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在遭遇危机时会分为两种人,一种会逃跑,一种会获救。
我不会轻蔑前者。
然后学习到,应该对后者致上敬意。——唐纳德·哈伯革兰《回忆录》
同日 诺登帝国军司令部某处
诺登的寒冷,必然地让该地住屋的防寒措施准备到近乎偏执的地步。不过这该说是让人舒适的偏执吧。壁炉火红燃烧着火堆,暖气充斥室内的这个空间,让人在冬季的诺登享受着平稳的片刻时光。
「欢迎来到诺登。不对,或许该说是欢迎回来吧。总之欢迎你,提古雷查夫少校。」
「是的,我返回怀念的战场了。卢提鲁德夫阁下,今后请您多多指教。」
带着极为认真的表情,进行这种与悠闲气氛毫不相称的对话,看来参谋本部的参谋军官们,脑子肯定有哪里不太对劲。不过卢提鲁德夫少将与提古雷查夫少校两位当事人,就只是认为对方是能直接说正事的对象,比较顺利地感到意气相投罢了。
「……应酬话就不多说了,我要称赞你一声。虽曾听雷鲁根中校提及过,不过你果然是位了不起的军人。」
「这是我的荣幸,阁下。」
「嗯,真是名不虚传。不枉费我强要杰图亚那家伙把你配属过来呢。」
参谋本部内部的俊杰之间的协调关系。不知道是好是坏,能强迫参谋本部副战务参谋长点头的人,顶多只有他的同僚与为数不多的上司。而身为住那位杰圆亚少将阁下仔细解说后被派遣过来的人,谭雅已暗中做好觉悟,自己将会在副作战参谋长阁下底下被严酷使唤。
「希望你也能在这里尽情地大闹一场。」
「我将尽我所能。」
「很好。那就来谈公事吧。」
「是的。」
「你的部队有过袭击敌方阵地的经验吗?」
「只有数名基干人员曾在莱茵有过经验。在达基亚是以对地扫射为主,次数不多。」
「某种程度上跟我担心的一样啊。不过,至少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是的,阁下。我曾在莱茵的第二〇五中队累积过经验。」
「很好,我就开门见山说了。我想要你拟定一下空降作战。少校,你的部队恐怕会去压制敌防卫线吧。」
「是要推进前线吗?嗯,只要命令下来,我希望能立即着手。」
「你的提议很好,但恐怕需要慎重的准备吧。我希望你能暂时专注在训练上。」
「谢阁下!可是,这样好吗?」
「没关系。等时机一到,我会狠狠使唤你们的。」
「是的,我保证会做好万全的准备。」
现在:报纸
有关「第十一号女神」,伦迪尼姆时报的杰夫瑞特派员向我们提出一项假设。
总结来说,杰夫瑞特派员似乎认为第十一号女神是可能存在的。所谓,虽是不怎么愉快的预测,却是有可能的事情。
今日,我想针对第十一号女神是战场上的流言,还是真实存在的事物进行讨论。
曾受我们询问「第十一号女神」的军方相关人士,不论是谁都拒绝回答她是否存在。
照道理来讲,应该不是否定就是肯定,但他们却是完全不想说明。
相当坚决地拒绝回答。
『是军方的耻辱吗?』
就当我如此询问时,至今一直保持沉默的一名退役将官,就仿佛要将桌子打破似的,狠狠拍打桌面。
站起身来的她,表情宛如恶鬼一般凶恶。
我们忍不住退开身体。那名退役将官的震怒就是有如此骇人。
『这是没经历过战场,没经历过那个战场的你们,绝对无法理解的世界!』
他在朝我们大喝后,旋即一副不想多谈的不悦态度起身离席。
奇妙的是,同席的其他退役军官也同时离席。
尴尬的气氛就仿佛是在坦承,他们的沉默即代表着全体意见一般。
以上所述的都是事实。
但光靠我们所见所闻的事实探讨真相,恐怕看不出任何端倪吧。于是我想在此讨论杰夫瑞特派员所带给我们的情报与他的假设。
杰夫瑞特派员表示,「第十一号女神」首次经由联合王国确认到的场所,并不是西方,而是在北方。
这是为什么?
直到大战末期的北方反攻作战为止,联合王国一直是将战力倾注在西方战线。
既然如此,理当位在西方的「第十一号女神」,为何会被联合王国在北方确认到?
他说,答案其实很简单。因为早在参战之前,联合王国就已派遣部队协助雷格多尼亚协约联合了。
没错,联合王国未经宣战布告就做出协助战争的行为。
这虽是流传至今的谣言,但似乎是事实。佐证资料也相当完整。联合王国资料室尽管是个相当难缠的对手,但也已经答应公开资料。
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在调查这点的过程中,我们发现到了这项事实。根据这些资料,联合王国似乎是在共和国与帝国激烈交战的途中决定介入战争。联合王国防务委员会为了调查将来的敌情,而提议收集实战情报。
联合王国政府采纳了这项提议,派遣以少数魔导师部队作为主力的「义勇军」前往雷格多尼亚。为避开国际法的批判,这些「义勇军」是由退役将兵「自主」并「独断」地志愿参加。而义勇军的详细资料,他们至今仍拒绝公开。目前就只有从相关人士口中得知,当时派遣了一个连队规模的魔导师。这只代表着一种可能性。
当时的联合王国是中立国。就算魔导师战力不像战争中期那样吃紧,但倘若这项情报属实,这批「义勇军」的规模就相当庞大。
当然也能明确看出,这件事有引起过一场政治纠纷。而且「义勇军」似乎输得相当惨烈。这是最为致命的情况。无法公诸于世的私下介入以及贵重魔导师战力的折损。「第十一号女神」就是在这之后受到他们提及。「义勇军」的指挥官在报告书中,将她视为一切的原因。说到这,『第十一号女神」会是一个人物吗?还是某种特定的用语呢?我们产生了这种疑惑。
针对这点,杰夫瑞特派员的意见相当单纯。
「补给与后勤的致命性不足」刚刚好十一个字。简单来说,他推测是基于无法将对高层的不满明确记载下来的内情,导致「第十一号女神」的出现。这不正是「军方的耻辱」吗?也可以把补给换成训练。总之,这难道不是为了隐瞒组织上的缺陷吗?
杰夫瑞的意见,也就是女神的真相不是一个人物,而是一种现象。
不过老实讲,我无法同意他的意见。西方战线就我担任战地记者参与的记忆来讲,补给还算可以。训练就我所见,也没有差到哪里去。不用说,我虽是一名记者,但在长年的采访经验下,应该也能做出某种程度的推测。
最重要的是,西方战线的消耗速度很异常。不对,甚至能说是异常足以化作日常的另一种空间。在那种世界里,就算真的有恶魔肆虐也不会让人感到不可思议。基于这点,我们的议论毫无交集。
不过伦迪尼姆时报是以监视政府权力为宗旨,相对的WTZ (环球今日新闻)则是擅长提供海外新闻,双方对事物的看法会出现歧异也说不定。
但不管怎么说,我们今后也会继续调查此事。此外,我想在文章最后补充,有位善解人意的妻子是件幸福的事。
那么,我们下周再见。
※安德鲁WTN特派记者。
统一历一九二四年十一月十六日 北方方面军司令部参谋会议室
虽不知道是哪个时代的人物,但曾有一名英杰提出警告。所谓「胜利就像麻药一样」。(注:《银河英雄传说》主角的名言)
军事上的胜利会带给国家光辉的荣耀与无上的陶醉感。因此,人们一旦沉醉在胜利之中,就会一同渴望更大的胜利。不论是谁,都不准许询问他们是为了什么寻求胜利。军事上的浪漫主义,会让国家引起太过剧烈的反应。
所以任谁也不喜欢冷静的军人这种生物,被骂作是胆小鬼还算是比较好的对待。
「因此,我判断目前应该避免消耗,极力抑止我方的出血。」
在展开的地图上,画着采取撤退行动的帝国军;而预测会采取追击行动的,当然就是敌军。这是基于尽可能不造成后勤路线负担的立场所提出的撤退方案。是如果出自一般军官之口,就要有所觉悟会当场遭受到比胆小鬼还要难听的各种脏话辱骂的提案。
实际上,会议室的气氛也在这瞬间冻结。让担任参谋总长的修莱杰中将一方面抱头苦恼,一方面在心底不耐烦地想:真不知道坐在上座的乌拉杰利大将何时会发飙,现场的气氛就是有如此险恶。
「下官相信,可藉由后撤战线,缓和后勤在距离的淫威之下所承受的负担,同时也方便我军准备春季过后的攻击计划。」
不过谭雅却特意无视现场的这种气氛,在滔滔不绝说完自己的意见后缓缓坐下。以一副报告完毕的态度,从容不迫地彻底无视诸位参谋们的凝视,任
谁也看不穿她在那张扑克脸背后究竟打着什么主意。
不对,就实际上来讲,谭雅只是真心以为,不论北方方面军的会议室气氛有多糟糕,都跟自己毫无关系。她的大队完成原定任务,暂时返回基地。只不过是阳好有时间,所以依照卢提鲁德夫少将的命令出席会议罢了。
以谭雅的立场来看,她终究是直属中央军参谋本部的人员,并没有纳入北方方面军的指挥系统之下。正因如此,谭雅终究只是基于劝告之意,提出活用这段空档重新编制战线的提案。
老实讲,谭雅当初也不打算多管闲事到这种地步。毕竟谭雅认为,这本来应该是在场的参谋本部作战局的卢提鲁德夫阁下的工作。
参谋本部的课长级少将,拥有着远超乎阶级的影响力。所以她原本是打算规规矩矩地洗耳恭听他的高见。
不过在会议开始之前,那位大人就表示想听听现场军官的意见,而点名了几位旅团指挥官层级的军官起身报告。然后,大概是他们的报告都无法让卢提鲁德夫少将满意吧。于是到最后,就点到从下面算上来还比较快的少校层级的自己。
这样一来就不得不起身报告,刺激那些犹豫不决到无法发言的蠢货们了。在会议上无法说出自己的意见,不是无能就是太容易受气氛影响的笨蛋。不过为让沉默的大多数有地方宣泄他们该死的不满情绪,一定得要有人出面担任众矢之的也是事实。而要选择让谁来担任牺牲品,在组织之中只是一种司空见惯的问题吧。
而倘若要让中央派遣组的老大闭嘴,就唯有让身为中央派遣组,同时也在当地立下功绩的自己担任这种可恨的角色,这尽管令人不爽却是很实际的选择。
总之,我将袭击过来的连队规模的敌部队击退了。这是任谁也无法否定的确实战功。此外,作为游击战的专家在达基亚建立一定功绩的经历,也肯定能让发言听起来稍微有些道理。
自己的大队已做到尽善尽美。那群简直是战争狂的家伙们,已做到无从挑剔的地步。击退迎队规模的部队,击坠了轰炸机,并自豪有给予敌魔导师重大打击。
「嗯,提古雷查夫少校的提案,还真是相当新颖的表现……有关后勤方面,北方方面军有何见解?」
竟说这是新颖的表现,卢提鲁德夫少将的脸皮也太厚了吧!
不过后勤路线的损耗过于严重这件事,可不是中央军能够说三道四的事。遭到撤换的前任者们,为实现他们粉碎包围网的春秋大梦,不仅出动大陆军,最后还让大陆军带着大量的当地储备物质紧急分派到莱茵战线。就算不是卢提鲁德夫少将,中央军的任何人,都无法追究在自己前任者们的失态下导致补给陷入混乱的北方军,补给线混乱的责任吧。
另一方面,倘若只是组织的失态,情况还不会险恶到足以让他们指责中央至今以来的微妙对应。但问题的本质在于,帝国陷入混乱,敌方还进一步趁虚而入。已经濒临冬季的诺登气温严寒,外加上帝国军北方方面军有部分过冬装备不足的情况,已开始严重限制住帝国的行动。而就这点来讲,打从最初就将这份严寒视为自家主场的协约联合军的突击部队则是四处作乱,屡屡对我方的补给据点展开小规模的包围战。如今针对小规模物资预置地点的警备,已逐渐困难到难以再继续维持下去。但就算想压制敌军的作战基地,士兵们要是没面包吃,也没办法推进战线。
就算要下令挽回战术劣势,也要有指挥官能靠努力挽回的余地,或是能靠奋战解决的问题。但不论再怎么努力,被烧毁的物资预置地点的物资也不会回来。所以她以泰然自若的表情,极为单纯地得到的结论很简单。帝国军就连过冬物资都不太充足。尽管物资是有,但这些物资应该要为了准备过冬而加以谨慎管理。
然后活用过冬的空档重新编制战线。正因为想到这种结论,谭雅才会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会要她慎重做好准备,并拟定针对敌方阵地的空降作战。在考虑要运用骚扰攻击(解说:也就是指「扰乱攻击」——Harassing Attack。诸如空袭东京,或是一九四三年一月三十一日,在戈林先生进行祝贺纳粹党掌权十周年的演说当中,派遣蚊式轰炸机去柏林打招呼的行为。)争取时间之际,空降作战确实是种有效的选项吧。
然而遗憾的是她……他就连单纯的人类心理都不太了解。谭雅·提古雷查夫魔导少校就只是极为单纯地,深信白军部队会在过冬后的春季攻势中发动空降作战的这项推测。
不过正因为如此,谭雅才会确信针对过冬准备提出警告是自己此时所该报告的事项,并伴随着这份自信坚决地主张。所谓「早期解决的风险太大」。
叶柯夫·修莱杰中将身为北方方面军司令部的参谋总长,一边凝视着这项提案,一边勉强压抑住激愤的情绪。同时,还保有些许冷静的理性也在脑中拼命敲着警钟,大声警告着情况有多么糟糕。
提案就本来的意思上,就只是提出一项方案。换句话说,终究只是一种选项。修莱杰中将是在彻底讲求能力主义的帝国军中磨练出来的干练老兵。就算主战力的大陆军被拉走,面临到局部性的魔导师战力劣势,他也很清楚帝国对于协约联合有着显而易见的优势。
不用说他当然也理解到,以小规模物资预置地点作为代表的前线物资供给据点遭到烧毁,是件相当令人头疼的问题。就这点来讲,尽管透过打击敌魔导师成功阻止更大的损害而感到安心,不过他也跟安心的程度差不多地烦恼前线的后勤问题。没错,他并不是完全没意识到问题。
但若偏偏是由中央派遣组的提古雷查夫少校一脸得意地指出,那就是其他的问题了。
「提古雷查夫少校,我想确认一件事。」
稍待片刻后,后勤参谋开口问道。
「贵官是认为会过冬吗?」
「是的。」
她随口答复的表现,甚至能说是种淡泊。
「就现状而言,没有办法维持后勤路线。发动无益的攻势只会浪费物资与兵员,我军没理由这么做讨敌军欢心。」
修莱杰看向后勤参谋与作战参谋。虽早有某种程度的预期,却只见后勤参谋露出不愉快且难以认同的表情强忍着情绪。
毕竟,无须考虑军方规定,物资缺乏的情况就连末端的兵卒都有耳闻。
这位后勤参谋尽管不是格外卓越,但在能以常识判断事物的程度上算是优秀。他有充分理解到物资不足的事态。也很清楚这是中央失策导致的混乱,以及导致这种事态的那批人已遭到撤换的情况。尽管如此,他却只有无法释怀的程度,就某方面上来讲,毫无疑问是提古雷查夫少校的外表发挥了作用。不论是谁,都不想成为会朝小孩子破口大骂的大人。倘若卢提鲁德夫少将是知道这点才让她发言,那家伙就是只相当狡猾的老狐狸。
不过,作战参谋等人尽管克制着表情,却也像渐渐达到忍耐极限似的狰狞起来。这也是情有可原,毕竟他们肩负的职责与后勤参谋不同。他们每天都受到各方面军传来「你们要拖延战局到什么时候?」的压力已久。毕竟,同样以军队规模自豪的达基亚才六周就濒临解体,让至今都还拖拖拉拉延续这场战争的诺登方面,遭受到的责难是日益增强。
「提古雷查夫少校,这样会失去时间。」
「啊?」
同席的众人尽管表情各有不同,不过大致上都在观望情况。
尤其是作战参谋等人,就像是在打量长官意思般看了过来。
修莱杰点了点头,促使他继续说下去。
「这样会把战事拖到明年。我们不希望进行长期战。就算物资的消耗是个问题,但也不能让部队再继续被绑在这里。」
作战参谋娓娓道出北方军艰苦的内情。看到乌拉杰利北方方面司令点头准许,修莱杰也微微放松肩膀的力道。看样子,希望能早期结束战争与其说是作战参谋等人的见解,倒不如说是更高阶的司令官层级的意见。至少就时间上的限制,北方军正逐渐形成一致见解。正因如此,他才会紧盯着摆出满面笑容倾听议论内容的卢提鲁德夫少将的厚脸皮,试图挖掘出他的真正用意。
「敌人也有相同的限制。」
而对于作战参谋们有如悲鸣一般的反驳,做出答复的是毫无抑扬顿挫的声音。提古雷查夫少校毫不畏惧瞪向她的无数视线,淡然地开口反驳。
「比起在敌地拖延消耗,应该要快刀斩乱麻地解决此事。」
「这样后勤会支撑不住。」
这是根据现况所提出的提案。当然,想必她就是基于这种念头才提议要缩小战线。然而她的态度,与其说这是暗中摸索的一手,更像是坚信别无其他手段。毫不理会作战参谋们为了打破战局而希望早期决胜的意见。不对,岂止是如此,她的瓜子脸还露出认为这是个蠢主意而当场否定的表情。
「恐怕在发动攻势后,要不了多久就会面临到攻势极限。」
修莱杰边用指尖轻按着右太阳穴,边瞪向后勤参谋。
他至少有获得后勤参谋等人保证,如果是短期攻势,物资
的供给就不会有问题。但问题就在于,他们保证的,就只有发动短期间攻势的所需物资。至于该如何将物资提供给在最前线推进战线的部队,竟无人能向修莱杰中将提出万无一失的体制。
「倘若是短期攻势,物资就相当充足。前线所需的必要物资已几乎储备完毕了。」
被他瞪着的后勤参谋们所述说的内容,是两场会战的标准弹药量与三周的粮食,还有达到基准值的航空燃料与一般燃料。他们所展现的数值,至少能支撑方面军维持三周的攻势。三周。总算重新整顿好战线,部队也准备好发动攻势的北方战线,只要展开一次大型攻势,就能在三周内解决这场战争。毕竟只要以大规模攻势击破正面战力,敌方的预备战力也会枯竭。
「我反对。敌军的抵抗顽强,怎么想都不可能在短期间内突破。」
然而,对于他们呈现的数字,提古雷查夫少校却连眉头也不皱一下就摇头,仿佛没讨论价值似的立即否决。
「最重要的是,当部队推进到距离前线附近的轻便铁路10公里以上的位置后,后勤路线就几乎只能靠人力维持。这样要在冬季确实推进战线,等同是不可能的事情吧。」
然后十分特意地深深叹了口气。
这让数名军官的表情痉挛,不过修莱杰就连这也勉强隐忍下来。
要扫荡残留敌兵,可能用不到一周的时间。就算在最坏的情况下,也不觉得敌军能『连抵抗三周的攻势。唯一值得担心的,即是由敌魔导师组成的突击部队,但也已大致排除完毕。虽然很讽刺地,在排除敌突击部队上做出重大贡献的人,正是眼前顽强反对的提古雷查夫少校。
关于后勤的问题,只要派工兵队整顿路面并铺设轻便铁路就能应付过去吧。老实讲,一直反对的中央军派遣组,事到如今已是一种麻烦。要是这有办法成为赶走他们的理由,是打算再忍耐一下子。
「这么说确实有理,但敌军的抵抗早已超过极限了。」
「击破白军倍数以上的敌人,这可是贵官立下的战功。难道贵官不觉得,协约联合根本不值一惧吗?」
最主要是能从敌魔导师的消耗上看出,敌军早已超出极限。就算其他列强多少有介入战局,也可以从我方加强大队能够击退敌连队的情况上,看出这项内情。纵使我方的加强大队是新参战的部队。
敌军在主要抵抗线上,就只发动过零星的攻势。压制协约联合全境已几乎是时间上的问题。几名情报参谋如此暗示着提古雷查夫少校。
「我军在兵力与质量上皆占有优势。比起在这里耗尽物资,更应该采取行动。」
根据敌军俘虏透露的情报,敌军不仅是武器弹药,就连粮食都已严重不足。情报部甚至做出敌军早已丧失组织战斗能力的结论。
就北方方面军的立场来看,比起两军对峙,更希望能在冬季来临前分出胜负。尽管如此,却因为区区一名少校的顽强抵抗,导致议题拖延到这种地步。就不同的角度来看,这只是在浪费时间而已。
要不是她代表着中央军的意见,现在就想把她踢出会议的人,恐怕不只有他一个吧。
「就下官的印象,敌军的实际战力,仅有在友军的奋战下严重消耗的两个大队,以及孤立无援的一个加强中队的程度。」
情报参谋等人特意给她面子发出暗示的结果,得到的却是宛如践踏他们好意般的答复。
要不是她有立下战功,真想干脆把她当作是不懂战场的小鬼踢出去。修莱杰的严肃表情下充满苦涩。毕竟那家伙有着彪炳的战功。
事情老是这样。中央军老是发出不合实情的指令要方面军执行。修莱杰也很清楚,就像卢提鲁德夫这名军大学时代的学弟会跑来跟他耳语商量一样,拒绝与中央军合作是件无意义的事。但很尴尬的是,修莱杰的长官——北方方面军军团长乌拉杰利大将阁下对此事相当愤怒。
尽管老迈,也依旧长年从事北方防御任务的老军人,虽对意图蹂躏祖国乡土的协约联合军感到震怒,却也同时对不断把事情搞砸的参谋本部有着相同程度的愤怒,骂声连连。因此,一想到怒气冲冲,无论如何都要亲手粉碎祖国威胁的长官,心情就倍感沉重。
「但你击破优势的敌军是不争的事实。你可是歼灭掉白军倍数以上的敌人喔。」
「确实击坠的敌军,还不及一个中队。这与其说是击破,应该只能算是勉强击退。」
听到提古雷查夫少校暗中强调起击退这件事,魔导参谋不禁板起脸来。在击退敌军后,进行追击战的北方军战果等同于零。于是他们就将给予敌单位些许损伤的战果称为确实击坠,相对地中央军却是少报了击坠数。
是让给他们了。这毫无疑问是顾及到他们的面子,体贴地做出这种关照。尽管立下大队规模的战果,但几乎都是那些家伙的击坠数,在场知道这起私下交易的就只有寥寥数人。
因此当大半的与会列席者露出狐疑表情时,修莱杰则是朝魔导参谋瞪了一眼。用眼神指示:你们既然给那群家伙赏了这么大个面子,就给我想办法让她闭嘴。
所谓的参谋,就是要拟定策略,让上级将校的意思能毫无窒碍实现的一种职务。而领会到长官意思的北方方面军的参谋们,就纷纷向提古雷查夫少校发出暗示,希望她能软化态度。
「话虽是这么说,但也是在我们双方的合作,特别是在贵官的奋战之下才会有如此丰硕的战果吧。」
所谓,不正是贵官出色的奋战打破战局的吗?
「虽说只是中队,但那可是敌军旗下,实质上算是唯一的魔导突击部队的主力。这就相当于是折断敌连队的主要支柱吧。」
所谓,贵官不是漂亮地击败强敌吗?
「我们很欢迎提古雷查夫少校慎重的意见,不过倘若有贵官与旗下魔导大队的战力,相信也能对补给线的防御充满期待。」
所谓,如果是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应该就能办到吧?
委婉暗示着,我们对贵官与旗下大队有着非常高的评价。并不是轻视慎重论,也不是不重视本国派遣过来的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配戴参谋饰绳的高阶校官们,一起吹捧勉强能配戴参谋徽章的一介少校阶级。
所谓,拜托你理解一下我们的意思吧。任谁都暗中怀着这种希望,一面避免让她以为这是威胁,一面注视提古雷查夫少校的表情。而她就仿佛若无其事般请求发言,随意地起身开口。
「承蒙诸位过奖,下官无以书谢。」
她理解了。
没错,就在众人安心地喘了口气,开始放松紧绷的情绪时……
「不过就下宫所见,协约联合军的突击部队,本质上是步兵与魔导部队的混合部队。下官不觉得击破一个中队,就能使他们的活动停滞。」
「……你这是什么意思,提古雷查夫少校?」
「是的,局部性的小规模战斗确实是下官的大队获得胜利。然而敌军的该批部队,是在友军的奋战之下,疲惫且遭受孤立的部队。因此就本质而言,下官只是击退在连战后战力衰退的残留敌军,难以说是击溃敌军的精锐先锋。」
「……你还真是谦虚啊。」
这算是某种挖苦,暗讽他们「就连击退战力衰退的敌军都办不到」。恐怕是不经意的吧。某位高级参谋扬起嘴角,伴随冷笑似的微笑喃喃说出这句话。
这本来是必须该斥责的行为。想是这么想,但任谁都犹豫这么做。毕竟,该用什么理由斥责她呢?该说是扰乱军官之间的和气吗?但她所说的是对军事局面的见解。要是禁止她这么做,就等同是完全否定帝国——莱希所引以为傲的参谋军官的传统。
无人知道该怎么做,让室内蔓延起一股凝重的沉默。
「是的……不,上校您过奖了。下官就只是基于事实回答。」
而开口破坏这个尴尬气氛的人,正是导致这个空间产生的当事人。提古雷查夫少校有如瞪视一般凝视着高级参谋众人。注视着长官的眼睛答话,就礼仪来讲算是正确的行为吧。
不过,这倘若是直到刚刚都还在战场上浸泡在硝烟与血腥之中的魔导师的凝视,情况可就不同了。
比较沉不住气的数名魔导军官,甚至在无意识间伸手握住演算宝珠。
「到此为止吧。」
再这样下去,事态很容易越过底线。修莱杰基于这种判断开口插话。他边用眼神制止部下,边像是在帮双方调停似的说道。
「提古雷查夫少校的意见我明白了。你所担心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值得参考的部分。但现在唯有早期解决才是最为急迫的课题。」
毕竟都让你吠这么久,中央军的意思早已清楚到令人生厌。老实讲,这件事让他不悦至极,但至少能够理解。一介少校能在众多高官面前抵抗到这种地步,肯定是受到相当严厉的命令。
倘若不是瞧不起修莱杰中将,认为他不值一惧,少校根本不可能会如此放肆。
所以使者可以老实闭嘴了。他以带着坚决意志的眼神施压。
「基于下官的义务,下官坚决反对这么做。
这有违减轻各方面军负担的目的,在现况下极易导致极大的负担。」
但令人惊讶的是,她就连这也视若无睹。毫无些许犹豫、毫无一丝动摇地向参谋总长发表意见,甚至提出反论。凭她区区一介大队长。
就算背后有神圣不可侵犯的参谋本部做靠山,此举也几乎等同是在挑战权威,这是不被准许的行为。
「这么做是要减轻友军的负担。少校,给我克制一下你的轻率言论。」
放肆也该有个限度。就算是银翼突击章持有人,容忍也是有极限的喔。尽管怀着想朝对手破口大骂的冲动,他也依旧压抑着怒火开口。
不论程度再怎么差,只要是军大学毕业生都该懂得的分寸,眼前的少校轻易就超过了。竟抗辩到这种地步。要不是在战地,这种行为是绝对不会被原谅的。
是类似仗着在战地只会受到这种程度的斥骂才做出的行为。就算是前线军官,既然是受过参谋教育的军官,就至少给我搞清楚分寸在哪里。这几乎算是相当要不得的暴行。将校们边如此愤慨,边伴随着怒火朝她投以严厉视线。
然而,承受众人目光的提古雷查夫少校却做出胆大包天到令人惊讶的举动。
她拿起参谋会议送上的咖啡杯,看向准备好的砂糖与牛奶如此喃语:
「……在西方,友军正啜饮着污泥,跌扑在泥泞之中,饱受着饥饿之苦。北方过得还真是舒服呢。」
对于凝视着她,深怕听漏一字一句的诸位将校们来说,提古雷查夫少校嘴边扬起的笑容不仅令他们相当不愉快,而且还意有所指。同时,她还环顾起室内舒适的办公空间,摆出一副就算不开口,众人也明白她在想什么的表情。她的脸述说着一切。
「啊,我当然相信,诸位对友军的情感与我毫无差别。」
这句话让修莱杰中将终于忍无可忍。
对中央军的强人所难深感苦恼的方面军,已经再也受不了他们的颐指气使。
他浑然忘我地撞开椅子站起。再也受不了这个嚣张小鬼开口。
「……少校!既然说到这种地步,贵官就赶紧给我滚回西方吧!北方不需要胆小鬼。」
「这是北方方面军的共同意见吗?」
「少罗嗦!」
等回过神来时,他正朝着一名军官破口大骂。甚至有种想把她一脚踹飞的冲动。瞬间鸦雀无声的室内,尽管列席者大多保持沉默,但皆有着相同的心情。
然后,冷静到让人可恨的提古雷查夫少校行了个漂亮的军礼。
「是的,那下官告辞了。」
话一说完,她就相当干脆地起身敬礼。以优美到让人错愕的动作走向房门,离开会议室。到头来,她一句抗议也没有。
诺登司令部 卢提鲁德夫少将勤务室
收到提古雷查夫少校礼仪端正地丢出白手套,一副愤愤不平的态度离开会议室的消息后,随即传来当事人以猛烈的气势申请会面的通知,卢提鲁德夫少将一副「果然来啦」的态度点头应许会面。他由衷地对不违背预期的提古雷查夫少校抱持好感。
要是不这么做怎么行呢。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所以他开门见山地暗示她直接进入主题。省略社交上的空虚手续,赶快发出怒吼吧。
「阁下,请恕下官直言,考虑到眼前的情势,发动攻势实在是有勇无谋之举!为什么不制止他们呢?」
「少校,我想听真心话。」
她发出委婉的抗议。
尽管双眼中充斥愤怒,也依旧礼仪端正地发表意见,提古雷查夫少校的这种表现确实是让人看了深感兴趣。不过,他想听的并不是这种循规蹈矩的意见。
「阁下,恕下官惶恐,但我乃是一介参谋军官。故认为面对长宫的询问,并没有立场做出超乎职责所能的答复。」
「原来如此,真好理解。就这样吧。」
「是的,感谢您的宽待。」
催她说出真心话的卢提鲁德夫,在听到这番礼仪端正的辛辣回复后就明白了。原来如此,她的意思就是「我会说出参谋军官所不被允许的脏话辱骂」吧。真是有趣的意见表达方式。
尽管没说出口,但只说出一句暗示这不会被允许的话语,就能让人明白她的意思。
「难怪杰图亚那家伙会这么赞赏你。很好。那就言归正传吧。」
那位杰图亚少将当然会给她至高的评价。具有战略性的视野,同时还胜任大队指挥官并拥有卓越技术的魔导师,确实是很方便交办工作。
「如果以牵制作战的角度来看,你会和评价这次的攻势,少校?」
「作为助攻,这几乎毫无疑问是最完美的时机。恕下官失礼……请问这是以另有主要攻势为前提的佯攻吗?」
头脑不差。不仅脑筋动得很快,最重要的是那能运用手边材料确实拼凑出我话中含意的思考力。具有参谋军官所必要的冷静情感,同时还能担任指挥官勇猛奋战,就这层意思上来讲她是个稀有的人才。
「评价对复数战线造成的影响。」
「至少,以让共和国与后方诸国的注意力移向诺登攻防战,进而掩护我军在莱茵战线准备发起的攻势上来讲,并没有太大的好处……也就是说,是正式的诺登攻略战?可是这样一来,补给方面……」
眼前淡然地,而且还仿佛忘却方才的激情陷入沉思的少校模样,流露出身为参谋军官最难能可贵的资质——清醒的感性。就算要求以第三者清醒的俯瞰视点进行思考,能做到这点的人也并不多。正因为如此,帝国军才总是欢迎着少数的例外人才。
「再加上,倘若事态顺利就能牵制住敌军增援的预测。」
「阁下,请恕下官直言……就下官所见,倘若要以牵制敌增援为目的,根本无法对其他战线做出贡献。下官不认为诸列强会在本战线投入足以影响莱茵战线的增援……反过来说,应该把这当作是为达成我军在诺登的战略目标所采取的佯攻作战吧。」
在暗示她「找出你所反对的北方方面军提出的攻击计划的意义」后,提古雷查夫少校就冷静地联想到「佯攻」这个主意。真是了不起——他甚至在心中稍微提高了对她的评价。
「嗯,继续说下去。」
「如要下官直言,是打算占领敌战线的后方据点吗?您曾命令我们准备空降作战……采取某种佯攻,针对后方……后方?」
然而,或许该说对话是一种双向性的行为。一如卢提鲁德夫少将琢磨她的话语与话中含意,回应对话的谭雅也同样一面推敲他字里行间的意思一面思索。然后,就在谭雅这边觉得这是仿佛似曾相识与似曾耳闻的情境而拼命回想之下,逐渐成功在大脑深处打捞起这段记忆。
「怎么了吗,少校?」
谭雅就连卢提鲁德夫的疑惑声也听而不闻,紧握着想起的线索收集起记忆的碎片。
在前线牵制住敌战力。佯攻。针对后方的袭击。快想起来。我应该曾在那里听过这种情境。而且还是我相当中意的那类情报。
是在哪里?我是在哪里听到的?不对,不论是听到的还是看到的都无所谓,自己确实曾在哪里,听闻过这种情境。
「后方,背后……补给线?没错,是补给。然后斩断?」
这是她在将收集到的记忆碎片重新拼凑的过程中,无意间喃喃念出的一句话。这句话让眼前卢提鲁德夫的表情惊讶地僵住,不过谭雅就连这种变化也视而不见,将想法逐渐凝聚成形。
背后,没错,是某种占领背后的策略。这是……对了,是从背后痛快踢飞对手的作战。
忽然间,脑海中浮现两个字。
仁川?没错,就是仁川。
……对了,就是这个。将狂妄的共产主义者愉快地狠狠踢飞的这个。靠着麦克阿瑟贫乏的才能,宛如奇迹一般实现的仁川登陆战。来自背后的大规模包围与截断。让濒临极限的北朝鲜军一如字面意思溃败的关键性一击。
这是名留世界史的痛快逆转剧。资本主义击败了共产主义的邪恶!
「阁下,在敌人主力集中在前线的状况之下,针对敌人后方的两栖作战,不失为一个解决方案吧?」
几乎像是现在才想起卢提鲁德夫少将的存在一般突然喃喃说出的话语,不过有别于说者的平稳语气,言词之间充满着自信。
考虑到仁川登陆战,这种从背后一脚踢飞愚蠢的共产主义者的爽快感与伟大感,就算用来对付共产主义者以外的敌人也很有用吧。毕竟这可是将敌人的主力一如字面意思的「完全包围」,并且还能整顿好后勤补给的万全作战。唯一的问题点就在于,这是要求我方的制海权必须要占有优势的作战,同时也是需要敌方的主力尽数出动的作战……
「针对后方的大规模登陆作战。包围敌军并截断后勤。换句话说,这是为了实现两栖作战而采取的佯攻吧?」
对谭雅来说,这种程度的内容就单纯只是在重新认识历史上的事件。正因为如此,谭雅才会无意间忘记一件事。忘记在这个世界上,这只是个尚未成为历史的构想。
因此
当提古雷查夫少校以从容的语调,宛如坦然游说出公理一样若无其事地说出这番话时,卢提鲁德夫少将受到的冲击根本难以估算,而谭雅完全没有理解到这件事。
这或许该说是理所当然吧。毕竟看在构思这项作战的卢提鲁德夫少将自己眼中,这应该是没有多少人知道的秘策。然而一名校官阶级的参谋军官,却把这当作是显而易见的解答轻易说出。他一边靠着意志力制止险些僵住的表情肌,一边装作若无其事地慎重询问。所谓,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
「你是从杰图亚少将那里听来的吗?」
「啊?下官不太清楚您的意思。」
然而,一脸茫然地反问的提古雷查夫少校却露出困惑的表情。虽说不是能完全看穿部下的情绪与真心话,但基于经验法则判断这应该是真心话的卢提鲁德夫少将,随即理解是自己误会了。也就是眼前的少校……并没有从杰图亚那边听过这项作战!
这……该不会……
尽管觉得这不可能……但心中却也涌上「从后方登陆的大规模作战机动这件事,该不会是这家伙自己想到的吧」的疑惑。
「这是『你的提议』吗?」
「是的。考虑到眼前的情势,下官判断这是一项有效的作战方案。」
「……该说这是很有意思的提议吧。」
当她极为轻易地表示肯定时,卢提鲁德夫光是要不动声色地回话就费尽心力了。重新摆好姿势的他,脑海中同时涌上「真亏她能想到这点」的惊讶,以及「难怪她在军官学校时期能以如此战略性的观点议论运输网路」的理解情感。
所谓「原来如此」的理解,以及「竟然能预测到这种地步」的惊讶。但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名后生可畏且可靠的军官。
「很好。果然是要用你的部队。少校,这是转调命令。你的部队就在军港待命吧。」
「是的,下官受命。」
从容点头,摆好姿势受领命令的提古雷查夫少校,光看外表就像是名开开心心要帮忙做家事的小孩子。而自己也像是在吩咐她做家事一般随口下达命令。
……唉,战争还真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是在登陆战时担任先遗部队的空降作战。我要你的部队成为全军的先锋。我对你抱有很大的期待喔。」
有着如此头脑的先锋也不坏。为了向前迈进,能对担任枪尖的她怀有很大的期待吧。
「可是,阁下,可以请教您一件事吗?」
「什么事呀,少校?」
「既然阁下有着如此杰出的腹案,应该没有必要暗示下官牵制北方方面军的攻势吧?」
嗯,就跟她说得一样。实际上,卢提鲁德夫自己也不是没有想过这点。不想限制意图发动攻势的北方方面军,强硬地造成讨厌的嫌隙。尤其是在听修莱杰中将透露乌拉杰利大将已处于爆炸边缘之后更是如此。
不过姑且就跟杰图亚少将主张的一样,「勉强进攻的好处」与「不勉强进攻的好处」双方都各有优劣。实际上,以作战局的立场来看,战线是愈少愈轻松,但也得考虑到战务局正在抱头苦恼补给问题的现况。
「没什么,这是杰图亚少将开出的条件。」
「啊?」
而这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事。说得更精确一点,就是坚信她总有一天会达到能自然得知此事的立场,以及对于参谋本部自己人的某种好感吧。
「照他的说法,就是协约联合之流丢着不管就好,现在应该要充实内线防御。由于两种做法都有道理,因此只要北方方面军同意,就会把你送去莱茵,而我应该会努力准备过冬吧。」
「下官了解。那下官先告辞了。」
北方方面罩第七基地(现大队基地)
「少校?」
谭雅为了传达重新部署的消息返回基地,前来迎接她的人是担任值星军官兼副队长的拜斯中尉。他还贴心地嘱咐勤务兵准备备用大衣与咖啡,手法相当熟练。真是名优秀的人才。
而且最棒的一点,就是他不抽烟。这个身体的鼻子对烟味极为敏感。
然后参谋会议基本上总是烟雾弥漫。我也不是想否定在战场上吸烟的行为,但至少要求要区分吸烟者与非吸烟者的座位,或是别对着我的脸喷烟,这样眼睛会很难受。鼻子刺痒、泪腺遭到刺激的感觉相当令人火大。
虽说限制个人的权利,显然是种让人难以忍受的压抑行为,不过将充满恶意地朝我脸上喷烟的高级军官们尽数射杀应该无所谓吧。
明明没在做事,抽的雪茄倒是挺高级的。真亏他们能把虚情假意的担心友军挂在嘴上,让谭雅看得是哑口无言。她心想,即使是我,在说毫无真心的场面话时,也多少会掩饰一下耶。
「真是无聊的会议。白白浪费时间跟预算。」
最重要的是,现在明明就能打假战(解说:意指第二次世界大战早期德法国境的和平状态。表示虽处于战时,两国却没有交战的奇妙战争状态。),他们却想要发动战争,这种行为简直就是疯了。在贫乏的经营资源下斟酌所能做到的事,明明是无需顾问指点就该明白的真理。
谭雅一面深思,一面将参谋包放在办公桌上,然后在战局图上写了起来。让后勤路线后撤,然后打着游击防御的名义滞留北方,藉此避免投入主战线的计划已经失败了。
岂止如此,北方方面军甚至还在筹画强烈带有所谓死亡行军味道的攻击计划。另一方面,参谋本部这边则是极为机密地在筹画针对后方的两栖作战。
「这些家伙也太喜欢战争了吧。」
由衷觉得身边都是些超爱战争的家伙,莫名其妙。他们这种想靠贫乏物资打仗的想法让人完全跟不上。
都没想过把激战交给友军处理,让白军在物资充分累积之前悠哉地努力构筑阵地。
尽管怀疑他们是不是被功绩与军事浪漫主义洗脑得太过严重,但考虑到他们暗中策划着针对后方的大规模两栖作战,看来参谋本部比想像中还要认真地想打这场仗。
「这是我无法理解的世界。」
尽管不想坦承自己的无能,但也只能这样判断了。
不过如果会是胜仗,就算高声主张进军应该也没关系吧。而且还是空降作战,一旦有危险只要起飞逃跑就好。考虑到魔导部队特有的机动力,评估这应该没多少风险的谭雅,就对袭击敌后方的作战计划比较有兴致。
毕竟,这项计划就连那个麦克阿瑟都办得到。倘若是更加认真打仗的帝国参谋本部,想必会筹画出万无一失的计划吧。虽说这是第一次依照卢提鲁德夫少将的作战方案战斗,不过在交谈之后,发现他看来意外是个容易一起工作的类型。应该行得通吧——谭雅由衷怀着期待。
「给我备用地图。」
「是的,请。」
不过,这项计划也不是毫无问题。从部下手中接过北方战区的全区地图,与写着战局情报的战局图互相比对。这让我抱头苦吟起来,峡湾果然是最适合沿岸防卫的地形。由于能尽情朝狭隘的水域炮击,只要岸上设有炮台就相当难以攻陷吧。
不过历史也显示出,跟那个新加坡一样海上防御强悍的要塞,在面对偶尔的陆上进攻时就会变得相当脆弱,这是谭雅唯一的救赎。一想到这,谭雅就在地图上预测状态,移动棋子。
果不其然,防御峡湾的炮台对舰队来说确实是个威胁。没错,是有威胁,不过那是对舰队来说……要是炮口全都朝着海岸方向,应该很容易从后方用炸药什么的炸毁。外加上沿岸炮台是主要针对港湾入口的防御设施。再怎么样,也不会盖成会让炮弹打到自己后方炮台的构造。
这样能赢吧?对如此思索的谭雅来说,就算敌军中有来自姆明谷(注:动画《欢乐噜噜米》的妖精住所)迷失在人间的妖精存在,自己也有能弹开攻击的防御壳,这点让她做出了决定。
「……从背后发动袭击的胜算相当高吧。」
向沉没中的大船说再见,是相当具有常识的对应。但极为罕见地,有时船不仅不会沉,还能让人大捞一笔。而既然有这种可能性,那当然要自愿参与这场胜仗分一杯羹。边怀着这种想法,边将写好预测状况的战局预测图卷起,混进要寄给参谋本部的报告书里。
最重要的一点,这项如此庞大的大规模作战可是参谋本部所筹画的。计算到这种地步,要是没考虑到失败时的保险,就只能用笨蛋来形容了吧。不过参谋本部的作战局,而且还是课长级的将校,竟然以北方军会无视参谋本部的「劝告性意见」北进为前提拟定作战,可是个让人担忧的惰况。各方面军之间的合作关系比想像中还要不稳,这让她感到一丝不安。
只不过……谭雅重新思考。这应该是前任者在把大陆军投入诺登的下一瞬间,就将大陆军拉走所留下来的嫌隙吧,这样想就能够说明了。路德维希中将也还真是会找麻烦。没错,就名目上来讲,参谋本部只是皇帝陛下的一个谘询机关,即使最高统帅府实际上是誉谋本部的事后承认机关也一样。但就算各方面军在名目上只需对各自的最高统帅府负责
,打乱彼此的合作关系也实在很糟糕。
不对,该说正因为如此才不能打乱吧。一想到这,谭雅就想长叹一声。或许该把这当作北方军稍微的冒险行为失败了,然后趁世界各国的注意力集中在这场冒险的攻势上时,在诺登计划的大规模作战。事情一口一顺利,参谋本部就能掌握指挥战争的主导权。
就现况来看,协约联合军虽靠着恐怖分子般的游击战抵御帝国军的攻势,但也没有余力能发动反攻。考虑到只要不会影响诺登的防御,帝国军高层想必也不希望发动攻势的情况,这几乎是政治斗争的层级吧。
换句话说,就是维生素P(注:黄酮类化合物的旧称)的问题。
「……谁受得了被卷进这种纠纷里啊。」
不对,等等。稍微冷静下来。至少谭雅的经验丰富,不会犯下重蹈覆辙的错误。
自己的常识并不一定是社会的常识。或许这世上有着最爱战争教之类的宗教,会建议信徒们去自杀也说不定。
「拜斯中尉,贵官有自杀欲望吗?」
「啊?没有,请问怎么突然这么问?」
兼具确认的意思向部下发问。不过就拜斯中尉的反应,看来是杞人忧天了。
想着「这么说也是呢」,伸手拿起谢列布里亚科夫少尉端来的咖啡。北方这么冷,要是不喝热咖啡怎么受得了。
令人不爽的是,北方司令部那些家伙竟把我当小孩子看待,加了牛奶和大量的砂糖。
「真是难以置信,看来要发动全面攻势了。简直在浪费士兵的性命。」
密封命令的开封许可下来之前,就算是可信赖的副队长拜斯中尉也不能轻易泄漏消息,谭雅就只说出能讲的部分。
也就是说,现在能说明的重点,就是要在这次冬季发动全面攻势。光看此事的来龙去脉,怎样都无法抹去北方方面军,似乎是看到达基亚战线势如破竹的攻势而显得过于急躁的印象。
要比喻的话,就像是在手边现金不多时想大赌一把。虽然赌本是士兵的性命,高阶军官们的荷包似乎一点也不会痛就是了。倘若以芝加哥学派的方法分析,应该能得到诱因具有严重缺陷的判断吧。
「……后勤的准备呢?」
就拜斯中尉难以置信的反应来看,这果然是正常反应。嗯,要是后勤路线的概念没有异常,那北方方面司令部究竟是在想什么啊?他们该不会有私藏物资吧?
倘若真是如此,就表示他们存在着不在帐上的预算,这可有必要撤换掉监察官。就算是渎职也该有个限度吧。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被批评没办法阻止泡沫经济。
适当的监察明明是让市场正常运作所不可或缺的行为。
「不可能有吧?等到冬季,火车也会停驶。真想不出来他们要从哪里生出过冬物资。」
唉,不论是哪个时代,向来就只有负责征税的官员会很优秀。就连信奉自由市场化的市场基本教义派,都不会要求让征税事务民营化就是最好的证明。相对的,他们则是针对支出发出各种批判与改革方案。看吧,就连那个芝加哥学派也不赞成让国税局民营化!
不过当她想到这里时,忽然有种不太对劲的感觉。
「那我们呢?」
「我一指出发动攻势的风险,他们就决定送我们回本国的军港。拜这所赐,我想也没办法指望庆功宴的经费了。」
这全是基于保密的名义所导致的不幸误会。就算自己自认为这好歹是依照中央军的意思,为了作战准备而变更配置,但看在北方方面军的事务官眼中却不这么认为。拜这所赐,让主计科拒绝拨发预算。以管辖不同的名义,拒绝支付前几天还保证会拨发的预算。
怎么想都是在找麻烦。我是能接受遭到撤换的结果,但既然有做出相对的贡献,应该就有权力获得合乎贡献的成功报酬吧。不管怎么说,这下庆功宴费用就只能从北方方面军的某个单位上偷偷摸来了。嗯?……从某个单位上……摸来?
「对了,谢列布里亚科夫少尉,部分经费需要用大队公库支付,帮我准备一下预算。」
「遵命。那个,请问估计要花多少呢?」
如果只是稍微庆祝一下,大队的公库是足以支付,不过现在这种战局,是不是该谨言慎行才对啊……一想到这,谭雅就耸了耸肩,觉得自己多虑了。我可是在这种严寒天气下拼命使唤着部下。比起传出冷酷无情的评价,还是多少放纵一下,展现自己是个有人情味且体贴部下的长官会比较好吧。
「也是呢,就让大伙喝得尽兴,盛大地……」
盛大地办一场吧——正当她想这么说时……
「少校,恕下官失礼,目前酒已经多到可以泡澡的程度了。」
就见拜斯中尉一脸得意地插话。这让谭雅忍不住想问他是从哪里摸来的,不过勉强靠意志力忍住,成功靠着无法置信的表情,不发一语地用脸色发出询问。
「呃,恕下官插话。少校,承蒙驻地部队的厚待,我们收到了一整个福利社的酒。」
眼见我一脸狐疑,谢列布里亚科夫少尉就随即补充。她也跟了我有一段时间,知道我在担心什么,在这方面上也变得还算机灵了。
「啊,请少校放心。这些酒是Viper大队是用私人费用购买的,所以那个……算是他们的善意吧。」
很好——谭雅心满意足地点头,也就是有人对我工作的成果感到满意,进而请客吧。真是太棒了。唯一的问魈,顶多就是自己碍于军规与年龄限制,就算想喝也只能滴酒不沾。
「很好。那就去买烤鸡吧,少尉。」
所以,顶多就吃吃烤鸡吧。
「敬Viper大队一杯。多亏他们,让我能请大队这一顿。」
「哎呀,还真是对Viper大队抬不起头了呢。」
不过,他们可是魔导师。不仅薪水相当优渥,更重要的是还有出击津贴、转调津贴、危险津贴等等。赚到的钱想必早就能盖一栋小型住家了吧。况且这要是大队一起支出的钱,金额还会再翻倍呢。
「太感谢他们了。很好,机会难得,就发信请他们来参加庆功宴吧。」
就是这样。反正既然如此,就来跟在我们抵达之前,帮我们削弱猎物的北方军的温柔友军打好关系也不错呢。主要还是我想趁这个机会,消除我因为滔滔不绝地说出恶心的信仰告白所可能导致的误会。
我可是正常人。
得在受到奇怪的流言损害之前防范未然。
统一历一九二四年十一月二十九日 北洋舰队母港—舰队旗舰司令部
海峡方面高涨着决战气息。呼应着这股氛围,帝国军基地也在无形之中弥漫着跃跃欲试的气氛。平时总是凝重的氛围,就连在此时此刻都活跃到足以驱散严寒的程度。东奔西跑的将兵们尽管板着脸,看起来却显得有些难以镇定。
整体弥漫着某种在大规模作战前无法避免的亢奋感。人类是种麻烦的生物,虽拥有畏惧战斗的智慧,同时也具有想陶醉在军事浪漫主义之中的感性。这或许是渴望胜利美酒的念颇,作为众人一致的情感散发开来吧。
自己这无法共享祭典气氛的感性,看来是少数派的样子。谭雅怀着唯有这点自己无能为力的想法,朝着指定的舰队旗舰司令部的会议室走去。就路上擦身而过的士兵模样,一眼就能看出北洋舰队的将兵们各个战意高昂。想必就连一部分留守的舰艇,如今也跃跃欲试,迫不及待出击命令吧。
同时为了尽量活用这份高昂战意,似乎在运用面上做了十足的工夫与顾虑。有许多运输船停泊在港湾内,当中甚至还停泊着经过改造,可说是某种登陆舰的登陆用船只。想必以高速运输船的名目征收的登陆用船只也已做好万全准备。放眼望去,就连港湾内的交通秩序都受到帝国风格的效率监督着,让舰队整顿好随时都能开始作战行动的态势。
因此,担任先遣部队备受期待的自己责任重大,谭雅重新意识到自己肩头上的重担。在工作上备受众人期待比不受期待来得好,不过在各方面上也会造成许多麻烦。
尽管如此,我也会回应这份期待给你们看——谭雅彻底封印住内心里的这种想法,一派自然地坐到会议场的指定座位上,藉由阅读会议前分发的事前资料,委婉地无视周遭的注目视线。虽然这也有一半是真的想要复习资料以避免出现纰漏。
不过就跟反复阅读过的一样,看来是要在这项计划案中担任相当关键的角色。自己等人的活动将会直接影响作战的成功与否,责任重大。空降并占领沿岸炮台。这虽是华丽的舞台,却也是个难题。一旦失败,全军就将会卡在峡湾里等死。
「时间已到,会议开始。」
就连沉思之时,时钟的指针也在持续前进。等到指针停在指定的时间上时,帝国海军的参谋就以严肃语调宣告会议开始。众人一致看向掌管作战指挥权的舰队指挥官,开始会议。
「那就先说明状况吧。」
舰队指挥官自顾自的开始简报,摆出严肃神情聆听的谭雅,则是满腹牢骚。她在心中大肆抱怨,不断碎碎念着「好歹再
增强一点空降部队的战力啊」的怨言。
「我们将进行北方方面作战的支援任务。」
……北方作战的支援?才感到疑惑,谭雅就明白了。没错,虽说只是名目上,但中央军姑且是打算给北方军一个面子。这与其说是参谋本部的意图,还不说是顾虑吧。让因为大陆军动员的相关事项产生严重嫌隙的中央与北方感动地书归于好。
也就是说,这是混有大量高层的自私意见,不怎么美好的军事作战计划。不过就程度上来讲算是相当优秀,是在名目层面上解决问题,而不是会让现场人员遭殃的政治妥协,可说是相当出色的和解方式吧。
毕竟北方方面军不仅能发动攻势,还能享有主导作战的名誉。就算失败,只要实行计划的参谋本部担起责任,北方方面军也毫无损失。另一方面,只要计划顺利就能够改善战局,对参谋本部来说也有充分去做的价值。
这大致上是前来这里视察的卢提鲁德夫少将阁下的诡计吧。一方面佩服这真是一记好扪,另一方面也有点感慨,直属中央就是会在这种时候遭到严厉使唤。
「就如各位所知,现在北洋与大洋两舰队正联合展开北方支援作战。」
然后根据指挥官说明的状况,北洋舰队的主力是负责对协约联合进行某种牵制的支援舰队。他们的任务是要阻止协约联合的舰艇逃往共和国海域,同时也期待能够担任支援陆上军事行动的角色。
因此,放弃这些行动的登陆作战,近乎是战略上的奇袭。不是封锁任务与舰队迎击任务,而是打从开始就无视协约联合舰队的作战行动。
北洋舰队将作为超乎本来任务范围的大规模增援,一方面接受大洋舰队支援,一方面专门为了登陆作战出动。只要能在大洋舰队挡住恐怕会出面牵制的共和国舰队时达成作战行动,战局将一如字面意思出现大逆转。
战略性奇袭的成果实在诱人。这可说是一场挂保证的胜仗吧。是能比较安全地确保升迁与功绩的机会。就算不是我,只要是军人都会想搭上这班顺风车,这种想法一点也不奇怪。
实际上,负责留守的将兵们,不是因为没希望出击而意志消沉,就是在找寻出击的机会。不论是谁,只要收到出击命令都会乐意之至吧。
不过问题就在于天候。根据战史的记载,派到冬季严寒地带的部队总是不会遇到什么好事。况且,这还是在冬季的严寒之中执行的空降作战。一旦坠落海中,就会跟铁达尼号的遇难者一样当场冻死。
就连那个赤红的苏联军,都会在冬季战争中遭遇惨案。倘若是不习惯严寒的帝国军掉到冬季的海水之中,肯定会变成冷冻保存的鲜肉。
「因此,主要的战舰部队将几乎全面出动。而如此大规模作战的目标……」
像这样别有含意地停顿一下后,舰队指挥官严肃地宣告目标。
「是欧斯峡湾。我们要直击敌后方的后勤路线。」
欧斯峡湾。当指挥官宣告出这个地名,会议就在众人听到并理解到这所代表的意义后,瞬间静默下来。
峡湾原本就是海军舰艇的一大难关。是水域狭隘且受峭壁左右包夹,四面八方都会遭受到攻击的讨厌地形。就算无视水雷的威胁,只要峡湾的两岸峭壁上设有炮台,闯入其中的船舰就只能哀叹自己将被凌虐致死的命运。毕竟狭隘的水域无庸置疑会让船舰沦为无法动弹的标靶,让炮台尽情地洒落炮弹。
外加上,哪怕是顶多停泊数艘驱逐舰的水域,一旦水道狭隘,就算再不愿意,也不得不感受到鱼雷的威胁。
况且欧斯还是基于地理上的重要性,防备格外森严的峡湾。
「在此状况下,必须得在舰队突击之前先行占领峡湾上的敌炮台。」
当卢提鲁德夫少将发出非正式命令要她准备针对峡湾的空降作战时,谭雅就在某种程度上猜到作战的内容。以航空魔导大队的空降奇袭让沿岸炮台丧失机能这项非正式命令的意思,就等同是要她支援舰队强行突击峡湾。倘若不是,就没理由派精锐攻打敌地后方的沿岸要塞吧。
我忍不住在桌面下握紧拳头。港湾占领作战前的占领炮台行动。总而言之,就是空降作战有可能会是决定一切的赌博。住这种寒冷天候中,不是悠哉地从登机梯走下,而是扛着步枪与演算宝珠强行从空中降落。一旦失误,将会是一大惨事吧。
「目的是要在短时间内让敌炮台丧失机能,让舰队能攻进峡湾之中。」
命令别人进攻是很轻松,但对被命令进攻的人来说可受不了。不对,空降作战的宗旨倒也还好。能理解这项行动在军事上的必要性。至少能接受这是项必要的行动。但要我们确保进攻路线是怎样?说到底,这可是支援海军的作战,照道理来讲,应该是派有与海军维持紧密合作训练的海陆魔导师执行吧。然而情况却是相反,不仅要我们占领炮台兼扫荡邻近敌兵,最后还要让舰队在我们铺好的红地毯上悠哉行进吗?
「为支援深陷困境的友军并击出关键性的一击,我希望能确实执行这项任务。」
……说起来简单,但办得到吗?竟要我们占领脚步会受到雪地干扰的峡湾两岸。在这种地形上,要求压制敌兵还算是莫可奈何的事,但要求彻底攻下敌炮台,责任实在重大。
强人所难也该有个限度吧。
只不过,魔导师直接掩护舰队的效果有限,没把炮台攻下舰队也无法进攻,会做出这种决定也是情有可原。因此,这算是项需要有人抽到下下签的工作。可恨的是,抽到下下签的,正是我的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
「至于先发部队……我很期待你喔,提古雷查夫少校。」
「请求发言。」
「什么事,提古雷查夫少校?」
「我的部队是加强大队。火力另当别论,但要一面占领所有的敌炮台,一面与可能袭来的敌增援交战,其中一方可能会人手不足。」
实在是不愿做出反驳长官的行为。没有事比这还要让人提不起劲。所以,正因为如此,这种时候才要堂堂正正地开口。不论是谁,要是看到反驳自己言论的家伙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大都会击溃他的意见。
反过来说,要是摆出一副堂堂正正,看起来书之有理的态度,就多少会有一点说服力。倘若能让周遭的人认为,自己是为了遂行所赋予的任务提出有建设性的建书,借口也会化为真实。因此,首先就试着狐假虎威看看。稍微试探一下。从就算失败也没关系的程度开始尝试。
「少校别担心。我方也担心这件事,所以在空降的三十分钟之后,就会派出两个海陆连队前去增援。」
「了解。那请问在最恶劣的情况下,下官是否有权利提出中止作战的劝告呢?」
摆出问心无愧的态度,委婉地提出要求。倘若表现得畏畏缩缩,很容易被当作是贪生怕死之徒:但只要表现得堂堂正正,大致上的要求都会有一定的说服力。
重要的不是事情的对错,而是能不能堂堂正正地大声提出主张。
「……你这是什么意思?」
「单纯来讲,一旦下官的部队失败,舰队就很容易置身在不必要的危险之下。」
假如我们失败了?
不用说当然就只能撤退。反过来讲,这也能避免上级为了进攻而命令我们努力解决事态的蛮横之举。毕竟,只要上级决定撤退,我们就只需要起飞逃跑就好。
纵使上级不认同这项权利,只要留下我曾要求过高呼撤退的权利,就能强辩自己有为了避免风险做出努力。
「你的意思是,当无法让炮台丧失机能时,就要优先保全舰队吧。」
第一阶段过关。至少,当意见没有被一口否决时,就表示对方有意愿听我说话。
如果是善良的军官,想必会在占领失败,敌军的炮台仍健在时,深刻担忧舰队所会蒙受到的风险吧。而独善其身的军官,则是会害怕被追究在这种情况下强行进攻所产生的损害责任。
但不论是哪种军官,都会认真分析我的意见计算利害关系,分析情势的变化。
「最重要的是,倘若轻视保全舰队的重要性,就很可能会让共和国、协约联合的舰艇逃离封锁线。这很容易导致海上封锁变得毫无意义的危险事态。」
所以就悄悄地推波助澜。以海上警戒会弱化的担忧,刺激一下「有必要为了从事两栖作战,让制海权暴露在危险之下吗?」这种海军军官的本能。这是非常合理的意见。不论他是否有独善其身的念头都无法无视这点。当然,要是说得太超过会有危险。平衡在这里也很重要。但只要没有拿捏错分寸,就能在不严重损害对手情绪的情况下说服对手。
这招肯定会有效吧。
「……很合理的意见。只不过,没办法将作战的进退交给一个前卫部队决定。少校,当贵官失败时,就迅速与后续部队会合,试着再度占领吧。」
「遵命,阁下。不过基于指挥权的问题,下官无法纳入海陆魔导部队的指挥之下,也没有办法指挥海陆连队。」
说到这里,只需给对手一个借口就好。对手也肯定会明白的。
海军的工作本来就只有护送部队到港湾口与顶多舰炮射击的程度。不会想把魔导师部队的指挥系统问题搞得太复杂吧。
「考虑到这点,倘若海陆连队指挥官也同意,想请您准许我进行作战中止的劝告。」
一面顾及对方的面子,一面进行避免麻烦纠纷的调整手续。
要不了多久就获得同意了。
「……好吧。我准许你这么做。」
数日后,作战按照计划发起,谭雅与其忠勇的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作为先遗部队,经由海上运输机的运送,抵达空降目标地区的上空。
作战计划是要在黎明之前空降,在昏暗中趁着敌人的混乱占领炮台。从执行方的角度来看,这项计划的风险似乎很大,但所谓的沿岸要塞防线对来自后方的攻击相当脆弱,所以算是合理的做法。
「也不是办不到吧。」
喃喃念道的谭雅,在心中以合理性安慰自己。所谓的沿岸要塞防线,是用来抵御沿岸来袭的敌舰或敌部队。也就是说,后方是沿岸要塞与后方据点连接的后勤路线,没有巩固防备的理由。她藉此说服自己这项作战存有胜算。就算多少有警戒奇袭的战力,敌军也会是轻装部队吧。
就沿岸要塞看来,后方的安全是该由陆军负责守护,防备来自海上的袭击才是沿岸要塞防线的存在意义。这项观念一点也没错。直到一个世纪之前。
「引擎关闭!进入滑翔状态。」
驾驶舱传来的宣告,代表计划已进入最终程序。
就连引擎声也不愿发出,以从高空缓慢滑翔接近这种彻底的方式接近目标地区。想当然,空降也是藉由空降装备的非魔导依存空降。倘若无法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空降,谭雅的命运就会在那时候遭到决定。
「很好。全员准备对地压制空降。」
不过事到如今,谭雅也只能期待自己锻链出来的部队能发挥万全的实力。既然如此,她所能做的事,就只有一边排除失败的要素,一边尽可能提高成功的机率。
而指挥官在作战前露出不安神情可是大忌。所以谭雅就像在通知众人准备出门参加无关紧要的郊游一般,以轻松的语气要部队准备降落。
全副武装的魔导师,穿戴空降装备挤在狭窄机舱内的模样,让谭雅不免觉得是种超现实的景象,但不管怎么说,有做好准备就好。
「我再重复一次,目标是防御峡湾的各座炮台与鱼雷阵地。最好是能占领,但要是有困难,就算是使其丧失机能或是机能受损也没关系。」
谭雅以「我相信你们办得到」的信任与毫不紧张的淡然语调叮咛部下。
「我想你们都清楚,我们一旦搞砸了,后续的登陆部队就会卡在峡湾里等死。」
炮台绝不是要塞。也就是说,并不是无法占领的东西。更重要的是,炮口是朝着海岸方向,并不是设计来与空降到后方的魔导师交战的武器。尽管如此,也毫无疑问拥有着能让舰队束手无策等死的能力。所以一如字面意思,我们将是作战的关键。
「时程表排得很精简。空降的三十分钟后,预定会有先遣的舰队海陆魔导师前来增援。不过依照原定计划,他们要负责对付来自陆上的敌增援。我们大致上只能靠自己。」
姑且在情况不妙时,能以联名的方式与后续的增援指挥官一起发出作战中止的劝告,但要是这么做,可不是拿经历当祭品牺牲掉就能解决的事。这将会是我这个人的毁灭。我并不想独自毁灭,如果可以根本就不想毁灭,这种心愿可说是些许人性情感的结论吧。
「住三十分钟内尽力破坏所有的阵地。我期待各位发挥出航空魔导师的本领。」
因此,谭雅对进行空降的部下们抱持着期待。不对,与其说是期待,倒不如只能说是希望。拜托,不要把事情搞砸。拜托,给我发挥十二万分的实力。
「副队长,你负责指挥占领亚伯特炮台。我按照计划,负责压制纳瓦炮台。」
「收到。请问要何时解除无线电静默?」
拜斯以确认口气发出的提问,这已是第三次了。
「一旦据点占领失败的时候,就立刻通知我。除此之外,无线电静默基本上维持到友军增援为止。」
「敌增援该如何处置?」
「一旦超出处理范围就哭着求救吧。要是没有,就给我打回去。」
「收到。」
彼此再次确认有无遗漏的事项,同时趁着这个机会,再三让部队全员清楚必要的传达事项,这可说是报告、联络、商谈的模范。不管怎么说,成功的要素无法一概而论,但既然明确存在着失败的理由,没有比事先消灭更好的选择。
「很好,谢列布里亚科夫少尉,你担任预备指挥官。当我与拜斯中尉失去讯号时,就指挥大队撤退。」
「您是说撤退吗?」
「当那家伙与我都LOST时,作战就算失败了。要是出现如此重装备的敌军,攻击是不会有胜算的。简直就像是金丝雀一样。」
矿山的金丝雀会以死发出警告。这还真是合理性精神的美好产物呢。看在军队眼中,不论金丝雀还是自己,以这该死的现实来讲,在某种意思上算是相同程度的损害吧。
不过说出这种危险暗喻的谭雅,心中毫无半点想像金丝雀一样壮烈牺牲的意图。如有必要,顶多就是拼命高呼着危险起飞逃跑。她对莱希就只抱持着这种程度的忠诚心。
「那就楚楚可怜地叫给他们看吧。」
拜斯中尉介入对话的玩笑话,就某种意思上值得赞赏。
「我可不想听你的啼叫声啊。赶快给我准备出动吧,副队长。」
「收到!」
在众人气势十足地检查各自的装具时,谭雅拿起自己的降落伞,在做好安全降落的最后检查后,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既然不去不行,工作就该确实执行吧。
「很好,跳!」
然后,以热心工作这点来讲,协约联合军的安森上校也跟潭雅一样,是不会懈怠战争准备的人种。
「敌袭!」
「怎么会,竟在这种距离下侦测到魔导反应!侦查班究竟是……」
基于海防的必要性而刚配置到驻地的安森上校的部队,虽说战力状况绝对称不上万全,却能早期建立好大致的警戒态势,正是因为他学到完全丧失主导权的恐怖。
一想到自从在诺登粗心开战以来,逐渐遭到压制的现况就更是如此。
「竟让敌人在熟睡时袭击过来,军队的训练究竟是怎么了?」
因此,对于应该事前就架设好阵地,但友军的海岸炮台依旧陷入一片混乱的情况,安森上校几乎难掩心中的不悦,心想:士兵大都只是后备役的后备军人,训练程度才会低落到无法挽回的水准吧。并对这该死的情况发自内心地咂嘴。
「……敌情状况如何?」
当时,他脑海中只认为这是轻微的骚扰攻击。应该是对炮台的骚扰攻击,藉由炮台遭袭的事实,让军方轻率地以加强防卫的名义在欧斯市等后方都市配置更多兵力,可能藉此分散兵力的讨厌手法。怀着这种想法的安森上校就某方面而书,此时还有余力慢条斯理地感慨。
不对,正确来讲……应该说是带着乐观的观测发出叹息吧。这种想法的核心,恐怕就连安森自己也未能察觉。
但至少在那个时刻来临之前……他都没把这个事态看得太过严重。
「状况不明。海湾部的各座炮台都有传来交战报告……但巡逻艇的定时联络中断了。」
「什么?向巡逻线发问。这些魔导师说不定意外地是用潜艇载来的。」
暗中接近,发动奇袭。就这层意思上来讲,突击部队与潜艇的配合度超群。正因为如此,安森也不断向军方要求引进潜艇,然而很可悲地,协约联合海军的水准就只跟海岸警备队差不了多少,并没有多余的潜艇能分配给魔导作战使用。而令人错愕不已的是,就连为数不多的潜艇也在开战前派去进行定期的远洋训练,最后还在中立国被视为战时船只,难堪地解除武装,导致目前运作中的潜艇数量是零。
真教人羡慕——安森上校一面这么想,一面也打着要捕捉敌方潜艇的主意,在让部下准备出击的同时,命令无线电通信士联络警戒线。
「尽管有发出询问……但那个……没有船只回应。」
「各巡逻艇是陷入混乱,所以才联系不上吗?」
不过,直到这时,他的脑袋才总算是理解事态。
警戒线上的船只毫无回应。倘若只有一艘,说不定是碰巧待在潜艇附近而遭到击沉。但……海上的警戒线毫无消息,情况可就不寻常了。不对,海上才是灾厄的根源!
「……糟糕!他们的目标是炮台吗!要出动了,紧急起飞。」
敌魔导师对炮台发动奇袭。然后是,海上的联络中断。
「啊?」
「炮台全都朝着前方啊。」
这是敌军,敌军发动的攻击。而且,还是大规模的完全攻势!祖国……我的祖国,还有该守护的家园就要——
「统统给我起来
!要紧急起飞了,给我发令下去!」
然后,怀着决心起飞的安森上校的部队,对帝国军而书是出乎意料的新参战部队。毕竟帝国军参谋本部视他们为刚配置下来的新设部队。帝国军参谋本部掌握到他们员额配赋数低下,后勤也经常不足的情报并没有错。而基于这些情报,情报分析参谋也极为合理地研判,这是一批拥有某种程度防卫战力的常备防御战力与防卫欧斯市的部队。
所以他们认为,只需要以大规模战力收拾掉主体就不足为惧。
本队应该能在这批部队集结兵力,展开反击战之前成功登陆。
这项判断虽不见得有错,但就唯有结论是错的。
毕竟紧急起飞的安森上校,手边所分配到的战力就帐面上来看,只有微不足道的一个魔导大队。而且还是基本战力与合作训练都尚未完成,良莠不齐的程度相当严重的拼凑队伍。
帝国军所不知道的是,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战斗。是因为还没有理解的必要吧。
尽管如此,这依旧是极为客观且无力改变的事实。而作为相对的帝国军指挥官,谭雅对出乎意料的敌部队急速赶来增援的事态,不得不边采取应对措施,边在心底朝神与恶魔骂遍这世上一切的脏话。
「少校!是新参战的部队。」
正在急速逼近的是大队规模的魔导师编队。速度与高度都非常出色。毫无疑问是一线级的迎击部队吧。而对于正在压制地面的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而言,上空遭到压制可是个恶梦。
「已确认!谢列布里亚科夫少尉,你指挥第一中队继续占领。」
「少校,一个中队太危险了!从我的队上拿一些部队过去吧。」
「拜斯中尉,你给我赶快去占领。我这边自己会想办法解决。」
所以,谭雅毫不迟疑地做出自己上去拦截的决定。
毕竟上空要是遭到压制,也就没有办法逃跑。这时要是派部下上去拦截,一旦他们被击溃,自己就无路可逃。既然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由自己负责迎击,以防在情况不妙时有路可逃,这样对谭雅来说还比较能够安心。
以中队规模的战力对付大队规模并看似精锐的敌部队,要说愿不愿意,也确实是不愿意。不过在与被大队规模的魔导师压制上空的恐怖相较之下,可就好到完全无法比较的程度。倘若不想沦为被单方面射击的靶子,就只能制住高处。
「呃,遵命。」
「第一中队跟上!迎击!」
一结束简短对话,谭雅就拼命加速以提升高度。想藉由急速爬升,尽可能占据到势均力敌或具有优势的战斗高度。爬升中的谭雅,眼球捕捉到宛如豆粒般,一分一秒逐渐逼近的敌影。
而当其中一方能目视到对方时,反过来说对方也同样可以。
「无法与地面取得联络!」
「目视到敌军了!上来迎击了。」
安森上校的大队拼命地翱翔天际,尽管队列凌乱也依旧赶到的欧斯峡湾,如同担忧的状况,在敌军奇袭之下,炮台陷入严重的混乱状态。
岂止如此,敌方魔导师还像是埋伏已久似的,一面俐落地提升高度以采取迎击行动,一面排出战斗队列。
不论是优秀的对应,还是一丝不乱的队形,都能让人瞬间看出对方是与奇袭部队相称的难缠对手。也就是讨厌的对手。
「好快!」
「中队规模?也太瞧不起人了。」
「那可是空降而来的敌人。别轻估他们的训练程度!妥善运用数量优势!要冲了!」
就算如此,也不能退缩。数量优势也不晓得有多少用处——安森上校边强迫心中如此辛辣抱怨的冷静自我闭嘴,边鼓舞部队去将敌奇袭部队从炮台上驱离。所谓的打回去。
除此之外,他还能说什么呢?
「攻击!攻击!」
就只能伴随着怒吼,身先士卒地发动突击。
这是他的选择,同时也是唯一的选择。只不过,或许该这么说吧。
看来神并没有朝自己微笑的样子,安森稍微仰天长叹。
「呃!那个是!」
「安森上校?」
……神呀,这是为什么?为什么,那家伙会在这里?
「是宛如铁锈般可恨的家伙。保持距离靠射击牵制。绝对不要让他潜入怀中!」
白银这个可恨的别名。倘若是与自己的部队奋勇交战,还因此获得勋章的敌兵,就算是敌国的消息也会传入耳中。那个沾满鲜血的家伙是白银?哈,看来帝国相当没有品味啊。
那家伙甚至能称为锈银吧。
被我国将乓的血淋到生锈的恶魔。肯定不会错的。正是那可恨的仇敌。
神呀,我请求你。请赐予我消灭那个恶魔的力量。
安森上校甚至伴随着祈祷所发出的术式,符合他拼命投注在这一击之中的心愿,直接命中敌队列。
不过,或许就跟他的觉悟一样。
那些散开队形,没受到多少损伤往这里冲来的家伙们,行动上看不出有任何迟疑。就算是这样,他也不会后退。因为他没办法退。
身上挂着冲锋枪,他散发着一旦敌人闯进射程之中,就要将他们打成马蜂窝的气势,朝敌人冲锋而去。
就没办法后退这点,提古雷查夫少校的部队也是相同的状况。以谭雅的真心话来说,这已是严重超出薪水额度的过度工作,是让她想抱怨这违反契约当场飞走的状态,但由于军队不是这种组织所以只好安分地认命。
必须得遵守规则。
这倘若是连队规模的魔导师攻来,或许还能用人数差距作为借口逃跑。不过要是敌我双方都是大队规模的魔导师,这就难以作为借口,就算想逃也没办法逃。这种程度就给我奋战到底吧。军队总是会如此断言。
「呃!真棘手。各自以小队单位突击!」
尽管想逃,但想到一旦逃走,至今累积的经历就会荡然无存的话,情况可就不同了。这让情非得已,简直是不甘不愿的谭雅,就算得背负某种程度的风险,也不得不奋战到底。
打乱火力差距与数量差距的唯一办法,就是闯进敌阵掀起混战。术式在近距离下误射友军的危险性很高,就结果来说能大幅减轻数量差距所导致的火力差距。更重要的是,只要将战局从组织对组织,转变成个人对个人的缠斗,帝国魔导师就绝对能占有优势。
「压制他们的上空!」
「别让他们压制上空!」
往来交错的射击线与术式的交锋。这是一如字面意思的魔导科学的精华,也是活用近代带来的文明利器所产生的某种梦幻般的光景。但可悲的是,这是由铁与血所点缀的色彩。
尽管如此,最终还是靠所谓人数优势的数量,来决定一切。一旦形成消耗战,到头来就是质量、数量占优势的一方取胜。
「是增援部队吗!」
「糟糕!又来了!竟然还有增援!」
连队规模的增援正在逐渐靠近。察觉这点的谭雅面露喜色确信自己的胜利,安森上校则是一脸气愤地懊恼不已。两人的声音也因此反应着双方置身的状况,前者是相当愉快,后者则是伴随着无能为力的愤慨喃喃低语。
「提古雷查夫少校,占领情况如何?」
「下方正在扫荡敌兵,我正与敌迎击部队交战中。请立即增援。」
「收到!两个大队!去掩护少校!然后进行纵深打击。」
增援指挥官与谭雅之间简单明了的对话,是为了让作战顺利进行的事务性话语。双方都已掌握情况,不再考虑作战的成功与否,而是思考作战的下一步。
逐渐占领的海岸炮台,能够排除的敌迎击部队,还有开始在港湾内现身的友军运输舰。眼前展开的光景,让从事作战的全体帝国军将兵确实感受到,这一切正朝着胜利一步一步迈进。
胜利。这对帝国军方面而言,已成为不久之后的既成事实。
安森上校所深爱的祖国,已没有对此提出异议的力量了。
同日 共和国—海峡司令部
「早期警戒线传来警报!」
监视警戒线的侦察机传来警报。
这所代表的意思显而易见。帝国军的舰队有某种动作了。
是他们期盼的舰队决战的大好机会。司令部内紧绷的氛围也一口气冲到顶点。
「DEFCON 1 (注:戒备状态等级一:最高就绪状态)发令。终于要出动了吗?」
迫不及待。
司令官就像是如此心想而喃喃低语的心情,可说是全体共和国海军军人的共同心情。有别于在莱茵战线上展开激战的陆军,海军甚至被揶揄是吃闲饭的单位。这是洗刷污名的机会,也是期盼已久的支援友军的机会。
「不对,这个是……他们带着运输船?该不会!」
然而他们所期盼、所渴望的敌情却完全背叛了预测。帝国舰队的最新情报指出,帝国海军与他们的预测相反,完全没有想进行舰队决战的意志。根据情报显示,推测是要出动进行大规模舰队行动的帝国舰队,正带着复数的运输船一同出
港。
在进行大规模舰队行动时,除非是长期的作战行动,否则很难想像战斗部队会在航行时带着低速且脆弱的运输船团。所以当听到他们带着运输船时,聪明的人随即想像起船上装载的东西,涌现某种不好的预感。
……船上究竟载着什么东西?就常识来讲,应该是石炭、石油、士兵的食料、炮弹、备用零件等舰队长期航行的必要物资,但在这种状况下,帝国舰队不可能特地跑去进行悠哉的环游世界之旅,倘若是这样,那就是要把某种必要的东西,运送到必要的地点。
司令部人员一齐屏息等待报告。焦急到仿佛身躯就要燃烧殆尽似的紧张感。
「Spike04呼叫HQ,帝国舰队正航向北方。再重复一次,航向是北方!」
「呃,是登陆作战!」
当理解到这点的时候,任谁都瞬间感到一股有如后脑杓遭到痛击的冲击,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吧。
毕竟,这对共和国来说是最不希望的最糟糕的发展。自达基亚这个包围网的一角遭到击溃以来的恶梦。继达基亚之后,协约联合说不定也会跟着瓦解的恐怖。而且眼下,帝国军北方方面军有迹象正在策画攻势,将协约联合军的部队主力牵制在前线。
……要是后方的作战基地被登陆作战攻下,就无法避免重蹈达基亚覆辙了。光是优势的地面部队,就已经让战争打不下去了,更别说后方补给线遭到截断的军队将会面临到悲惨的命运。
数名高级军官的脑海中,浮现联合王国暗中带来的帝国军的登陆计划。要是继达基亚之后,连协约联合也脱离战线,祖国所承受的负担将会变得多重?
「立刻让舰队与海陆魔导师准备出击!那些家伙打算登陆协约联合的后方啊。」
紧急传来的敌情报告。嘈杂程度增加的司令部,接连地向驻留舰队发出展开攻势的通知。然而,一则报告让他们不由自主地停止动作。高涨的情绪一口气降温、飞散。
「……确定无误吗?」
「不会错的!潜艇部队与敌魔导师展开阻绝线了。」
共和国海峡舰队本来的主要任务,是要与帝国军大洋舰队互相对峙并将其歼灭。不过相对于共和国必须将主力舰队分散到南北两方,帝国却能集中在北方。对共和国海峡舰队来说,大洋舰队与北洋舰队的汇合,很有可能会让他们陷入劣势。
以七比七的战力交战之际,敌方增援了三。十比七这个比例虽不是不能一战,但也离让人想交战的比例甚远。
就算假设有协约联合的舰艇增援,恐怕也不会有太大的帮助吧。相对的,北洋舰队尽管数量稀少,却都是比较新型的船舰。旗舰的赫尔戈兰号本身还是最新锐的赫尔戈兰级一号舰。以主力舰的数量来看,海峡舰队是压倒性不利。
在这种状况下,倘若帝国军想与我方进行舰队决战,就算要拼同归于尽,也还是有办法挫败其战略意图吧。
但这反过来说,是连在建立好根基的地点上,也要怀着同归于尽的觉悟,才总算有办法实现的希望。然而就连这个希望也落空了。帝国舰队就仿佛对决战毫无兴趣似地北上。说起那些家伙,目前正决定悠悠哉哉地护送运输船北上。没错,确实是如此,只要成功登陆,协约联合就会瓦解。这也就是说,能清除风险的忌讳就只有现在。
能早期发现算是我们运气好。
要是对此一无所知,满不住乎地挑起舰队决战,大概会遭到奇袭陷入惊慌欠措的窘境吧。能发现此事真的是侥幸。但问题是,究竟该如何应付这个情况。
「向陆军魔导师请求支援!并投入巡逻机,无论如何都要替舰队开出道路!」
但赶得上吗?瞬间,海峡舰队司令部众人的脑海中闪过深刻疑惑。对共和国而言难以忽视的包围网崩溃的恶梦,端看他们能否赶上……他们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赶上。
「把能动的舰艇统统派出去!全力出击。」
但可悲的是,他们没能赶上。
就在他们高举拳头,准备朝敌军前进时,协约联合驻外武官紧急传来的恶耗让他们理解到这件事。已经太迟了。因此他们坚决发誓,下次一定要……下次一定要,一如字面意思地将敌军痛扁一顿。
统一历一九二四年十二月四日 联合王国—伦迪尼姆 秘密的某处
自从收到帝国海军偕同登陆部队,向欧斯峡湾毅然发起登陆作战的冲击性报告以来,室内气氛就宛如吃了一斤黄莲似的苦涩。
就连近期的圣诞假期也告吹的他们,被恶化的情势搞得胃痛不已。
联合王国相关人员期盼帝国、共和国以及协约联合能同归于尽的愿望落空,帝国顺利地逐渐迈向胜利。多亏这点,让共同承担这个现实认知的联合王国情报相关人员,一齐感到沉重心情。不过关于这间勤务室,真要说的话,已不只是气氛很糟的程度。勤务室的主人哈伯革兰少将的坏情绪在室内蔓延,这等同是最糟糕的状况。本来就很难搞的人物,正逐渐地感到烦躁。
一旦轻率发言,脑袋就会当场飞掉。而在看到那封通知后闯入这种空间里的通讯参谋实在是很幸运。通常来讲,这都不得不像是闯进地雷区一样提心吊胆,不过这次可不同。
讲明白点,就是这并非坏消息!自从达基亚瓦解以来,究竟有多久没有几乎是小跑步地向负责人做紧急报告呢?当然,既然这是职务,就没办法以个人喜好左右。只不过,没有比通知坏消息还要让人提不起劲的事情也是事实。
「辅助舰莱达鲁号传来最速件通知。」
「说吧。」
不畏惧他似乎不太高兴的声音,直率地呈报收到通知的事实。是联合王国伪装成民船的情报收集船与伪装巡洋舰传来的报告。当中优先特别高的紧急报告,还使用到一次性暗号发送。
尽管有觉悟这会是罕见的坏消息,但在解读之后,惊讶地发现这至少不是个坏消息。不过,也很难说是值得大肆庆祝的好消息。
「协约联合政府似乎希望我们运送重要人士。」
内容简单来讲,就是运送重要人士。更正确地来讲,就是运送协约联合政府实质上的最高权力机关——十人委员会的评议员。也就是协约联合为了建立实质上的流亡政府,决定不顾颜面地向他们低头求援。这至少比协约联合唯唯诺诺地臣服帝国要来好得多吧。就联合王国的国家利益来看,并不完全是件坏事。
「……这是外交部的工作吧。」
不过就收到委托的人来看,这也是不同管辖的工作。对外战略局的工作终究是计划与分析,绝不是联络窗口。岂止如此,甚至想极力克制会对情报收集行动产生妨碍的行动。老实讲,完令不想被牵扯进去。
说到底,负责接受外交请求的单位是外交部。以协约联合的情况来讲,经由当地大使馆发出通知才是正式管道。他们好歹是一国的代表,怎么会直接向情报部或战略局的一个单位提出流亡交涉呢?怎么想都是搞错窗口了。他会满怀着这种感想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通讯参谋立刻就能理解长官的纳闷态度,毕竟他刚刚也抱持着相同的疑问。不过对于讨厌浪费时间的哈伯革兰少将,有必要做简短的说明。
「因为是协约联合的海军相关人员私下与我们接触的关系。」
「情报走漏了吗?要真是如此,只能认为情报安全上存在着相当大的漏洞。」
「不,似乎是跟我方所有的船只都有接触的样子。」
总而言之,他们并不是向与联合王国情报机关有关的船只进行联系。倒不如说是相反。是他们拜托到的船只,碰巧是联合王国的辅助舰莱达鲁号。毕竟他们几乎是对所有停靠协约联合的船只都试探过一遍。
虽说是会让人严重怀疑起情报安全的情况,但这种请求方式不如说是必然的结果。对方肯定也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不过就这层意思上来讲,还真是严重给人找麻烦的外行人。
「已顾不得颜面了吗?这是步坏棋啊。名单呢?」
「在这里。其他的全是定期船的样子。」
该说是最糟糕的做法吧。毕竟要是不顾一切地寻求协助,就一定会在哪里走漏风声。知道秘密的人愈多,泄漏机率就愈是会指数函数性的增加。而且对手还是以列强之姿认真作战的帝国。很难想像那个国家的负责人会怠慢情报收集工作。既然如此,倘若想彻底隐瞒流亡作战,就该再稍微慎重一点。不过,或许不该对陷入恐慌导致机能不全的协约联合政府怀有太多期待吧。
纵使他们没有要彻底隐瞒的意图,政府首脑企图逃离国内的行为,也毫无疑问会削弱国民的士气……倘若让民族主义倾向彻底抗战,说不定意外地还有一丝希望吧。
而且再过不久就是帝国军预计会在北方战线展开大规模攻势的时期,这个时机也很微妙。老窦讲,要是在这种时期传开这种消息,很可能会让士兵的抵抗弱化。不过要是相反地做出英雄般的抵抗,政府高喊着誓死不从的话……说不定还有一丝希望。
这样一来,帝国军就会跟达基亚那时候不同,再稍微维
持一阵子兵力,困在协约联合的领地上吧。
「请问该如何处理?倘若要答应,动作就要快了。」
实际上,达基亚那时就曾犯下因为事态变化过快,导致建立流亡政权的构想挫败的失误。基于这点,这次毫无疑问会被要求迅速做出对应。是让人深刻感到必须要活用手上某些牌的通知。必须要善加利用此事,作战参谋带着这种积极的意图提出质问。
所谓,应该采取行动吧?
「反对。我认为让我方的伪装巡洋舰遭受注目并没有好处。」
另一方面,也有部分人提出慎重意见。毕竟所谓的伪装巡洋舰……是种会轻易触犯到战争法与各种国际法的存在。要是在以暗中收集情报与通商破坏为前提事前配置的时期曝光,很可能会引发大骚动。说到底,毕竟是将武装船只称为民船让他国放行入港,在法律上是无论如何都很糟糕。最严重的情况下,还可能会被视为海盗行为,让船员统统遭到逮捕。
就算触犯国际法并不会有良心的苛责,不过基于得失计算的迟疑,是身为邪恶组织人的必备感觉。
条约不是用来打破的,而是要让对手去打破的。
至少,哈伯革兰少将也打算在国际法勉强能认可的界线内放手去做。
「不,不论怎么做,都得避免遭受临检。机材装载的情况?」
只不过,就算有着相同的思考逻辑,首脑阵营的想法也会不同。毕竟他们所知道的,比部下还要再更深入一点。情报部为洗刷达基亚当时的污名,积极地展开活动,并掌握到了几项有趣的事实。
「我想几乎已装载完毕了。」
「……既然这样,如今再多加几样货物也没太大的差别。那名重要人士是谁?」
毕竟看在意图建立起第三战线减轻共和国与协约联合的压力,结果达基亚却如此轻易地遭到瓦解的情报部参谋们眼中,这可是洗刷污名的大好机会。他们以阴气逼人的气势埋首在北方战线的情报收集与分析上的行动,正逐渐取得相对应的成果。
而在辅助舰上,秘密装载着他们在这股气势之下,收集到的各种情报与所使用的机材。比方说,他们掌握到帝国海军正在准备登陆战这项重大情报的功绩。
所以不用说,这种船只要是遭到临检可大事不妙。不过要说到危险度,船上也早已装载着大量危险物品,可说是如今就算再多加几样新货物也毫无大碍的程度。
既然如此,如今就算再加上一样危险的货物,想来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是评议员。」
该国的十人委员会评议员在联合王国建立流亡政权,在政治上具有相当大的意义。这对在缺乏政治敏感度就无法胜任的情报部里任职的参谋们来说,是件显而易见的事。优秀的参谋对这点也会有相同的看法吧。
国务大臣级的政治家在前政府的授命下,以正式的权限担任流亡政府的首相,绝对不是一件小事。
而管束他们的哈伯革兰少将,也是一名离无能相当遥远的人物。正因如此他才会迟疑。
「……稍等我一下。」
没错,只要让流亡行动成功,确实是能获得超乎上次失败的成果。帝国目前正在达基亚顺利地建立起统治机构,而这说不定能避免类似这种恶梦的事态在协约联合的领土上发生。正因为如此,他身为现场负责人十分清楚问题所在。
这一切全是假设流亡行动能平安成功之后的事。一旦失败,所蒙受到的政治与外交上的风险将会过于庞大。外加上兹事体大,就算是哈伯革兰少将,这件事也已经远远超乎他能独自决定的范畴。
而且他是个知道自身权限的人。也很清楚有哪些事不允许他擅自决定。正因如此,他才会被提拔到掌握缰绳的立场。他不会失控并能冷静做出判断的性格,被视为难能可贵的资质。
实际上,正因为是必须严加管制的单位,所以才会放入哈伯革兰这种剧毒。命人迅速做好文件之后,他就亲手带着文件离席。保密是种会让人不得不变得格外神经质的问题。正因为如此,他随即就带着几名护卫飞奔前往海军部。
「我是哈伯革兰。第一海军卿在吗?」
守护勤务室的宪兵站在眼前。值班军官会一脸质疑地提问是基于职务,只能甘愿接受。
哈伯革兰自己年轻的时候,在需要叫住上级将官时会非常紧张。一想到这,阻止他人室的值班军官看来相当认真吧。他在心中记下这个人。
「他正在办公。请问有约吗?」
「没有。请向第一海军卿转达,我有急事禀告。」
值班军官在经过几次确认后,放他进入勤务室。
他随即冲进海军卿勤务室,请求驱离闲杂人等。等随从全部离开,确认周遭毫无人影之后,才开始报告。
「少将,长话短说。」
「是的,发生了我难以做出判断的事态。」
哈伯革兰提出简洁归纳好的文件,同时口头报告文件的概要。一边确认第一海军卿有看进文件内容,一边进行细微的补充说明促使他理解状况。
总之,这是分秒必争的事态。不允许迟疑。同时也严禁轻举妄动,所以必须要尽可能迅速做出报告,作为在下决定时的判断材料。毕竟协约联合正一如字面意思的一分一秒濒临瓦解。该国的命脉就宛如沙漏一般迅速地滑落。倘若要从中捡起贵重的政治果实,行动就几乎只能在现在做出抉择。
「协约联合的评议员希望能搭乘辅助舰运送出国。」
「这可棘手了。还有其他艘停靠在该地区的联合王国的民船吗?」
就政治上来讲,建立流亡政权扯帝国的后腿是很有发展性的选项。不过海军卿却认为这是件棘手的麻烦事,不经意地脱口说出心中的想法。
不用说,理由既简单又明了。不背负风险就想取得硕大的政治成果是痴人说梦。尽管透过流亡政权干扰帝国的行为能期待获得重大成果,但另一方面,要暗中让流亡政权的基干人员逃亡,还要若无其事地运送到佯装中立的祖国,是连棘手都不足以形容的难题。
没错,问题就在于运送手段。该怎样把人运送到联合王国的领地上?尽管有经过伪装,但辅助舰莱达鲁号在本质上依旧是不由分说地引人注目。
毕竟是登记成定期货船,而不是定期船的船只。尽管不论停靠在何处都不显得奇怪,但要是有人在监视港口就绝对会注意到。
用这种船只运送重要人物的风险太高了。
「只有四五艘。而且全是定期船。不论哪一艘都在帝国的监视之下吧。」
而且麻烦的是,联合王国船籍的船只大半都自我克制前往协约联合。正确来讲,是前往协约联合港湾设施的船只在开战后急速减少。与其说是中立国的义务,不如说是害怕被卷入战争。
所以如今会入港的船只,顶多只有事先规划好的定期船。而且希望避难与流亡的大量民众,也让定期船几乎客满到不能再客满。这可是要让除了少数的包租船外,其他并非定期船的船只停靠在这种地方的港口上,觉得这样不引人注目的人还比较奇怪吧。
怎么想都不觉得帝国会眼睁睁地放过这种船只。就算没有特意监视,这也是在港口的船夫任谁也会好奇观望,民众一如字面意思地怀着希望恳求搭乘的联合王国船只。肯定会在某处听闻到风声。
由于太过醒目,海军部甚至正在检讨要不要改由外交官负责传递情报。
莱达鲁号没有设置显眼的武装。不过二九·五节的航速,对定期货船来说明显是快到无用武之地的速度,加上还打着游览飞行的名目在舰内秘密存放着小型水上飞机,也装设着些许炮门。虽说这些经过伪装的炮门,姑且有着船内管线与游乐器材的名目。
倘若没有机密资料,就算遭到临检,在国际法上也不痛不痒。另外,就算船员是魔导师,这也是职业选择的自由。毕竟,联合王国可是个自由的国家。
不过要是协助交战国流亡,情况果然会很麻烦。这样一来,不免会产生是否该老老实实地把人交出去的问题……就协约联合的立场,想必是希望我们护卫吧。要是把人交出去,他们肯定会相当激愤。
那为了避免这点,要船员们抵抗帝国军临检部队的话会怎么样呢?答案显而易见。我们将会付出相当高的代价。
「莱达鲁号的速度也不差。但能突破帝国的巡逻网吗?」
莱达鲁号虽说航速很快,但也有极限。更何况考虑到海陆魔导师与航空机的存在,就难以断言一定能够安全脱离。基于这点来讲,就连船运这个管道本身都让人质疑。
「好吧,让人在海上转搭友军的潜艇。」
所以才会如此判断吧。第一海军卿做出大胆的决定。船确实会沉,或是让居住区域轻易遭到袭击。
但如果是打从最初就能潜航的船,应该就能躲过临检吧。
「潜艇?派得上用场吗?」
「麦亚提督挂保证的。总之,有必要与潜舰战队司令部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