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In omnia paratus 第参章 安朵美达

东方整体具有危机──帝国军前线部队

东方整体不太顺利──帝国军当地部队

东方整体陷入停滞──帝国军参谋本部

东方整体势均力敌──帝国后方的认知

──传话游戏

统一历一九二七年六月十日 东方方面B集团司令部

「雷……雷鲁根战斗群的急报!索尔迪姆528阵地正受到极为强力的联邦军部队急速包围当中!」

当安朵美达作战发动,A集团终于要为了攻略南方各都市展开行动时,曾假定联邦军会以呼应的形式,作为「敌军的牵制作战」发起攻势。

因此,B集团司令部的所有人都微微蹙眉,对坏预感成真的事实在心中轻轻咂嘴。

不过一收到状况报告,就呢喃著「果然来了吗?」朝地图看去的他们,却在远望起防卫线,打算确认索尔迪姆528阵地的所在位置时,瞬间不知所措起来。

「不是在溶解线上的阵地吗!」

至目前为止,司令部所假定的敌进军路线,是沿著广大且容易进入的街道前进。因此,他们将有限的资源投入了命名为溶解线的主要假定战场……这让B集团的参谋不得不醒悟到自己等人的预测完全失误了。

在假定进军路线上的防卫阵地当中,不见索尔迪姆528阵地的形影。审视地图,心想著「难不成」放眼望去……是位在守备薄弱的街道尽头,那是位在只有稍微运用的铁路路线上的小型桥头堡。

「我的天啊!该死,居然是从这边!」

是所谓「不太可能」的路线。正因为是不曾想过会遭受袭击的方面,所以让B集团袭击的参谋感到巨大的冲击与不知所措。

「向守备部队发出的后退命令怎么了!」

「不行!来不及!友军被包围了!」

只要是参谋将校,不论是谁都得承认──他们被联邦军摆了一道;甚至不吝于承认他们遭受到意料外的作战性奇袭。不过,尽管如此……错愕的高级军官异口同声地惊呼。

「被包围了?怎么可能!」

这里可是东方战线。

不是在热带丛林之中,也不是严峻的山岳地带,更不是视野极端恶劣的诺登国境地带。索尔迪姆528阵地附近也虽说是容易泥泞,但也还是视野开阔的东方。

敌人展现出意料外的动作是事实没错。

但他们无法理解,守备部队为什么会遭到包围。只要有安排哨兵,应该就能侦测到敌人的逼近。如果第一报就是接敌报告的话也就算了,在这种情况下说遭到包围,未免也太奇怪了。只要将兵没有跑去「睡午觉」,索尔迪姆528阵地会有可能遭到包围吗?

没发现到大规模敌部队的展开,以现代军队来说是绝无可能的事。航空舰队的侦察,还有观测魔导师的对地警戒行动,应该早就标准化很久了吧。

一些参谋尽管想草草做出「难道不是守备部队很蠢吗?」的结论,也在确认到被包围的部队名后,摇摇头把这当作是愚蠢的妄想一笑置之。

要是嘲笑在东方建立起荣耀的显赫战功,身经百战的雷鲁根战斗群很蠢的话,蠢究竟是什么啊。任谁也无法理解,忍不住咆哮起来。

「为什么雷鲁根战斗群会被包围!」、「雷鲁根上校是怎么了!」、「哨兵与监视线是在搞什么鬼!」、「应该没有下达死守命令啊!应该还有后退的余地啊!」、「航空魔导侦察为什么没有发挥机能!」

不过在这喧闹的怒吼声此起彼落的室内,有著一双就像无聊似的注视著他们的眼神。

是传闻中从中央左迁过来的杰图亚中将。唯独他一个,在这里保持著跟往常一样的平静,起身说道:

「各位,议论是很重要。不过,这里可不是大学。因此,该讨论的应该是我们要如何对应吧。」

为了驱走混乱本身,他喃喃说出的是名誉与道理。

「敌人从各位意料外的路线袭来。于是,让友军在当地遭到包围了。而我们就只能采取行动……要是对以上的状况认知没有歧异的话,我们就必须前去救援雷鲁根战斗群吧。」

杰图亚中将环顾起众参谋,重新说出一个结论。

「该讨论的,就只会是救援的手段。就只有我们该如何进行救援这一点不是吗?」

我方遭到包围。所以要去救援。这是极为单纯的事。

既然是军人,正因为是肩负著士兵生命的军官,所以这也会是难以公然反对的理由。最重要的是,既然这是司令部的误判造成的,就必须要力图挽回。

「请等一下,阁下。」

「有什么事吗?」

「在这种情势之下,虽说是救援,不过要采取积极行动?下官以为阁下也是知道的,参谋本部下达的是『专守防卫』的严令。最重要的是,我们毫无剩余战力……」

「你说得不太对吧。」

杰图亚中将朝著摆出「尽管如此」的态度开口插话的东方军B集团的参谋,十分冷淡地发出警告。

「参谋本部对B集团下达的命令是『战线防卫』的严令。任务是要保持战线,并没有限制我们采取行动。」

「可是,还请阁下考虑战力状况!」

「我十分清楚手头上并不宽裕,但要是别无他法,这也是迫不得已的……就本官所能想到的方式来看,认为这是该以外科性一击对应的状况。集中投入预备战力难道不是最佳解答吗?」

「可……可……可是,阁下是说投入全预备战力吗?」

对于他们的踌躇,做出早就决定的答覆。

「没错。」

这是当然的吧──杰图亚中将接著说道。

「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或许能下令要他们自行脱离,并提供可能的支援。既然我们缺乏兵力上的余力进行以解围为前提的大规模作战的话……」

「你这是在迂回地坦白自己在参谋课程中什么也没学到吗?」

杰图亚中将一副就像是看到笨蛋的模样蹙起眉头。

「要求因为上头的失态遭到包围的部队自行脱离?我想问你一件事。你在军大学是都学到些什么啦?」

这是统率的基础中的基础。在能派出救援时不去救援,可是会对军队内部带来极为巨大的不良影响。

「不仅将资材投入溶解线,在预测失误后还要对索尔迪姆阵地见死不救,你这话是认真的吗?可别说你不知道把大陆军派去北方,让莱茵战线闹空城的参谋本部高级将官遭到左迁的理由喔。」

士气、伦理,或者是对组织的信赖,这种无形资产尽管看不见,但实际上就跟人的灵魂一样。灵魂是看不见的。但没有灵魂,也称不上是人吧。

由人组成的军队也不可能例外。

而司令部的失误会是一种恶性感冒,侵蚀著军队全体。此外,并非失误的不合理要求则是更加恶质。要是就连能救助的部队都不去救,还下令要他们自行返回的话,会导致怎样的结果?在紧要关头无法坚持到底的军队,毫无疑问是一夜成形了。

是要对孤军奋战的雷鲁根战斗群置之不理,还是前去救援的问题,也是要经由见死不救让军队实质上的自杀,还是要死里求生的二选一。

「见死不救,也就是上级司令部的不作为是最糟糕的。会让成为我军根本的灵魂──『对指挥系统的信赖』自行崩坏。」

杰图亚中将以错愕的语调狠狠说道。

这是二选一的问题。只能选择其中一边。而在这种时候会选择让军队自杀的笨蛋,在军队里只会有害无益,除了枪毙之外无药可救。

「你是打算让受过训练,懂得纪律的将兵,在一夜之间变成胆怯的可怜群众吗?」

参谋将校在参谋课程中所磨练出来的狠毒,是以「对敌人」发挥作为大前提。「对说不定能够救援的友军见死不救」是连想都不能去想的选择。

「……至少,也该装出想要救援的样子吧。然而就目前来讲,有效性会比做样子来得重要。你有胆就试著在东方留下帝国军连友军都会见死不救的传闻吧。」

带著暴露出自身邪恶的微笑,杰图亚中将睥睨著室内的众参谋,甚至是威吓著。

见死不救会污损信用。尽管累积信用需要超乎想像的时间,但要摧毁、粉碎、化为乌有,只要一次的失败就足够了。

「当著自治议会的面,联邦肯定会帮我们大肆宣传吧。提供他们这么好的宣传材料,就等同是利敌行为。」

即使跟帝国联手,也只会被当成弃子喔──交战国将会这样一齐动摇自治议会的信心吧。这样的话,就还得担心联合王国体系的人跑去跟自治议会的众人咬耳朵的情形了。

要是敌人犯下相同的失误──老实说,杰图亚中将很希望他们犯下就是了──自己也会很乐意地活用在宣传战上。

最重要的是,自治议会的防谍状况,就算保守评估也不太乐观。假如抑止他们产生动摇的对帝国的信心消失了,期待他们能压抑住疑心暗鬼是在强人所难吧。

当联邦体系的鼹鼠趁此良机开始暗中作祟时……现况下甚

至必须担心自治议会会完全倒向联邦。问题的性质,就只有究极的两难困境。

自治议会为了松缓占领地明显的严厉管束,维持治安并寻求稳定,往往会不问过去经历地活用人才。假如他们不这么做,就不得不采取严酷的统治,所以稳健的妥协会是必然的发展吧。

就算是从经由民族政策,确保反联邦友好地区的政策意图来看,也没办法做出排除可疑人员的选择。无法避免地,也会让联邦的鼹鼠潜入。

当然,早就预测到多少会有一些鼬鼠,要求他们极力警戒……但宽敞的大门,往往也容易让带有恶意的访客溜进来。

尽管还没有确证,只握有两三个旁证……但目前怀疑就连联合王国情报部的鼹鼠都渗透到自治议会的内部了。

毕竟怎样都觉得泄露太多情报了。目前已确认到,以代表团名义派至本国与自治议会的外交官发出的机密电报,出现了疑似外泄的事例。

尽管也有做出可能是暗号遭到破解的分析,但结论是无限地近乎清白。

就算有可能因为事故让一道通讯或暗码遭到破解,但既然都定期变更密码,致力于改变强度了,理论上是不可能遭到破解的,这可是通讯安全部做出的保证。

如果不是暗号,剩下的可能性就是人了。而且情况不妙的是,敌对的联合王国人对人工情报异常地拿手。当然,交战国的情报部会试图潜入我方阵营是天经地义的事……不过也没道理要让那些不知道舌头有几寸长的家伙再继续卖弄唇舌下去吧。

杰图亚中将摇头甩开杂念,再次向东方军B集团的参谋说出自己的意图。

「就结论来说是要救援吧。基于政治的必然性与军事的合理性,我强烈希望各位能即时展开行动。我要求以机动战进行解围。」

杰图亚中将的发言在室内投下了炸弹。基于暧昧权限的要求。通常来讲,这不论是要无视还是拒绝都很容易吧。

另一方面,对他们大多数的人来说最棘手的是,杰图亚中将所说的「不能对友军见死不救」的理论、理由,听起来极为妥当。

「对了,要是各位觉得检阅官的请求不够份量……我也能以副战务参谋长的名义再次要求。为防止可能对自治议会造成的负面影响,我想以参谋本部托付的权限要求各位即时行动。」

气氛凝结了。

所有参谋都露出了就像脑袋遭到痛击般的眼神,凝视起杰图亚中将。没有不小心说出「你疯了吗?」,是残留在他们心中的理性所达成的伟业吧。

就算是在震撼之下粉碎了,理性也还是有办法汇集起来。尽管很勉强,真的是很勉强,但这就是社会性生物会故作平静的习性。

「……恕下官僭越,阁下。你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受过军纪教练的参谋将校,不论好坏都有著强大的自制心。

这虽是件好事,不过就杰图亚中将看来也是缺乏积极性,太过悲观了。

「各位,贵官难道是想说我是个笨蛋吗?如果是的话,不必客气。我并没有无能、无自觉,更别说是无知到不懂自己的发言有著怎样的意思。」

检阅官这个名誉职,外加上名目上还保留著参谋本部副战务参谋长位置的特殊立场。一旦是用这两个头衔提出「要求」的话,拒绝方也要有相当的觉悟。

当然,最高统帅会议会生气吧。他们给予杰图亚中将权限并不是为了容许这种事情发生……所以要是失败了,就真的会演变成大问题。

不过老实讲,对杰图亚中将来说这不过是轻如鸿毛的事。这世上有些东西,如有必要就该赌下去。

「好啦,我想各位也没有理由继续迟疑了……还有什么意见吗?」

恐怕是因为至今以来的搭档是积极性过剩的卢提鲁德夫中将,部下是如有必要就会不顾一切蛮干的提古雷查夫,自己才会被说是「温厚的学者性格」吧……说到底,全是基于相对评价──杰图亚中将在心中苦笑。

人居然会随著环境改变吗!

尽管觉得有趣,不过脸色毫无变化的杰图亚中将开口说道:

「换句话说,这也是个好机会。敌人来了。而且还大摇大摆的。对军人来说,歼灭敌野战军是永远的理想。既然如此,就让我们趁此良机,再来一次『包围歼灭战』吧。」

参谋尽管差点就点头答应,屈服在向他们抿嘴微笑的杰图亚中将的眼神压力之下,但果然就算是他们,也不是平白挂著参谋徽章的样子。

几个露出怀疑表情的家伙战战兢兢地插话问道:

「阁下,恕下官失礼……阁下看起来相当冷静的样子。是有什么让你如此勇敢的秘诀吗?」

言外之意就是对进展得太过顺利的对话感到怀疑。

实际上,杰图亚自己这种不把战争迷雾当一回事,直接导出答案的做法,就跟作弊没有两样。

也不像是因为预测到敌人会从哪里来,并事前准备了预测成真时的预备方案,所以话题才进行得这么顺利。

正因为如此吧。

……要是一点也不觉得奇怪的话,就只会是脑袋乐天到让人绝望的程度了。好好先生的参谋将校是不成熟的。假如没有具备像乌卡中校那样卓越的调整力与理解事态的知性,就甚至是不得不考虑处理掉了。

「就只是经验与准备。」

一听到准备这个字眼,他们就瞪大了眼。除了微微散发的紧张神色外,开始浮现出警戒的神色。看来他们似乎不光只是一群没志气的家伙。

「雷鲁根战斗群,该不会是……」

「争取时间的棋子?我不否认。」

伴随著一半安心的心情,杰图亚中将带著一抹浅浅的微笑说道──贵官暗中抱持的疑问是对的。

就直接说出事实吧。

帝国将主力集结在东方南端。选择与集中虽是大原则,不过当剩余不多时,就得要用「抢」的了。所以,东方南端以外的地方全都要进行防卫。这是不论杰图亚中将、东方军的参谋,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

「阁下是打算以自己的独断推翻既定的防卫方针吗!」

「这是严重的误解。」

「可是!」

「我就只是在各位一齐向右边看时,警戒著左边罢了。雷鲁根战斗群会遭到包围,完全是在帮各位擦屁股。」

「阁下,你这话太过分了!」

一来到东方赴任就费尽了唇舌,但就是说服不了他们。所以,才迫不得已地强制命令提古雷查夫中校死守索尔迪姆528阵地。

伴随著些许烦躁,杰图亚中将狠狠说道。

「不过分。毕竟我们可是数量劣势,而且还抱持著辽阔的战线。照本宣科的构筑防卫体制,就只是在痴人说梦。正因为如此,雷鲁根上校才会让自己遭到包围,藉此帮我们承受敌人的攻势喔?」

「那……那么……雷鲁根战斗群是特意被包围的?」

「这恐怕毫无疑问是『他自发性且献身性的决断』。至少认识『雷鲁根上校』的我可以断言,他是个作战家。」

严格来讲是她,更进一步来讲这也不是自发性的行为……但最终来讲,杰图亚中将确信提古雷查夫这名中校会忠实地履行义务。既然已下令说这是必要的行为,那个中校就算会把部队狠操到极限为止,也会死守到底吧。

这虽是滑稽的欺瞒,不过在提出这种藉口后,还有办法拒绝救援的组织人也很罕见,这就是现实。

「这是认为不能让脆弱的防卫线遭到蹂躏的战术判断吧。一旦退后,敌人就会蜂拥而至。如此一来,就会导致主导权的丧失。而就唯独主导权是不容许放弃的。」

杰图亚中将冷淡地说道。只要以作战层级思考,就会知道被动式的防卫体制根本不可能彻底守住战线。

「好了,各位。我再问一次……正因为敌人来了,而献身性的友军身陷困境,所以我们才要前去迎击不是吗?」

「可是,阁下!」

「说要攻势,但后勤、兵力全都来不及准备。这样一来就连有没有办法构筑防卫线都很可疑!」

表情凝重的高级军官齐声发出的重大反驳。

东方军的参谋想述说担忧的心情,杰图亚中将也能轻易想像得出来。

毕竟兵力不足。发起局部性攻势的风险太高了。这如果是教科书水准,或是军官学校的教范水准的话,他们会无条件合格吧。

但可悲的是,这里并不是「假想环境」。

在战前的教育假定中,将「达到这种程度的极限环境」视为「不可能会发生」的情况割舍掉了。这只要以理性思考,就会豁然开朗,像这样就只为了继续战争,而让这种为了战争的战争继续下去的情况,只要是脑袋正常的人都会一笑置之吧。

不过如今是想笑也笑不出来。

「总不能将人才薄弱地展开,让敌人的尖锋贯穿。如果要做这种蠢事,还不如捆起来当成棍棒挥舞还比较好吧。」

「可是……」

「我就再次要求吧。各位,我要求你们制定、研究救援作战。慎重是件好事,但我很期待各位能在友

军全灭之前提出大略的概案喔。」

统一历一九二七年六月十四日 东方战线

在帝国军的公文上,有一个被归为索尔迪姆528阵地的中规模前进阵地。原是担任联邦车辆维修据点的村落或计画都市。

被伴随著之前的铁锤作战成功前进的帝国军占据,并在准备安朵美达作战之际,为了负责攻略的A集团抽走战力后,可说是处于半放置的状态。坦白说,索尔迪姆528阵地是个紧要度不怎么高的偏僻阵地……原本应该是这样。

只要敌人没来,就该是优雅的边疆勤务的索尔迪姆528阵地,目前正处于联邦军的包围之下。在这种宾客盈门的阵地率领担任接待人员的雷鲁根战斗群的谭雅·冯·提古雷查夫中校,在谢列布里亚科夫的叫唤下从短暂的午觉中醒来。

「……时间到了,中校。」

睁开朦胧的眼睛看向时钟,是交接的时间了。

尽管还想再多睡一会儿,不过没办法。

「我知道了,辛苦你了,副官。」

一旦打起守城战,指挥官不论如何都会很忙。由于不能将司令部机能交给睡眠不足的人,所以要频繁地挪出时间休息,但不论再怎么努力都还是有个极限。

与钻进床铺里的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交换,揉著惺忪睡眼走向成为指挥所的半地下式储藏库。

「交接的时间到了。拜斯少校,交接指挥。」

「谢中校。现况下,敌人没有出现大动作。目前是在移动、部署部队以准备攻势吧。」

一面做著交接的应答,谭雅一面怨恨起副官跑去睡了的事。要是能喝杯咖啡,精神也会比较好吧……

不对──谭雅摇摇头,接著说下去。

「很用心啊。对我们来说,能争取到时间是很感激……不过他们似乎是打算像个擅长欺凌弱小的家伙,以多欺少的样子。虽说不是不能理解约翰牛的兴趣,但就连共匪也跟著配合是怎么回事?」

虽是想稍微开点玩笑,不过拜斯少校尽管很有礼貌地苦笑起来,却也沉默不语。

「这群该死的国际共产主义者。就算只有表面上也好,要是能再多顾虑一下和平主义者的形象就好了。」

「中校,这才是不可能的吧?」

「我也有同感,但我会希望他们能多重视一下形象也是当然的吧?」

也是──就在拜斯少校点头回应时。

一发炮声自远方响起。

这不论对谁来说都是耳熟的声响。在东方战线,除了陷入安详永眠的人之外,有谁能忘得了联邦军的重炮声啊?

「……尽管辛苦你了,但去准备战争吧。」

「是的,我立刻就去。」

「全员起床!敌人来了!」

自莱茵战线的壕沟战以来,只要敌人来了,就要把士兵叫醒。

就连在索尔迪姆528阵地的各处所,将兵也都一面诅咒著敌炮兵的闹钟声,一面发著「明明就到交接时间了」的不满抱怨从床铺上跳起,直奔指定位置。

「……敌人也没余力如弹雨般发射重炮了吗?很好,大队,制空战。去拦截敌魔导部队。」

「由谁指挥?」

谭雅笑著回应语调紧张的拜斯少校。

「不会排挤你的,放心吧。这里就跟之前一样交给梅贝特上尉。相信炮兵家会很闲吧,所以就交给他指挥了。」

「荣幸之至。」

真不知道他方才彬彬有礼的态度上哪儿去了,浮现有如肉食兽般的狰狞笑容的战争贩子,看来是很想上前线的样子。前阵子尽管带他去敌阵地袭击敌军,但还是不满足吗?……居然会高兴听到自己不用留在指挥所里,老实说,谭雅无法理解这种本性。

不过,这是战争。

就算是这种人,在前线也是必要的吧。

「好啦,拜斯少校。去跟梅贝特上尉交接指挥吧。我要去把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揪出来,集合大队……要是迟到,会把你丢下来喔?」

「我会赶上出击的。」

留下在敬礼后慌慌张张地拿起话筒的拜斯少校,谭雅冲出地下仓库,前往指定为大队集结地点的阵地内广场。

虽然每次都一样,但很优秀地,全员都确实到齐了。

除了格兰兹中尉的部队不在,多了维斯特曼中尉的脸孔外,就跟往常一样。顺道一提,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也没有迟到的样子。

不过,姑且不论军官……是刚睡醒吧?也能看到几名头发乱翘得很厉害的魔导师。谭雅深信最低限度的仪容是社会文明人的基本,但也总是很迷惑,不知道敌袭算不算是可容许的例外。

「大队集结完毕!」

「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报告辛苦了。」

谭雅一面机械式地敬礼与答礼,一面在心中烦恼该怎样发出劝告。地震与火灾会被视为「意外」获得容许吧,但「敌袭」在战时状况下并不是突发性的事态……所以非常烦恼该不该放宽基准。

她也有点迷惑该不该在这种时候考虑这种事。只不过,虽说「仪容不整即是心态不整」是句蠢话,但没有余力顾及外表,对文明人来说可是危险的退步。

在共匪这种不文明的敌人与存在X这个反文明的存在面前,谭雅作为现代市民,果然还是得说上一句。

「各位大队战友,感觉有许多人是刚睡醒的样子。我们大队应该也很重视服装仪容才对……看来是敌炮兵搞错起床通知的时间了。」

结果,谭雅还是觉得斥责他们也很不讲理吧,所以就面带笑容地向部下开点玩笑,同时迂回地指出服装仪容的问题。

「就算是意外的访客,也不能穿著睡衣就开门迎接吧。就让我们像个文明人,适当地整理仪容吧。」

小习惯会导致大差异。海因里希法则尽管几乎是种经验法则,但是很正确。人类总是伴随著极限。就算是为了提高界限,确保高平均值,谭雅也要经常深深要求部下保持确实的纪律。

习惯正是迈向成功的黄金法则。

「好啦,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维斯特曼中尉。还有拜斯少校等会就会来吧,这是迎击战。就以莱茵战线的程度去做。」

谭雅向众军官简短地告知状况。实际上,这就只是在转达拜斯少校报告的交接状况,是形式上的确认……不过确认本身就具有意义。

违反标准程序的行为,往往是由怠慢产生的。

不过,不需要太过担心资深人员吧──谭雅向信赖的部下投以笑容。

「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就跟往常一样。」

「是,就跟往常一样。」

「……贵官就跟往常一样让人放心呢。」

谭雅称赞起在反覆施行下所累积起来的事物。大概是不习惯被称赞吧,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愣住的表情让谭雅苦笑起来。

没有向部下确实说出赞赏是我的过失。

小时候,在南丁格尔的传记上看到她将「愿意在克里米亚留到最后的护士」形容成是「比黄金还要珍贵」时,年幼的自己尽管一点无法理解,但如今则是完全明白了。真不愧是为统计学的发展做出贡献的伟大改革者。所谓的人力资本,不论是护士也好,军官也罢,无关职种都只会是具有普遍性的商品。

就这层意思上,累积起信赖的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毫无疑问就一如南丁格尔所说的,积蓄了比自身体重等重的黄金还要珍贵的人力资本价值。

「……瞧你一脸意外的样子。就算是这样,我也很依赖贵官喔。」

「多……多谢中校的赏识!」

应该要找机会再送她一份礼物表达感谢吧。如果能在后方弄到巧克力之类的东西的话──谭雅在心中的备忘录上做出补充。

问题是──谭雅面向似乎没有初战时那么紧张的补充魔导中队的指挥官。

「维斯特曼中尉,我则是想对贵官这么说。别太勉强,暂时就先跟著我飞就好。我会照顾你的。」

「遵命!」

充满干劲的他,不论好坏都还是新任中队长。虽说是具有实战经验,但以谭雅期望的水准来看,还离能交办任务的程度相当遥远。

不过,就算是冥顽不灵的托斯潘中尉,也得要看是怎么用的。

说到资质,由于维斯特曼中尉并没有很差,所以只要好好活用的话,也不是没办法用吧。

年轻人才的经验尽管不足,不过有著足以弥补的干劲。需要的是适当的教育。对谭雅来说,关于这点她可是自负有著一点实绩。作为在战地培育出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与格兰兹中尉的教育者,对自己的本事感到自豪可是当然的权利吧。

维斯特曼中尉需要的是一点时间还有服从命令。

「回答得很有气势,中尉。」

「是的!」

「你就记好一件事。中尉,战争基本上大多是以平均得分决胜负,而不是最高得分。没有不擅长事物的人会比较容易存活喔?嗯,你就当作是今后的课题吧。」

「下官会牢记在心的。」

顺从是难能可贵的特质──谭雅满足地点点头。

「中校,

让你久等了。」

「喔,少校。正想说你要是迟到的话,就要把你丢下来喔。」

还请饶了我吧──在众人面前搞笑起来的拜斯少校也微微散发著从容感。有经验者果然可靠。

「你来得正好。维斯特曼中尉由我看著。拜斯少校,其余人员就交给你进行迎击战。」

一面担心队友一面打仗的战争,怎样都让人平静不下来。这就像是新进员工的在职训练吧。不过,战争是牵扯到人命的。要是有余力掩护就好了……谭雅总是不得不感到忧郁。

正因为如此,拿走格兰兹中尉的部队才会让我这么难受。杰图亚中将阁下,我恨你──甚至会在心中如此抱怨。

「我该怎么做?」

「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贵官也跟我一样。掩护维斯特曼中尉他们。」

毕竟掩护人员不论再多也不会困扰──谭雅将这句话吞回去,一边回应副官,一边率领大队俐落升空。

制空战的基本是占据上空,要是敌魔导部队逼近的话,可就不是慢条斯理地升空的时候了。

是敌人莫名地从容不迫吗?早在不用紧急起飞,还能整队升空时,时间就显得相当宽裕了。

「……从炮击到冲锋为止的时间相隔太久了。敌人的炮击难道不是协调好的吗?」

拜这所赐,让所担忧的补充魔导中队能试著在实战中进行战力培训。

他们即使很勉强,也还是将难以操作的艾连穆姆九十七式突击宝珠运用自如,平稳飞行的表现让谭雅感动。

同时,也让她脊背发寒。

「外行对外行的战争吗?这也太浪费人力资本了……」

不仅是穷人对穷人,还是外行对外行。总体战也总算是达到极限了。

开战前的帝国军可是保有著一旦是航空魔导师,就算是「新任人员单独一人」也能将弹著观测任务「交给他执行」程度的教育水准。虽说前阵子遭到误射时的情况好像也是这样,但如今的状况已恶化到就算是「新任人员单独一人」,弹著观测任务「也不得不交给他执行」的程度。

没有时间教育,教育人员还被前线拿走了。最后,则是把尚未完成教育的人送往前线,让小鸡一个接著一个被当火鸡打。

邪恶的损耗循环就此完成。如果有什么事是现场层级能做到的话,顶多就是尽可能地确保生存率而不是人员保留率了吧。就算是为了让肉盾活下来,也不得不竭尽所能。谭雅拿出双筒望远镜,稍微环视天空,眺望起敌情。

「……是依循理论的展开啊。」

是一面取得高度,一面在空中形成战斗队列的对峙。双方会保持一定程度的数量,同时相互对望。

跟我方的队列相比,联邦军的队列在密度上是稍微多一点的程度吗?

虽然帝国军很难在数量上与共匪抗衡,不过在共匪的自灭之下,让我们在魔导领域上取得品质与数量优势的担保,即使如此,数量优势似乎也开始往数量均势的方向倾斜了。

「……联邦军也很行啊。」

还真是讨厌。

我不讨厌打击弱小的敌人,但与同等的敌人竞争这种事,可是离愉快相当遥远。毕竟所谓的劳动,最好的莫过于以所需的最低劳力完成工作了,更何况是战争。唉,真是讨厌。

「敌人开炮了!」

当我方发出警告时,谭雅也以熟悉的程序下令反击。

「01呼叫全员。应战了。」

也由于是超长距离,所以是以光学狙击术式进行集中射击。不过,距离的淫威也会毫不留情地袭向命中率与威力的衰减。

一想到甚至得要一面在意术弹的残量,一面吝啬地与敌人互射,头就痛了。

「啧,长距离战就劳力来说意外地……」

有太多浪费了──抱怨到一半,谭雅就发现到敌阵的动向出现剧烈变化。

「嗯!共匪的魔导师冲过来了?」

打散战斗队列,或是说队形的猛冲。敌魔导师就像失控似的开始朝著这里突击。

「是指挥系统崩坏了吗?居然会丧失秩序……」

维斯特曼中尉困惑般的发言,让谭雅霎时间感到有点在意。以指挥陷入混乱,队列崩坏来说太早了。尽管能理解长距离射击战会让新兵陷入焦虑的传闻,不过即使如此,敌人应该也还没受到多少损害。

「是敌人的新兵失控了吗……虽然偶尔也会发生这种事。」

就在谭雅盯著总觉得有那里不太对劲的敌人沉思起来时,她突然冷不防地大叫起来。

「不对!」

是我们在友军上空组成队列后,敌人才冲过来的!

糟透了!

「动起来!要冲了!」

谭雅不顾一切地大叫。

「咦?」

然而,回应的却是维斯特曼中尉就彷佛不知所措般的困惑反问。在战场上,理解力居然这么差!我们可是在「友军阵地上空」啊。我们明明就对联邦军干过相同的事,难道忘了吗!

谭雅朝著部队,很罕见地忘我嘶吼起来。

「01呼叫全员!全力加速!不准在阵地上空进行混战!」

虽是突然间的指示,不过拜斯少校的部队还是察觉到谭雅的意思,开始突击。而为了避免他们突出战线,遭到孤立,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也跟著突击。

一旦在我方阵地上空与敌人展开混战,就会大幅增加误射下方的风险。不能随便发射术式误炸友军;而且就算想接受下方的支援,也由于是来自下方的射击,遭到误射的风险也往往会大幅提升。

对直接掩护战斗来说,敌人正大光明地冲过来展开近身战几乎是场恶梦。

正因为如此,有必要往前推进。

「敌……敌人冲过来了!」

正因为觉得被摆了一道,所以谭雅才难以忍受在这里浪费时间。维斯特曼中尉惊慌失措的叫喊,让谭雅听了就烦。

「看就知道了!快给我做出对应!」

「开始统一射击……」

不对──没想到得再吼他一次!居然得背负著无法随机应变的部下战争,这简直就是疯了!

「维斯特曼,不准停下来!会被突击压制的!要冲过去!给我冲!懂吗?由我们这边冲撞过去,把他们打回去!」

一旦被攻其不备,就连精锐都会手足无措。更何况是经验尚浅的军官与魔导师,很容易就遭到情势吞没。

正因为如此,才必须下达命令,指示他们该怎么做。

「给我冲锋!前进!前进!前进!」

虽是突然间的号令,不过包含补充魔导中队在内的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还是以勉强赶上的形式,对应著冲过来的敌人爆发正面冲突。

「避免混战!取得高度,同时不准让敌人靠近友军阵地上空!」

正因为知道我方相对敌方的优势就在宝珠的高度性能差距上,谭雅才会下令上升。只不过,谭雅就在这时遭遇到让她打从心底震惊的现象。

应该是取得了高度,打算从上方单方面地欺凌对手,然而却没办法甩开紧追而来的敌人。

「敌高度八千英呎!怎么会,居然能达到这种高度!」

只能把「不可能」这句话吞回去了。眼前的景象正是最为雄辩的反证。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以部队来说应该是低高度专门的联邦军魔导师,竟然在同高度下迫使我们进行缠斗。

别说是数量均势,居然达到了品质均势,简直让人难以接受。但就算难以接受,目前也还是遭到应该是不擅长近身战的家伙突击,就连高度差距也被缩减了。

「01呼叫全员,上升到一万两千英呎!就算知道有点勉强……等等!取消方才的命令!取消命令!全员维持高度八千英呎!」

谭雅当机立断地瞬间做出上升到极限高度的决定,并在最后一刻注意到自己犯下大错,连忙取消命令。

要是平时的话,就会让部队上升。

不过,就唯独现在,唯独这一次不能这么做。

就连九十七式都还不熟练的补充魔导中队,甚至没进行过多少高度适应训练。非常怀疑他们有没有办法提升高度。这可不是能运用高度差的时候。

「维持目前高度,彼此合作相互掩护!02,设下陷阱,已针对新人的家伙优先……」

解决──正要把话说下去时,谭雅注意到空中浮现著米粒般大的黑点。还不只一个,是好几个黑点。

她瞬间察觉到自己所发现的黑点是什么了。

「敌机!散开!应战!」

在吶喊的同时,直到刚刚都还死缠不放的敌魔导师就开始一齐脱离。

就在我们聚集起来时,敌航空机、战斗机冲了过来。现在要是正面遭到机关炮,而且还是相当于重机关炮的大口径集中射击可就完蛋了。

该说是霎时间吧。

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以不负沙场老将之名的机敏反应,应对起意料外的新敌人攻击。

各自采取随机回避机动,同时为了阻碍敌机的视线以爆裂术式回击。

以遭受奇袭的部队来说,这恐怕只

能说是理想的反应速度吧。他们可不是平白担任帝国军参谋本部的压箱宝。正是因为他们具备著能将绝大部分的不可能的任务,以临机应变撬开、制伏、突破的力量,才会是压箱宝。

「伤亡报告!」

「损害轻微!」

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的答覆还真是愉快。

也不是没有被摆了一道,咬牙悔恨的感受。不过,这也顶多是能与损害轻微的事实打平的事。该以平时的教育,对人力资本的投资成果为荣吧。

微微露出笑容,环顾起天空的谭雅,就在这时僵住了表情。

要是为了避开敌战斗机,就像停下来会沦为机关炮弹绝佳的靶子似的采取随机回避,同时还展开了爆裂术式,部队之间的距离就会拉得太开。

让队形崩坏了!

「维持两人一组!敌人要冲过来了!」

这是让人想咂嘴的景象。其他人的部队还好,但没能即时反应过来的维斯特曼中尉等人,动作迟钝到让谭雅差点气死。

「警戒角度偏低的射击!该死,这算什么啊。混帐共匪,变得相当会惹人厌了呢!」

「他们可是共匪喔!」

副官的反驳让谭雅忍不住吼了一句「所以这又怎么了」。相对地,副官的答覆实在是富有幽默。还是说,这是她自然的反应吗?

「他们就是这种人,中校以前不是亲口这么说的吗?」

「啊,确实是这样……也难怪就连打仗都会变得这么擅长惹人厌。」

谭雅忍住咂嘴的冲动,同时也承认敌人的本领。就在为了拦截散开队形,无法集中攻击的联邦军部队而提升高度时,遭受到联邦军战斗机的攻击。

敌机贯彻著一击脱离,机关炮弹一打完就立刻脱离。

高度差、速度差都相差太大,所以极难反击。而最大的阻碍,还是来自下方的客人。这可不是能追击的时候。

不过,就到此为止了。

谭雅丝毫没有要一直让敌人压著打的道理、理由,甚至是必然性。不论何时,自己都不会放弃。失败只要挽回就好。

轻轻做一个深呼吸。

谭雅下定决心,开口说道:

「胆敢向我们挑战缠斗,还真是群了不起的勇者!该死的联邦军看来相当中意魔导刀。就去请他们吃得过瘾吧!」

请交给我吧──擅自跑出来的果然是惯于担任先锋的拜斯。

「那么,下官就先走一步了!」

「我准许。上吧!」

就在他一回答「遵命」的瞬间,拜斯少校就机敏地开始行动。所谓绝佳的默契,就是指这么一回事吧。

「中队跟我前进,突击!」

进行掩护──谭雅大声激励著维斯特曼中尉等人。

「支援射击三连发!」

尽管慌张但还是能确实射击,就这点来看,该认同维斯特曼中尉也总算开始习惯实战了吧。

既然能信赖他不会误射,那最好就是让他彻底负责掩护吧。

「维斯特曼!继续掩护射击!但不需要勉强射击喔!」

「遵命!」

就只有答话算是独当一面吗?

不对,以经验不足为理由对他人抱持著恶意可不是件好事。经验是能累积的。要是没有将能力不足与经验不足严格区分开来可不公平。保持公平对谭雅来说可是个过于理所当然的义务。

说不定是久待战场,让自己变得具攻击性了。或者,是杰图亚中将蛮横的死守命令导致了过度的压力吗?

「这不是现在该考虑的事吧。」

在轻轻甩头,驱除杂念后,谭雅就让思考回到战斗上。目前的时机正好。拜斯少校等人发动冲锋,敌人忙著对应……而我这里也组成空中突击队形了不是吗?

很好──谭雅转头看向副官。

「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要跟著拜斯冲锋了喔。就跟往常一样……背后就交给你了。特别是要警戒敌机突然闯入。」

「遵命。」

「很好,是时候了。小子们,跟我前进!」

加速,加速,再加速。

九十七式可不是平白无故被称为突击演算宝珠的。艾连穆姆工厂的开发负责人尽管脑袋有问题,但不可思议的是,他的技术力能支撑他那些异想天开的构想。

会活用空战的基础,凭藉最大战速凌驾在对手之上的优势彻底打击敌人,是很自然的发展。谭雅等人就从被拜斯少校打乱队形,在空中摇晃徘徊的敌魔导师上方,一气呵成地发动袭击。

就算注意到这里的敌魔导师连忙加强防御,动作也很迟钝。

「哼,对应太慢了。」

就在她为了击发术式举枪瞄准,准备扣下扳机的瞬间──事情发生了。正当谭雅舔著嘴唇准备收下击坠数时,意料外的射击就从侧面猛烈击中了防御壳,让机动偏离了原本路径。

共匪居然做出佯攻!

「……是陷阱!」

谭雅忍不住咬牙悔恨。当察觉到自己上当的瞬间,敌魔导师就不顾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的牵制攻击,从侧面冲了过来。

掩护来不及赶上,可是也没办法脱离。

「该死的混帐东西!」

紧急扭转空中向量,改变前进方向。作为防卫手段,用冲锋鎗朝著从侧面冲来的敌人全力射击。怀著打完弹匣的心理准备一面拉开距离,一面发挥九十七式突击演算宝珠的速度全力加速。

「中校!你没事吧!」

「没大碍!」

就算敌兵的射击约有两次近弹……也果然是不到使用九十五式的程度。

那个可悲且该死的疯子所开发的九十七式,就跟联邦军的新型宝珠一样,只要将魔力集中在防御壳上,就算多少遭到击中也能支撑下去。

「不论是我们还是宝珠,可都没烂到会被那种攻击给击坠啊!」

尽管朝著部下吼叫,但心情却是完全相反。

完全藏不住被敌人攻其不备,让谭雅的大脑遭到震惊所支配的事实。

居然差点在近身战上被联邦军魔导师取得先机,这让谭雅的典范一如字面意思产生了理论破绽。

倘若没有冲锋鎗的弹幕射击能力,如今将会被冲过来的敌人怎么样啊?

「……啧,话说回来,真是一群讨厌的家伙。」

勉强成功脱离的谭雅,就在这时重新打量起敌人。

外加上这是以高速逼近,瞬间展开交叉射击的情况,所以平时才懒得一一辨识敌兵长相的谭雅,就唯独这次重视起视觉情报。注意起装备、军装还有人种的谭雅,就在这时有了意外的发现。还以为他们会是诸如近卫队那样的家伙才观察的……结果军装却跟一般的联邦军相同;徽章等部分也发现不到特别的差异。

不过或许是心理作用吧,年纪相当大。而且还是以正在重新编制魔导师这个兵科的联邦军来说,很罕见地看似超过四十岁的长相。

是教官吧?不管怎么说,共产主义者已没有余力到要动员已不年轻的人员了,这说不定是件好事。既然如此,杰图亚中将所说的援军,或许也意外地不用多少工夫就会抵达了吧。等待实际上是很难熬的。

「……这算是好消息吧。不过,这不是差点被干掉的人能说的话吧。」

就算苦笑著回击,为了赚取击坠数,动手要以光学狙击术式打穿敌人的防御壳……也打不中。

岂止如此,要是随便停下来专心瞄准,就会毫不留情地遭到妨碍。如果一瞄准起敌人,自己就会遭到射击的话,也只能放弃了吧。

「喔,该死,合作莫名地好。」

尽管打算瞄准敌人的背,敌人的枪口却朝向自己。是彻底维持著两人小组吧,联邦兵居然合作得搞不好比自队还要有默契,真叫人难以置信。

瞥看一眼,又是个老人。是教官之间的合作吗?总而言之,默契太好,难以靠射击瓦解。

既然如此,就只能顺著敌人的意图了。

就像是认为匹夫之勇只要到这种地步也会是合理选择似的,谭雅凭藉著要撞飞敌人的气势与敌人对砍,才总算是用魔导刀把一名敌兵打落。

「该死,花费太多时间了……这算什么啊。」

环顾四周,谭雅显得困惑地狠狠说道。

在走在魔导运用的最先端上的帝国军之中,是众所公认的精锐的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与一般往往会被视为训练程度低落的联邦军魔导部队,打得就像是势均力敌一样。

不对,综观整体战局,自队略有优势才是公正的评价吧?但就算是这样,谭雅作为精锐部队的指挥官依旧是难以接受,这是她直率的感想。

是绝对不可能的那种等级的感想。居然不得不用跟联邦军相同的水准进行比较──这对身经百战的航空魔导大队来说,难以说是个相称的评价。

而且,如果想在空中陷入沉思,敌人就会兴高采烈地袭击过来。

「可恶,烦死人了!」

谭雅就在兼作为烟雾的猛然显现出爆裂术式,准备与敌人重新拉开距离时,注意到搭档的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停下了动作。

「维夏!在干什么!」

「中校!看那个!敌人的防御壳!」

「嗯?怎么啦?」

「……被爆裂术式炸开一部分了。那不是新型!」

「什么,真的吗!」

听到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指著敌兵,语气激动地喊出的提醒,谭雅的声音也忍不住飙高起来。会在目前的混战中苦战,全是因为假定敌方有著顽强的防御壳。

假如不必放弃面压制的对抗战术的话,情况就相当不同了。

「试看看吧!」

怀著半期待半自弃的心情将术式换成爆裂系,以面压制为主展开齐射。

一旦是采用比起威力,更加著重有效范围的术式,那就算是一刻也不停下机动的敌魔导师,也能在某种程度内造成伤害。

尽管为了看清楚战果凝视起来,却发现敌人的动作看不出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不行吗?──就在谭雅咂嘴的瞬间,她的眼角余光捕捉到敌人军服上渗著的颜色中也掺杂著红色。

「比想像中的还要脆弱?」

要是防御膜被炸飞,即使轻微却也还是伤到防御壳的话,敌宝珠的防御性能就比想像中的还要低落许多。

这可是好消息呢──谭雅暗自窃笑。

「拜斯、维斯特曼!他们没有使用那个新型宝珠。放弃贯穿系,要改用面压制处理了!」

「「咦?」」

感到困惑的军官一齐从无线电发出疑问的声音,听起来有种奇妙的有趣感。被「敌人的防御壳恐怕很厚」的刻板印象束缚的人,看来不只谭雅一个。

大致上的原因,在于错误的经验法则。由于对联邦军魔导部队的硬度感到厌烦,所以让联邦魔导师很硬的刻板印象在这里造成了不良影响吧。

「多少的误射、误炸都没问题!准备爆裂术式!对整个空间进行盲射!但是,千万别打中地上的友军啊!」

「「遵……遵命!」」

很好──谭雅用无线电喊道。

「01呼叫全员!01呼叫全员!连同空间将敌人炸飞吧!别忘了也要对防御壳注入魔力喔!射击,开始──!」

下一瞬间,就像是听到射击所以射击似的,爆裂术式的烈焰就一如字面意思的摧残著整个空间。

连同我方的所在空域一起轰炸,说不定很胡来。不过,就一如联邦军防空阵地早已向谭雅提示的「可能性」与「潜在性」,这种顶多波及友军的草率态度,就结果来说也能极为简单的击中敌人。

或许是认为帝国军再怎样都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吧。联邦军魔导师很轻易地就连同覆盖著爆炸火焰的空间一起遭到炸飞。

只不过,击坠的数量很少。

「啧,真缠人。是委婉地后退吗?」

是在遭到冲击波波及炸飞之际,没有加以抵抗就这样飞著逃离了吗?敌魔导师尽管大半是烤焦了,但人数并没有减少到哪里去。

「愈来愈顽强了,真是讨厌……这是要重整态势吧……有被队友击坠的蠢蛋吗!」

「无人脱队!受到轻微烧伤的人员些许!」

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的报告让谭雅轻轻笑起。

「这该归功于九十七式吧……能造出比敌人坚固的防御壳真是太好了。」

速度、耐久度、信赖性。当全方面都很优秀的这玩意能够量产,全面配备之际,就能确保住品质的优势吧……不过也得要有办法凑齐能运用自如的魔导师就是了。

不管怎么说,敌魔导部队都撤退了。

如果就上空掩护的目的来看,再来只要击退敌地面部队就好……不过在没有制空权的状况下让地面部队冲锋有多么愚昧,联邦军大概也懂了吧。

朝地上看去,是一片风平浪静。肯定就像事不关己似的,在那里眺望著我们的空战。还真叫人羡慕。

对了──谭雅就在这时想起慰劳部下的必要。

「拜斯少校、维斯特曼中尉,两位辛苦了。中尉看来似乎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就先下去与部下一块休息吧。」

「……遵命,下官就先失陪了。」

谭雅边慰劳著维斯特曼中尉边下降,与拜斯少校等人开始姑且做著滞空警戒。如果敌人没有冲过来,之后就降落让部下小睡片刻。要是有时间的话,自己也想顺便睡一下。

由于是怀著这种想法在滞空,所以谭雅自然而然就把拜斯少校叫到身边,询问起他对方才那场战斗的见解。彼此之间共同的认知,在于对方异常的棘手这一点上。训练水准自然是不在话下,但在合作技术卓越这一点上,与过去的联邦军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真想抱怨要跟这种对手打到什么时候才好。杰图亚中将也是,真亏他有脸在下达强人所难的命令后,还拿走我一个中队。

「……出现了相当麻烦的敌人了呢。」

「就是说啊。不过话说回来,航空舰队的那群蠢蛋,说什么不必担心制空权啊。就连敌航空机都跑来协同作战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冷静点──谭雅劝戒著拜斯少校的不满。毕竟这世上没有喜欢战争喜欢到不行的人,意外地还挺多的。要是航空舰队在睡午觉,我们遭到机枪执拗地扫射的话,我也会赞同他的意见吧。不过,现状完全不是这样。

「敌人的空中支援姑且也断绝了喔,少校。」

友军航空舰队尽管没有赶来直接支援,但敌航空战力也没有想来就来。总归来讲……换个观点来看就会是完美了。

就算不可能百分之百的排除,不过只要能确实排除九成左右的话,就不得不承认他们完成了最低限度的工作。过度期待完美,可是会朝无薪加班与黑心劳动一路直奔的。

就这点来讲,航空舰队完成了他们所保证的工作。血气方刚的拜斯少校或许难以理解吧,但前线以外的各部门也有著各自的难处。

「你就这么想吧,正因为友军在敌地上空进行了制空战或航空歼灭战,才反而疏忽了我们这边的对空警戒。不用担心空中的事情,可是意外的幸运。」

拜这所赐──谭雅朝敌阵地看了一眼,讽刺地说道:

「今后尽管需要注意……不过也让我们能在我们的高度上专心工作。」

「可是,这样会变得难以活用高度。」

「我有同感。这恐怕也是敌人的意图吧……看吧,问题是那个。」

视线前方,看得到宛如米粒大的那个。敌魔导师虽说是后退了,不过大致上并没有解除伺机而动的态势。要是能索性像米粒一样将他们碾碎的话,不晓得会有多轻松啊。

「……真是辛苦了,居然还特意泄露出反应。」

说是这么说,但魔导反应的强度也兼具著对我方施压的用意吧。要是一整天下来,他们都像是在夸耀自身存在似的展现出魔导反应的话,就算再不愿意也不得不在意起他们。

「自我意识过剩虽说是青春期的特权,不过像这样被夸耀存在,很容易让人以为他们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呢。」

「居然有胆向中校示爱,联邦军也有勇者呢。」

「啊?」

就算狠狠地瞪向副队长……也不免……不免是──

全是身高不够高害的吧?虽说是上司,但威吓部下的效果很有限也说不定。

在这种时候轻飘飘地加入对话的是胆量不错的副官。

「是勇者中的勇者吧?」

苦笑著加入对话的副官也变得很厚脸皮了。不对,等等喔。仔细想想,也觉得她本质的部分还是跟莱茵战线那时候一样。会怎样呢?──想到这里,谭雅就带著苦笑回应:

「各位,知道勇者的宿命是什么吗?」

反正是无关紧要的闲聊,就算太过费心也没意义吧。

「所谓的勇者,就是绝对会死的家伙。既然如此,也无法保证不会是此时此地吧。就算是联邦军的勇者啥鬼的传说,也让它在这里闭幕吧。」

哈哈哈哈──只要三名军官一块大笑起来,沉重的气氛也会烟消云散。能不用继续对刚刚的激战耿耿于怀是件好事,也能让人下定决心。是个切换意识的好契机。

「就算是这样,敌人也很了不起。不得不承认他们的技术。拜斯,你觉得呢?」

「我也有同感。在战术、合作、技术的全方面上,敌我之间几乎是毫无差距。」

「真是棘手。不论是那个新型宝珠,还是这里的新参战部队,我方的强处……嗯?」

「中校?」

怎么了吗?──朝著如此询问的拜斯少校,谭雅指著敌人喃喃说道:

「看那个。」

谭雅向副队长与副官指著敌人,同时试图从敌人的军装上看出识别记号。

「……好像是跟某个似曾相似的新部队会合的样子……函式库里有资料吗?那个肯定不是联邦的航空魔导部队喔,是哪来的家伙?」

只要瞥看一眼,就知道副队长也看不出来。也对,在语言与谍报这点上,不论是自己还是拜斯,都敌不过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所以自己与副队长的视线,就自然而然地集中到精通语言的副官身上。

「恐怕是联合王国吧?不对,请稍等一下。我试著监听无线电看看。」

在「知道了吗?」的催促声下,她在听了一会儿敌人的无线电后说出结论。

「……是联合王国,而且还掺杂著协约联合官方语言。」

啊──谭雅就在这时想起来了。她知道一票符合条件的家伙。

「是传闻中的义勇军,或是说残军吗?尽管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但他们要是能稍微懒散一点就好了。他们是为了什么,甚至不惜来到这种东方的边疆地带?」

战争明明就不是能兴高采烈参加的事情,为什么他们甚至不惜自费也要来到这种地方啊。是战争中毒到这种程度了吗?这是常识人所难以理解的感性。

光是配合,就像是体力、精力的无薪加班一样。

「敌人要是没动作的话,就依序降落。就算浪费体力滞空也很愚蠢。」

这是意识到撤退时机的发言,不过具有对手的事实大幅阻碍了实行。既然有敌人,就没办法轻易后退,不过光是这样一直对峙下去也毫无意义。

无可奈何,就只有时间不断流逝的互瞪。最后,在毫无回报的滞空,并等到双方成功后退时,实际上已是互瞪了数小时之后的事。让人累得非常没有意义的对峙,假如敌人是为了达成让我方疲弊的目的才不肯退让的话,想必是非常成功吧。

本来的话,应该是外行人集团的联邦兵会先精疲力尽之类的蠢话,就算说了也无济于事。

降落回地面,谭雅一滚进本来似乎是储藏库的半地下式房间里,就怀著「得趁自己还没忘记刚刚的经验之前」的想法,执笔写起报告书。

要是方才的战斗会成为今后的标准,帝国军就必须要有紧急的对策。

写好的报告书悲观到就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联邦军魔导师的品质提升,勒紧了帝国军的脖子。一旦丧失在航空魔导领域上的优势,帝国究竟要在哪里确保品质优势才好啊?

重新看起写好的报告书,谭雅就在这时叹了口气。

「……不过,也无法保证这份报告书会被认真看待吗?」

帝国军尽管以组织文化来说算是比较下情上达的,但不论好坏都是个彻底且常识性的军事机构。就算敲响了联邦军品质提升的警钟,也很怀疑他们究竟会不会一如字面意思的把话听进去。

上头也会警戒注意吧。

不过,能轻易想像得到他们就只有用脑袋理解的未来。无法靠体感理解「联邦军的品质提升」有多么严重吧。

实际上,谭雅所写的报告书内容,就是如此地与至今以来的常识背道而驰。

尽管写是写出来了,但就连本人都还是半信半疑。假如不是在现场面对敌人的当事人,联邦军航空魔导部队的威胁性「急遽」增加这句话,就单纯只是文章的修饰。肯定就算看了报告书也没办法立刻相信,在那讥讽这份报告写得还真是夸张。

「唉,要怎样说明才好啊。」

向他人传达事情,感觉很简单,实际上却很难。即使说是如实写下事实的报告书,想要正确传达出想传达的事情,也必须要费上相当的工夫。

要让论点明确,一面意识到读者,一面稳固文章骨架,确实地写下意见。

「这说来简单,实际上做起来……相当麻烦吧。」

唉──谭雅唉声叹气地拿起笔来。

跟焚烧莫斯科的时候相比,他们确实只有人数是补齐了。只不过,补齐人数与品质提升完全是两回事。在招募到几名新来的打工人员后,要是他们能立刻以等同资深人员的即战力工作的话,教育这个词汇就能扔进垃圾桶里了吧。在现实里,教育的重要性可是愈来愈高。

明明是这样,但联邦军魔导部队的训练程度提升,显著到就彷佛是即战力不自然地增加一样。如果要报告的话,要是没有说明这件事,意见就毫无疑问会遭到轻视。

在确定问题的所在之前都还算好,接下来才是真正的难题。

「所谓的不合道理,就是在指这么一回事。」

喃喃自语起来的谭雅重新研讨起状况。一面咬著军用的高热量巧克力棒,一面大略翻过各魔导中队提交上来的报告。

所发现到的共通点,就只有与联邦军部队势均力敌或略有优势的报告。怎样也找不著说明现象的关键。

那么,会是我的错觉吗?

「这也不可能。不论再怎么自己骗自己,那怎么想都只能认为是敌人有了戏剧性的强化。」

谭雅碎碎念著,把写到一半的报告书扔进垃圾桶里。

报告书必须要有简洁的结论。联邦军部队的训练程度正原因不明的提升当中,这种话要是报告上去,就只是在坦承自己是个无能。

更糟糕的是,这是别人托付给我的工作。在最坏的情况下,要是能用自己的名义提交报告,事情就简单了;或者,只要做好自己会蒙受恶评的心理准备,也不是没办法提交报告。

但是,这可是要以雷鲁根上校的名义,由雷鲁根战斗群送往雷鲁根上校所属的参谋本部的正式报告书。要是搞砸了,可是会有损雷鲁根上校的名声。

要跟精英组的人失和,没有比公然败坏对方的经历还要更加优秀的手段吧。这还是冒名去做的话……到时的余波将会可怕到让人难以置信。

「可是,要我怎么办才好……」

谭雅一面认真忙著重写报告书,一面压著开始不舒服的胃呻吟著──

这要怎么写才好啊。

手边的判断材料太少了。只简洁地写上联邦军品质提升的事实,把事情交给上头去判断也是一种做法……但现在要讲求做到最好。

当感到迷惘时,就该回归基本吧。

「回头想想敌人的现状吧。尽管这只能说是戏剧性的提升……但这种不对劲的感觉是什么?」

正因为是花费一个月的训练期间锻炼出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的谭雅,所以才能断言这是不可能的事。

就从谭雅那别说是人类的极限,就连极限的极限都给她恶整出来的经验法则来看,航空魔导部队的品质提升,坦白讲绝不是能用几周、几个月为单位就能轻易做到的事。

就连在让「被视为完成基础训练的现役将兵」承受一个月的选拔过程,甚至还在达基亚经历实弹演习之后,也仍然是会对训练程度感到些许不安。

这只要看维斯特曼中尉,就能更加理解了。

尽管让认真的年轻少壮军官在东方战线进行在职训练,但别说是阿伦斯、梅贝特两位上尉,搞不好会比托斯潘还要让人无法信赖。

基础的差异就是有如此之大。

从0.5训练到1,跟从0训练到1,难易度可是天壤之别。

「……明明是这样,联邦军的品质变化却太过戏剧性了。」

对于在教育领域上有著独到之见的谭雅来说,就只能下定决心就这点来说明包含联邦军品质骤变在内的这件事了。

「制度改革的影响,这点怎么样?」

这话虽是自己说的,但组织改革应该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到的事。就算认为他们可能不再受政治理由左右,成为了能在某种程度内自主行动的专业军队也一样。凡事都会有个限度。

部队运用层面的改善与训练程度的改善,不可能会是完全的等号。

敌人能藉由完美地运用弱兵成为我方的威胁,这就理论上是可以理解。狼率领的羊群会比羊率领的狼群还要危险,这甚至还是一句经典的譬喻吧。

不过──谭雅就在这时苦笑起来。

「这就跟如果换掉一名企业的头头,就能从明天起转亏为盈的话,哪里还需要这么辛苦是一样的意思。会是有点极端的论说吧。」

就算率领羊群的是狼,他也只能用手边的羊作战。让狼重新训练羊群,确实会是个有用的手段吧。

只不过,这跟加热微波速食的轻便性可是天差地远。

教育需要人手。就连在职训练也需要有指导人员。光是带维斯特曼中尉就有多累人了啊。

不派指导人员,采边看边学方式的话,尽管不用这么累人,但也会需要多到愚蠢的时间吧。

「有什么地方不同。会是什么?他们究竟是怎样戏剧性地改善品质的?」

正因为是有过人事经验的谭雅,才会在心中怀疑起来。

这是个矛盾。联邦军的航空魔导战力戏剧性的获得强化,但姑且不论结果,却看不到过程。

有关录用来源,还有办法说明吧。

如果只是要让关键的魔导师凑齐人数,就只需要彻底徵召有资质的人员,说不定就能准备好人数了。只要放宽标准,就能凑齐录取人数。

但就算是这样好了,联邦那些家伙是怎样克服教官与时间的问题的?录用、教育还有管理可是人事的关键,我可从来没见过只需要录用不需要教育的新人。即战力级的新人,如果不是幻想,就只会是相当例外的少数事例。

以这种前提拟定人事计画,是对统计学的反叛。也就是太蠢了。

「……联邦的剩余战力,应该

就连负责教育的教官人数都很绝望。那可是欠缺体系运用实绩的军队喔,是去哪里找来这么多基干人员的?」

相较于联邦军的其他兵科,航空魔导战力的脆弱非常显著。只能说是目前正以现在进行式建设当中。一旦联邦军魔导部队的组织基础脆弱,人员基础就必然地也会非常薄弱,这是当然的假定吧。

「与假定矛盾了?可是,就整合性……」

假如将他们比喻成企业的话,就是靠录用应届毕业生撑起员工数的状态。假定这间企业能圆滑地遂行业务,可是骗子的专利权。

当然,现场经验会是名有益的教师。

不得不承认在最前线的战斗让他们累积了经验。结果,让他们多少出现了具备正常技术水准的人员吧;不过就算是这些人员,也还不知道有没有脱掉小鸡的蛋壳……考虑到过去的平均技术水准的话。即使立刻转为教官职,就时间上来讲,也几乎不可能拿得出成果。

待在地底下的房间里,对著办公桌不断自问自答也很没意义吧。也为了转换心情,谭雅起身稍微转了转肩膀,同时让思考增添一点变化。

「这样一来,通常就是从外部录用有经验者。或者,是录用教官或培训服务吗?就目前的情况,会是后者吧……」

当苦于人手不足的企业采用大量录用作为对策时,将教育委外处理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而且,目前的联合王国与合州国,也有意思要提供联邦航空魔导师的训练人员吧。

或者,也能将旧共和国、协约联合体系的人员作为教官活用。

「有需求,也有供给。有充分的基础,让颇为理想的欲望的双重一致性成立了吗?」

不过,这终究是资本主义的理论。就算腐败了,联邦也仍旧是共匪。虽说是打著民族主义的大义在与帝国交战,但要是能摆脱意识形态获得百分之百的自由,他们就不会自称是共产党了。

党的军队会有可能让资本主义国家的军官教育吗?

纵使共匪跨越了这种心理纠葛,各国的准则也都不一样。在这种战时状况下,有办法急遽改成适合的准则吗?

就算他们克服了一切难关,会有办法如此急遽地拿出成果来吗?

「办不到吧,通常是办不到。」

敌人很灵活恐怕是事实,也没有过于低估。即使如此,我们也该重视现实这个词汇吧。这样一来,录用有经验者就会是唯一的答案。

不过,有别于企业,联邦是个国家。国家是暴力的独占者,总归来讲就是最恶质的垄断企业。

「能从哪里录用啊?」

谭雅一副「这是在开玩笑吧」的态度发起牢骚。

难道说即使是共匪,在民间领域上也仍然存在著竞争的概念吗?要真是这样的话,苏维埃的民生用品也肯定没理由急遽低迷到那种程度了。就连送进集中营的技术人员都不得不活用的那些家伙,不可能会有这种冗余性。

……等等──谭雅就在这时僵住了。

这只是个可能性。

终究是个假说,而且还是近乎荒诞无稽的假设……但他们不是有办法录用吗?

联邦军在过去曾有过「还不是党的军队」的时代。也就是说,能够徵募有经验者的潜在性人力资源……是有的,确实是有的。

「该死!该死!该死!是这么一回事吗!」

自己那等到亲口说出后,才总算想到这件事的愚蠢脑袋真该抓去枪毙。难以置信地欠缺想像力,居然有著这种教条主义般的态度,我难道是共匪吗!

「原来是集中营吗!可恶,那群该死的共匪!要是能一时冲动地把集中营里的人统统杀光就好了!」

那群共产主义者,看来在奇怪的地方上很珍惜物品的样子。

那怕瞧不起魔导师,在政治宣传上痛骂著国家之敌、阶级之敌、反动的核心、可恨的旧时代遗物之类的话,却还是在集中营里「大量保留」著这些魔导师。

糟糕的是,谭雅对这些家伙几乎是一无所知。如果是些无能、派不上用场的家伙的话,倒也还好。不过,就交战经验来看……他们很能干。

「……旧时代的联邦军魔导部队详细报告,有谁会知道啊?」

作为无从改变的现实,谭雅的军历虽说因为是在战时状况下而显得浓密,但也还是「符合年龄。」因此,就连从知道联邦帝政时期的世代口中听说的机会都没有。姑且不论正确的来龙去脉,但要是事隔了大约二十多年,组织的记忆也会风化。

「难怪会说资讯不对称。知识传承也相当困难。这真是糟透了!」

不知道。

也就是无知。

战争是受到「不知道的家伙不对」的大原则所支配的。也就是──没有人教?所以说,这又怎么了?

温柔的平等主义者会谴责用知识作为武器是不公平的吧,不过知识就是力量。所谓的战争,比学校还要对能善用力量的人有利。

如果要追求不使用智慧的战争,就只能回到石器时代以前,尽可能以猿人的水准进行扭打了。

正因为如此,我就扪心自问吧。

知道敌人吗?

「……不知道喔,一点也不。」

我有看过手头上的一切敌情,也认为有专心做过预习与复习。自己会不知道,也就几乎表示官方情报网上欠缺「帝政时代的联邦军魔导部队」的情报。

教范呢?

战斗准则呢?

统统不知道。

让人可恨地,谭雅统统不知道。就连军方,现场的人也跟几乎什么也不知道一样。在这个没有网路的时代,记忆与纪录只要一度失去联系,就很可能会直接遗失。

还真是棘手。不知道敌人是谁的战争,谁打得下去。然而,却是直到现在才发现知识中有著巨大的缺失!说到底,就算战争本身毫无意义,但也正因为如此才必须打赢啊!

总而言之,有必要挖掘过去的纪录。所幸过去应该有过接触。就谭雅所知,曾经有过接触,就表示能期待官僚机构或许会在哪里留下旧资料。

「问题是要费的工夫!可恶,怎么想这都很费工夫。」

未经整理的资料。

未整理这件事会有多么棘手,只要是组织之人都能立刻理解吧。只要看看没有确实分类的收据堆就好;或者,只要去试著找一下不知道收在仓库哪里的必要文件就好。

不对,要是知道收在哪座仓库里的话,还算是幸运了。

就连最重要的所在位置,往往也都会下落不明。尤其是没有适当交接的数据、资料。就算是再怎么贵重的资料,都难以避免在相关人员离开部门的瞬间,埋没在垃圾资料堆之中。

这不是因为恶意、无能,还是怠慢,就单纯只是没用到的东西会遭人遗忘。

就算提出请求,光想到得花多少时间才能找到,就只会让人头晕。

「不得不重新清查一遍函式库。应该埋没在参谋本部的某处,无论如何都得找出来才行。」

这种时候就不用自己的名义,改用雷鲁根上校的名义申请吧。毕竟难得有机会使用雷鲁根上校的名字。既然有办法狐假虎威,不这么做才奇怪。

必须得立刻去催才行──谭雅下定决心。

一冲出房间,谭雅就直奔值班室找起目标人物,找到了!

在发现到就像机械装置般弹起来向她敬礼的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的身影后,谭雅就窃笑起来。

尽管就连答礼的时间也舍不得,但规则就是规则。谭雅稍微动起手臂,做出符合规定的举动,就连招呼都匆匆打完后,立刻说出主题。

「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是急报。帮我准备向本国参谋本部发出长距离通讯。虽然想派出传令军官,但毕竟是这种状况。就尽可能以高强度的加密形式,总之立刻去帮我准备吧。」

「遵命!下官这就去叫醒加密人员。请问要传达怎样的事项?」

「以雷鲁根上校的名义提出联邦军资料的重新对照申请。或是说,必须通知他们有必要把正逐渐沦为历史的资料挖掘出来。当然,这是最优先事项。」

「咦?」

谭雅朝著愣住的副官补上几句话加以说明。

「敌人的品质变化太过戏剧性了。这与其说是将新兵抓去重新锻炼,我怎么想都只觉得是从某处抓来一群能派上用场的即战力。」

总而言之,只要以作战局相关人员的名义提出申请,参谋本部也会将这视为自家人的事情帮忙处理吧。

用申请人与申请管道加以区别工作的优先顺序是不太好。只不过,要在优先顺序上做出差异可是公家机关工作的现实。

为了让他们感到事情的急迫性,就必须不惜用上一切的手段。

「我怎么想都觉得是有一群在成为共匪之前就是军人的家伙混在里头。也就是说,有沙场老将之类的人混在里头的可能性极微浓厚。」

「恕下官失礼,这让人一时之间难以置信。就联邦的性质上,会送进集中营里的阶级敌人可是……」

「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我就尊重贵官的经验吧。这会是宝

贵的见解与感觉。」

只要是有关联邦问题的事,轻视过来人的经验可是很危险的。不过另一方面,过去的经验遭到现实背叛的机率也不会是零。

「我也很感谢贵官的建言与辅佐。让我对你献上对专家的敬意吧,中尉。然后,我要伴随著一个确信忠告你一句。」

所谓的知道,同时也是带有「刻板印象」的意思。这就本质上,跟军队组织无论如何都会以既有常识进行判断是相同的问题。由于谭雅自己是个常识人,所以对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的误解抱持著亲近感。

实际上,只要知道共匪的意识形态,就难以认为有人能「正常地」离开集中营。即使如此,他们还是做到了。

「不要被共产主义者的表象迷惑。他们可是长著三条舌头。只要让他们去做惹人讨厌的事,可是会变得跟宗教家同等程度的能干。」

原则这种东西──谭雅一脸疲惫地狠狠说道。

「是比起意识形态,更加受到现实情况左右的。用不著惊讶这会是摆出革命家嘴脸的独裁主义者的常用手段吧。」

共匪,共匪,共匪。

要说的话,就是最恶质的社会反动。

为什么必须要害怕到这种程度?这点谭雅可是十分明白;也不得不明白。

「那可是一群会偷走『大义』的家伙。要设想最坏的情况。」

「……是的。」

「真是让人讨厌。如果是不切实际的意识形态拥护者倒还简单,不过是爱国者吗?真是一群深深阻碍我的家伙。」

对故乡毫无理由的爱真是麻烦透顶。现代是爱的时代。这是对国家这个想像的共同体无条件的告白。

是盲目的爱。

是多么崇高且疯狂的甘甜、优雅的剧毒啊。

「这会有多棘手啊。」

要以谭雅所知的话语述说爱极为困难。那是不讲理的。是不讲理与不合理的象徵。

不过,要是有能够确定的事,就只会有一件。

「爱会超越理论」。

至少,这会是真理。对某种人来说──就算得加上这句但书,也依旧是个重大威胁吧。因为这让挑战理论的人在世界上蔓延开来了。

尽管那是距离谭雅的世界,远到该称为彼岸的另一端的世界,不过可悲的是,这是确实存在的情况。

统一历一九二七年六月十六日 东方战线B集团司令部──高级军官勤务室

就算是只有著视察业务这个名目的立场,能有机会详细实地考察现场的情势,也是个意料外的好机会。

尽管在帝都的参谋本部担任副战务参谋长,并不是个能愉快坐在安乐椅上抽著菸斗的办公室工作,但也有些事物是只有在现场才能看到的。

当然,帝国军的官僚机构就算放眼当代,也可说是整备得最为完善的组织。东方方面的详细报告会在收集分析之后,经由适当的管道送达参谋本部。

外加上杰图亚自己也会为了获取实地考察的情报,积极地与雷鲁根、乌卡、提古雷查夫等各校官级人员接触,努力汲取这些军官的报告与进言。

然而,现实总是充满著惊奇。难怪会说百闻不如一见。

「要派出救援。这是不会错的。」

既然做出了保证,这就是义务吧。然而面对现状,就连杰图亚中将也不得不在内心里感到烦闷。

太惨了。

就连理当是在文件上理解的窘境,相较于现实的情况,也恐怕是近乎乐观了。B战线就一如字面意思,是纸上的防卫线。B集团的参谋会全都感到犹豫,也有其道理在吧。

能断言要是照著理论去做,最终的答案就将会是错的。不过就心情上,也能理解他们混乱的理由。

只要跟莱茵战线相比就能一目了然。这个战线其实就连要称为战线都显得可笑。成为点部署下去的部队,实际上并没有办法维持著「线」,就像是在防卫据点一样。

救援提古雷查夫中校所率领的雷鲁根战斗群,会是场艰难的战斗。

不能暴露出太多侧面,但也要维持著尖锋不会变钝的锋利度,最重要的是得要在「来不及之前」让部队抵达……实在是很困难。

要是会有相反的感想,那就是有安排提古雷查夫中校担任诱饵真是太好了的安心感吧。假如敌人没有被毒饵钓到,就得要用纸面上的防卫线去阻止物质性的军队了。

联邦军没有不顾一切地冲来,真想感谢祖国与上帝。

「……航空舰队的损耗率是假定的三倍。运作率下降的情况严重,难以长期保持空中优势。」

制空权虽是最低限度的必要条件,但东方军打从一开始就缺乏余力。就算是有著被迫要将航空战力集中部署在西方空战的理由在,这也是不得不说是贫弱的水准。

「联邦军的航空战力被视为在铁锤作战中歼灭了……果然是那个吗?」

杰图亚中将拿起手边的照片,喃喃地叹了一声。是帝国军航空舰队的照相枪所拍摄到的,疑似「合州国」制的战斗机。

看到敌机漂亮地起火燃烧的景象是很愉快,不过正因为这是手边的照片,所以敌机也就只是起火燃烧。我方的机体可也相对地遭到击落了。敌机的照相枪(会是优秀的合州国制的照相机与底片吧)毫无疑问拍摄到了那个景象。

「真是棘手。这是什么?」

脱口说出一句困惑。

就算以为脑袋能够理解,但有哪里不太对劲。杰图亚中将摇摇头,将这难以抹去的不对劲感驱离思考,同时目不转睛地瞪起航空摄影的照片。

「……褪色得很严重。」

尽管航空机材的配备是采取最优先处理,品质也仍旧是劣化到会褪色的程度。似乎是从自治议会那边紧急调来一部分旧联邦军体系的装备。

「战利品的积极活用吗……也难怪没怎么在报告书上强调呢。总归来讲……就跟袜子的事一样吗?」

这是就连在现场都相当难以启齿的事吧。以前在从前线视察归来的雷鲁根上校那边得知袜子之事的那件事,直到现在都还历历在目。

由于他战战兢兢地欲言又止,还以为是前线发生了相当不幸的事件,结果追问到底所得到的回答却是袜子。当时可是和参谋将校一起打从心底感到困惑。这毕竟是听过就能理解的事,所以还算是轻松……

「但直到有人说明之前,我们是意外地无法理解。前线定义为没必要说的情报,后方究竟能获取到多少啊?……伤脑筋呀。」

对省、部的人来说,当然也是想尽可能地努力理解前线。包含杰图亚中将自己在内,全员皆是如此。

但意识的差异,或是说观点的漏洞却是袜子……这是文化障碍比想像中的还要过于拘限了我们团体迷思与行动的一例。所谓的旧典范,也会在我们所不知情的地方上造成影响的样子。

「想说要是能置身在最前线,体会这里的气氛的话,也能发现到不同的观点……发现是发现到了,但这样下去可不行。」

前线受到前线的情况束缚,后方受到后方的情况束缚。尽管能理解B集团参谋迟迟不肯行动的理由与情况,但也觉得他们视野有点狭隘。那么,要说到后方具不具备著大战略……当经由义鲁朵雅的工作挫败,自己置身在这里时,这就连笑话都算不上了。

他姑且是向义鲁朵雅方的卡兰德罗上校托付了想要维持尔后的接触与改善状况的意思,不过坦白说,这毫无疑问是对他们的斡旋努力泼了一盆冷水。

尽管很可悲,不过正因为来到前线,才深深体会到没有一个部门具备著俯瞰观点。

不论是最高统帅会议、参谋本部、军方还是政府,尽管全都将自己定义为战略决定者,但所决定的却只是战略层级,并未建立起在大战略下进行协调的基础。

「没有指导理念的大战吗?……这要是在大战前,我会觉得这太蠢了而一笑置之吧。会觉得怎么可能会有这么愚蠢的事。」

……这是比想像中还要令人作恶的,愚昧至极的行为吧。

作为战斗单位的帝国军部队,恐怕并没有办法达到万全的充足状态。就这样与世界交战,帝国真的有可能做到吗?

可悲的是,对杰图亚中将来说,担心这件事并不是自己的职务。

「……伤脑筋呀。」

当天 参谋本部

虽说是彻底执行灯火管制的夜间,参谋本部也依旧不放弃作为不夜城,是个宛如帝国心脏的行政部门。

尽管是夜间时分,卢提鲁德夫中将也还是被刺耳响起的电话铃声给打断了小睡。

「卢提鲁德夫中将阁下,下官是乌卡中校。抱歉打扰你就寝了,但下官有事要报告。」

「辛苦了。是什么事?」

小睡时被电话吵醒,是早就习惯的事了。在卢提鲁德夫中将的催促下,乌卡中校尽管过意不去,也还是向他进行了报告。

「阁下,低地工业地带又遭到夜间轰炸了。」

西方空战尽管处于稳定状态,不过双方仍旧是想尽了坏主意,彻底进行著骚扰行为,也因此演变成相当偏离卢提鲁德夫

中将喜好的阴险对决。

「……没办法阻止敌机吗?」

「迎击战是由航空舰队负责,目前正在统计战果报告。击坠率的比率听说并不坏,不过要阻止全部的敌机,数量优势就……」

一本正经的反应啊──卢提鲁德夫中将一面苦笑,一面向乌卡中校问起重点的对应策略。

「乌卡中校,杰图亚采取的对应是?」

「前些日子已联合外交部,准备以违反战争法的主旨进行谴责的宣传活动。会在第三国强力宣传并批评他们对市区进行突袭轰炸的事情。」

他就像吐槽似的忍不住开口问道:

「……尽管是有问过了,但战务揽这么多事情在身上,人手不会有问题吗?」

「我们主要负责的部分就只有汇整损害报告。」

『人手不足时,不要给部下过多的劳动量』──可不能忘了杰图亚中将警告自己的事。

本来是想稍微问问担心一下,没想到乌卡中校却以完全不以为意的口气回说「所以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工作」……就这部分看来,确实是必须要留意一下使用方式。

「真是勤勉。然后?我们的抗议与宣传战有给对方造成影响吗?」

「就形式上,是完全没有。跟这次的空袭事实几乎同一时间,联合王国就经由中立国大使馆做出答覆了。表示方才的空袭是『联邦军航空部队』所为,与『联合王国当局』毫无瓜葛。」

卢提鲁德夫中将忍不住叹了口气。

「就没有从击坠的机体上抓到联合王国人的俘虏吗?」

「据说他们就名目上是外派到『联邦军』航空舰队的联合王国人。」

「强词夺理!那群该死的三寸舌混帐!脸皮究竟是用什么做的啊!」

本来并不打算破口大骂的,这可不行啊──回过神来的卢提鲁德夫中将苦笑起来。

尽管不是不懂法律议论的逻辑,但怎样也喜欢不了这种迂回的讲话方式,与拐弯抹角的表现方法。

「……抱歉,乌卡中校。在雷鲁根上校回来前,就陪我一下吧。」

「不会,杰图亚阁下有交代要我全力辅佐阁下。如有任何吩咐就请尽管交代。对前线的支援,就只会是后方的责任。」

以将校来说这或许是模范意见,不过就连在深夜值班时都能若无其事地说出口的话……就只能傻眼了。

「贵官也太认真了吧。」

「咦?」

乌卡中校愣住的回应,让卢提鲁德夫中将遗憾起这是在用电话交谈了。假如是面对面的话,就能期待他会露出怎样的表情来了。

「亏你这样还能在杰图亚中将底下做事没被他操死,那家伙对他人的要求太过严苛了。」

「我有好几名同学正在前线奋战。所以我相信,我也有义务要以在我的战场上所能做到的事情来支援他们。在后方把椅子坐暖的人,没资格要求太多吧。」

「以物资动员负责人的发言来讲,这会是理想的回答啊。」

很好,很优秀──自觉到这让话题扯远的卢提鲁德夫中将就将话题重新拉回到工作上。

「乌卡中校,正在进行的安朵美达补给计画相当危险。杰图亚中将虽然指导我铁路路线会是魔法的关键……不过现状下,运输本身没有问题吗?」

「铁路路线本身由于自治议会的治安作案奏功,所以是实质上摆脱了匪贼问题。轨道规格的问题是有点严重……但至少现在不是冬季与泥泞期间,所以能靠限定的回收车辆与轨道翻修工程应付过去吧。」

这部分没有问题──乌卡中校尽管做出保证,但另一方面他也说出了让人心情沉重的事。

「瓶颈会是供给,不是补给线。由于工业生产地带不得不导入夜间轰炸对策,所以让生产效率渐渐遭到牺牲。」

「具体来说是?」

「就算只是灯火管制,也无法避免会对二十四小时连续作业体制造成负面影响。」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所谓的灯火管制,总而言之就是会阻碍效率。这对要在深夜担保连续作业的体制来说是最糟糕的吧。

只不过,要是没办法同时维持灯火管制与连续作业体制,后勤就会撑不下去。

「……产业基础位在西方是帝国的痛处吗?」

如今就只能诅咒帝国的主要产业集结在联合王国军的敌航空续航距离圈内的历史发展了。就是因为这样,才让人整天烦恼会不会遭到夜间轰炸,并对真的遭到轰炸的事实抱头苦恼。

「得赶快推动防空计画的改善。辛苦你了,乌卡中校。就继续负责物资动员吧。」

「遵命,下官就先失陪了!」

卢提鲁德夫中将喀哒地放下听筒,在叹了口气后抽出一根雪茄,兼作为打气的抽了起来。

重新理解到杰图亚中将在物资动员的问题上花费了多少苦心,也挺让人难受的。

……要烦恼的因素也太多了。

既然敌人打算转紧我们的水龙头,我们也该去转紧他们的吧。

卢提鲁德夫中将重新打起精神,叼著雪茄拿起熟悉的听筒,拨打起号码。

「作战部,是我。大半夜的抱歉了,不过那个『国籍不明船团』怎样了?」

「据北洋舰队的巡逻机与潜艇群的报告,规模正在日益增大,尤其是扩大了护卫舰队的规模。据推测,恐怕是联邦军正在急速填补上次会战所损失的装备。」

简洁且简明的报告。敌人的物流增强到令人厌恶程度的事实浮上了台面。

「就没办法临检吗?差不多想阻止了。」

「据海军的说法,这有困难。实际上,由于受到联合王国本国舰队的舰艇护卫,所以我方的水面舰艇实在是……」

身为作战部的负责人,他也不想说出这种话吧……无法与联合王国海军正面对抗,是让人不想去听的那类报告。

但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这种报告我早就听惯了。虽然也认为得想办法处理就是了。

「为什么没使用海陆魔导部队。就算是海军,也应该想得到这种方案吧。」

「据表示,海军的航空魔导部队是小规模。人手并不足。而且,非海陆的航空魔导师会有海上导航的问题,不适合进行侦察搜索战。」

「也就是需要时间拟定对策了。」

就没办法了吗?──卢提鲁德夫中将发起牢骚。

……安朵美达是以敌人缺乏余力为前提的突进。尽管我方很痛苦,但敌方也很痛苦的前提要是瓦解了,对攻势的把握也会变得很可疑。

无法掌握敌情这点也很可恨,根据装备充实度,往后也将不得不注重维持占领地的防卫战了。

「有办法掌握流入南方各地区的装备量吗?」

「联邦的防谍工作该死的完美。内务人民委员部的罗利亚这名变态是个能干的变态,所以非常难搞。」

「有这么难搞?」

「是以难以置信的热忱与偏执性的严谨在彻底执行保密工作。在人工情报这方面上的情报收集,我们不得不仰赖旧联邦体系的自治议会,不过在他们民族分布地区以外的地方就……」

卢提鲁德夫中将就像在说「好,够了」似的打断发言。

「叫他们加快空中侦察的分析。敌人的暗号破解呢?」

「负责暗号战的小组有点超出负荷了。说是过去应该很好破解的联邦军暗号,强度突然增加了。」

「感觉就像是中了幻术一样。居然必须在这种情况下继续战争。」

真是对不起──卢提鲁德夫中将打断部下的这句道歉,同时思索起来。既然他们钻法律漏洞,那就礼尚往来……我们也该仿效他们的做法吧。

「无论如何都要阻止敌护卫舰队送入物资……不是有个至今为止还没尝试过的方法吗?」

在转紧水龙头的手段上,应该有一个受过研讨的计画。

「那个,是叫什么来著?就是之前讨论过的……」

「是说经由潜艇的无差别封锁吗?」

对,就是那个──卢提鲁德夫中将回应著。

「……触犯国际法的风险非常大……要实施吗?」

听到作战部迟疑的声音,卢提鲁德夫中将尽管不耐烦地心想「又是法律吗?」也还是回答了。

「这种时候应该要想办法规避国际法的问题,以合法的方式著手吧。我要你们去研究绕过法律的方法。」

「海军的法务部门是主张引用战时禁运品的规定,并经由设定安全航道给予限制。不过法学专家表示,由于临检规则在制定时并未考虑到潜艇战的情况,所以会出现很大的意见分歧,很危险。」

虽是让人很想回一句「哪管得了这么多啊」的专家争论,但也没办法无视。

我在这瞬间深深痛恨起把杰图亚赶去东方的最高统帅会议。由独特的用语与文法构成的法学解释,怎么可能会是我的擅长领域。

要是能完全推给那家伙去搞的话,会有多么轻松啊?

「……啊,辛苦了。就先继续研讨吧。」

「是的,那下官失陪了。」

放下听

筒后,卢提鲁德夫中将就抽著雪茄沉默了一会儿。心中浮现了一些念头又逐渐消失,只不过,平常时以当机立断作为宗旨的男人很难得地……卢提鲁德夫中将迷惘了。

「迷惘吗?」

尽管真不像我,但会迷惑也是没办法的事。

「那家伙不在身边,看来我怎样都会不太对劲的样子……这是自问自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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