民众对足球也同样热爱。在宗茂以配送业为主业之时,曾数次受到企业足球部的招揽。
但结果,宗茂除了课程外对此再无接触,仅是一门心思地钻研起剑术这种与体育运动相距万里的、“规则就是杀敌即胜利”的东西。
……头槌应朝着前面、或是朝下面顶出去……
但出乎意料,用身体切实学习过的内容依旧留在脑海之中
感到锐痛的同时,石头也朝正前方弹去。
向前奔去。
瞄准石头,宗茂将瓶贯指过去。
「射穿他吧——瓶贯」
●
瓶贯的“向瞄准物的加速”能力当即发动。
宗茂把持住身体的平衡,同时挺起腰猛然向前一个垫步。
高高跃起。
高速的飞翔仅持续了数米的距离。
细长的钢刃枪尖精准无误地贯穿了刚才飞出去的石头。
而之前悬在头顶上的那堆巨木则——
「——」
悉数落在了自己的背后。此时人早已飞到前面的宗茂握住瓶贯,手腕轻轻一震,石头就被枪刃一分为二重重坠地。
再次开始奔跑。山脊已经近在咫尺。翻过山脊的话,就……
「哦呀?」
某样东西出现在了宗茂眼前。
是水。
但既不是水滴也不是水流,而是更加体积庞大的——
「瀑布吗!」
浅野设置的陷阱,是沿着山脊的斜坡有如炮弹般倾泻而下的瀑布。
●
浅野听到了浊流喷薄而出的声响。
刚才那个已经是自己设下的最大的、应对追击者的陷阱了。
在各种货物的间隙中。浅野将从森林的小溪中汲来的水压缩,并填满了所有空着的地方。必要时就一口气放出去痛击对手。
当然这些溪水,在位相空间的清洁方面,也发挥了足够令人满意的功用。
当然,仅靠这种手段还未必就能拦得下追击者。
但是,自己已经做了全部自己所能做到的事。剩下的就是——
……坚持住。
跑起
来,我的双脚。直到抵达敌人所在之处,可千万不要停下。
真的。真的拜托你了。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摔倒。
可是还是不安。
明明现在并不需要背诵记忆。既然不用考试,那也就不用同任何人比较了。
可为什么自己会如此不安,又如此卖力地去奔跑呢。
奔跑的脚步似乎凌乱起来了。明明先前是把树的枝丫和叶子全部避开了的,可现在却只得任其刮擦着自己的身体。
别去在意。刚才是上坡,速度也比较慢,所以才会有避开树枝的余裕。
现在是下坡,速度更加重要。而且敌人就在前面,不能轻易地做出无谓的回避动作。
「哈啊」
气息也变得越来越凌乱了。
做不到——浅野突然这样想道。
……自己怎么可能做得到嘛。
这是自己一直在被窝中想着的事。蜷缩着身体,用「一觉醒来,现在烦心的事情都会烟消云散的」的自我安慰,而后沉沉睡去。
可是现在却不能像那样躲入睡眠之中了。在清醒的世界中,自己奔去的方向是一片广袤的土地。周围一片黢黑。
自己只能惴惴不安地继续飞奔。但是,正因为如此——
……已经——不行了吧?
自己还在前进。可是,背后的追击者已经迫近。
立花•宗茂。
是副长级的敌人。他的妻子誾也是特务级的存在。再一想,柳生•宗矩也是;虽说还只是暂定袭名者,但他的实力也是毋庸置疑的。
被那群家伙追赶,靠着学业成绩第一虚张声势的自己怎么可能成功。
话说回来,自己现在是真的朝着大久保的所在位置跑吗?
搞不好自己根本就误判方位,跑到其他地方去了吧?
「哈啊」
呼吸愈发凌乱了。这种巨大的不安感此前已经出现过好几次了。自己并不是现在才第一次承受如此心境。
已经……浅野想道;明明已经如此痛苦、如此狼狈、如此艰辛了。
「为什么……」
——为什么我会看见下坡路的尽头,有一群人影呢。
●
浅野发现了敌人。
终于~找到了!喜悦和“为什么”的疑惑一并自胸中涌现。可是,那个“为什么”的答案——
……我~知道!
因为我是头脑聪明的俊才。所以才会捕捉到大久保队的踪迹。所以才会一路奔行来到这里。所以才会摆出架势。所以才会准备好最后的术式。
……所~以……!
浅野没有停下脚步。就算在奔行中自己也可以展开术式,若是因轻率地停下脚步而遭受反击就更是本末倒置。术式持续展开,距离愈加接近。战果在事后确认就好。
距离是十二米,背后的追兵是……
……没~有……!
术式展开,从空间中拿出来的是……
「准对~舰炮……!」
在高声呼喝着展开位相空间的瞬间。浅野看清了敌人的面貌。
那是先前和小西进行交涉的对象。在极东的夏季校服外面套着一件轻装甲的眼镜少女。
比自己高一年级的学生。
那就是大久保。她周身散发着聪明人才会有的气场,除此之外——
……为什么~呢。
为什么她会和自己不同,为什么她能够如此意气轩昂呢。
并不是虚张声势。而是那种自然而然地、从内向外发散出的坦荡气概。
到了明年的时候,自己也会变成那个样子吗?
不能确定。
但是,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目标。所以——
……所以……!
浅野对自己的行为加上了最后一条理由。那就是——
「所以、哈啊、已经~可以了……!!!」
只剩发射而已。
于是便射了出去。
炮弹仿佛要超越自己一般,从空间中疾驰而出。
但是,在那个瞬间。浅野看见了。陡然插进自己与大久保之间的那个娇小身影。
柳生•宗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