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Ut sementem feceris,ita metes 第贰章 恢复

统一历一九七六年版 东方战线实录——巴克斯特博士着

只要是历史学家,不论是谁都知道——雷鲁根战斗群是东方的「幽灵」。

口述历史强烈暗示着他们的存在。参与过东方战线,却没听过雷鲁根战斗群之名的当代人是少之又少。

帝国人、联邦人,就连联合王国人都传述着他们的威名。

显赫的战果,绚烂的战勋,不朽的战功。

如要用不谨慎的说法,就是光看文字叙述就很辉煌了吧。唯有他们,不论置身在何种状况下都能轻松取胜。要说的话,就是英雄;要比喻的话,就是传说。

就算成为受到众人齐声表扬的传说中战斗群也不足为奇。然而,他们却没有受到表扬。任谁都知道他们。不过,也任谁都不认识他们。

他们的真实模样几乎成谜。就连宣称自己是雷鲁根战斗群成员的少数活证人,至今也难以判定真伪。这一部分的理由,也能用东方的极高损耗率来说明吧。

在雷鲁根战斗群的战斗序列中,几乎没有部队残存到终战时;在文件上,除了少数生存下来的例外,雷鲁根战斗群是全军覆没了。

在东方战线,这并不是特别罕见的事。

尽管很惊人,但不是例外。毕竟那里,那场战争,那个东方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毕竟那就是一场如此残酷的战争。

某位战地归来的士兵是这样愤恨述说的。

「光听传闻是不会懂的」他露出坏掉般的眼神咬牙说道:「泥巴里混着敌人与伙伴的尸体,上头还被装甲部队的履带来回搅拌、航空魔导师焚烧,最后还有航空机在争夺天空的极地。那可是个空气中沾染着独特臭味的空间喔。」

不过就算是这样,雷鲁根战斗群高深莫测的形象也只能说是异常。

不能说是毫无纪录。指挥官雷鲁根上校就是一名已确认实际存在,货真价实的参谋将校。

从军经历是隶属参谋本部的真正的参谋将校。

只要说到他在大战中追随杰图亚与卢提鲁德夫双杰,在作战领域中长年担任实际业务的经历,他在前线的奋战表现也就能让人「理解」。

不过奇妙的是,以雷鲁根上校为中心的当代纪录,在各个关键部分上都有着许多遗漏,让他在历史学者当中是恶名昭彰。

尽管也有谣传这反映了他在战后的地位,总而言之,雷鲁根战斗群与雷鲁根上校似乎有关,但关系却极为暧昧不清。

统一历一九二七年四月二十二日 东方战线 某帝国军集结地点

该说是与预期的相反吧。

第二○三航空魔导大队的后退进行得极为顺利。所担心的联邦军追击意外低调,昨晚之内就平安成功撤退到后退线。

要说还有空一面做着简单的修养与宝珠类器材的整备,一面对温热的假咖啡口感蹙眉,在熟成的黑麦面包上涂满厚厚一层人造奶油的话,甚至还能感受到优雅感吧?

然后,只要一度恢复秩序,组织的力量也就能充分获得发挥。就这点来说,最受惠的就是以第二○三航空魔导大队为中心,沙罗曼达战斗群在编制上的特性了。

作为参谋本部的手脚,将重点放在高度的快速反应能力与机动力上编成的打击部队可是最优先对象,总之就是如有必要,甚至能做到空运部队成员、从当地仓库领取必要装备等超乎常规的运用。

适当的空路与铁路网的搭配,带来可说是让谭雅喜出望外的迅速增援。

「阿伦斯上尉,即刻起与本队会合!」

有着天不怕地不怕表情的装甲将校彻头彻尾地威势十足。不论是紧实贴身的军装,还是塌得刚刚好的野战帽,都有着典型的装甲将校风范。相较于受不了满身泥泞的谭雅等人,嗯,是有着一趟愉快的移动吧。

不过,他们有赶过来这件事让人原谅了这一切。

「等你很久了,上尉!」

一面交换敬礼,以谭雅为首的航空魔导军官也一面安心地叹了口气。甚至是除了值班中的格兰兹中尉外,全员皆在听到增援的消息后飞奔而出。仔细一看,就连古板的拜斯少校都满脸喜悦拍打起阿伦斯上尉的肩膀。

「是久盼的增援呢。」

谭雅破颜微笑,坦率地表达情感。

「还真是可靠对吧,拜斯少校?」

「嗯,就是说啊。毕竟光只有航空魔导大队,会很不平衡呢。」

光是能将反装甲车辆战斗交给专门的装甲部队处理,而不是由航空魔导师负责,负担就会大幅下降。只要有大炮,难看的争执也会成为战争,这可是大帝的名言。战车也毫无疑问是类似的东西。

「后续部队呢?会合要多久时间?」

「我听说炮兵与步兵是安排在不久后会合……不过详细情况我也不太清楚。」

「不会,光是知道会来心情就轻松多了。」

「对了,有关这点我还有一件事情要报告。我在重新部署途中有遇到参谋本部的乌卡中校,要我帮他传话。」

喔——谭雅脸上露出疑问。是乌卡中校会特地委托阿伦斯上尉转达的口信?

「什么?」

「后续的紧急派遣会送到战斗群来的样子。」

「这如果不是乌卡中校的空头支票就好了。」

就算嘴巴上不安地说着什么,谭雅也知道乌卡这名专家的诚实性。尽管不想抱持着过度的期待,不过这应该可以期待吧。

「话说回来,状况如何?」

「就如你所见,阿伦斯上尉。」

「那么?」

是呀——谭雅点头。

「糟透了。到处都乱成一团。这部分就留给拜斯少校了。详细的状况就去找他说明吧。」

对于回答遵命的两名将校,谭雅寄予完全的信赖。他们除了人格与兴趣过于好战之外,能力完全都没有不安之处。

「中校有什么事吗?」

「我要跟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去视察简易阵地的补强作业。东方那些家伙,只有脑袋里知道壕沟战,真让人伤脑筋,必须得考虑到指挥系统陷入混乱时的情况。」

在目送带着副官离开的提古雷查夫中校后,阿伦斯上尉苦笑着说出一句话。

「居然担心起指挥系统的混乱了。」

坦白说,就算无法否定这种可能性……这句话也就是这种意思。善用斩首战术的帝国军会害怕斩首战术,说起来也确实是有道理……

「中校也还真是杞人忧天。」

「套用中校的说法,我们会被归类在大意的蠢蛋那边吧,阿伦斯上尉。」

「咦?」

他错愕注视的前方,是拜斯少校认真的表情。

「这是在后退战途中,进行据点防卫时的事吧?友军的最资深军官就连同司令部一起被炸成灰了。」

「……糟透了。这不就像是任人宰割了吗?」

单方面地被当成沙袋来打,这可没办法说是个愉快的工作岗位。阿伦斯上尉自己无意间喃喃说出的这句话,拜斯少校也点头同意。

「毕竟我们也没有立场可以挑三拣四。必须在所给予的前提条件下做到最好,中校的这种方针看似不切实际,却是个安全策略。」

「那么,就让我们贡献微薄之力吧。」

「是呀,就是要这股气势。」

双方点了点头,从口中发出的却是叹息。

「跟人一块唉声叹气也是种相当难受的经验啊。要是有烟抽的话,感受又会不同了吧。」

「哎呀,阿伦斯上尉,我真羡慕你。」

「咦?」

羡慕我什么?——才刚感到困惑,阿伦斯上尉就立刻想到答案了。

「因为被禁烟了啊。」

是呀——拜斯少校点点头。

「在中校底下做事就得禁烟。要是不禁,肺可受不了。在过去也由于宝珠的性能有限,当时也没必要维持现在这种高度。」

拜斯少校是航空魔导师。是个如果把肺搞坏了,之后就得要付出代价的职种。战前尽管也不推荐,但听说现在除非是相当严重的尼古丁信徒,要不然对航空魔导师来说,抽烟就是种已经放弃的奢侈行为。

「技术的进步相当明显呢。我们装甲部队也差不多。」

以前的主炮如今可会被笑是玩具枪哟——阿伦斯上尉的这句话,拜斯少校似乎也深有同感。

「我这里也差不多。今天的新家伙假如不攻击履带,就连阻止移动都做不到。」

「不过,少校与中校不免是另当别论吧。联邦军的战车,你们早就拆到腻了不是?」

「只是对装甲的硬度感到厌烦罢了。就算是高手云集的第二○三航空魔导大队,要打穿联邦军主力战车的装甲都是件极为困难的事。」

在以前,击破装甲车辆并没有现在这么困难。听说当时任谁都深信不疑,大部分的航空魔导师只要稍微费点工夫,就有办法「打穿」敌装甲车辆的装甲。

「能像开罐器一样轻松拆开来的目标,已变得极为少数了。」

「是这样吗?」

没错——拜斯少校一脸认真的点头。

「航空魔导师尽管也能进行反战车作战,但作为专业已接近极限了吧……好了,稍微聊过头了呢。赶快进行准备吧。」

「是,就拜托你了。」

统一历一九二七年四月二十四日 东方战线 战斗群临时基地

下令警戒,指谪松懈的态度,为了确保万全的体制做出最大限度的留意。这些对指挥官来说是当然的事,不过要彻底落实到基层可是相当困难。

特别是在事情告一段落,松了口气时,只要端出温热的食物,任谁都会松下肩膀上的力道。已经退到安全的后方地带了——很难不抱持这种想法吧。

必须得说,又是这样。帝国军的各个部队当中,有大部分已彻底忘了战场上的紧张感。

将兵们深信着我们已成功后退了。伴随事实的误认正是最危险的。是这小小的成功,让帝国军严重松懈下来了吧。

当联邦军有大批部队正在接近的警报响起时,已是他们相当逼近之后的事。不过,既然敌人来了,该怎么做是早就决定好了。

枕着背包小睡的将兵们在从瞌睡中被叫醒后冲到指定位置所需的时间,就只有一瞬间。

「敌袭!敌袭!」

「全员,就指定位置!」

值班人员飞奔着到处叫喊,从浅眠中被吵醒的将兵们不顾周遭人的目光,一面不断地破口大骂一面冲向指定位置的情形,可说是既定事项。

「这是妨碍睡眠啊,该死。总有一天要告死你们!」

在集团之中,谭雅也不出例外,她一面凶狠地吼着怨言一面前往战斗群司令部。一冲进自己的指挥所就瞬间理解自己该做的事。

「状况报告!」

「至少也是师团规模的敌袭!」

「该死,阵地明明就还没盖好!这些联邦人,难道连拜访他人时的礼节都不懂吗!」

友军防卫阵地尚未完成。「目前正在努力建设当中」这话听起来是不错,但实际上就是连散兵坑有没有挖好都不知道的等级。该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吧,最近在东方战线,轻机枪正慢性地陷入供给不足。是因为冬季的冷、春季的泥,都对本国规格的帝国军正规装备很不亲切吧。

前线部队的火力密度,是无法跟过去西方莱茵战线相比的稀疏。

在这种状况下,就算说是战壕,也丝毫无法期待防卫阵地能确实地拘束、阻挡敌人。为了弥补步兵火力的不足,就只能拼命使唤装甲车辆与航空魔导师了——防卫指挥官会这么想也是当然的事。

「中校,是指挥所。」

「接过来。」

指挥系统没死是唯一的救赎。受到师团层级的联合作战指挥,让谭雅确实享受到身为组织一分子的好处。

「防卫支援?收到。沙罗曼达战斗群想以装甲部队进行防卫支援,将航空魔导师作为打击部队运用。请批准。」

简单商量好目标后,进行工作程序的交涉。

「CP收到。第二防卫线左翼的状况最为危险。能对该处进行支援吗?」

「可以。不过,航空魔导师就得要守在那里了。」

「那么,尽管辛苦了,但还是希望能尽可能提供支援。待状况稳定后,想请求贵群额外抽出一个中队程度的航空魔导师作为预备战力。」

尽管不是不能理解CP的意图,但对指挥官来说这是个不受欢迎的提案。不论是谁,都想将预备战力保留在自己手上。

「Salamander01呼叫CP。要前往阵地做防卫支援是无所谓,但还不清楚能否抽出多剩余力。我难以向你保证。」

「……希望你能适当处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收到。」

所幸,对方也屈服了,让问题得以解决。就算战力没有充裕到过剩,有办法尽量在手边保留少许的预备战力,可是让人感激不尽。

这说到底,就跟是要让系统压力达到极限,还是要尽可能保留些许冗余性,对整体系统的健全度会有着截然不同的差异是相同的道理。

好啦——谭雅挂断听筒,转身就迅速开始整合出击命令。

要是有更麻烦的对话,就会是在这了——谭雅将视线从装甲将校身上移开。

「会决定由第二○三航空魔导大队去尝试游击战吧。因此,阿伦斯上尉,装甲部队要负责防卫支援。」

「中校!我们也能上!」

一如预期的答复。也好,要是不这样,可是干不了装甲将校的。

「装甲车辆要用在防卫上。」

「可是!」

「否决!去进行互射,把敌人引诱过来!假如不将打击战力留在阵地内,就连牵制敌人都做不到!」

面对阿伦斯上尉的反驳,谭雅以坚决的语气回绝。部下的积极性如果不是用在适当的局面上就不该赞赏。

要是没办法逼在东方学会战车战的阿伦斯上尉答应可就麻烦了。

「……我明白了。」

很好——谭雅点了点头,朝老成员看去。不论是怎样的任务都能确实达成的一群人。能将这类工作放心交给他们去做的信赖还真是可靠。

是战争的时候了呢——谭雅就在正要笑起时,注意到阿伦斯上尉有话想说的表情。询问出部下的意见也是长官的工作吧。

「上尉,有话直说无妨。」

「中校打算一开始就全力出击吗?现况下,敌人的全貌还不明。在这种状况下,我想该以侦察优先……」

「是呀,你说得没错。敌情是不明呢,阿伦斯上尉。」

谭雅随手将军帽重新戴上,带着苦笑点头。

「就因为不清楚,所以才不得不去调查。」

「用一整个大队去做武装侦察吗?」

「硬要说的话,是搜索歼灭任务吧。」

毕竟——谭雅一脸苦涩地把话说下去。

「我估计敌军至少会有一个炮兵师团。」

「是说师团炮兵吗?」

即使阿伦斯上尉露出请别开玩笑了的僵硬表情,换了个说词提出反问,也不是无法理解他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实际上,师团炮兵与炮兵师团的威胁程度可是天壤之别。

很可悲的,你没误会喔——谭雅接着说道:

「我能体会你想听错的心情,但这可不是师团炮兵的等级。给我做好会有炮兵师团的觉悟吧。」

她用拳头轻轻捶了一下阿伦斯上尉的肚子。

在这瞬间,谭雅就伴随着「还好有做好觉悟」的苦涩心情,回想起自己有预想到最坏情况的事。

在离开据点出击,努力从事搜索活动后,要不了多久就接收到大量的通讯信号。这些强烈暗示着大规模炮兵队位置的信号,尽管有经过加密,但要是有混入特有的重复信号的话,就能充分作为某种程度的间接证明了。

上吧——率领大队立刻赶去的谭雅等人所目击到的……是自己的预想并没有错的不幸的现实。

所谓的预想,似乎是愈不希望猜中的不好预想愈是容易猜中。姑且不论这是不是统计学上有意为之,谭雅不得不伴随着确信,去相信坏预感的可信度。

「哎呀,真是羡慕。居然有如此雄厚的炮兵支援呢。」

她望着敌阵地喃喃说道。还真是漂亮地做好展开的联邦军炮兵阵地。军团炮兵如此排开炮列的模样让人恨到不行。要是遭到这种炮列轰炸,光是这样友军就很有可能会遭到驱逐。

「准备反炮兵战斗。是袭击战。」

一声号令之下,在空中组成三个编队准备冲锋。突击航线是以敌阵地为目标的地面袭击路线。就只是朝地面上的炮弹等可燃物资丢出几发爆裂术式的简单工作。

必须充满气势——谭雅特意桀傲不逊地大声喊道:

「各位,要让他们好好见识一下航空魔导师的游击性喔?那么,上吧!」

「03呼叫01,是敌魔导部队!」

收到副官的警告,谭雅就「当然会有吧」的嗤笑起来。炮兵会有航空魔导师担任直接掩护,不论在哪个年代都是理所当然的。发现炮兵后,要从狩猎魔导师开始是当然的事。

「Engage!去歼灭他们!」

「确认到中队规模的敌影。朝我方接近中!」

「哈,就这样吗!」

以炮兵师团的直接掩护来说人还真少呢——就在喃喃说着感想的瞬间。远望到的炮列突然开始齐射。

仰角莫名地高呢——就在这样想的瞬间。

「敌炮兵瞄准的是我们!」

收到惨叫般的警报后,谭雅忍不住重新看向炮列,注意到高射炮相当多座呢。

还真是奢侈不是吗!

联邦军居然在炮兵阵地里混着高射炮阵地!

「怎么可能……」

打得中——就在正要苦笑时,谭雅注意到一件事。高射炮,如果要进行区域射击的话……应该早就计算好空域了吧?

「Break!提升高度!」

会立刻发出警报正是因为相信自己的直觉。毕竟要去听从不好的预感。

就在让部队脱离突击航线后,

紧接着在下方炸开的炮弹就像是要布满整个突击航线似的散发出碎片。

「居然是定时信管?啧,真是准备周到。」

更进一步来讲,就在我方为了回避不得不让队形有点乱掉时……敌魔导中队这不就冲过来了吗!

「敌魔导中队,冲锋了!」

「爆裂术式,三连发!各中队应战!」

就算人数占优势,也不觉得训练水准会输,态势遭到扰乱也一样让人不满。要是敌人的合作导致了好成果,心情就难以说是愉快。

然后,尽管善良的谭雅难以理解,不过愈坏的家伙朋友愈多。坏家伙总是是成群结伙的出现。

「CP呼叫Salamander01,紧急联络!」

「这里是Salamander01,目前交战中。该死,真缠人!」

朝冲来的敌魔导师的脑袋显现爆裂术式,顺便回避敌人的光学狙击术式。

「CP!是要紧急联络什么啊!」

「确认到新的敌炮列!是火箭炮部队!在贵座标的反方向展开中,阵地遭到火力压制了!请紧急排除!」

光是要朝一个炮兵师团冲锋,处理起来就很辛苦了,居然还有一个?就算说是数量主义,这也让人稍微对联邦军的物资数量感到愕然。

「别强人所难了!目前正以现在进行式在攻打一个当中喔!」

「遭受到火箭炮的面压制,装甲部队也会无法动弹的。中校,恳求你了。」

「CP,这里是Salamander01……把诸元送来。」

要忍住脏话是极为困难的一件事。不过,就靠着不得不做的义务感,谭雅请求了诸元。

「拜斯少校!就如你听到的。兵分二队!」

「真是乱来呢……就尽力而为吧!」

「你带一个中队留下!在这里捉弄这些家伙!我不期待骚扰以上的成果!允许你乱来,但不准勉强!」

「遵命!」

「其他人,跟我来。去狩猎敌自走火箭炮。准备搜索歼灭战。这会是个忙得要死的一天,不过就去把工作确实结束掉吧!」

统一历一九二七年四月二十六日 东方战线 联邦军发起二次攻势后

敌人、敌人、敌人。一望无际的敌人以波状攻击袭来的光景。那是与莱茵战线不分轩轾的惊人的压力集合体。

巨大的物资浪费。

名为战争的亏本生意。

愚蠢至极的人力资本消耗战。

就算怀着「谁会被干掉啊」的心情努力奋战、击退来敌,对手的气势也丝毫未减的话,会不由得对敌人凌厉的前锋感到动摇,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吧。

不过当成功击退时,心情也离喜悦相当遥远。就连胜利的实感,实际上也只是勉强达成了不明确的防卫吧?

只要缴获敌人的遗弃装备或是清理战场,为了努力重建防卫线而在战场上适当徘徊的话,就算再不愿意也会看到……敌方那被称为「出处不详」的丰富的装备种类。

「奇怪,这不可能啊。」

谭雅边发着牢骚,边打量着跟友军的最终任务报告上记载相同的,抛锚的联邦军遗弃车辆。

有联合王国制的战车也就算了。毕竟,姑且是作为敌国在交战当中。所以就算会在东方看到也不奇怪。不过,当中居然混着并非眼熟的敌国车辆,而是曾在「中立国型录」上看过的战车是怎么一回事?

「为什么联邦军里会混着『生产国不详』的战车啊。」

闪过脑海的是「租借法案」这个不祥的词汇。

解说:【租借法案】,如同字面上的意思,是种租借东西的借贷服务!不论武器弹药、军舰、战车还是战斗机!这不是在提供武器喔,而是把多余的东西租借出去的一种服务——就是以这种借口进行的实质上的武器提供。

这我早就知道了,也早就预想到了。然而,实际看到的冲击,还真是笔墨难以形容。

真想感慨这真不公平。

真想诅咒他们遭遇不幸。

不对,等等——谭雅对自己内心里混入的烦闷感到不对劲。「诅咒」?也就是说,本人我,自由意志主义的自己,居然想依靠超自然的力量?

怎么会——尽管不悦地这么说,身体也还是不得不颤抖起来。

是被神、恶魔,还是其他之类的概念污染思考了吗?

这是在抹杀身为一名现代人的自己。

一想到这说不定是迈向让尊严、自由意志、自己的决心,还有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的一步,就只能恐惧了。

由于太过恐惧,就连要忍住涌上的呕吐感都很辛苦。

祈祷是太过充满迷信的行为吧。如果要认同会让存在X高声大笑的行为,还不如一枪打穿自己的脑袋来得有益。

不过——谭雅尽管与祈祷、许愿之类的行为划清界线,也依旧不得不期待。再怎么样,明天也该按照预定把援军送来了吧。

统一历一九二七年四月二十七日 于东方最前线附近的村落

难得的访客——这是谭雅对挂着鲜艳参谋徽章的上校的第一印象。

不过,也是让人高兴的访客。

毕竟雷鲁根上校可是两手抱着咖啡豆与援军,飞奔赶到了东方的泥沼里。这要是会有人不欢迎的话,顶多就是讨厌咖啡,有着希望独占战争这种奇妙倒错性癖的持有者吧。

总归来讲,就是与极具良知的谭雅完全相反的人。她不认为有办法理解。

所以,谭雅带着盛大的笑容欢迎着前来会合的将兵们。当然,对于带队军官们的敬礼也没忘了回以一如教范的答礼。

「好久不见了,梅贝特上尉、托斯潘中尉,还有维斯特曼中尉。」

一副你们回来得真好的态度,谭雅带着笑容向一旁的上校表示敬意。

「有劳上校帮部下带队,真是感激不敬。」

「没什么,你不必客气。毕竟我也有事要来这里呢。」

「来东方这个最前线吗?」

「没错。」

参谋本部的人来到现场视察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不过——朝着咦了一声僵住的谭雅,雷鲁根上校喃喃问出一句。

「我有点事要说,有不会受人打扰的地方吗?」

「嗯,稍等一下。」

不需要去想他是要说什么。想必是重要的事吧。这样一来,这就是包含防谍在内的最优先事项。尽管想亲自进行状况交接与简报会议,不过这些是能交给部下去做的工作吧。

一做好盘算,谭雅就稍微大声地喊道。

「将校集合!拜斯少校、阿伦斯上尉,与会合组共享前线概要。格兰兹中尉,期间内负责值班。」

「「「遵命!」」」

整齐划一的答复还真是可靠。

「副官,跟我来。」

「是!」

尽管在参谋旅行中有过多次解说当地兵要地志的演习经验,但话说回来,这还是第一次向雷鲁根上校这种高级参谋进行解说。

绝对不能出纰漏呢——谭雅重新鼓起干劲。

「那么,就去走走吧。请跟我来,上校。容下官带你参观前线。」

让副官担任最尾端的警备,自己站在前头后,谭雅就朝着不久前刚经过一场激战,现在好不容易才平息下来的战场遗迹走去。

只有雷鲁根上校一个人的话是有自信能彻底保护好……不过,提心吊胆地担心会不会有狙击兵或残兵潜伏也对心脏很不好。

不过,到底是有清扫过了。就作为已确保某种程度安全的场所带领他绕了一圈,一面说明大略的地形,一面解说防战的程序。

到这里为止都还是常有的解说工作,不过一旦来到前线,就也少不了遭到击破的兵器残骸。

正好——谭雅介绍起眼前的强敌。

「……这是遭我们击破的联邦军主力战车。」

唔了一声瞪大眼的雷鲁根上校,观察力也很不错吧。在趁这个机会靠近后,就一面看着实际上的装甲一面摇头。

「……是有在资料上看过,不过在重新亲眼确认过后,还真是惊讶这装甲的厚度。」

「大半的攻击都被这层装甲弹开了。根据队上装甲将校的说法,就连战车炮也要靠到相当近的距离下才有办法击破。」

这也难怪——雷鲁根上校脸色凝重地点头。

「这样看来,就连绝大部分的现行主力战车都不得不降级为『二线级』了。这会让更新压力提高多少啊。」

在有礼貌地保持沉默的谭雅与维夏身旁,雷鲁根上校毫无顾忌地深深叹了口气。

「虽是敌人……这还真是让人羡慕。到这种程度吗?居然还有余力开发、投入新型战车到这种程度。」

用手指叩叩敲着装甲发出叹息的雷鲁根上校,他的意见往往有点偏于后方的观点。不过,既然是被迫必须更新大半主力装备的参谋本部勤务人员,这就会是当然的观点吧。

「贵官有以个人实际交战过吗?」

「下官曾与同类型的战车交战过数次。」

在谭雅回答后,雷鲁根上校接着问道

「交手时的坦率评价是?就算是个人见解也无所谓。」

「以我等第二○三大队的熟练战技是有办法勉强打破车顶。不过,过去的反战车战斗教范已派不上用场。该认为一般的魔导部队,反战车战斗能力的有效性会极为有限吧。」

「不会错的。这种装甲,也难怪就连五十七mm弹都被弹开了。」

我看过报告书了——苦笑的雷鲁根上校算得上是位诚实的视察人员吧。与缺乏想像力无缘,能修正自己的错误认知。简直是理想的参谋。

所以,谭雅才想基于善意说出一点个人见解。

「搞不好,就连八十八mm都很危险吧。虽是恐龙般的进化,不过在东方战线,一切都在以异常的速度改变。」

「难怪就算看过资料也一样会困惑了。就唯独这种感觉,不亲自看过一遍是无法理解的呢。俗话说魔鬼就藏在细节里,所谓的现场也有着独特的感觉。」

「参谋本部所必要的是现场经验吧。恕下官僭越,下官以为正是因为优秀,所以才容易落入某些陷阱之中。聪明的人,会用脑袋去理解事情。」

雷鲁根上校一副你说得没错的模样,点头同意谭雅的意见。

「可怕的是自以为理解,这话真是对极了。真的得说知道和体验是两回事呢。你说得很好,中校。」

「这是下官的荣幸。」

「别客气,正因为如此,才会有事情想拜托你。」

见他朝副官瞥了一眼,就明白意思了。

退下吧——在摆摆手把副官赶走后,谭雅警戒地看向四周,也没发现到异状。

躲在战车的残骸后面偷偷说话,就不用担心隔墙有耳吧。

「能请教密谈的主题吗?」

「就当作是私人的委托吧。不过严禁外传。」

「是。」

看着端正站好的谭雅,面露犹豫的雷鲁根上校开口说道:

「……我想请你照顾客人,中校。」

「你是说,客人?」

「是的,你没听错……是军事观察官。」

咦?——谭雅歪头不解。军事观察官该由战斗群这种临时编制的部队接收吗?

不过,这种疑问也在听到雷鲁根上校接下来的发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来的是义鲁朵雅的上校。」

「军事观察官?而且还是上校级的!」

可是,可是。

跟雷鲁根上校不同,谭雅·冯·提古雷查夫中校作为现场负责人毫不客气说出该说的话。

「雷鲁根上校,『我们可是战斗群』。」

「这我当然知道,所以?」

「真是说不过上校。坦白讲,下官希望最好是能考虑由东方方面军司令部,或者至少也是要由师团司令部接收。」

「会很为难吗?」

面对询问,谭雅深深地点头反问。

「恕我直言,『这不为难』吗?」

战斗群就本质上是以「临时编成」为主。打从一开始就没准备常设的司令部机能。作为母体的第二○三航空魔导大队由于具有多数航空魔导军官在籍,所以能拿来代替幕僚任意使唤,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这反过来说就是靠现场的努力。就像无薪加班一样。很显然地,现况下要是再接收贵客进来就将会导致人员过劳吧。

「战斗群完全没有多余人员。在这种连会不会有补充人员都很难说的状况下,要妥当地接收军事观察官……」

「毫无疑问是不可能的。」

与其说是困难,倒不如说是不可能——正准备明确说出主张的谭雅,因为雷鲁根上校的发言错失了下一句话的时机。

面对以「既然你知道的话」的眼神瞪来的谭雅,他的反应也让人大感意外。

「不过,我无论如何都得拜托你。」

「你说拜托!恕下官失礼,上校居然拜托区区的中校吗?」

谭雅忍不住反问。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雷鲁根上校低头。

参谋将校、参谋本部的俊杰,而且还是走在将官道路上的菁英。这种人,居然低头了?

谭雅就像是不知所措似的摇晃起头。

「恕下官失礼,这不是参谋本部的军令吗?」

「这不是正式的命令。」

听他如此断言,反而更加困惑了。完全搞不懂雷鲁根上校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个问题或许很奇怪……不过能容下官直接询问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是很正当的疑问。那么,要从哪里说起呢……不,也是呢,我就直说吧。提古雷查夫……我自即日起奉命担任机动战斗群指挥官,接管指挥沙罗曼达战斗群。」

怎么可能——谭雅毫不掩饰这种情绪的激动说道。

「下官从未听说这个命令。在这种时机下,怎么可能会发出这种人事命令?」

「就跟我说的一样。所有的文件皆已准备齐全。任命书也已经发出了。」

很像是长年待在参谋本部的人会有的快手脚。将精通组织内部规则的军务官僚嘴脸展现得活灵活现。

不过,这种天衣无缝的安排力道也是不对劲的根源。

「……还真是相当奇特的处理方式呢。」

要是做得这么彻底,谭雅也应该会听到一点风声才对。报告、联络、商谈可是组织内的大原则。避免下级机构因为没接收到上意而陷入机能不全,也是能干的军务官僚的本事。

这项机能没有发挥作用,抑或是没有发动。

也就是说,这当中一定有着足以导致这种情况的背景。这样一来,就简单了。是这么一回事吧——谭雅也想到大略的头绪了。

「真希望不是作为『掩护』,而是真的在上校底下做事呢。」

「贵官总是这么直接呢。」

尽管对苦笑的雷鲁根上校感到抱歉,不过,谭雅还是「这可是重要事项」的进一步逼问。

「能请教这跟方才所提的义鲁朵雅武官的事有何关联吗?不对,请稍等一下。以私人委托派遣武官……」

这本来的话会是越权行为。谭雅因为雷鲁根上校的私人请求让战斗群接收军事观察官这种事,是不可能会被容许的。

不过,如果将这安排成是由雷鲁根战斗群接收的话?……不对,不可能用这种闹剧瞒过军事观察官的眼睛……但要是打从一开始就是共犯,根本不用隐瞒的话,事情就说得通了吧?

这么做的理由是?必要性是?

就在感到思考正逐渐逼近核心的过程中,谭雅啊了一声,想到了一个假说。

「就容下官直问了。是与义鲁朵雅的外交交涉吗?『由身为参谋将校的你』?」

「……这种战争不能再打下去了。必须要在哪里做一个了结,这点你能同意吧?」

他这种回答,不就是实质上的肯定了吗!

「我从乌卡中校那边听过贵官提议的即时停战必要论了。总之,希望你能认为这是我临行前留下的礼物,兼工作活动的一环。」

「……接收军事观察官,会有助于交涉?」

「可期待获得很大的回报。如今就稍微跟义鲁朵雅的朋友做点亲密交流也不错。」

「真不知道杰图亚中将阁下会怎么说。」

「大概是——就让他瞧瞧现场吧。」

唉——谭雅耸了耸肩。的确,参谋本部的高层脑袋都很灵活。是会说这种程度的话吧。说到底,只要考虑到雷鲁根上校的立场,就能看出他有获得高层部的认可。

「俗话说,百闻不如一见就是了。」

「就让和平痴呆的义鲁朵雅人见识一下银翼的威武吧。」

可以吗?——谭雅开口问道。虽说是战场视察,但总之是客人。最好是能让他看到干净的帝国军。倒不如说,这正是主要目的之一,要是轻视的话也不知道会不会受到本国斥责——也不是完全不担心这件事。

「……我不认为上校不知道我被称为锈银的事。」

「你又不是靠着自己人的血升官的。」

笑着说「别放在心上」的雷鲁根上校也变得相当大胆了呢——谭雅苦笑起来。

「恕下官直言,上校。不论敌我,人命可是不分贵贱的。」

「你吓到我了,中校。就老实说吧。我从不知道贵官原来是人道主义者。何时改方针的?」

「这是个恶意的误解。下官只是一个天生富有人类爱的善良个人罢了。」

「那就尽量以邻居爱的精神展示银翼持有人的威武吧。让同盟国的各位友人确实知道帝国军是一支怎样的军队。」

不过看雷鲁根上校点头称好的模样,看来是杞人忧天了。倒不如说是相反吧?

「这难道是炮舰外交吗?」

面对谭雅的询问,雷鲁根上校和善地微微一笑。

「这是对步履蹒跚的友人释出的友情。」

也就是要展示强烈的忠告了。

雷鲁根上校自己说不定没有自觉,但不论是嘴角扬起的冷笑,还是那冷酷的眼神,都完全是名参谋将校了。

还是老样子,是

善良的个人也能作为邪恶组织成员完美并存的模范例子吧。

「喔,真可怕呢。还真是吓死我了。」

「正因为认为他们是同盟国才会这样做的哟,中校。」

是怎样认为的啊?——就算这么问,这也会是国家机密。深入追究的风险太大了。所以谭雅就暧昧地点点头,若无其事地将话题转到重要的实务上。

「然后呢?我要接收多长一段期间?」

「总之,参谋本部想把有关这次交涉的人员通通丢到东方来。以接待他的名义进行各种动作呢。」

「会拖很久吗?」

「会有大量的幽灵指挥官、幽灵幕僚、幽灵参谋加入雷鲁根战斗群的战斗序列大闹一场。」

乍看之下是毫无关系的回答,不过所代表的意思却很明确。一旦以某种方式借出名义,就甚至会有常态化的可能性。至少,在做出某种了结之前,短期间内会一直持续吧。就算考虑到参谋本部忠于例行异动与例行人事的人事方针,弄得不好别说是几个月,甚至有可能要好几年。

要说这有哪里难受的话——谭雅在心里边打着盘算边叹气。

就是没有否决权。

谭雅·冯·提古雷查夫这名军人有修完参谋将校课程。这换句话说,就是参谋本部能凭一己之见任意调动单位的身份,也就是签订综合职契约的员工。

不论是上司,还是下属,就连分配单位都无法选择。

就连下达的命令,也岂止是行政命令,而是军令。一旦拒绝,可不是遭到解雇就能了事,甚至还可能会派行刑队过来出差。而且因为是公务员,所以就连罢工权也没有。哎呀,还真是让人惊讶的恶劣工作环境不是吗?虽然明白,但还真是难受的现实。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确认一下在运用之际的各种实务问题。」

「有关这部分,贵官会面临到的实务问题几乎没有。我会做好一到任就患病后送的安排。」

「那么,下官是担任副指挥官?」

「战斗群的实质指挥权会获得追认。此外,沙罗曼达战斗群这个名称,也会容许以『雷鲁根战斗群序列之下』的名目继续存在吧。」

「了解。总归来讲,我会是不存在的雷鲁根战斗群的副指挥官,并维持着沙罗曼达战斗群指挥官的地位。」

「没错。」

不过——欲言又止的雷鲁根上校,最后露出了由衷感到抱歉的表情。

「怎么了吗?上校。」

「唯有一件事,无论如何都要勉强贵官答应下来。」

「勉强?」

没错——雷鲁根上校带着沉痛的表情开口说道:

「公报上刊登的战果报告将会用我的名字,而不是贵官的名字。」

换句话说——雷鲁根上校一脸羞愧地低头赔罪。

「也会在名目上夺走贵官的军功。」

当然——他慌张地把话说下去。

「参谋本部对此事完全理解。相信会在人事考核上尽可能地给予关照。只是,无论如何……都有可能让你在授勋与吊床号码的方面上遭到低估。」

注:依照成绩顺序排寝床号码,并会依照号码的高低决定升迁的速度的制度

拜托了——雷鲁根上校深深低头的赔罪话语,恐怕是发自真心的想法。

「对不起,还请你务必谅解。」

唉——这让人叹了口气。

谭雅叹的这口气不是因为失望。是尽管安抚着内心的兴奋,却也还是克制不住的松了一口气。

不仅准备了名目上可用来推卸责任的负责人,还能够做人情给那些管辖「参谋将校」人事的家伙。到底为什么要放弃这种机会啊?除非是想出名想疯的家伙,要不然都会发自内心地欣喜接受吧。

对极为富有自制心的合理现代人谭雅来说,答案是显而易见。

不过,她不会以表面上看得出来的形式上钩。就算表现得依依不舍会有点过火,某种程度的矫揉造作也一样具有价值。

深吸一口气,谭雅说出戏言。

「下官……是发誓愿成国家公仆的军人。」

作为大前提,将自己的立场明确化。

明确指出职务的范围,就结果来说,会让人容许用职责这个词汇省略掉大部分的说明。

军人即是要服从命令——这是显而易见的定义。跟有所误解的自称军人不同,谭雅是正规军的军官,所以这会是当然的事。

「不敢说毫无怨言,但下官可以理解。」

不过——也没忘了要强调一下。如果不想成为方便的棋子,就算表现得若无其事也要强调自己的牺牲与贡献。

自己究竟付出了多大的牺牲,做出了多少贡献,要是不强调的话也会影响到之后的升官。也不能忘了要符合人性地,做出吐露真情的表现。

「不过,还是希望能有一定以上的关照。」

果断提出要求。要求补偿时,不能太厚脸皮,也不能太过谦虚。

「老实说,我松了一口气。」

「咦?」

「我有做好说不定会被开枪的心理准备。」

「上校还真是会说笑。」

「那么……」是在调整呼吸吧。

稍微摇了一下头后,雷鲁根上校开口说道:

「在观察官面前,补给也会多少优待一点。不过就算是这样,也没办法弄成显而易见的波将金部队。」

解说:【波将金】,就是好看的装饰品。说是粉饰似乎太过分了。就只是稍微「动点手脚」,让情况符合利益罢了。

就像是这样,把事情粉饰得偏离现实的典型案例。毕竟不欺瞒前来视察的人,就没办法出人头地呢。这是没办法的事。

所谓的提议,不能让双方得不到好处。

至少,表面上要是这样。

说难听点,交易也就是基于良知的欲望的双重一致性。就算是一百块的水,也有办法用五百块卖掉。不过,想用一万块卖掉的人,就将会失去在商业交易上所必要的信赖这个单字。

投资并不是投机。

既然说会在人事考核上给予关照了,那在这件事上的要求就很简单。说穿了,谭雅的要求就只保留在些许的物质要求上。

「那么,就是咖啡与巧克力,然后希望能特别关照一下袜子。想领取等同战斗群人数的份量。」

「『袜……袜子』?」

错愕反问的上校,因为穿着漂亮的军服,所以才理解得这么慢吧。理解在东方的泥泞里,指挥官得为了一条袜子伤透脑筋的这个现实。

「以帝国本土环境作为基准的服装规定,在这里会很勉强。」

「就算是这样,没想到居然会请求袜子啊。」

「战前的话还行得通,但如今是以本国外勤务为主流。希望能务必关照一下。」

我知道了——雷鲁根上校尽管点头答应,但还是一脸困惑。

「我本来打算也听一下前线的意见呢。」

对叹了口气的他来说,或许会有种听取失败的感觉。这或许可以说是议程设定失败了吧。

毕竟——谭雅不得不带着苦笑提醒。

「要是被问到战局,大概就很难提出袜子的话题了吧。」

「就是说啊。不过我还真是作梦也没想过,会有一天在前线被银翼突击章持有人请求袜子。战争还真是充满着意外。」

是呀——谭雅也打从心底的点头赞同。

就连自己在为了累积资历决定从军时都自以为有做好觉悟,知道军队会是个极不讲理的地方。尽管如此,还真是从未想过居然会有一天,得为了确保袜子动用到人际关系。

到底有谁能预想得到啊?帝国军这个精密的战争机器,里头极为精致的齿轮竟会为了寻求袜子这种东西而感到苦恼。

「万事拜托了。」

「嗯,那么等一下,就来演一场继承指挥权的闹剧吧。」

「请交给下官吧。是要在大队面前进行吗?」

仪式、仪式、仪式。不过,毕竟是政治动物。只能死心认为这么做也是有必要的。

「不,不需要做到这种程度。雷鲁根战斗群就只存在于文件上。我想尽可能减少知道真相的人。」

「那么,就只需要制作文件吗?情报管制就限制在下官、副官,还有副队长之间?」

「不需要做得这么严格也行吧。不过,我希望能局限在军官之间。」

嗯——思考到最后,谭雅提出了一个要求。一旦要制作文件,仅限军官就会稍微有点麻烦。

「可以的话,下官想将限制范围扩大到指挥所的兵上。」

「可以。那么,有关接收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了解——答应下来的谭雅随即大声喊道。

「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

「是的,中校!」

把暂时离开的副官叫回来后,谭雅就直接下达命令。既然必须拜托人做麻烦事,当然是要拜托可信用的人了。

「雷鲁根上校有指示。要我们立刻准备接收贵宾。」

「是的!

贵宾吗?可是俘虏的收容设施是在友军的管辖之下。」

不对——谭雅忍不住插话。

「不是那种贵宾。是要端出正常的咖啡、温热的面包的那种贵宾。」

「咦?」

「贵宾,是贵宾!」

「是……是的。」

一脸茫然的副官是只想得到俘虏吧。霎时就像无法理解似的,很难得露出了只能说是当机的困惑表情。

「贵宾之中,也是有不会朝我们开炮的家伙在喔。」

对于咦了一声,就像有点无法理解的部下,谭雅不得已,只好仔细地跟她重新说明。

「是同盟国的军事观察官,中尉。要是失礼的话,很可能会演变成国际问题。要彻底做好准备,绝不能发生意外。」

啊了一声,就像理解般正要点头的副官僵住动作,不知所措地注视起谭雅的眼睛。

「怎么了吗?」

「那个,中校。这要怎么准备才好呢?」

「咦?」

什么东西怎么准备——正要询问时,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就战战兢兢地开口说道:

「毕竟,是第一次……」

「唔,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啊。」

不需要问是什么事情第一次。

谭雅这时总算是明白沟通障碍的理由了。这么说来,这个战斗群是专门针对战斗强化的呢。

「礼仪还真是麻烦。或是说,勤务兵和接待人员该怎么办……考虑到要兼作为护卫的话,就要有一定数量的魔导军官与士官了吧……」

除了「互殴」之外都不太擅长。

这算是太过强化军事通用性的弊害吗?为难的是,也不能一味感慨着「真伤脑筋」,然后把任务丢回给上级。

「我记得应该有教范……不对,也把拜斯少校叫来确认吧。为了小心起见,我也想先重看一遍典礼诸则。」

统一历一九二七年四月二十八日 东方战线 沙罗曼达战斗群临时野营地

是为了做好接待人员这种不习惯的工作,而在翻找资料时睡着了吧。在自己的临时床铺上醒来的谭雅,直到数秒后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醒来。

「警报!全员就战斗位置!」

响彻开来的警报,将兵们四处奔驰的脚步声。

啊,该死。

「咦?还来。该死,这也太忙了……」

联邦军也稍微怠工一下有什么关系!是在倾销劳动力,拍卖劳动者的权利吗?该死的共匪,究竟是为了什么的共匪啊?

不管怎么说,谭雅是军官,也是指挥官。是不会有人体谅她应该还没睡醒的。

就算边戴上军帽边快步冲进战斗群指挥所里,糟糕,自己是最后到的。

「中校!」

「我迟到了。」

抱歉——边微微向众人低头,谭雅边开口发问。

「情况呢?」

直接的询问,回答也很直接。所有人都明确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的组织,是效率这个词汇的体现者。

「航空魔导大队已集结完毕。随时可以出动。装甲、步兵也皆已就位。炮兵也展开完毕。」

「辛苦了,副官。感谢……啊,还有这个!」

谭雅发出欢声,微笑起来。居然还帮我送上醒脑的咖啡!

这就是能将想要的东西在要求之前就先准备好的部下的美好之处。即使是针对战斗辅助强化,也依旧忠于自身职务的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太棒了。

谭雅喝了一口送上的咖啡,停顿了一会儿。就算是遭到敌袭,该怎么做也早就安排好了。事到如今没必要惊慌失措。

所以有时间喝杯咖啡。下午茶时间或咖啡时间存在的事实,正是准备周到的象征。

「中校,是据点司令部的联络。」

「他们做事也很快呢。好啦,拿过来吧。」

拿起听筒进行简短对答的内容也跟前几天差不了多少。硬要说的话,就是在获得增援后,想法也变得大胆起来了吧?

这次的任务跟前几天不同,变得更加积极了。或是说,是没必要拘泥在阵地防卫上了会比较正确吧。

「全员注意!我等沙罗曼达战斗群的任务是,主军的掩护。」

「那么,还是跟以前一样担任阵地防卫吗?」

阿伦斯上尉一脸不悦地问道,到头来还是不高兴被拼命用在阵地防卫上吧。尽管谭雅不具备想冲向战争的感性,但如果是想借由积极行动自发性解决问题的心情,就倒也不是无法理解。

毕竟放弃主导权总是件难以说是愉悦的事,会这么想也是当然的。

「问得好,但不是。」

也是呢——谭雅接着说下去。

「就记好吧,阿伦斯上尉。」

就算非常不愿意,但学习的成果就必须适当发挥出来。在战场上,拙速胜过巧久。

「数量劣势的一方就算集结起来也只会遭到吞没。如不主动出击,就无活路可走。上级司令部他们是打算发动攻势呢。」

「那么?」

没错——谭雅看着阿伦斯上尉充满期待的眼神,向他点了点头。

「你的部队也要出击喔。是全力出击。」

「正合我意!」

很好——谭雅点了点头,简单概述起作战概要。

「主军会去挡住来敌。我们要趁这时以迂回机动从侧面捅下去。」

总归来讲,就是跟往常一样。

活用帝国军擅长的机动力,以精准的战力集中解决问题。是铁锤与锤砧的正统派,稳健的运用方式。

咧嘴笑起的航空魔导将校也都懂吧。不论是在莱茵、诺登、东方还是在南方大陆,要做的一直都是相同的事。

「可说是如教范一般典型的机动战吧,也是我们所熟悉的战法。」

如果是你们就不会有问题——谭雅向众人保证。不对,实际上也能发自内心地相信他们。

我很期待你喔,阿伦斯上尉——伴随着这句话,谭雅轻轻拍打起部下的腰际。

「就由我们打开缺口,再由你的部队与友军步兵合作跟上的三阶段去做吧。我相信如果是沙罗曼达战斗群,就一定做得到。」

这是以实绩、信用、能力获得的证明。可计算的确实战力对管理职来说,就像是所有人都渴望得到的宝石。一旦陷入战争就更加是如此。在战争迷雾之前,「确实」的稀有性是没经验者怎样也无法想象的。

「那么,阿伦斯上尉、托斯潘中尉,我衷心期待贵官能与友军适当配合。」

「「是的!」」

「这边就全权交给较资深的阿伦斯上尉负责了,不过基于作战性质,你们也会收到友军步兵部队的请求吧。就极力回应,不用担心战力的磨耗。」

姑且不论借花献佛,我可是最讨厌消耗自己的棋子。只不过,没办法挑三拣四是战争的为难之处。

「梅贝特上尉!就给你维斯特曼中尉的补充魔导中队进行炮兵观测。就尽管高兴去用吧!」

「谢中校。不过,可以吗?」

炮兵将校的视线朝看似充满干劲的年轻军官瞥了一眼。嗯——稍微想了一下后,谭雅询问起当事人的意见。

「维斯特曼中尉,补充中队的情况如何?」

「没问题,就算是补充中队,也能承受住最低限度的要求吧。」

意志不错。不过,他的答复没有达到谭雅所能接受的标准。必要的是质,如果不是能动的部队就会跟不上战况。

「你们还是在本营支援梅贝特上尉吧。」

「中校,我们也……」

「不行,中尉。我欣赏贵官的热情。不过,你们配合不了。现在先退下。」

有点遗憾地垂下头来的他会成为一名优秀的战士吧。虽然谭雅无法理解,也毫无同感。

不过——谭雅重振精神,朝自己一手栽培的部下看去。

「大队是要准备全力出动?」

「跟往常一样呢。那么,就出动吧。」

以点头表示明白的拜斯少校为首,第二○三航空魔导大队的众人还真是值得信赖。拥有信赖与实绩的部下。哎呀,这可说是非常重要的。能相信只要结伴起飞,自己的搭档——副官的身影就会在身旁也让人很安心。

而且,副官也是个能陪我稍微演一场小短剧的对象。

「中校,是一如往常的机动战呢。」

是呀——谭雅向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点点头。航空魔导大队要动起来才有价值。无法理解自己该做什么工作的人比敌人还有害;反过来就是大大有益。

「虽是通常编制的大队,但我期待你们能做出相当于加强大队的奋战喔?」

「就交给我们吧!」

虽是随口闲聊的语调,但却是以说给周遭人听为前提的对话。为了让将兵们听见,夸张回应的副官把声音喊得很清楚。

以说着「我们能做到哟」做出保证的模样辗转消除掉大队紧张的表现,算得上是一种名人特技吧?我还真是培养了一个难能可贵的人才。

「……只不过,还是想恢复成加强大队的员额数。」

最重要的

是,能看出现场气氛的人很珍贵。她还能顾到众人的心情,让语调低沉下来。

「补充人员的训练会是今后的课题呢。」

「……只要有不错的补充人员的话。」

「很难呢。最近的补充人员也都无法期待……」

就战术面来看,新人只会是个拖油瓶;有即战力的新人可说是幻想生物的伙伴吧。

不过,「还真是奇怪的发言呢。」谭雅朝副官笑起。

「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贵官也变得很会摆老了呢。」

「咦,什么?」

「贵官跟我本来也是补充人员吧?给我提高警觉。我可不想去申请副官的补充人员喔?」

在莱茵战线,自己是与当时还是下士的她组成搭档。两人都是在战力彻底不足时的补充人员。

向低头表示「是我失礼了」的副官点头说「没关系」后,谭雅就朝做好出击准备的大队迅速看了一眼。

装备妥当,人员妥当,气氛妥当。再来就是去将熟悉的工作确实做好了。

无法断言这会是简单的工作。

即使如此,也只要稳健去做就好了吧。出击,路线是朝着敌地一路东进。在适当的时机运用作战单位,甚至可说是帝国军的拿手好戏。

被誉为航空魔导大队本愿的机动力、火力,还有冲击力。

算了,就废话少说吧——一副这种感觉的谭雅,就在简单组成突击队列的友军最前列上笑起。

问题必须要解决才行。

「那么,大队各员,要上了。虽是伪装作战……不过表面上就定为包围歼灭战吧。以一个魔导大队迂回袭击敌后方,向敌人提供遭到包围的恐怖滋味。」

数量劣势的帝国军要是老老实实进行据点防卫,就只会被数量差距消磨殆尽。只能率先去做敌人讨厌的事,努力基于军事合理性逼迫对手退后了。

以神出鬼没的魔导大队进行骚扰、扰乱攻势。虽是穷人的战术,但非正规作战就连强大的歌利亚都会感到棘手,这故事算是很有名吧。

接受自己的弱小,针对敌人的弱点而不是自身弱点是优秀战术。不过,还是想向逼得我们不得不采用这种战术的战略环境提出抗议就是了。

「不用我说,真正的目标是对前线的防卫支援。是想威胁敌方的后勤路线以促使他们撤兵。绝不能起歼灭敌野战军的贪念,做出扰乱战线的行为。」

「那么,是典型的佯攻吗?」

「没错,拜斯少校。」

明确肯定后,谭雅灵巧地向他耸了耸肩。

「虽说,这本来就不是正常的战力差了。」

谭雅喃喃说道,沉重地把话说下去。

「哪有可能真的去打什么该死的包围歼灭啊。数量劣势也有个限度。我方部队很可能会在包围之前就惨遭驱散。」

要进行包围,就必须要集结某种程度的数量。战争,也就是数量之争。像罗斯巴赫会战那样与两倍以上兵力为敌而华丽大胜,实际上是很困难的。

解说:【罗斯巴赫会战】,是七年战争中爆发的一场会战。

腓特烈大帝发挥变态般的巧妙用兵本领,率领人数居劣势的普鲁士军赢取胜利。敌我的损耗比是一比二十左右。大帝尽管变态,但很强呢……

「过去曾将三个师团当成童子军般驱散的我等第二○三航空魔导大队还真是感到无比落寞。」

拜斯的感慨是对的。敌人变强是个坏消息。

「嗯,会被对空射击吓得逃窜的军官还真敢说。」

「这还真是严厉。可悲的是,最近『不逃』会很危险才是现实呢。」

在达基亚战线是这样没错。真是可悲,有别于过去的达基亚大公国军,联邦军是名副其实的暴力装置。

如要补充的话,就是联邦军正逐渐蜕变成专业人士。

近期内随处可见他们疑似从意识形态偏重型组织,转变为实利重视型军事机构的倾向也很让人苦恼。也无法奢望近乎传说的霍耶斯韦达战役那般奇迹似的损耗比吧。

解说:【霍耶斯韦达战役】,普鲁士军(腓特烈大帝之弟领军)与奥地利军以几乎同数的兵力交战。战后,普鲁士军受到的损害最多也只有百人左右的样子;奥地利军则阵亡六百人,遭俘虏一千八百人。

「总之,就是这样了。」

「……不过,这实际上可是意外遭遇战。敌方会有充实的对空防卫兵器吗?」

「不错的观点呢,格兰兹中尉。是想试看看你的肠子会不会再挨上一枪吧?」

瞥见到向部下说出危险发言的副队长脸上满是淘气。尽管知道他是在玩,谭雅还是开口介入。

「到此为止,拜斯少校。别再玩部下了。」

「我这是在效法长官的作为。」

「就感慨己身不德吧。好啦,我的军官们,是工作的时间了。」

出发两小时后 帝国军翼尖部 沙罗曼达战斗群

开始前进,收拾掉差不多的敌部队后,谭雅的小规模冲突就结束了。毕竟打从最初就基于突袭敌侧面这种直接的任务性质,没有要与敌主力发生冲突。

也跟他们比较没有遭遇到敌人有关吧。

「已抵达指定地点。梅贝特上尉表示可继续炮击支援。」

我知道了——谭雅向副官的报告点头。

「回报CP。同时等待与阿伦斯上尉会合。严加警戒周遭。可能的话,就将散兵线……」

「司令部!司令部!请立刻支援!」「右翼正逐渐崩溃!」「炮击支援还没吗!」「直接掩护的魔导师在哪里!」

「嗯?是跟友军的串音干扰吧。去确认一下。」

「奇怪。从这里确认不到……不,等等。」

在远望到连续闪烁的微弱闪光时就大致察觉了。

「中校,请看那边。」

「是呀。该死,主军右翼遭到攻击了吗?」

就算迂回部队已就定位,该作为锤砧的主军要是被压制的话就毫无意义。这边明明就完成自己的任务了,是在搞什么鬼啊。

我可没有被分配到更多的工作。不过,在这里隔岸观火是二流的选择。很明显是要遭到解雇、撤换或降级的对象吧。

正因为能以综合观点做出判断,才会是军官。所谓的军官,是能够自主思考的管理人员。权限是与责任成正比的,责任也就是自身的职责。

与表面上或名目上的管理职不同,真正的管理职必须靠自己的脑袋思考。要是做不到,又怎么能期望将来能身居高位?能希望只需把吩咐的事做好就好的,就只有微不足道的参与者。

只不过——谭雅苦笑。

因为连吩咐的事都做不好的人太多了,所以下级层级会有误以为「把吩咐的事做好」就是最高价值的风潮也是在所难免的吧。

不过,放弃思考的人做的工作即是「谁也能做」的工作。创造附加价值需要巧思。为此存在的自我裁量权不是谁都能获得的,能获得这种权限也是受到期待的证明。

既然如此。

这种时候要是能趁机累积自己的功绩,就该把握机会。

只要能缴获新型或收集到相关情报,多少的超时工作都算在薪水范围内。要是还能期待奖金的话,意外是笔公平的交易。

嗯——重新盘算起来的谭雅打定主意。

「这里就交给阿伦斯上尉。告诉他,继续支援友军的侧面攻击任务。」

副官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就像确认似的以眼神询问「要出动吗?」,「当然。」谭雅意志坚定地点头说道:

「一旦主军右翼遭到敌新型攻打,机动战的大前提——铁锤与锤砧的平衡就让人不安。说不定会被当成在多管闲事而遭到讨厌,但也不该拘泥于界线袖手旁观友军的困境吧。」

「诚如中校所说的。」

「很好,联络司令部。同时集结部队。」

把事情交给回着「遵命」答应下来的副官就没问题了吧。那么——面向长距离通讯机的谭雅工作是强卖人情。

「HQ,这里是Salamander01。希望优先处理。」

「Salamander01,贵队的负责战线也有敌增援吗?」

这是在向已经很紧张的对象提案。多少纾解一下紧张感也会谈得比较顺利吧。面对语带紧张的回应,谭雅特意以轻松的语调回答:

「Negative。我方已就指定位置。现在能派遣一个魔导大队支援主军右翼。包含指挥官在内,大半是自莱茵以来度过各种战场的Named。如有必要,请下令。」

「HQ收到。不会对维持现有战线造成障碍吗?」

「如果后续部队正在赶来,就几乎不会。外加上,就算我队维持住这里,要是主军右翼遭到击溃就毫无意义了。」

「……请稍等一下。」

司令部对这件事毫无迷惘。考虑到询问的时间,无线电是以只能说立刻的速度传来指挥官的声音。

「中校,你能上吗?」

「是的,阁下,如有必要的话。」

「有必要。」

直截了当的说法并不坏。在变化不断的战场上,愈是能迅速做出适当判断的军官就愈可靠。

「那么?」

「右翼有很多新兵。应该是分配了负担较轻的战区,却遇上敌人的新型。这种时候如有剩余兵力且能派出战力的话,就想请你去一趟。」

「遵命。」

「拜托你了。」

伴随这句话挂断的无线电还真是性急,换句话说是件好事。这世上有慢了会不好的事,却没有快了会不好的事。

也符合谭雅的个性。

她朝副官看了一眼后,就宛如一拍即响。

「航空魔导师已集结完毕!」

「辛苦了,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动作这么快很好。不对,该说幸好还没分派到散兵线上吧?」

「就是说呢。那么,就跟往常一样?」

没错——谭雅向一脸明白的副官点头。

「战斗群长通知全体战斗群。航空魔导大队毅然决定前去拦截压迫右翼友军的敌新型。各队在收到其他命令前,依照前令维持前进阵地。」

就拜托了——说完这句话,谭雅就率领着自己一手栽培的部下开始出击。

于是起飞的大队没有必要以上的紧张,也没有过度的松懈,是宛如锻炼过的肌肉般紧实的战力。

这就是帝国军的标准——无法如此自豪还真是可悲。

「……看样子,混乱状态还没结束?」

谭雅在空中喃喃自语。一旦是救援任务,友军的通讯混乱就是司空见惯……但以杂感来说,混着杂讯的通讯也太过分了。

可以说愈是接近,不好的预感就愈加严重吧。

「Group leader呼叫战斗群各员。是敌人的新型。很遗憾的,相当能干。」

「防御壳太厚了!爆裂式系打不穿!」「给我集中火力!用光学系术式单点突破!」「不行!太硬了!」

谭雅·冯·提古雷查夫中校听着这种掺杂惨叫的通讯在空中全速奔驰;金发随风飘扬,她雪白的纤纤玉指紧握着手上的演算宝珠。

光看画面,那会是女武神,或是足以评为天使般妩媚的飞翔倩影。

尽管如此,内在却是完美的自我保身主义者。只不过,她并非没有工作能力。本人有着也能确实理解现况的自负。

并同时以最大限度展现自己所能做到的事。这是简单明了的真理吧。不过,正因为她是这种人,所以也不是对现况毫无意见。

她嘟囔起某种抱怨。

「……敌人的新型很棘手吗?」

「居然是新型,联邦军不知好歹的程度还真让人困扰。像我们这样用习惯的道具不就好了。」

格兰兹中尉应和着。谭雅是在自言自语,但他似乎是很老实地有了反应。不过,与部下交流也是上司的工作。

「你说得对呢,中尉。这似乎会很麻烦。」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才需要我们出马吧。」

对格兰兹中尉来说,这是非常认真的一句话吧。不过,也是让谭雅忍不住微微苦笑的一句话。

「你也变优秀了呢。真了不起。让人怀念起在莱茵像头小羊一样颤抖的贵官。」

「俗话说打铁趁热,是炮弹让我热起来的。」

哎呀,就连耍嘴皮子也变得这么会了——谭雅佩服起来。实际上,过去的他可是名恐怕会不敢回嘴的年轻人。该说他有了相当长足的进步了吧。

「是想说你闯荡过战场了?有听到吧,拜斯少校。」

「哎,火候还不够哟。他的遣辞用句算得上是富有风趣,但有点太过直接了呢。」

「就是说呀。好啦,就适可而止吧。虽是我起的头,但也不能在友军苦战时愉快聊天吧。」

「「收到。」」

「……能在上战场前好整以暇是件好事呢。」

她哼了一声嗤笑起来。

然后倾听着开始往来交错的友军通讯。

「Group leader呼叫各队!状况,回报状况!」

「不准离开岗位!保持队列!」「等等,第三中队的指挥官是谁!不是01吗!」「请求支援,十万火急!」「遵守代码!向哪个空域请求支援!』

「炮击支援,没有炮击支援吗!地区B23!赶快压制!」「观测魔导师快送出诸元!」

相当混乱呢——谭雅真想叹气,

「收到的友军通讯还真惨呢。」

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朝着喃喃说道的谭雅一脸凝重地点头。

「联邦军反倒是气势相当高涨吧。尽管只听到片段讯息,但从友军的氛围看来,是被对方的气势压倒的样子。」

「我等莱希的将兵被敌人的气势压倒了吗?」

谭雅用鼻子轻轻哼了一声。

靠质量优势与组织力克服数量劣势的军队怕起敌人了?

这样还打什么仗啊。

我是不打算陷入全面肯定精神主义的思考停止状态,但也不可能容许轻视士气这样要素吧。

首先,毕竟光是靠「工作价值」这句魔法话语,就能催生出不惜进行黑心劳动的「勤劳者」了。

话语不是能随便轻视的东西。

「01呼叫02,看来我们会比预期的还要受欢迎呢。」

「02收到。就诚如中校所说的。」

「中校,梅贝特上尉表示据点防卫的战力不足。」

「……有道理,稍等我一下。」

该分派格兰兹中尉回去吗——谭雅沉思片刻。留守的两位上尉都是在某种程度内很能干的可信赖人物。

梅贝特是炮兵专家;相对地阿伦斯是装甲专家。这是很平衡的分配。尤其阿伦斯上尉是名能干的装甲指挥官,相信会展开机动防御战吧。

当然,就算是装甲部队也没办法长时间独自作战。外加上光靠补充魔导中队,阵地防卫与弹着观测精度也让人不安。就算有着一副现在正是炮兵发威之时气势的梅贝特上尉支援,既然炮弹有限,就难以摆脱资源的限制吧。

不过,也不是「立刻」就会崩溃。

「Non。要他们用手边的战力守着。不会拖太久的。」

不能忽视战力的分散。

与其犹豫,还不如集结战力冲进战区以求早期解决——谭雅打定主意。

「就赶紧行动吧。」

「就这么做,也不能让他们等太久。」

就这样,谭雅咬紧牙关地前进。光看外表,甚至会觉得那双散发坚强意志的凛然碧眼,仿佛在述说她不畏恐惧的勇气,咬紧牙关的白皙皓齿就像是在表达她对友军困境的担忧。

然而有别于外表,谭雅是在心中盛大地后悔自己的决定。

直接说出心声的话,就是对敌方新型似乎比预想得还要优秀这件事的警戒心。不久前还打着既然有新型出现,就去接触一下收集情报,可能的话就顺便缴获的主意。

大半时候,所谓的新型都会是实验白老鼠。但就算是这样,只要能缴获联邦的新型,就能获得相对的功绩。尽管打着这种轻率的主意,但打从一开始就战力化的话就有点不太妙了。

虽然认为敌人应该也没充裕的时间熟习新型吧……但这项判断也会是错的吗?

总之,不进行接触是不会知道的。

「Group leader听到请回答。这里是沙罗曼达战斗群01。听到请回答。」

目前通讯线路的状况良好。外加上只是要求情报的话可是免费的。怀着他应该很忙的心理准备干脆地开启通讯线路后,一下子就ping上了。

「Salamander01,这里是Group leader!」

「Group leader,这里是Salamander01,沙罗曼达战斗群目前已派出一个魔导大队赶去。请发送敌新型的情报。」

与右翼确立连线了——这件事让谭雅微微绽放笑容。是似乎能进行组织性抵抗的征兆。组织尚未瓦解是个好倾向吧。

「很遗憾的,这很困难。」

「……困难?恕我失礼,这是什么意思?」

「现在前线正陷入混乱,无法发送详细情报。」

谭雅蹙着眉头在心中喂喂喂地喊着,友军管制官甚至还用恳求般的语气提出了要求。

「我有听闻过贵队的威名。如果有办法的话,希望贵队能在接触敌方的同时,逐一回报右翼的状况。」

「我队并未携带侦查观测任务的装备。会以袭击装备冲锋。」

「Group leader收到。这是有办法再去做的请求。」

「Salamander01收到。我理解并尊重这项请求。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但请体谅我们的能力有限。」

「这是当然。那么Over。」

唔了一声,谭雅暂时专心思考起来。通讯很简短,但内容却很诡异。前线部队的混乱虽是常有的事,但这怎样都让人有种不只是受到袭击而混乱的印象;感觉就像是无法对抗新来的敌人而陷入恐慌所导致的崩溃。

不用搞不好,现况就是自己主动闯

进了危险地带吗?

「拜斯少校,友军无线电的监听与解析如何?」

「很惨。就从监听到的无线电来看,友军就像是外行人一样。竟然还用了未经加密的明码文件在嚎啕大哭哟。」

「新兵就是这样吧,少校。」

「就连魔导将校,最起码是到中队长层级都有陷入错乱的迹象呢。」

让人忍不住想吹起口哨的惨况。

她是不会说自己旗下的战争贩子是标准的帝国军中队长层级。不过……不过……一旦当上帝国军的中队长层级,就会要求具备应有的能力。

不论是古罗马军的百夫长,还是战列舰的水手长。中间管理职烂掉的组织是没有未来的。

要说的话,就是像谭雅过去跟随的史瓦鲁柯夫中尉那样支撑着优秀现场人员的立场。这种人陷入错乱?

「右翼的救援说不定会比想象中的还困难。」

部下是战争狂,但我自己可是保身主义者啊——她在心中猛烈地后悔。

「伤脑筋的是,少校。要是迟到的话会很丢脸。」

「就尽可能努力活跃吧。没什么,格兰兹和维夏等中尉他们可是年轻人。」

谭雅哼了一声,配合副队长说笑。

「喂喂喂,我也一样很年轻喔。」

轻轻咦了一声的人是副官。不会听错的。立刻瞪了过去后,那里有着一张就像是写着「糟糕」两字的表情。

「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你有意见?」

「恕我失礼……中校是那个?」

「怎么啦,副官。是想把我排除在外吗?」

她「是的」点头,让谭雅吓了一跳。

「如果校官也要有相对应的体统的话。」

「……原来如此,你说得没错。」

谭雅才想说奇怪,就听到她回了一句意外的话。这样谭雅也无法反驳了。体统、威严,或是伴随职务的权限。

要说自己有着与年轻截然不同的老成就会是这样吧。如要将外显而出的成熟内在评为人德的话就没办法了。

「CP呼叫战区管制。沙罗曼达战斗群正前往战区增援。预定六百秒内抵达。」

不过事到如今要是不阻止的话,就连自己也会被卷入麻烦事态里。所幸,既然肉盾没有全灭,还只需要从后方掩护的话,就当作是运气好吧。

「全员准备战斗。要冲锋了!」

遵照战区管制官的引导开始冲锋后,有什么很奇怪。

要问是什么很奇怪,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过,在偶然注意到后,答案就不言而喻了。通讯未免也太清晰了吧!

……敌魔导师为什么没有进行干扰?这里要是达基亚,就很清楚是敌人未具备这种能力。

这里要是诺登,就很清楚协约联合军好像本来就没预期会爆发正式的武力冲突。

但是,这里是东方战线。是帝国军与联邦军将庞大的国力不断投入无意义的消耗战中,盛大地持续消耗生产力的奇怪空间。

在这里,航空魔导师完全没进行干扰是件非常奇怪的事。要是敌航空魔导部队还靠着新型宝珠大显威风的话,可说是更加奇怪了吧。

谭雅板起宛如人偶的脸蛋,将警戒度提高一级。

只想象得到糟糕事态的蹙起眉头。

「Char……Charlie leader呼叫Salamander。正在发送资料中。」

光是听到发送来的概要,就不容拒绝地理解到事态的严重性。所谓的前线是一条千疮百孔的可笑战线。就连应该要有的据点都已经遭到蹂躏了吗?战线被截断到让人忍不住想抱怨几句的程度。

「……这也撑太久了吧。真是由衷感到惊讶。为什么都到这种状况了,战线还没有瓦解?」

虽然有想说现场是不是崩溃了。

「友军能支撑到现在是个奇迹呢。果然是靠老兵在撑着吗?」

是下级指挥官的本事吧?

尽管人数不多,也依旧混着几名行动不错的军官,勉强遏止住决定性的崩溃吧。这正是在岗位上的最佳作法。

然而,在闯进战区后收到的资料,真是让人不得不愕然。

友军魔导师大队被敌魔导师中队突破截断,最后还是友军步兵部队在个别抵抗。一言以蔽之,是就算形容是惨遭蹂躏也无妨的状况。

而且,还是联邦军魔导「中队」在蹂躏帝国军魔导「大队」。

「难以置信……难道不是反了吗?」

要说这是傲慢,我就承认吧。但就算是这样也难以接受。

帝国军被联邦军的质压倒了?怎么可能。

「训练水准的差距竟会逆转到这种程度?或者那是传闻中敌方的近卫魔导部队吗?不管怎么说,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啊。」

「不过,中校,情况很奇怪。」

「等等,拜斯少校,是哪里奇怪?」

谭雅一面询问,一面将视线集中在敌部队上。

「敌魔导中队的动作,该怎么说才好,不觉得太过直线了吗?」

「……的确。」

是简单明了到会想谴责自己「怎么会等到他说才发现啊」的事实。敌部队的动作难以说是优秀。

「而且就假设是以精锐为对手来说,友军的步兵部队似乎也太骁勇善战了。不是不好,但不可能。」

他们能抵抗到这种程度,肯定需要某种其他的原因。

「外加上,友军阵地还有复数健在?原来如此,是很奇怪。」

就老实说吧。这是个难以想象的状况。

优秀的航空魔导师会是对地攻击的专家。如果敌人投入了新型演算宝珠,应该会进入对地蹂躏战造成尸横遍野才对。

也没办法用一句友军的努力,就把支撑下来的现况笑着带过。

「……该不会是诱饵吧?」

适当地打击阵地把航空魔导师引诱出来,感觉也像是陷阱捕猎的典型手法。假如这种可能性很高的话,就只能找个适当的借口全速反转离开了。

「姑且向友军确认一下这是不是个陷阱。」

「怎么能问对方这么失礼的事啊!请别强人所难了。」

「怎么啦,你们莫名客气呢。」

在「咦?」的僵住表情的部下面前,谭雅不得已只好自己呼叫起现场人员。

「这里是Salamander01。想询问一下。敌人没有锁定各位攻击吗?还是尽管有打却打不中?」

所幸,这次也未受干扰就连上通讯了。

……果然很奇怪。紧抿着小巧唇瓣,在内心底打着逃跑的盘算。谭雅边想着退路边等待答复。

「你是在开玩笑吧!不仅是遭到猛烈攻击,要是被那夸张的威力击中,可是没办法平安无事的!」

「我理解了。也就是相当顽强且火力强大,但不用特别担心会被击中吧。」

「……顺道一提,防御壳还硬得夸张。」

「具体来说是?」

「不用八十八mm直击就打不穿。」

「……真傻眼。」

忍不住想抱头但克制住了。考虑到士兵的目光,改以双手环胸代替。

「啧,看来是出现了不同以往的对手呢。」

答案看样子是夸张火力与重装甲。就算命中率低,也打算靠火力弥补的概念。考虑到硬得可怕的防御壳与防御膜,是彻底的机能特化。

……「是要靠减法,而不是加法」去设计的吧。

设计者毫无疑问有着大量生产思考并适合战争。相较于修格鲁主任工程师,联邦军在这种地方上很正常吗?真搞不懂。

所幸,敌人的动作似乎很迟钝,所以也有办法对应吧。不过战术必须得多花点功夫。换句话说,就是需要稍微铤而走险。

这次有肉盾在,所以会相当轻松……谭雅才刚这么想,就想起这次是救援任务,落得重新忍住咂嘴的下场。

也不能对地面的友军见死不救。

啊,该死,已经能看见敌人了。

该怎么做?不管怎样都只能先打再说了。

「反魔导师战斗的基本是一击脱离。各位就稍微试一下吧。」

虽是超长距离,但部分敌魔导师已进入攻击射程圈内。迅速将魔力灌入九七式突击演算宝珠,就连事先储藏的凝聚魔力都毫不保留地注入。

这尽管是类似长距离炮击的爆裂系,不过由于友军有保持距离,所以不用担心误炸。虽说如有必要的话,也打定主意要不惜误炸……但也不用在不重要不紧急的时候这么做。

在宝珠上显现术式。

一面高速飞翔,一面将锁定范围缩小到极限的显现爆裂式。逻辑与魔术的成果干涉世界,最后以不可能脱离的速度在敌中央引发强烈爆炸。

是朝着为了展开对地蹂躏战而聚集起来的蠢蛋发出精密且超乎常规的一击;是将魔力注入到短期注入极限等级之后再击发的攻击。她有着确实命中的手感。

就连谭雅自己都在心中期待着某种程度的战果。

「怎么可能!健在!目标居然还健在!」

冲击

太过于强烈。过度的惊愕,令谭雅都忍不住在空中茫然伫立。

谭雅忍不住因眼前的光景瞠目。不对,不只有自己。

「……太惊讶了。吃了中校的一击后,别说是浮空了,居然就连飞行都没有出现障碍。」

副官说的是事实。

这是寻常魔导师光是吃到就会坠落规模的爆炸。不论是在莱茵、诺登还是在南方大陆,谭雅与她的航空魔导部队都证明了自身的能力。

仅此瞬间。

联邦的魔导师在他们面前承受住了直击。

「坦白讲,真难以置信……继续攻击!」

将术式改为引导系,提高打击力与部下一起朝敌部队齐射。

「引导系,已着弹!」

「目标仍旧健在!」

喂喂喂——这坚固到让人想笑。包含Named在内,就连在帝国军中也算是强者云集的第二○三航空魔导大队,居然就连敌人的一道防御壳都打不穿?

「敌兵正朝我方急速接近!被锁定了!」

「开什么玩笑啊!」

该死——即使破口大骂,也有确实在动手继续工作。

「再硬也要有个限度吧!」

谭雅将「这不可能吧」这句话吞了回去,重新检讨起术式。判断就只能试着将贯穿力提高到极限了。

「用集束系统的光学系攻击!给我确实打穿!」

伴随着抱怨,装填子弹、显现、开枪。

「直击!」

可恶——直击后疑似依旧健在的敌人身影让人咬牙切齿。这可是连在光学系狙击式中都算是特别强化贯穿力的一击啊。

不对——谭雅就在这里修正评价,判断也有对敌人造成些许打击吧。

敌人的防御膜全坏,防御壳也似乎不是完全没有受到打击。从动作恶化变得摇摇晃晃的情况来看,敌人也受伤了。

那个是……出血了吗?至少证明了有办法打穿。这是个不错的征兆。

「只要集中火力,就有提高把握的手感呢。」

能找到「有用」的可能性是个让人高兴的惊喜。她立刻重新检讨攻击方式。敌人很坚固且富有火力。结论,以超长距离的狙击击破是正确答案。可能的话,从高空的不间断射击是最佳答案。

「活用速度!他们的机动力不高!进行不间断射击!」

在这种状况下,该如何对应地上的当地部队就等之后再想吧。现在总之就以迎击最优先。毕竟都冒险前进到这里了。可不能空手而归。

正因为如此,于是打起就凭借速度玩弄敌人的盘算。

这么做的结果,让这件事结束得比想象中的轻松。

「冲锋、冲锋!去炫耀自身的速度吧!」

「掩护拜斯!代替烟幕,不要停止爆裂术式!」

让大队前卫冲入敌阵,谭雅自己率领着后卫组从高空展开长距离射击战。就算缺乏效果,爆裂系也是遮蔽视野的最佳选择。

当然,混战中的爆裂术式总是带着误炸友军的风险。正因为是高手云集且默契绝佳的第二○三航空魔导大队,才有办法实行这项战术。

没有会误射我方的蠢蛋。这要说的话,就是不遮蔽射线,但也不怠慢掩护。

干练的军人还真是让人感激,也幸亏不缺能在这场混战当中依旧有办法狙击的高手。

如果是光学系集束式的话,就连厚重的防御壳也有可能贯穿。尽管未必能一击必杀,但至少能造成有效打击。

只要能借此牵制敌人的动作,料理起来就简单多了。之后不论是让贴近的队友拿魔导刀砍死他们,还是远距离把他们打成蜂窝都行。

「空域清空!」

「辛苦了,少校!」

不管怎么说——或许该这么说吧。

袭击友军主军右翼的联邦军魔导部队在徒劳的奋战之下,遭到第二○三航空魔导大队大致解决。

敌人的组织性抵抗已遭到瓦解。

「各位,干得好!」

谭雅满意地点头后,迅速确认起部队的损害。

自己的中队是烫伤程度,其他两个中队也没有太大的损害。正因为有着损害会再大一点的心理准备,所以是个令人高兴的误算。

另外,虽是多余的消息,但遭受突击的友军部队尽管被逼入绝境,但损害本身似乎也很轻微。考虑到将来,也有必要详加调查损耗比率吧。

不过,现在是该扩张战果的时机。

就算是视死如归的剽悍联邦兵也一样是人。如果是受到督战的话也就算了,一旦「部队」遭到「击破」,就会不得不意识到「生存」。

人类就是这种生物。

「敌人动摇了!Salamander01通知全员。毅然进行追击战。去粉碎敌军战意吧。」

大喊「冲吧」并奔驰着还真是痛快。

那些僵住的家伙这样一来就溃不成军了。

谭雅一副「哈哈哈,瞧瞧他们那副鸟样」的态度笑起。这是受到出色管制的暴力将曾受过管制的过去式暴力驱逐的最棒景象。

谭雅这时才总算恢复理性的一面。频频反省自己似乎太沉醉在战斗这种异常事态之中了。

本来的目的是敌新型的缴获。虽说让别人去帮忙收拾自己击坠的猎物也不是不行啦。

「搜索敌魔导师的坠落地点。目的是回收全副武装。尽管也想收容遗体,但要是能确保俘虏的话,就以俘虏优先吧。」

首先就以当初确保敌新型演算宝珠的目的优先。

有办法的话,也想尽可能收容联邦军魔导师的遗体,借此掌握敌人的武装与健康状态,她也下令回收。

「时间有限。动作快。」

所幸有逮到一名苦撑着想恢复管制的当地部队的士官,要他提供协助,人手相当充足。

这当然是命令。不过,也没忘了客气地补上一句「请你帮忙」。毕竟遭到现场厌恶的管理职所能做的事情有限。以粗暴口吻指使他人这种事,如果没必要就该避忌是当然的吧。

让人烦恼的是,就连这种事也不懂的新人太多了。说到知道那些家伙作为综合职被雇用时的绝望啊……

算了,我有向历史学到教训了——谭雅苦笑。

也就是要仿效前例。

只要遵循反复尝试后成为标准程序的方式去做,大半时候都会顺利。

「还有,去调查友军部队的损害。」

「咦?」

「我想知道其他部队的相对损耗。出现牺牲总是会让人心痛吧,但我判断应该要去了解一下情况。」

虽是在模仿政治家,不过呢,这该说是有益的诀窍吧?

假装关心这方面的损耗是想飞黄腾达的人的必备技能,而装出一副感同身受的样子也是很重要的社会技能。尤其考虑到在「组织内部」的对内宣传的话,就绝对不能怠慢。

不论事实如何,形象都非常重要。尽管这就跟「我很遗憾」是相同等级,但选举也证明了这么做确实有效。因为这世上还有着同情票这种意义不明的选票在。或是说,有时光是不被讨厌就能获得选票。搞不好甚至有可能成为决定性的一票。人类就是这种生物。

所以在这世上姑且不论有没有感同身受,如果只是要假装有的话,在有余力时装一下是不会吃亏的。

「遵命。」

我战队的士兵就在行了个迷人的敬礼后飞奔而出。

如果是他们的话,就不会怀疑我的意图吧。

比起让谭雅咧着嘴笑说「我很遗憾」,他们要是能真挚地感到同情的话,也能够增加可信度。

谭雅就在这时呼地叹了口气说出感想。

「真是麻烦的对手呢。总之很硬。让人讨厌的硬。」

就连莱茵战线的共和国军Named都没坚固到这种程度。当然,他们也相对地富有机动力与火力,所以要问哪一边打起来轻松的话,联邦的新型就跟野鸭一样……不过光是比Named还要坚固的防御壳,一般来讲就是个威胁了。

「不将高度差当成一回事的硬度,真让人厌烦。」

谭雅点头赞同副官的话,苦涩地狠狠说道:

「就连我们都打得这么费力喔?这样一般的步兵部队会束手无策吧。靠步兵炮的威力,很可能会在打穿防御壳之前先惨遭蹂躏。」

实际上,不得不说真的出现了很棘手的新型。总而言之很硬这点,要击坠就得花费相当长的时间。

考虑到这是以数量主义的联邦为对手,这就会是个无法忽视的重大问题。特别是在遭遇时,地面部队的损害将会达到难以容忍的程度吧。

倘若地面部队的主力是由干练士官率领的精锐部队的话,情况说不定就会稍微不同了……

「真是惨不忍睹。只懂得惊慌逃窜的我方新兵与随便乱追的联邦兵。」

丝毫感受不到训练水准的空虚消耗战。是个会让人实际感到战场上逐渐呈现出外行人互相厮杀的局面而忐忑不安的结果吧。

就仿佛述说着帝国在东方战线确实深陷泥沼不能自拔的困境。假如在我们为此疲于奔命时,世界情势朝着不

利的方向发展的话会怎么样?

帝国军在东方磨耗着。光是南方传来义鲁朵雅的蠢动迹象,就甚至让以勇猛闻名的参谋本部浑身颤抖。

再拖下去,帝国的战略环境将会加速度地恶化。这是公然的事实。正因为如此——谭雅才会认为「雷鲁根上校带来的计划也是不得已的吧」而点头答应。

必须要把义鲁朵雅来的客人紧紧拉拢到我们这一边才行。真伤脑筋呢——谭雅瞬间烦恼起将来的事。

统一历一九二七年春季例行战技研究联络会议收

关于东方战线缴获之敌军新型宝珠的技术报告书

如要定义第一印象,就是粗糙。

无须等详细的研究分析,缴获的复数样品即是雄辩的证人。确认在东方出现的联邦制新型宝珠,加工精度完全不及帝国基准。

就主管军官所见:「那个并不存在着纤细的概念。」

担任运用的航空魔导部队表示:「让人想大叫﹃去给我重翻字典上航空魔导师的定义﹄程度的误解了机动性的意思。不仅迟钝外加不灵活,高度性能更只有旧型以下的性能。由于致命性的低加工精度,导致了比起击中敌人更容易波及我方的射击精度。」

于是,任谁都毫不动摇地做出了明确的结论。

直截了当地表示:「不适合我军运用。」

尽管具备火力,但坦白说除了硬度之外,整体上难以视为优秀。针对联邦军新型的前述见解是无法动摇的吧。

不过,就算是这种演算宝珠,也有着帝国军当事人不得不承认的「几项」优点。

首先第一点,是加工精度低,外加上不要求使用者具备「高超能力」的特征。最适合大量生产,分发给大量养成的士兵使用。

第二点,是高生存性。尽管迟钝,但装甲坚固,一般的步兵部队要击破是困难至极。

就结论来说——参谋本部头痛不己——这显而易见具备着该说是帝国军天敌的性质。毕竟——任谁都愤恨地说道——这可是擅长人海战术的军队投入大量航空魔导师的前兆。

面对高素质的军队,用马马虎虎的素质打过来的,数量具优势的敌人。

真是棘手至极。

T3476型演算宝珠之技术部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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