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从斗志观点考虑时,就跟枪决提督一样,也只能让几名将军在前线倒下。
──汉斯·冯·杰图亚/时期不详
统一历一九二七年六月十八日 东方战线/救援部队最前锋
在一望无际的广大土地上,那个人造物不过是个小黑点。一点一点散布在大地上的颗粒。要是有人以俯瞰角度眺望著,说不定会认为这些是不值一提的黑点,就这样视而不见。
不过,一旦靠近的话,就会被其威容给吓得屏住呼吸吧。那是只能说是极其厚重,作为现代技术精华的装甲战力──帝国军装甲师团的尖锋。
是在毫无阻碍的大地上刻下车痕,一路朝著索尔迪姆528阵地突进的集团。领头的是为了统帅部队而搭载著大型无线电的指挥官战车,紧接著是载满著通讯设备的数辆军用车。
尽管略为突出部队,但这也是具体表现出指挥官先行精神的行动。而在大规模装甲战频发的东方,也为了要能及时做出判断,现场指挥官站在最前线的情况已成为日常,变得不再罕见。
不过,从周边行驶的战车与步兵运输车上不时望来的好奇眼神,深深述说著这对少数保有完整编制且战历丰富的装甲师团将兵来说是非常奇特的景象。
答案只需倾听无线电传来的声音就能立刻明白。
「接敌了。是联邦军的防卫部队!」
警报的声音对师团将兵来说确实是很耳熟。既然听到有敌人,就当然会紧张吧,不过这并不罕见……所以不至于会让人投以奇异的眼神吧。
尽管如此,唯独今天是人人都带著些许的困惑与期待在观望著战斗车辆群的反应。
理由就在那名突然从战车中探出头来的人物身上。就像要用眼神烧死敌人似的瞪向敌阵,并回头望了一眼后,他摇了摇头随即喊道:
「通知师团全员。重复一次,通知师团全员。这是师团长命令。无视他们!迂回前进!不准跟他们打!」
不是中队长,不是大队长,甚至不是连队长,他是师团长。
行驶在最前排的克兰姆师团长的咆哮,透过大型无线电传送到尾随在后的所有车辆上。
「不顾一切地往前冲!」
他那就像是在喊「跟我前进」般一个劲地挥动手臂,鼓舞著后续部下的身影充满魄力。只不过,要是只有他的话,师团的将兵顶多是觉得「我家的老爹还真行」,就稍微看上一两眼吧。
克兰姆师团长在发挥指挥官先行的精神亲自搭上一辆战车后,就说出一句「请让下官随行吧」,率领著师团开始猛烈突进。
这全是坐在他后方的军用车辆的后座上,似乎笑得很愉快的杰图亚中将所播下的种子。
「……哎呀,被克兰姆师团长夺走我的锋头了啊,格兰兹中尉。我们就像是观众一样。」
「阁下,恕下官直言……」
「什么事呀,格兰兹中尉。」
「对克兰姆师团长阁下来说……」
难道不是杰图亚中将要亲自前往最前线的意志,导致了这种事态吗?伴随著这种眼神,担任护卫的中尉就像是想要说些什么,看来是不会在战场上犹豫提出意见的样子。
提古雷查夫中校这家伙,到底是怎样教育的,居然有办法让年轻的军官拥有著能以中尉阶毫不畏惧地向将官直言的精神性。她要不是有野战的才智,我肯定会毫不迟疑地把她丢到后方担任教育……还真是让人烦恼。
这是愉快的烦恼啊──杰图亚中如此破颜一笑,拍起格兰兹中尉的肩膀。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中尉。不过,前线视察也包含在本官的职务,也就是检阅官的任务之中。那么,前线在哪里?就在这里吧。」
「请恕下官冒犯,阁下。还请阁下自重。」
「当然,等这件事结束后,我会注意的。」
一领悟到无法让他回心转意后,格兰兹中尉就带著暧昧的微笑保持沉默。杰图亚中将一面遗憾他闹起来不好玩,一面重新看向克兰姆师团长的战车。
从舱口探出身子,不顾自身安危的姿态非常勇敢。
「哎呀,他也很勇猛啊。」
杰图亚中将一面喃喃自语,一面将「本来的话,所有师团长都该跟他一样」的感慨吞回去。
行驶在东方辽阔大地上的车阵,看起来就像是纪律与训练普遍化的样子吧。会有多少人知道这很「罕见」啊?
虽说是逼不得已,但靠著大动员过度扩张的帝国军,一方面让组织急遽扩大增加职位,一方面加上受过充分教育的将校自开战以来的损耗,导致了有非常多的缺员无法补足。
实际上,别说是「师团长人事」,就连「连队长人事」都让人惴惴不安。B集团参谋的精神衰弱,本来也应该要撤换的。就连能接手的人员都找不到,明确述说著帝国军的人才已经告罄。
正因为如此,能亲自重新确认到像装甲师团这种重点部队仍在品质、干劲的双方面上保有高水准,是不幸中的大幸。
「这是让人隐隐发寒的现实。」
既然是要以有限的兵力防卫东方这种辽阔的战线,就算是为了以最大效率达成任务,也无论如何都不可缺少优秀且积极的将校。
「然而,却不够……将校的数量缺太多了。」
这是只要置身在东方最前线,就不容拒绝地不得不体会到的现实。
像提古雷查夫中校那样的野战将校,还有像克兰姆师团长那样的装甲师团长,这种能满足战前要求水准的人员……在目前的帝国军中已成为相当罕见的例外了。
因此,就只能准备了。然而,这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准备好的存在。要教育出能真正派上用场的将校,无论如何都很费时。就算要从士官中选人升上来,却就连士官的基础也同样面临到损耗与人才不足的问题。一旦要在这种状况下培育能承受住实战运用的将校集团,将会费上一个世代的时间吧。
不知是该傻眼还是该感慨,帝国在战前将「受过军纪教练并彻底教育过的将校」视为理所当然的存在,等到失去后才开始理解他们的真正价值。
本国大半的人,说不定如今还活在幻想的世界里;甚至深信著帝国军「就跟战前一样依旧是个精悍的组织」。
帝国本国的意图是希望冲进东方的泥沼。所以,帝国军就甚至是把将兵胡乱地撒在荒芜的大地上施肥。
坐在军用车的后座上,朝周围放眼望去是一片雄伟的大自然。如果是在观光旅游的话,就这样享受著自然交织而成的宏伟景象也不坏。尽管不是过度支持回归自然,但也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吧。
但这反过来说,也只证明了这里是「一般的未开发空间」。对帝国来说,这里离故乡太遥远了。
自己熟悉的故乡远在他方,这里就连边境都算不上。
「……这里完全是荒芜的战线。」
杰图亚中将心中的话语,喃喃地从嘴边滑落。
「有什么错了。」
对那难以言喻的什么感到烦躁,也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在现况下,帝国军的作战目的是确保能支撑战争经济的资源地带。这我不是无法理解。毕竟资源地带是个很有魅力的奖杯吧。只要安朵美达作战成功,帝国的物资状况就毫无疑问会获得改善。只要成功,就是非常好懂的的胜利。
也能对开始散发困窘感的后方战意带来正面影响吧。只是,不得不补上一句「看在后方眼中的话」是很理想。
攻势的胜利与占领地的扩大,对现场来说就等同是一场恶梦。只要置身在最前线,会不懂这么做有多么没意义的人还比较有问题。
这不需要运用到多少知性,太过一目了然了。
这一片辽阔的泥泞,哎呀,确实是很优秀的黑土吧。但要是种不出果实的话,就真的只是毫无意义了。
「要是能提高自治议会的农业产量,或许确实能期待获得多少改善……瓶颈会是肥料吗?但也没办法停止制造火药。分配比例的拿捏会相当……」
困难吧──思考起天秤倾斜度的杰图亚中将苦笑起来。
这不是自己现在的工作。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自己现在就只是一片置身在最前线的浮萍。
「嗯?」
让车体突然摇晃起来的震动和无线电中满是迫切感的叫喊声。
「确认到敌影!一点钟方向……是敌战车!」
接敌。而且还是难以回避的敌装甲战力。移动快速的敌人总是叫人打从心底愤恨不已。
虽然也有做好意外遭遇战的觉悟,但这是会让人有点希望避开的那类对手。不过换个角度来想,也能认为这是个能在毫无损耗之下与最为棘手的敌人展开激战的好机会──如果是要迂回敌阵,打通前往索尔迪姆528阵地的道路的话,这将会是最好的发展。
「准备应战!警戒反战车炮,把他们解决掉!」
隔著无线电传来克兰姆师团长勇敢的激励声。杰图亚中将回过神来,凝视起敌情。是敌战车群。
你打算怎么做?──望向克兰姆师团长的车辆……看
来他不打算后退。
不过,或许该说这是没办法的事。毕竟总不能让指挥车辆待在最前头吧。所以战车小队就在率先冲出后,为了迎击敌战车,描绘起相互掩护的复杂机动。
克兰姆师团长的战车也停留在炮战距离,让主炮开始发出咆哮。好啦,敌战车会怎么样反应哩……杰图亚中将就像是庆幸有机会亲眼目睹似的重新握起双筒望远镜,然后在翻开记事本时,收到意料外的通讯。
「阁下,请退后。」
听筒传来的师团长声音,说出让人不得不困惑的话语;硬要说的话,就是不解风情的话语。是打从心底难以理解的那种发言。
「克兰姆师团长,抱歉,我无法理解贵官这话的意思。」
「咦!」
「为什么就只排挤我,贵官的战车也会留下来吧?」
下一瞬间,无线电发出咆哮。
「阁下!这是战车!是有装甲的!」
克兰姆师团长恐怕是吼得脸红脖子粗吧……所以说,这又怎么了。非装甲车辆的话风险会太高的提醒,确实是很正确。
尽管正确,不过也毫无任何意义。
「感谢忠告,克兰姆师团长。不过,请不用担心。」
「咦?」
「我有借了魔导师负责护卫吧?他们会把事情搞定的。不用在意我,去战争吧。」
朝著说出这话,把无线电听筒拿离耳边的杰图亚中将,格兰兹中尉就像难以置信似的,口沫横飞地提出反驳。
「阁下!」
「根据提古雷查夫中校的报告,应该有过将魔导师作为实质上的装甲运用的战车骑乘兵的实例,而贵官还是这件事的执行者。」
「可是,当时搭乘的是有装甲的战车!」
克兰姆师团长也好,格兰兹中尉也好,就只会说同一件事吗?杰图亚中将向他蹙眉。
说不定只是最近的人太过拘泥装甲了……但这也是会让人对典范感到不安的内容。
「格兰兹中尉,装甲是很重要的部分没错,但这是技术。极端来讲,技术是要运用的东西,而不是要被牵著鼻子走的东西喔。」
「那怕是一发流弹,对这辆敞篷军用车来说情况也完全不同!装甲可不是装饰啊!」
原来如此──杰图亚中将微微点头。格兰兹中尉提出的意见,以他的立场来说非常正确。
支援战车跟护卫一般移动用军用车的难度不同,这话是很有道理。伤脑筋的是,杰图亚中将的立场是绝对没办法答应这件事的。
「所以?敌人一开炮,就要我找块装甲躲到背后去?这种商量我完全没办法答应喔,中尉。」
表情就像难以置信似的僵住的年轻中尉心中,甚至是对自己的鲁莽闪过轻蔑吧。
实际上,这很鲁莽。
搭乘一般车辆陪同战车战,简直就是个脆弱目标吧。有关自己带给周遭的人很大的麻烦这点,我在心中向他们谢罪。不过,这是有必要的。
在军务上,必要的事情……光是如此就足以将一切的行为正当化了。
「中尉。雷鲁根战斗群的救援是我强行推动的。提案人一旦后退,救援的胜算就很可能会被视为亮起了红灯。要是提供了这种藉口,救援也会遭到拖延吧。」
「恕下官直言,这是军方正式的军事行动!」
「很耿直的答覆啊。」
如果相信的话。
尽管就个人来说,杰图亚中将不是很熟悉格兰兹中尉,不过知道他是在那个提古雷查夫中校底下训练出来的军官。这就足以认为他是一名久经野战的军官,而这种人早就懂得场面话与现实的差距吧。
「你是想主张自己不知道提案人现在要是逃走的话会怎样吗?当然,行动会变钝吧。不再是尖锋,让解围变得没有把握。」
「这……撤离!撤离!」
霎时间,格兰兹中尉才正要点头,就突然脸色大变地叫起。同时,前座的驾驶脸色大变地转起方向盘,杰图亚中将也迟了一步注意到异变。
「真不想变老啊,眼睛跟不上念头了。」
就算做好见敌必战的心理准备,关键的视力却衰退的话可就毫无意义了。一面自嘲,一面追随著格兰兹中尉的视线……前方是疑似正在将主炮朝向这里的敌战车轮廓。
居然在敌人面前议论起来,看样子是在后方待太久了,和平痴呆的情况很严重啊。
「魔导师,反炮弹防御!防御壳会让车子被炸飞!不要硬挡,用防御膜偏离弹道!」
格兰兹中尉嘶吼起来,共乘的魔导师握紧宝珠。几乎同一时间,震动般的声响爆炸开来。是敌战车的主炮。
「……!」
该说是现代科学与现代魔导的组合引发了奇迹吧;或者该说,就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受到主的庇佑吧。敌弹应该确实是朝这里逼近了,但或许是弹道被稍微偏离了吧,散发著讨厌的破空声朝著远方飞去。
他们能在这种距离下偏离水平射击的本领,真是叫人惊叹。
……提古雷查夫中校给了我好东西啊。原来如此,也难怪她会非常不甘愿地表示「不想给」了。她会恨我把人拿走也说不定。
「干得漂亮,中尉!」
「很荣幸受到阁下赞赏,但还请退后吧!这里有敌战车!」
「我当然知道这里有敌人。不过,这跟下官无关喔,格兰兹中尉。要说得话,是贵官们要想办法解决的事吧。」
「可是,那是敌人的新型!」
「正因为是新型才有看的必要。我可是来检阅的喔?有道是以眼还眼,以战车还战车……」
说到一半的话语中断,拿出的记事本从手中滑落,杰图亚中将瞪大双眼错愕地看著眼前的景象。
尽管是在行进中,友军战车仍然猛烈地朝敌战车发动攻击;尽管是行进间射击发射主炮,也还是漂亮地直击目标的战车兵,本事很是优秀。
不过,只有一个问题。
「……被弹开了?真难以置信。」
对于联邦军的战车,友军的战车炮虽处在炮战距离内,却不足以达到效力射;虽然击中了,虽然击中了,但敌战车依旧健在。
如果能顺利破坏敌战车的履带,就能加以料理;就算敌战车以装甲自豪,拋锚后也只要集火攻击,就有办法让它们起火燃烧。不过,这就只是在对无法动弹的敌人集中火力后,才总算是得到的战果。
……在敌人的装甲前,友军的炮弹几乎就跟无力一样。
这我曾在报告书上看过。不过,在报告书上看到跟亲眼目睹所受到的冲击是天壤之别。
就连应该是毫无疑问受到友军战车的主炮弹直击的敌车辆,都能若无其事地继续战斗的模样,是让人一时之间难以接受的景象。是个就算脑袋理解了,也依旧只能傻眼的空间。
「格兰兹中尉,那就是那个新型吗?遇到的机率有多少?依你的体感就好,能跟我说一下吗?」
「满地都是哟。尽管都拆到会腻了,但还是这么多。」
坦然述说的格兰兹中尉脸上尽管有著厌烦的表情,但也带著习惯应付的神色。
「……这让我重新体会到,就算脑袋知道,感觉上也还是会有差异。」
早在数年前,五十~七十mm程度的战车炮还被认为是威力过剩且欠缺机动力,所以推荐采用三十七mm炮弹。
结果现在呢!
居然得认真考虑将超过八十mm、一百mm的大炮作为反战车炮的标准运用!
「战车也完全是恐龙般的进化吗?」
面对步兵、骑兵,还有炮兵,少数的魔导师究竟能不能勉强达到实用化?当杰图亚中将还是杰图亚中尉时所学到的战争,是更加神秘并充满名誉的事物。
「结果现在呢?」
统计的战争,总归来讲就是近乎极限地将人类视为可替换的零件,运作著精密且具有有机性,所谓战争机器的暴力装置。
宛如恐龙般难以置信的敌战车在眼前嘶吼,我方的步兵与战车联手展开迎击的模样,在开战前只会被当作是科幻小说的虚构场景遭人一笑置之。
「新部队!是联邦军的战车部队!」
「是联邦军的预备部队吗!」
「十一点钟方向也有!是敌人的战车!」
就算是隔著无线电,传入杰图亚中将耳中的战局也不太乐观。友军尽管在眼前勉强料理了敌战车,却因为敌人的硬度耗费了相当大的工夫。击破速度缓慢。无法期待迅速歼灭敌人。
这样一来,想要突破就是在痴人说梦。
就算要带入机动战,我方的冲击力也太过迟缓。尽管只能迂回,但是在敌装甲战力面前迂回,就像是在向敌人说「请来截断我的后勤路线吧」一样。
就算要以变形虫般的形状进军,也不能一面让大野狼在背后追著跑。虽然早就知道这会是很勉强的进军,但应该能保有速度才对。但速度却比杰图亚中将所知道的还要衰退,阻挡在前方的敌人是令人生厌的强大。
B集团的参谋会感到迟疑,是因为亲身体验过这些的话,就确实是有他们的道理
在。伤脑筋的是,就只是有道理罢了。
「弱化」后还如此强大的敌人。
我军还能再跟他们对峙多久?
「……该死,沙漏里的沙子不够。要怎样才能添加啊。」
要不是在车上自言自语是我平常时的习惯,我恐怕会惊慌失措的惨叫吧。硬撑下去的精神论也要看是怎么用的。如果是一小撮的盐巴,就能用来掩饰缺少的味道……但要是只有盐巴的话,东西就会难以下咽。
换句话说,现状就是非常苦咸。
「……比想像中的还要柔软。累积起来的资料派不上用场,还真是难受。」
这虽是没办法的事,但就是这样我才没办法喜欢上战争。是后方的舆论莫名地太喜欢战争吗?我完全无法理解。
从汉斯·冯·杰图亚参谋本部副战务参谋长这个职位来看讽刺的是,愈是去想后方的事情,就让我愈是忧郁。甚至无法确定在熟悉前线的空气后,等回到帝都时,自己还能不能保持著理性。
「是后续部队!友军的后续部队正在赶来!」
得救了──某人大喊著。
友军的机械化步兵战力能以对抗敌增援的形式及时赶到,纯属侥幸。尽管这跟分批投入只有一线之隔,不过能以加强后的部队进行对抗,让胜算勉强是保住了。
「下车战斗!快发动攻击!」
「反战车指挥官,开始反战车战斗!」
军官、士官的怒吼声泛滥,从车上跳下的步兵迅速地开始参与战斗。状况正逐渐获得改善。至少,帝国方的战力获得加强了。
但相对地,丧失了进击速度。
「阁下,请退吧!」
面对这声恳求,杰图亚中将笑道:我又不是特别想找死。这实在不是自己能留下来说三道四的情况。
如果是混合步兵的战斗,那么前往阵地最前线也不无道理。
「哎呀,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就跟著克兰姆师团长走吧。」
杰图亚中将嘿咻地从军用车上跳下,结果一不小心差点跌倒,不由得向前用力踏稳脚步。光是在用屁股磨亮参谋本部的椅子太久,让作为野战军官的体力严重衰退这件事,让他受到了冲击。
如果是以前的话,就算要站在步兵部队的第一线带头冲锋也没问题;也能够打近身战。如果是在自己当中校的那时候,就还有办法这么做吧。然而,现在姑且不论念头,呼吸就先喘不过来了──被迫认清这件事还真叫人难受。
「唯独这种时候,会羡慕起年轻人。」
杰图亚中将一面拿起枪抱怨,一面就像不减当年威风似的,依照步兵战斗的基本,朝应该是友军布阵的地带望去,然后对自己大致上还没有连作为「指挥官」的感觉都变迟钝的情况松了口气。要是连克兰姆师团长等人为了下车战斗的人员展开部队的动作意图都无法理解的话,自己作为军官就算是过去的遗物了。
所幸只要站在友军的阵地上,就能大致明白他们想要怎么做。尽管如此,偶尔还是会遇到让人瞪大眼睛的事物。
其中一例,就是在附近集结起来的反战车炮阵地吧。
「喔,很罕见的运用方式啊。」
「阁下?」
「格兰兹中尉,反战车炮……」
不是应该要适当直接交由各步兵部队持有,藉此进行紧密掩护吗?──所幸不用问出这句话就能知道答案了。在感到疑惑的杰图亚中将眼前,他们对逼近而来的敌战车所做出的对应,提示了问题的答案。
「步兵部队,不准让敌步兵靠近!全炮门狩猎突出的联邦战车!」
年轻指挥官发出反战车炮一齐射击的口令后,十几门的反战车炮就一齐瞄准一辆战车。是在说明只要确保局部性的火力优势,或是单纯将威力提升到相当于重炮口径的话,就算是从远距离也一样能击破敌战车的景象。
「反战车炮的集中运用,对指挥官的授权……原来如此,毕竟没理由要老老实实地跟敌战车一对一单挑,所以那是正确的做法。」
……同时也是假如不这么做,甚至连反战车战斗都不太会有胜算的佐证。以前可是教导不需要用到魔导师,只要能让步兵贴近攻击就有办法击破战车,但如今这已是相当困难的事吧。
正因为如此,感到佩服的杰图亚中将就向现场的解说人员寻求意见。
「格兰兹中尉,那种反战车炮的运用方式,在东方是标准的运用吗?」
「在我们战斗群里就没这么常见了。实际上,由于魔导战力充实导致缺乏必要性,所以反战车炮的运用是以反轻型车辆与步兵直接支援为主;不过,火力薄弱,无法以魔导战力或装甲战力让敌装甲战力丧失机能的部队,就作为应急措施,在集中射击上找出了活路。」
「是穷极之策吗?不过,很有效。」
需求是发明之母。技术与运用都是基于需求所产生的。一旦是攸关生死的战场,无所不用其极的创意巧思就会加速度地进化吧。
现场总是充满著惊奇。就在我点头佩服的瞬间,邻近区域就突然爆出一阵震耳的欢呼声。
「……是航空魔导师!」、「来了吗!」、「来得正是时候!」、「准备信号弹!发射!」、「魔导师,我们在这里喔!」
被士兵大声称快的欢呼声所吸引,跟著抬头望向天空后,就看到三个编队。是航空魔导大队的冲锋吗?……这是B集团有在确实动作的佐证。
获得航空舰队的支援,就表示这至少不会是克兰姆师团独自遭到孤立的军事行动。
「能暂时松一口气了。东方的部队也肯动了吗?」
不经意说出的一句话,是自己的真心话。回过神来的杰图亚中将在心中苦笑。
『……哎呀,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要在实战中对友军感到不安』这句话实在是难以启齿。正因为是毫无虚假的肺腑之言,所以才不得不隐忍不说。
就像是要遗忘内心的纠葛,杰图亚中将重新望向天空,赞赏起前来增援的友军航空魔导部队。
「航空魔导部队的增援还真是不错。在亲身体验过他们的救援后,这确实会大快人心。」
尽管没办法摇摆机翼,但呼应识别敌我的信号弹做出横滚机动的模样,是让人忌妒的帅气。有关航空魔导领域,杰图亚中将有自己是中途参加的门外汉的自知之明。
也难免会有所成见、刻板印象,还有误解。
实际上……会对东方的航空魔导师在进行作战这件事感到崭新的惊奇,也是一种刻板印象吧。说不定是在选拔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时,被什么光学系欺敌式骗到的许多东方军所属人员的模样太让人印象深刻了。
不对──杰图亚中将就在这里对心中的评价做出保留。毕竟是打了好几年的战争。只要能活下来,就算不想也会学到最低限度的技术吧。
「学费还真贵。名为经验的混帐教师,要是能再稍微打点折扣就好了。」
不过,尽管贪得无厌,但经验也确实是名出类拔萃的优秀教师。有关教育效果超群出众这点,是任谁也无法否定的事。能正好在场,果然是个幸运的好机会。趁著这个机会,自己也要在现场获取应该获取的知识与教训,才是正确的选择。
只不过……自己并非航空魔导领域的专家。就算亲眼看到,也无法否认自己缺乏理解的知识,不过很幸运的,这次有著经验以外的教师跟在身旁。
既然机会难得,这种时候就该询问一下毫无顾虑的意见吧──杰图亚中将要求解说。
「格兰兹中尉,这你是怎么看的?」
「咦?」
杰图亚中将指著眼前的景象继续问道。
「我想听专家的见解。」
「阁下有那里不清楚吗?不论什么事都请尽管询问吧。」
守候在旁的年轻魔导中尉一本正经的答覆。就算杰图亚中将在此进行检阅,在官方上也不会有任何瑕疵吧。不过,这在最前线是会让人感到不太对劲的态度。
置身在前线的气氛之中,他为什么能这么平静?
「有关他们的本领,你就毫不客气地评论一下吧。」
「是航空魔导部队的战技评价吗?要是提古雷查夫中校在的话就好了,可惜自己并没有具备战技教导资格。」
谦虚是很好,但那是在后方的感觉吧。
「这并不是正式的测验。你想的话,不论是要尽情破口大骂,还是要赞不绝口都行。就算要帮我实况也无所谓喔。」
「阁下?那个,你说的实况是指?」
「你没听过收音机的实况转播吗?哎呀,观看实战也会想要有个解说员啊。」
「……这种事下官连想都没有想过。」
认真的年轻人还真是一板一眼。太过真挚地面对战争这种狗屎般的混帐事了。
战争是魔物。
就算是军官也应该只去面对「战争」的部分,要是思考起什么「战争的意义」,心就很可能会遭到吞没。因为玩心很少的军官,心会很坚硬。坚硬的心是脆弱的心,要是不坚硬就无法保护住心的话,情况就真的很严重了。
「我不是说认真不好,中尉。不过,你就稍微注意一下想法吧。」
「想……想法?」
「你是想太多不必要的事情了吧。就我看来,贵官是名相当认真的军官。战场可是会将一切逐渐毁掉的地方喔?尽管如此,你却还能保有理性。既然如此,就等你退到后方后再去思考吧。」
炮弹、炮声、悲鸣,还有刺鼻的异臭。在人类史上,究竟有多少问答是在这当中进行的啊?杰图亚中将发现到小小的趣味。
置身在友军战车与反战车炮群在阵地前与敌战车激烈交战的战场上,我还真是从容──杰图亚中将带著微微的苦笑把话说下去。
「烦恼是件奢侈的事。因为烦恼会花费时间;反过来说,在没有余力烦恼的时候,就别去烦恼吧。就算想太多,情况也不会改变吧。」
也没理由要特意走在这条道路上,直到一切为时已晚。杰图亚中将想起环境的要素,微微苦笑起来。可不能忘记他是所属于那个「提古雷查夫」中校的部队。
总而言之,毕竟长官是她。既然长官是个连对下级军官的要求水准都高到难以置信的人,要他什么也不想,说不定会是个相当严苛的要求。
「待在那家伙身边的话,这说不定会相当困难……算了,就当作是老头子的碎碎念。就算忘了也无所谓。」
杰图亚中将重新打起精神,稍微挥起双筒望远镜,指向仍在战斗的友军航空魔导部队。虽然把话题扯远了,但由于机会难得,所以想听听专家的讲评。
「言归正传吧,中尉。你觉得友军的航空魔导部队如何?」
「只论训练水准的话,还算是合格吧。对地攻击的模式也不坏。」
拐弯抹角的说法。尽管没有贬低,但这与其说是评价,更像是相当语带保留的说词。说得直接一点的话,语意近乎是完全否定。
「没有称赞的理由是?」
「战术僵化……这种评论说不定是言过其实了。不过,能看得出来就像是只有集中训练几个动作的迹象。」
「有根据吗?」
格兰兹中尉为了稍作思考而缄默下来。
「……在自己会采取不同做法的局面下,他们不断做出类似模式的动作,所以才让我做出这种判断。」
「你的意思是,他们不是配合状况灵活自如地采用最适当的手法,而是从『有限的模式』中选择对应方式吗?」
是的──格兰兹中尉点头断言。
「反应稍嫌生硬,整体来讲动作缺乏意外性。恐怕是只有教导这些动作的速成教育导致的弊害吧。」
就跟西方空战一样吗?不论是哪里都没有余力了。所以,才会想以总之快点赶上的形式补齐人数。
而这么做的结果,就是逐渐发展出有效运用训练不足人员的方法……这是理想论。实际上,战前的航空魔导中队与如今的航空魔导中队,能力相差太多了。这全是因为教育时间出了很大的问题。
任务明明就多样化了,但军方却欠缺满足训练水准的将兵已久。尽管基于人手不足而采用短期速成教育补齐人数,但这反而让这个问题变得更加复杂。
导致作战制定人员所知道的帝国军能力,与现存帝国军的能力产生了近乎无法弥补的差异。这个问题已严重到束手无策的程度。甚至包含著足以成为头痛因素的风险在内。
「……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想问你一件事。中尉,要是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与那批友军进行模拟战的话,你觉得会怎样?」
「甚至不用同等人数交战。别说是半数,就算只有三分之一也能轻松取胜。」
格兰兹中尉立刻回答的答覆,是应该要认为他自信过剩,一笑置之的那种大话──本来的话。然而,只要试著置身在战场上让他们护卫的话,就能理解即使是这种大话,也会是一如字面意思的事实。
「真是惊人。」
杰图亚中将打从心底感叹起来。尽管脑袋有理解到手上的棋子有多么优秀……但等到亲眼目睹后,则是在另一个次元上感触良多。
「那么,反过来让那批友军与联邦军魔导部队交战的话,会怎样?」
「不会是一场不利的战斗吧。如果人数相同,就能打得势均力敌,或者略占优势吧。总之,不用担心会输。」
「……打得势均力敌,或者略占优势?你没说错吗?」
困惑与不安突然脱口而出。帝国军航空魔导部队居然会跟联邦军的魔导部队势均力敌,这简直是难以置信。
「是的,根据至今所交战过的联邦军水准,下官判断不会有问题。只要不是遇到传闻中的联邦军近卫魔导部队,就不用担心会遭到单方面的驱逐。」
请尽管放心──做出这种保证的他是误会了。
会担心与联邦军魔导部队之间的技术差距,是严重偏离了事情的本质。
问题很简单。就只会是处于数量劣势的帝国军应该能勉强自豪的品质优势受到动摇了。势均力敌即是最为雄辩的凶兆。一比一的击坠比率,对帝国的人力、国力基础来说可是个怎样也无法忽视的数字。如果是这种比率的话,就跟帝国军在完全溶解之后,也仍然会留下保有优势的联邦军部队是同等的意思。【击坠比率:指敌我之间的损耗比率。是当我方击倒一人时,对方能击倒多少人之类的意思。】
「感谢你的解说,中尉。让我上了一课了。」
杰图亚中将消除自己的表情与感情,一面有礼貌地说著空泛的谢意,一面用双筒望远镜窥看著。航空魔导部队所展开的对地扫射,洗炼到跟开战前所假定的航空魔导部队的运用方式就像是不同次元的水准,不过在东方的实战经验者口中,这却是「速成」的表现。
看来是我老了。就连能不能跟上进步的脚步都非常可疑不是吗?──我不得不在心中强烈地自嘲著。
「总之,喔,看来是收拾掉了。」
杰图亚中将特意以平稳的语调说道。
「反战车阵地、航空魔导战术,还有装甲车辆群的集中投入。就算很小,但也确实开出了一道缺口。」
照这样子来看,还有办法突破敌人,重新展开包围机动吧──就在做出评估的瞬间,这项计画就被打乱了。
「杰图亚中将阁下!是克兰姆师团长!」
「给我。」
「杰图亚中将阁下,航空舰队传来恶耗。说是联邦军部队对我方做出反应,正在转移阵地。」
「喔,有客人吗?」
「阁下!」
哎呀──杰图亚苦笑起来。
老在参谋本部磨亮椅子的自己,说不定是对阔别许久的外勤工作感到太兴奋了。前线尽管复杂,却也很单纯。比最高统帅会议的气氛还要让我喜欢太多了。
「克兰姆师团长,贵官所谓的危机……反过来讲也是个好机会喔。我尽管没有兴奋的意思,但也无法否认是热血激昂。」
「好机会?」
「固守在阵地里的敌兵可是大摇大摆地冲出来了。既然如此,我们可是曾在莱茵战线把这样的敌人踢到大海的另一头去喔。」
「哈哈哈哈,可是那次也是相当危险的前进。如今则是比当时还要危险吧。」
「要视状况解释吧。我们的侧面确实包藏著风险……但只要雷鲁根战斗群呼应我方的攻势,逐渐挟击敌人的话,情况也就不同了。」
「阁下的意思是,包围成立了吗?」
「是还没有。」
杰图亚中将带著些许焦躁,补充说道。
「我们就只是掌握到包围的可能性。而这个可能性,正随著时间从手中滑落……正因为如此,才必须要下点工夫。」
「阁……阁下是说工夫吗?」
「怎么了吗,格兰兹中尉?」
「不……真……真是非常抱歉。」
「一旦要在这种状况下花费工夫……你是在担心这点吗?就跟你担心的一样,照这样下去,雷鲁根战斗群的奋战与忍耐就很可能只会是战术上的徒劳无功。」
「能请教阁下打算怎么做吗?」
这与其说是询问,更像是确认吧。只需看克兰姆师团长凝重的表情,就能清楚知道他做好觉悟了。
因此,我伴随著敬意向他宣告。
「是诱饵,克兰姆师团长。」
「遵命,阁下。不过,请容我说一句话。」
「什么话?」
杰图亚中将没有傲慢也没有不逊到会拒绝辛苦的人提出意见。
「既然有跟雷鲁根上校商量好挟击策略……也要作为事前计画通知我们一声才说得过去吧。」
「我没跟他商量过喔。」
「「「咦?」」」
周遭的人一齐浮现问号,朝自己注视而来的反应,让杰图亚中将向他们苦笑起来。
「很奇怪吗?我并没有跟雷鲁根战斗群制定过什么事前计画喔。」
「可……可是,挟击……」
「我并没有命令他进行挟击。参谋本部的职务虽是代替上帝保卫祖国,但实在没办法在事前预测到这种事态,下达命令吧。但庆幸的是,率领战
斗群的人也是参谋将校。我只是相信,就算在最糟糕的情况下,他也会做出最低需求的反应哟。」
你相信他吗?──面对如此反问的师团长,杰图亚中将开朗地笑道──当然。
「尽管已经说过了,但我就再说一次吧。毕竟,他可是参谋将校喔。」
有学习过共同的典范。况且,那家伙还是在军大学被选拔为十二骑士的那种人。
「所以说,这会是必然的吧。」
「那……刚刚的电文是?」
「心理性的伪装、重担,还有通知。如果一通电报就能同时玩弄敌人与友方的话,不觉得事情就非常单纯了吗?」
不需要多余话语的军官会当机立断,快速反应,然后毫不迟疑地采取必要的行动。提古雷查夫中校这个人说不定确实是坏掉了,不过作为军官的她并没有坏掉。
为了故乡,那是应该祝福的能干。
「好了,各位。我在此提出要求。将敌人吸引过来吧。要尽可能地盛大。」
正因为如此,尽管这会是不可能的任务,但就相信她吧──只要我们在这里吸引敌人,就能让挟击成立。这虽是难以称为战术的谬论,但既然无法采用正攻法,这就是没办法的事。
明知鲁莽,也仍要一意孤行。
「那么,阁下。对于要求,下官就给予正式的答覆。『我等将前往拦截』,重复一次,『我等将前往拦截』,以上。」
简洁的状况报告,是明确的报告就该如此般的理想。
尽管如此,却仍维持著指挥系统上的暧昧性,是很漂亮的一句话。要是再考虑到杰图亚的立场与状况,不如说这是艺术性的精华吧。
也就是说,他也下定决心了。
「很好,非常好。『祝你武运昌隆』,以上。」
「遵命!那么,阁下。请恕下官冒犯,但就让我们趁著今天这个机会下定决心,作为元帅与上将攻进英灵殿吧。」
「虽不清楚是谁会先到,但没问题。就让我陪你吧。」
杰图亚中将注意到目送他们跑离的自己露出了笑容。尽管没有松懈,但充满希望的要素也让心情变得轻松了吧。
「……年纪大了,就会意外地变得多愁善感吗?」
问题堆积如山。
不过,有办法让这座山崩坍。
就连要挖空也不是梦想。
活路啊,汝究竟在何处?
「好啦,我也不能输人。必须再工作一下。」
拿起枪,要前去加入步兵防卫战的杰图亚中将正要迈开步伐,一名脸上满是紧张感的魔导中尉就挡住了他的去路。
「阁下,请退下,不能再前进了!」
「你是想说很危险吗?这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格兰兹中尉。好啦,现在可是关键时刻吧。准备步兵战。我也是懂得开枪的。」
「请自重,阁下!」
挡住去路,意图让自己远离战场的格兰兹中尉是个优秀的护卫吧。很感谢他配合我的强人所难,直到最后都还毫无怨言地担心著自己的安危。
但是,这我办不到。
敌人都打到眼前来了,怎么能就只有自己后退。
「中尉,现在可是关键时刻喔。」
「我们会处理的!阁下,还请退下。下官可是奉了提古雷查夫中校的严令担任阁下的护卫!」
「……其余的师团还没到吗?也向他们发出要求吧。要求他们前进。」
「阁下!」
「怎么能不中弹就后退啊。」
格兰兹中尉尽管还激动地想说些什么,但他就像忍不住似的朝著耳边的听筒大叫起什么事来。
「据报克兰姆师团长负伤后送!现由副指挥官舒兹准将继承指挥权。阁下,再这样下去……」
「听到了吗?就让克兰姆师团长退到后方去吧。」
不允许再争论下去,杰图亚中将握紧枪前往最前线。寂寞的是,轻机枪的轻快启动声稀稀疏疏。
有鉴于莱茵战线的战斗教训,帝国军是近乎偏爱地爱著大炮与机枪……但在东方却不太能维持住满足这种喜好的补给网。尽管有制造炮兵用的炮弹,却没办法送到最前线;至于轻机枪,甚至是慢性蔓延著枪身与弹药不足的情况。
基础建设瘫痪的事实成为沉重的压力已久。毕竟光是物资无法送达,就会让军队痛苦不已。这让帝国军难以在东方实现以大规模炮兵运用粉碎敌阵地的理想;而步兵火力密度的下降,也让本就处于数量劣势的帝国军步兵部队的战斗条件极度恶化。
结果,让帝国军的高级指挥官全都不得不将胜利赌在针对「敌后勤路线」的间接攻击,还有以迂回为前提的机动战上。
而这也是卢提鲁德夫中将以南方资源地带为目标发起的安朵美达作战会作为大规模机动战制定的根本原因。除了依照时程表进行的机动战外,我们已毫无攻势的胜算了。一如负责铁路事务的乌卡中校苦著脸吐出的怨言,帝国能容许「误差」的余地已经消失了。
暴露出这项矛盾的,即是东方军B集团的弹药不足。即使狠狠使唤了老练的时刻表负责人,军方所能筹出的物资量仍旧是非常危险。帝国军的现况就是如此严重。
只要在前线有过积欠物资的经验,不论愿不愿意都能理解到这一点。
「舒兹代理师团长中弹了!阁下!」
「抱怨也没用。要他们以临机应变继续作战。当著士兵的面,军官怎么能抱怨啊。我们就只能维持现状喔。」
「就连连队长层级都已有多人负伤!不能再继续下去了!阁下,请后退!」
「格兰兹中尉,别再抱怨了。作战已经开始了。在这种状况下,你有胆就后退看看吧。这很可能会导致全军崩坏。如今的状况可是跟莱茵战线当时不同啊。」
事前计画、预置的储备物质、适当的铁路时刻表,还有丰富的预备战力。
这一切,东方全都没有。
要是中断一度开始的行动,帝国军就很可能会在中断的瞬间濒临瓦解。就算很痛苦,也只能继续下去。
那怕这可能是座危桥,也只能渡过去──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因为这是在战争。作为难以逃避的命运,我们就只能笑了。
「高级将官死了。这是件好事。能让后面的家伙也稍微清醒一下。」
仰赖著受过训练的士官与中下级军官的创意巧思,让将官赌上性命的蛮干。
这实在难以称之为战术。
如果是在几年前,这是会被我视为「因为愚昧的消耗战」一笑置之的丑态。要击败敌人,还缺少了些许火力;为了补足缺少的火力,而主张起精神论;要是精神论还不够的话,就只能靠鲜血与觉悟去填补。
……还真是愚昧至极。
「把人引过来!夸耀我就在这里!把军旗高高举起吧!」
「会遭到敌兵攻击的!」
「这就是目的!无所谓,去做!」
特别是事到如今,自己的功能顶多就是担任诱饵。
但愿能引诱住联邦军,让攻势获得成功……早在下赌注时,这就是件非常拙劣的事吧。怎样都难以说是正常作战等级的知性。
只不过……就算是死,也不会毫无意义。将能对本国带来冲击吧。
如果能将东方穷途末路的情势伴随著冲击带给后方知道的话……
「……这是我所能想到的最有效的运用方式。将兵的尸体必须要以最大的效率运用。哼,战争也达到极限了吗?」
只不过,正因为如此,现在就只能奋战了。
「有空说话还不赶快动手!给我回击!」
当天 索尔迪姆528阵地
军令,或是上司的强人所难。
不管怎么说,当察觉到东方的友军正为了救援索尔迪姆528阵地开始行动时,谭雅就放弃优雅的轮休了。在繁忙时期,加班只要有劳资协议就是合法的。更何况帝国军人是「公务员」,所以没办法怨天尤人。
命令一下,就能让全体部队二话不说地进入快速反应态势,对从事劳务管理的中间管理职来说是理想的状况。这如果不是战争的话就完美了,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严格命令托斯潘、维斯特曼等中尉在前线警戒,并为了维持指挥系统,指示梅贝特、阿伦斯两位上尉在司令部待命。
准备好能专心自由运用部下的航空魔导大队的状况后,谭雅就在心中暗自思考起以航空魔导部队与解围部队联合打通的计画。尽管很庆幸杰图亚中将保证的救援部队出动了,但友军部队出击并不等于自己成功获救的意思,这对谭雅来说是显而易见的事。
坦白讲,只要翻开历史,就也有许多失败的救援作战。
所以才要竖起耳朵,尽一切努力地不漏听任何一点消息。错失机会的全灭,她可是敬谢不敏。
「联邦军的通讯状况出现变化!」
听到通讯人员大声喊道的声音,谭雅就「我等很久了」的抬起头来。是在司令部等待多时的通知。
贴近听筒,自己也专心听起。原来如此,通讯量激增加上全是
明码讯息。这与其说是加密不全,更像是没有这种余力吧。
不过,却听不懂关键的通讯内容。
「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帮我说明。我虽然也有学过联邦语……但远远不及母语的程度。要听懂这种带有口音的通讯状况,对我来说太难了。」
就从混著大量明码讯息的无线电状况来看,能察觉到这不是有大规模的情势变化,就是发生战斗了吧。
不过,却听不懂关键的「内容」。不对,是不可能听懂。
毕竟是在监听惊慌失措的通讯。不只是谭雅,想要靠断断续续的监听母语不是联邦官方语言的人以联邦官方语言进行的通讯内容即时判断状况,除非是当地人,否则是不可能的事。
就连贴著听筒,拚命竖起耳朵倾听的副官脸上都微微冒出了汗水。想要听懂就是如此困难。
「重要目标?……司令机能?真是非常抱歉,由于通讯状况混乱,外加上监听状况不佳,明确的内容……」
根据沮丧的副官报告,她就只有听懂片断的监听情报。不过,我们并没有准备正式的监听设备,只靠著沿用手边的通讯设备,这样算是尽力了。
「不过,有可能是友军的司令部位置泄露了。」
「泄露?……又不是达基亚公国军,杰图亚阁下会泄露?这很有可能是误报吧。或者,难道不是联邦军被欺敌部队骗到了吗?」
「无法否认这种可能性,只不过,这是很频繁出现的字汇。」
什么?──谭雅忍不住探头看起副官的表情。在问道「没弄错吧?」后,她就战战兢兢地,不过也毫无动摇地做出肯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谭雅笑出来了。
是甚至能抱持确信的最棒的瞬间。那个……那个杰图亚中将怎么可能会犯下失误,特意让共匪抓到自己的所在位置啊。
「居然说泄露,哎呀,这还真是优秀的崭新解释啊!」
我可以根据经验知识断言,一旦是像战务这样后方办公室工作的专家,除了保密外,应该也会精通特意泄露情报的手段。情报可是个就连泄露方式也能发挥创意的东西。
「这是不熟阁下的人的蠢话喔。哎呀,这明明就像是广大世界的枕边细语也都该如此的明确邀约……这让我好久没有明明是在战场上却还笑得这么开心了。尽管很不谨慎,但这实在是可笑到不行啊!」
难怪俗话会说,掌握一个人的为人,是在判断时的最佳辨别材料!
甚至还忍不住发出奇怪的笑声。就谭雅所知,参谋将校全都十分谨慎。在野战之际,更是阴险到会泄露出其性格的恶劣。
「中……中校?」
「维夏,你就好好记住吧。」
应该要提醒愣住的副官,小心这种「经由训练的偏执性」吧。这种时候呢──谭雅带著满面的笑容把话说下去。
「不是司令部的位置被敌人找到了,而是让他们找到了喔。」
这不是在玩文字游戏,而是主体性的问题。与其这么说,更该说是对现象的适当理解吧?
「可……可是……假如这样的话,风险也太大了。」
「你说得没错。泄露司令部的位置,本来会有过高的风险。毕竟招待联邦军享用斩首战术的不是别人,正是我们。」
「……下官无法理解杰图亚阁下的想法。觉得这样做太没有好处了……」
正因为是实战部队的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才会有这种发言吧;正因为她也对联邦军有著某种程度的了解,所以才会担忧。
实际上,联邦军、联邦人,对于针对司令部的斩首战术「非常」过敏。司令部防卫的彻底程度,可是彻底到会让人想嘲笑他们难道是躲在洞里的獾吗?
「贵官很正派啊。」
「咦?」
「有机会的话,就去调查看看参谋将校是在军大学接受怎样的教育吧。简单来讲,就是被教育要率先去摸索别人讨厌的事喔?」
尽管是连在生意人之中都很少见的类型,但帝国军可是有组织性地在特意选拔培育这种家伙。简单来讲,就是信用与信赖在某种意思上受到担保的人力资本集团。
……然后,正因为谭雅理解参谋这种生物的思考模式,才不得不选择行动。
环顾身边的军官,就连梅贝特、阿伦斯这些上尉都没发现到的样子,但高官拚命到这种程度可是个异常的例子。
坦白说,太过异常到让人可疑。简单来讲,就是谭雅难以舍弃「这难道不是在制造他有尝试救援的不在场证明吗?」的严重怀疑。当然,在根本的部分上,她是相信杰图亚中将。尽管相信……但组织理论有时就连中将这种高级军人的保证都很有可能毁掉。
「总而言之,反向思考正是参谋将校的基本原则。在这种情况下,杰图亚阁下泄露的司令部位置就是一盏巨大的挂灯。」
「嗯?」
「好,就来稍微上点社会课。中尉。」
「是……是的?」
在教育性的顾虑下,谭雅以轻松的语调询问部下。
「在联邦军面前,帝国军的反击部队泄露了司令部的位置。接下来,情况会有怎样的发展?好啦,你觉得会怎样?坦白说没关系喔。」
「那个,所以会遭受到联邦军的攻击……」
「完全正确。」
答案非常简单,答对率毫无疑问是百分之百。
毕竟……司令部机能遭到铲除,然后被包围、全灭的痛苦经验,联邦军可是充分品尝过了。认为他们在发现到敌人的司令部后,会毫无想挑起复仇战的冲动是没认清楚现实。
复仇的滋味甜如蜜,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痛快至极。正因为如此,联邦军也肯定会对「能打击敌司令部」一事感到手舞足蹈。
就算推测他们满脑子都是无论如何都要「打击」的想法,想必也不会有错吧。
「那么就换个问题吧。引诱敌人……假如是特意这么做的话,会怎样呢?」
「将能成为完美的诱饵,只是,我不懂这么做的用意。就算把敌人引诱出来了,我认为也没有能用来打击的部队。」
「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贵官该不会是变成幽灵了吧?」
谭雅轻轻踢著愣住的副官的脚,「你的脚不是还在吗?」微笑说道。她是实际存在的。因此,就在这里。打著雷鲁根战斗群这个幌子的沙罗曼达战斗群就在这里……老实说,要是可以的话,真不想被操得这么厉害。毕竟就以精悍且失去会很可惜的程度来讲,我的战斗群可是很贵重的。
只不过,也很怀疑究竟有没有那个价值,让没有余力的东方军B集团不畏牺牲地强行救出。在这种状况下,超越上司资质与善恶的组织利益,对谭雅来说是很可能将事情轻易导向残酷的结论。考虑到万一,天真地等待救援就会是无法原谅的愚蠢行为。
因此,谭雅选择采取跟上头的立场相同的决定。这样要是有最好的结果就好,就算会是最坏的结果,也还能选择自我保身。
这事还真是单纯。
「不懂吗?还真是让我惊讶。要说到能将贪图诱饵的蠢蛋,从背后悠悠哉哉地一脚踢飞的部队,确实是存在的喔。」
感受到司令部里充满著「在哪里啊?」的无声询问。谭雅叹了口气。姑且不论通讯人员与士官,居然连受过军官教育的战斗群军官都是这种反应。
要是大家能再稍微确信一下部队确实存在就好了。或许该感叹,他们太过天真地信奉军组织了吧?
谭雅忍住想发牢骚的心情,特意以轻松的语调把话说下去。
「就在『这里』哟,各位。」
谭雅就像是咚咚地踏著踢踏舞步般,用脚轻轻踏著地面,接著说道:
「我们就在这里吧?」
基于包围的事实,联邦军毫无疑问会将索尔迪姆528阵地视为一个点。没错,孤立的点是难以成为后方的威胁吧。然而,身经百战的航空魔导大队却有两个中队在这里。只要加上维斯特曼中尉的补充魔导中队,就是一个满编的大队。
要是连补充魔导中队都带走的话,就不免会对阵地防卫造成障碍,是太过分了吧……但为了自我保身带走两个中队的逃离行程意外地有办法正当化,是再好也不过了。
「尽管不愿意,但就让我们好好教育一下共匪,被他们遗忘的大队尖牙有多么锐利吧。」
理解到这话是什么意思的军官屏住了呼吸。
「中……中校!你要在被包围的情况下,从阵地里带走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出击吗!」
「没错。」
梅贝特上尉会傻眼也是情有可原吧。索尔迪姆528阵地可是突出的孤垒。被包围的也只是人数略为不足的一个战斗群。
要是将大部分的航空魔导大队带走,防卫战力就会戏剧性地下降。就算推进阵地的构筑进度,将维斯特曼中尉的补充魔导中队分配给托斯潘中尉的步兵部队,也实在不认为有办法在这逐渐半毁的街道上承受住敌人的猛攻吧。
「就辛苦你了,梅贝特上尉。就算要使用我下令保
存战力,现在大概闲得发慌的阿伦斯上尉的装甲部队也无所谓。无论如何都要守下来。」
他们是失去会很可惜的人才。
谭雅是打从心底希望他们能防卫成功;同时也为了预防被友军拋弃的最坏情况,不得不带领部队前进。
这样一来,只要顺利的话,就能让全员获救;就算失败,也能让自己获救。
「请指示。」
是毫不知情吧。循规蹈矩地保持沉默的拜斯少校就像往常一样寻求命令,受到他的敦促,谭雅随即下达命令。
「……航空魔导部队,要长距离移动了。不过,要将反应抑制在最低限度。我不想让人发现我们出击的事。」
「咦?」
「要尽可能采取秘密行动。抑制魔导反应,同时以全速前进。」
不能将部下作为诱饵逃走。这件事必须要做得合情合理。要是不尽量隐瞒魔导部队不在的事实,拖延敌人攻打阵地的时间的话,他们会撑不下去吧。
救部下也救自己,并顺便向杰图亚中将做出表现。就算是为了获得三全其美的结果,也不能在这件事上做出妥协。
「在拉开距离后,就从后方将联邦军部队一脚踢飞。这可是上头替我们安排的最佳时机喔?就从愚蠢的敌兵背后发动袭击吧。」
要是顺利的话,就真的保证会有最棒的结果吧。
「各位,懂了吗?要在偷偷摸过去后,盛大地打爆敌人的屁股。我可没理由再多说一次喔?」
当天 联邦军包围第一线附近
对德瑞克中校来说,雷鲁根战斗群是可怕的强敌。顽强的防卫战斗,不时的果敢袭击行动,最后是顽强的步兵部队。
就算巡视敌情,不断监视著想找出有没有哪里疏于防备,阵地也没有任何像是缺口的地方,光是这样就足以让他心力交瘁了。
该说就一如谭雅的算计吧。即使是德瑞克中校,也跟联邦军一样认定索尔迪姆528阵地是作为孤垒的一个点。既然已经包围了,就是作梦也没想到敌人的兵力竟然会偷偷溜走。
但命运是很不可思议的。
提古雷查夫中校向部队下达的「为了脱离,要抑制反应」的命令,成为了不可思议的契机。考虑到要一脚踢飞敌人后背的奇袭计画,这会是极为正当的命令。不对,与其说是正当……更该说是「常理」。
简单来说,提古雷查夫这名将校的判断是正统派。不论是在教科书、教范,还是大半的航空魔导将校的野战感觉上,抑制魔导反应的秘密行动都毫无过失。
不过,伴随著一点意料外的反作用。
在索尔迪姆528阵地,就跟睡午觉所代表的一样,为了防止士兵的过度疲劳,极力维持战斗能力,会在能放松的地方上极力放松。
当然,也不会命令驻扎的航空魔导部队进行全天候的魔导静默。
然而,谭雅在出击时严格下令「要遮断反应」所进行的秘密行动,会让直觉灵敏的魔导师感受到怎样也无法视而不见的缺口。
所以──就这么说吧。
是个足以让在包围帝国军防守据点的第一线附近观察敌情的一名海陆魔导军官──德瑞克中校在不久后感到不对劲的变化。
「啧,该死的铜墙铁壁。铁路沿线就是这样才让人讨厌。去他的步兵、炮兵与装甲的有机性防卫阵地。」
所谓的城镇战,受到遮蔽物隐藏防护的敌步兵总而言之就是难缠。这时敌人的炮兵与装甲战力再趁机介入……
「嗯?」
听到自己的发言,德瑞克中校猛然僵住了。
有机性的防御阵地是很优秀。
由步兵构筑、炮兵支援,不时还有敌装甲战力作为打击主力发挥机能的防卫阵地,会固若金汤是很有道理。
但是,少了一样东西。
缺少了一样敌人的威胁要素。
「……只有步兵、炮兵和装甲?魔导呢?」
平时的话,驱赶敌魔导师发起的反步兵袭击是自己等人的职责。明明是这样,但今天却莫名地没有意识到这方面的事。
为什么?──就在德瑞克中校想将疑问的答案化为语言时,才总算发现打从方才就一直感到不对劲的原因了。
敌阵地传来的魔导反应……锐减了?
「他们在哪?」
也不是完全不见了。还有在进行某种程度的活动吧,能读取到一点反应。不过,跟到前阵子为止的威胁相比,这就只是该称之为残渣的微弱反应。就体感来看……是少到极端的程度。
坦白说,感觉就跟空壳一样。
「那些家伙,那批该死难缠的魔导部队不在!」
也该怀疑这是在抑制反应,想诱骗我们过去。典型的伏击教范上也指出,伏击的关键就在于如何诱敌深入。在尔虞我诈这方面上,帝国兵是名相当优秀的玩家,所以也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然而,我以直觉理解了。
就跟判断海风一样。
比起胡乱多想的脑袋,更该相信本能与直觉。有时心会比脑袋来得更加正确。
特别是在面对恶意与威胁的时候。为了活下去,生存本能发挥了机能。这类的直觉是毫无道理的,但是,极为正确。会嘲笑这不科学的家伙,不是让生物特有的感觉麻痹的蠢蛋,就是不知道前线,只懂得纸上谈兵的家伙。
应该是处在包围下的敌阵地传来的强烈威吓感烟消云散。硬要说的话,就是少了什么的空虚感。
只要具备战斗直觉就能察觉到。这不是埋伏。是他们,那批棘手的怪物离开了!
德瑞克中校忍不住飞奔起来。由于多国部队这种麻烦的因素,没办法一声号令就展开行动真是急死人了。
要从分配给联合王国军部队的阵地前往司令部,就算是被当成指挥官层级对待的德瑞克中校也一样会被联邦军拦下,还真是麻烦透顶。
「德瑞克中校?失礼了,请问到这里来有什么事……」
在战场上说著这种蠢话,意图拦下自己的政治军官,即是官僚主义的典型范例吧。不过,平常时就只会是麻烦事件温床的政治军官,就唯独这次能够欢迎。只要握有决定权的人在场,事情就会非常简单。
「塔涅契卡中尉,立刻帮我找米克尔上校过来。」
「找上校同志?……情势有变化吗?」
这名政治军官果然也是不会在这种时候把时间浪费在无聊蠢话上的正常人吧。会说她算是不错了,原来是指这种意思啊──德瑞克中校感到豁然开朗,同时滔滔不绝起来。
「敌人有动作了。他们暗中让魔导部队离开了!」
虽说是少了魔导部队,但敌阵地还是该死的坚固吧。
敌人的步兵部队狠毒到令人厌恶,敌人的炮兵技术高超到令人傻眼,至于敌人的战车部队则对城镇战瞭若指掌。但是,自从在亚雷努获得证明以来,在市区总之算得上是无限棘手的敌魔导师锐减了。
因此,得到了无庸置疑的结论──德瑞克中校说出这句话。
「敌魔导部队不知去向!我希望能立刻对敌阵地展开突击战!」
只要靠数量让他们的处理能力饱和的话,就能压制过去。
虽是残酷的计算,但能期待确实的成果。这会是能获得回报的牺牲吧。至少,比起在发动攻击后,最后却丢著部下尸体撤退的丑态来得好多了。
「用战车骑乘兵打过去吧!喂,翻译在哪!准备出击!动作快!必须将武器与燃料统统集中起来!」
「请等一下!」
泼冷水的一句话。德瑞克中校不掩难以置信的心情,维持著错愕表情反问。
「如你所见,现在可是大好机会!究竟是要等什么!」
「德瑞克中校,对敌阵地的战车骑乘兵攻击应该是以侧面攻击作为例外的禁止手段!我无法容许这种会让人民性命蒙受不必要风险的野蛮行为。这种一味消耗将兵同志的行动……」
「你是笨蛋吗!」
就算知道这样极为无礼,但还是不得不说。
「看吧!用自己的眼睛看吧!」
德瑞克中校手指著市区外围地区,伴随著尽量让语气平静下来的努力把话说下去。
「帝国军的魔导战力几乎全都离开了!现在的话,不对,是唯有现在,才有办法靠我们与步兵、战车的配合突破防线!」
「确证呢?」
「确证?你要什么确证?」
「你要如何确实证明这不是敌人为了伏击而躲起来了!」
哪里会有这种东西。
有谁会要这种东西?
这里可是最前线啊!
「想要零风险的话,就把军服脱了!给我埋在坟墓里永远安眠下去吧!我们可是在战争啊!」
置身在充满不确定性的战争迷雾里,要在迷惘中抓住最适合的选择。毕竟,这是一场赌上人命的赌博。总是一直伴随著风险。
然而,明明就唯独这一次,能够毫无不安地发动攻击啊!
「微弱的反应,运用条件,还有最重要的是状况判断!只要看敌人的动作就能确信了
。贵官也是将校的话,就给我用战理判断!」
「你有想过万一失败的话会怎样吗!」
「那就是武装侦察!首先,少了魔导部队,敌人是不可能维持住所有战线的吧!应该能攻进一部分的市区!」
「这难以说有胜算吧!你难道不晓得党的通知吗?」
政治军官这种瞧不起人的说话方式,让德瑞克中校听了火冒三丈。既然是战争的事,就无时无刻都要认真以待。
用不著政治军官这种胡闹的障碍物跑来指导多余的事情。
「是指南方各都市正在激战的事吗?正因为如此,我方对敌人施压也是有意义的吧!我们就是为了这件事被召集起来的!」
「给予该方面的命令是对帝国军的脆弱部分造成威胁,藉此阻止敌人将兵力倾注在南方各都市作战上。因此,我们只需要在这里包围敌人……」
打断女性说话,在联合王国本国是会被人拿礼仪书砸在脸上的行为吧。然而在战场上,无分男女,混帐就是混帐。
德瑞克中校朝著怎样都听不懂人话的家伙,烦躁地狠狠说道。
「既然如此,确保铁路路线就会是最优先事项!只要包围市区就能阻止帝国进军,但倘若不铲除组挡在眼前的雷鲁根战斗群,就等于是让帝国确保了进击路线!只要攻下来,就能对帝国军造成莫大的影响啊!」
为什么无法理解。虽说是政治军官,但也好歹在军中挂著中尉的阶级章吧!
「为了掩护南方,要以包含多国部队在内的残存部队向帝国军战线积极施压!这才是本来的目的吧!」
虽是激战,但也是抗衡状态。只要顺利的话,就甚至有把握防守下来──这话我才在几天前听过。尽管真伪不明,但只要南方能防守下来……在这里确实打击敌人,就会具有更大的意义,为什么就是不懂!
「这不是我们能判断的事!」
听到难以置信的发言,德瑞克中校不由得哑口无言。军官的职责是做出判断;是基于判断下达命令。然后,再背负起责任就好。
但是,不能做判断?
那么,是要谁做判断。
「党的命令是包围。我们是奉命要包围敌人,施加压力。」
「……你说要听从党的判断?」
「当然。」
就彷佛毫无疑问的断言,在战地听起来让人隐隐发寒。假如那就是……那种态度就是联邦军中的正确答案的话,有军官就跟没军官一样。
「政治军官,请容我说一句话。」
「有什么事吗?」
「我是被教导要理解命令意图的联合王国军人。没有意思要听从这种严重放弃主导权,要人袖手旁观就只是包围的命令喔。」
不限于军官,任何负责指挥的人都必须要基于命令的意图努力达成目标。所以才需要军官。不然的话,还要军官做什么!
「请帮我转告米克尔上校。我是联合王国的军人,只受到两国同意的作战目的约束。没有理由连我都要听从贵国的共产党命令。」
「在西方阵营的记者面前,我难以接受会有损我等尊严的提案!」
「政治军官,尽管失礼,但就让我再说一次。我们可是在跟帝国军战争喔!」
「就诚如中校所言。我们是在战争哟!」
跟政治军官大声对骂是浪费时间至极。就连在这一瞬间,比黄金还要珍贵的时间也在逐渐流逝。当我们把时间浪费在争论上的时候,胜利很可能就会从眼前溜走了。
「那么,只要战车就好!魔导师就只由我们联合王国部队去做!派出贵军的战车部队!之后的事,我们会和他们一块搞定!」
「办不到!这种独断独行会打乱军队秩序的!」
「够了!抱歉,我有话必须要跟司令部谈,而不是随队政治军官!请帮我联系米克尔上校!」
军官学校有教导过不要感情用事。如果德瑞克中校忘了个中理由,或许是他也在东方过得太累了。
「就连莱茵的恶魔都不知去向喔!现在绝不能放过这个好机会!要立刻展开全面攻势!」
因为些许的掉以轻心,他朝著不明事理的政治军官大声咆哮。也没确认这话会被谁听见──这是致命性的失误。
哐啷──因为这奇怪的掉落声忍不住回头的德瑞克中校,随即就见到那个脸色大变,没发现自己摔落了水罐,还紧握著拳头的年轻魔导中尉的身影。
是在这里,在这个时机,最不该出现的人。
「……那家伙……跑了?」
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苏中尉?苏中尉!」
她毫不理会德瑞克中校意图制止的叫喊,冲了出去。早就知道她不是那种会就这样回到房间里老实待著的家伙了。
「该死,那个轻举妄动的死丫头!」
就连要把时间花在政治军官身上,都已经不可能了。总之,必须制止她──德瑞克中校追著苏中尉的背影跑了起来。
然而,她就只有在这种时候莫名的机敏。只要目睹到看似正在全副武装待命中的义勇魔导师还来不及阻止,她就起飞升空的景象……就很显然地是没有成功阻止她的失控吧。只要注视起她打算前往的方向,她的路径也会明瞭无比。似乎是要绕过敌阵地的长距离移动行程。
「怎么会!她打算追上去吗?」
就算是失控,要是方向性不一样的话倒也就算了啊!
「朝阵地冲过去不就好了,居然特地跑去追敌魔导部队吗?在这种时候!」
德瑞克中校痛骂著,同时立刻下定决心。
事已至此,犹豫可是大敌。就老实放弃敌阵地攻击吧。把这里的包围交给友军,去跟棘手的魔导部队正面对决。
坦白说,真不想打。打从心底的不想。
居然要独自跑去跟敌防卫部队的主力交战,脑子没问题吧?
无须扪心自问,答案就很清楚吧。这恐怕是最糟的决定。会遭到众多的遗族怨恨吧。
甚至能轻易想像得到人们悲痛的身影。被遗留在祖国暖炉前的他们肯定会问:『这个无能的长官,究竟为什么要毫无对策地冲向敌人的主力啊?』
不过,单以战术来说,这也是牵制「敌主力」的军事良机。
既然只能做的话,就只能去做了。
「通报HQ!我们要基于独断独行,追击疑似出击的敌雷鲁根战斗群的魔导部队。」
如果只看这气势十足的词句,肯定会认为他们对追击战是干劲十足吧。但如果收到通讯的人是米克尔上校的话……希望他能理解德瑞克的心情。
「这里就交给我们了!」
我并不喜欢顺著情势的行动。不过,凡事都有著它的趋势。这是无法否定的事实。
同时 东方战区空域 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最前头
以打通为目的,靠著隐蔽航程一路前进的大队是打算让自己等人一脚踢飞敌人。从背后偷偷踢飞敌人的是我。
这是天真的确信,但却在出击之后随即遭到动摇。
「中校!敌人有动作了!」
「什么?太快了吧。」
听到副官这么说,谭雅以半信半疑的表情回应。
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可是很擅长玩捉迷藏的。就连谭雅这种能在当代帝国军中进入前五名的魔导师,想要读取认真躲藏起来的部下的魔导反应都极为困难。
自从莱茵战线的壕沟战以来,就不断锻炼著隐藏技术。就算启动九十七式这种双发规格的宝珠,魔力也不可能会外泄。
敌人会因为这点间接性地采取行动,对谭雅来说恐怕是连想都没有想过的事。因此,她不得不困惑。
「也就是尽管我们采取了魔导静默,却依旧被察觉到了吗?」
本以为还要再过一段时间,友军阵地才会遭受攻击。要是敌人这么快就掌握到魔导大队主力不在的情况,就让人担心起阵地的安危了──谭雅能像是「事不关己」般的烦恼,也只到这里为止了。
「中校!快看!」
「追过来了!」
副官指著一点一点宛如豆粒般的黑点。才想说那些黑点升空了,接著就毫无疑问是朝自己的方向冲来。是敌人,是敌人的魔导师。
别开玩笑了──谭雅忍不住大叫。
「怎么会,是要来追我?正常来讲,都是朝没有魔导师的阵地冲去吧!」
将魔导部队带离防卫阵地,就像是在斗牛面前挥舞红布一样。敌人会毫不迷惘地涌向阵地才合乎道理。谭雅甚至认为敌人一旦发现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脱离,就会立刻展开全面攻势。
「……难以置信,真的朝这里来了。」
甚至在出发前的阶段,拜斯、阿伦斯、梅贝特等资深指挥官也异口同声地说出了同样的担忧。正因为如此,以谭雅为首的沙罗曼达战斗群──不,是雷鲁根战斗群才会彻底做好离开时的防战准备。
当然,谭雅的脑袋并没有乐天到会认为能一直瞒住敌人魔导大队不在的事。只不过,也没料到会在这种时候曝光。
「尽管有做好迟早会被
发现的心理准备……但作梦也没想到竟然会追过来。」
自己要是敌方的人,才不会毫不迷惘地追击「棘手的敌人」,而是会跑去攻打「棘手的敌人不在的阵地」。
到底是发了什么疯才会往这里冲啊?
「……早知道敌人会往这里来的话,就采取不同的手段了。」
会向旗下部队发出「死守命令」并同时在「外部」战斗,最终来讲就是为了预防「最坏」的情况,打算做好保险。
虽是最糟糕的办法,但意外地也会有不少人因此活下来。谭雅有做好自我保身的觉悟。想要活下去,这种百折不挠的意志毫无动摇。
因此。不论情况如何发展,这应该都是个美味的立场……但要是被敌人追击的话,立场与前提条件就会颠倒过来了。
要一面与杰图亚中将的攻势会合,一面遭受追击,可是前门拒虎,后门进狼。真想抱怨这也超时工作过头了。
──但是,就只能做了。
这里是战场。很可悲的,这是个不文明的世界。向这个不是靠文明的讨论,而是靠受到管制的暴力讲话的世界降下灾难吧;或是向存在X那类的家伙降下灾难吧。
不论是要提出抗议,还是要投诉怨言,都必须要等活著回到后方后,才能将堆积如山的文件砸过去。
「拜斯少校,解除魔导静默,全力以赴做好应战准备。压箱宝的反魔导狙击术弹也尽管拿出来用。」
「遵命!解除魔导静默,全力应战敌追击部队!」
也曾在心中暗自期待过──如果是联邦军与联合王国军这种双头体制的奇美拉的话,或许会因为有两个脑袋的关系,所以决断也会下得很慢吧?
看来是打错打如意算盘了。
既然只能打的话,就在这里开战吧。
只不过,不能停下脚步。
「拜斯少校,要应战是没问题,不过要一面引诱一面前进!等追击的敌人追上后,再跟他们打!」
「要一面被追一面前进吗!」
朝著错愕的部下,谭雅「当然」的点头回道:
「停下来会出问题的!前进!前进!根据必要,一面回击一面维持速度!」
为了打通的冲击战力要是在这种地方停下来,也未免太本末倒置了。首先,不发挥艾连穆姆九十七式突击宝珠的速度与敌人混战,就只是在浪费时间。
就在下达完一面甩开敌人,一面贯彻射击战的指示后,谭雅就在副官的叫喊下回过神来。
「敌人,闯入射程圈内!」冲进射程圈内的是一个中队规模的敌魔导部队。
尽管知道要从抑制魔导反应的状况下提升到最高战斗速度会有著些许的速度差,但就算是这样,速度也太快了。
居然是疑似一个中队的部队率先追上来,真叫人不得不感叹。甚至没有采取回避机动,就这样笔直冲了过来,还真是一批乾脆的鸭子。
「就以现代的风格,让旧时代的勇者接受长距离射击的洗礼吧!这次要连同防御壳都一起打穿!」
谭雅的命令一下,两个中队随即回击。数量、品质皆属当代第一的射击,漂亮地直击追上来意图发动冲锋的敌魔导中队,让敌兵洒落在联邦的大地上。
然而,战果却不如谭雅的预期。
尽管打算一击铲除半数,击坠的却只有寥寥几人。前排那个疑似军官的豆粒,明明应该是成为集火对象,遭受到部下好几发的直击了,却依然健在。
就算扣除长距离射击的情况,这也还真是顽强至极。
「啧,真缠人!这群跟踪狂!」
谭雅边咂嘴,边为了显现能打穿敌防御壳的术式而选择光学狙击术式,并就在要进行齐射时,注意到敌人的超长距离射击。
是突出的敌中队的后续部队,有一部分停下来狙击我们吗?仔细一看,发现敌人似乎也凑齐了一个大队程度的数量。用两个中队对上完全充足的一个大队,真让人不太想打。
不过,就算是短暂交锋,也能清楚明白对方也不是好惹的家伙。
「闯进中近距离的距离内了!以联邦军来说,速度相当快。太快了。」
「识别清楚,少校。他们是多国部队。总之跟联邦体系不同,也具备著速度。要是被这种轻快的家伙缠上,可就没办法工作了喔。」
就只能打了──谭雅下定决心。拜斯少校察觉到她的意思,微微点头,谭雅轻敲了一下他的肩膀后,就与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组队回转。
为了狩猎敌人突出的中队,两个中队随即重新组成一丝不乱队列的本领让人为之倾倒。
而遭受到确保了局部的数量优势,为了击溃敌部队奋勇挺进的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师突击,敌中队命运也极为悲惨。还来不及克服从追击方沦为遇袭方的心理冲击,大半的人就在发挥方才的顽强度之前为国捐躯了。
让人傻眼的是,疑似粗心地带队突出的敌军官依旧健在。
「那个狗屎般的敌人是怎样啊!」
是靠著个人的力量突出战线吗?
对此感到难以理解的谭雅,没有理由蹙起眉头,也没有理由要一一烦恼。该对被这种三流军官带领的敌兵由衷表示哀悼之意吧,但首先得要让自己活下来品尝胜利的滋味。
现在必须重整应战体制,迎击冲过来的敌后续大队。
「02呼叫01,急报。后方有敌人的新部队!是联邦军!」
「什么!」
副队长传来惊天动地的警报。
「怎么会!就连共匪都这样!他们到底在想什么啊!丢著市区不管,跑来追击我们!」
就算想在重整态势之后迎头痛击敌人,一旦以数量劣势应战,就无论如何都会减缓速度。基本上,难以理解他们为什么要追来。
他们到底为什么会丢著索尔迪姆528阵地不管啊。
尽管困惑,但既然这是现实,也就不容许无视了。真棘手──谭雅尽管开始想方设法,不过敌魔导师并没有礼貌到会放任她在那边悠哉地想事情。
「敌魔导师就交给我!这就去击坠他们!」
「就交给你了。要速战速决!」
趁著一旁的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冲上前去应战,替自己争取时间的空档,谭雅重新掌握起状况。
就朝战场匆匆一瞥看来,联邦军的速度并没有很快。跟前阵子交战的老家伙是不同系统吗?尽管过度自信会很危险,但在现状下应该可以判别是装备慢速类型的宝珠。
这样一来,就愈来愈想赶快离开了。
联邦军、联合王国军的混合部队是打算由速度快的快速部队追上来缠住我们,等我们被拦下来后,再由本队施加痛击吧?既然如此,配合他们应战就是愚蠢透顶。
能追上我们的快速部队已在某种程度内痛击完毕。果然该脱离吧。
「拜斯少校,再次脱离!没道理要同时应付著约翰牛与共匪!」
「可是,会继续被缠住的!」
「比起陷入混战而被拦截下来要来得好多了!」
「……遵命!」
看来是完全明白了吧。他迅速开始统整部队的手腕,真不愧是资深老手。虽然我这边也不能输,不过这种事只要交给副官处理就好。
「嗯?」
自己忽然发现,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的身影不在附近。不对,因为她接下迎击敌人的工作冲出去了,所以就算人不在身边也没什么好不可思议的……不过「她没有回来」?
「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你还在玩吗?」
就算用无线电呼叫,也没有反应。
正奇怪她是跑到哪里去了,谭雅的耳朵就捕捉到一道断断续续的声音。
「甩……不开……」
气喘吁吁的通讯,让谭雅确信情况有异。那个副官竟会毫无余力,这可不是寻常的事态。
暂时切换思考,为了击坠仅仅一名的敌人集中战力;在探查位置,识别出目标后,随即毫不迟疑地决定全力攻击。
「掩护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支援射击三连发!」
指示著实为两个中队的部下同时射击,一齐攻击目标。
「确认到敌影!依旧健在!」
「快闪开,中尉!爆裂术式三连发!以压制优先!」
「敌人,加速!」
「朝脑袋打下去!挡住去路!」
难以置信的是,就连这样都还不足以击坠。方才尽管受到好几次的直击都依旧健在的情况也一样,防御膜与防御壳超乎常理的坚固无比。
尽管如此,速度却很快!是跟联邦军式不同系统吗?又硬又快的敌人是最糟糕的。如果再加上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也无法压制的技术水准,就会凶恶至极。不能置之不理,但对策却是该死的有限。
谭雅朝手边作为备品持有的艾连穆姆九十五式看了一眼,烦闷起来。尽管不想使用这个,但是不得不用吧。
该为了保存人力资源,将自己的心理卫生消耗到何种程度,这个问题总是考验著身为管理者及使用者的伦理性。
关于这点,谭雅也很烦恼。
不
过,考虑到失去副官后所可能产生的新沟通成本,就足以容忍一定程度的牺牲。
「主啊,请以圣名击退神敌,为世界带来安宁吧。」
谭雅说出充满该死清新感的诅咒话语,以惊人的展开速度显现光学狙击术式。将就算是联邦军的新型恐怕也能一击撕裂的攻击多重显现,投射。
总之是击坠了……本来应该会是这样的攻击却落空了。
「射偏了……不对,是又被避开了!」
这对对精度、威力都抱持著确信的谭雅来说,有种遭到背叛的感觉。该死的艾连穆姆九十五式,难道是个光只会侵蚀精神,却连个像样成果都拿不出来的废铁吗?
「……主啊,请将吾敌击落大地。以主之力,为世上带来平安!」
挟带著烦躁,再次提高威力与精度显现出术式的一射。这次保证是直击路径。
事实上,是直击了。
应该是直击了。
「怎么可能,刚刚应该是直击了吧?」
尽管如此,却让谭雅有点不知所措地摇了摇头。眼前的光景,让她不得不根本性地怀疑起自己的一击有直击敌人的事实。
这是特意使用反魔力规格的魔导狙击弹显现的狙击术式,是理当就连防御壳都会像用加热过的小刀切开奶油一样遭到突破的攻击。
就连九十七式的防御壳都能确实打穿,这种攻击的直击却被弹开了?
「到底是怎样的强度。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啊!」
谭雅破口大骂。只不过,脑袋很快就放弃以个人对抗。想要赶紧救出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从这里脱离。
陪他们慢慢打下去的时间,是一秒都嫌多。
「饱和攻击!轰炸空间!用一氧化碳中毒击坠!」
「会被波及的!」
没空向惊慌失措的拜斯少校说明,谭雅一用无线电呼叫自己的副官,就直接宣告。
「只要不被直击就没问题了吧!维夏,有听到吧!给我躲开!」
「等,遵……遵命。」
一得到同意,就开始行动。
「爆裂术式,把氧气烧光。比起威力,更加注重有效范围。烧烂敌兵的肺。」
两个中队毫不迟疑地开始显现术式的模样,就宛如是受到管制的暴力象徵。
「开始射击!」
进行齐射的是两个中队的爆裂术式。而且还是只针对氧气的一击。
「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还活著吧!」
「没……没……没事。勉强,活下来了。」
正因为询问前有看到开始脱离的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健在的模样,所以这算是那种关心的询问吧。是所谓的售后服务。
「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脱离了!」
「那么就不用客气了,很好,以爆裂术式为烟雾,混著作为主力的狙击术式吧。这次一定要击坠……」
「敌魔导师脱离了!」
现在没能及时下达射击命令的事,会在将来让谭雅悔不当初。不过,至少在这个瞬间,得以击退敌人的事实对急著离开的谭雅来说是个充分的成果。
「要追击吗?」
「我们可是在争取距离喔?哪有空浪费时间追击逃走的敌人啊。」
「遵命。」
就连苦笑的拜斯少校也只是在做形式上的提议吧──谭雅带著苦笑统整部队,为了甩开联邦军部队而开始加速。
「很高兴你平安无事,中尉。」
「是的,感谢中校的关心。只不过,还是希望不要连我也一起打就是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这是什么意思呀──就从她鼓起脸颊抗议的反应来看,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也已经恢复从容的样子。
就在这时,拜斯少校稍微偏离队列,靠了过来。
「中尉,方才辛苦你了。」
「感谢救援,少校……是非常棘手的敌人啊。」
「看就知道了。那到底算什么啊,防御壳就相当于联邦的新型宝珠般坚硬喔。居然能把光学系狙击式弹开。」
「尽管如此,却有著那种速度。老实说,这怎么可能啊。」
朝著叹气抱怨的副官,副队长苦笑回应著。这时要是能戏弄格兰兹中尉的话,就是一如往常的景象了。
不对,不对──谭雅就在这时切换思考。既然认知到新敌人是个棘手的威胁,要是不研讨对策的话,就会顾此失彼。
「拜斯少校,贵官有办法击坠那个吗?」
「……会非常辛苦吧。」
副队长似乎马上就明白那个在是指刚刚交战的魔导师而举起了白旗。
正因为是能明确地客观判断敌我实力差距的副队长这么说,所以才会让谭雅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就连堪称是身经百战的拜斯都赢不了。这让人重新意识到那名敌人有多么棘手。
「如果是要对付并且不被击坠的话,说不定办得到。一旦是要认真击坠,就会相当辛苦。恐怕,难以单独取胜吧。」
「也是,我也不想跟对方打。」
会演变成是看对方的防御壳先被打掉,还是自己先精疲力尽的胆小鬼博弈吧。怎样都难以说是一场会让人想积极参加的游戏。
「联邦体系的品质提升也是,最近还真不轻松。」
「……说到品质,敌人会追过来吗?中校认为他们会连战术判断能力也提升了吗?」
就像是听到谭雅的抱怨而突然想到似的,拜斯少校询问起敌人的动向。而就唯独这件事,谭雅可以做出断言。
「会追来,这是不会错的。」
「因为他们会不顾一切蛮干吗?」
谭雅忍不住笑了出来。
「拜斯少校,是更单纯的理由。」
「那么,中校的意思是。」
「他们总而言之就是猎犬。」
至少不可能只是看门狗。是军犬,而且还是受过训练的猛犬。不可能就只是做了露露牙齿、咆哮几声的工作就满足了,不是吗?
「好歹也是猎犬喔?会在猎物面前转头离开吗?不会咬人的胆小猎犬,就算本末倒置也要有个限度。他们会来。」
「难道不会考虑到战术判断吗?」
「你觉得他们能灵活地变更方针吗?办不到吧。」
只要看编制就能发现了。联邦与联合王国的联合部队是一个多国部队。总归来讲,就是有著美好的多样性!当然,谭雅是全面性地不否定尊重差异性的想法。否定多样性会导致陷入死胡同,这句话就某方面来讲也是事实吧。
不过,尊重多样性会需要时间协调。
「说到底,就会收敛到时间的问题上。如果敌人的军官够聪明的话,比起把时间浪费在协调上,应该会强行采用既定方针,意图藉此改善状况。」
不论是多么能干且诚实的人才,都没办法完全消除沟通成本。从确认双方已知的事情到加以决定为止,会费上相当庞大的工夫。变更方针,就跟恶梦一样吧。
就连在离性命相搏相当遥远的和平日本,都没办法逃离这种弊害。不如说,甚至更为严重。只要意识到在合资企业或是多部门联合团队里工作时的经验,这就是显而易见的事。
多头马车的部门尽管动起来也很慢,但要变更方向会更加旷日废时。
这种残酷的现实如要解说的话……战争终究是要速断速决。既然拙速是比巧久更加靠近胜利的捷径,具备统一且明确的指挥系统的暴力装置就会比较有用。
正因为如此,如果是合理的敌人,就会比起迷惘,更宁愿选择匹夫之勇吧。可悲的是,谭雅并没有能假定敌人不合理的要素。
「被规定要作为猎犬追击而出击的敌航空魔导部队,就政治面上怎样也难以忍受在我们面前回转吧。他们才没得选择。」
「就算是这样,他们也真是缠人。想说既然都被拉开距离了,赶快掉头回去不就好了。」
「我也有同感。就像跟踪狂一样缠人的家伙,真是讨厌。」
于是,经由连续加速,然后再加上欺敌机动,第二〇三航空魔导大队成功确保了甩开敌人追击的距离。
就这点来讲,也很庆幸敌人没有硬要突出战线冲过来。
谭雅在严加周遭警戒,判断确实没有敌影后,就将飞行路径调回到本来的目的地──友军司令部位置的附近地区。
再从那里以魔导静默笔直飞往目的地。
所幸,或许是敌人跟丢了我们,一路上毫无阻碍。非常顺利地逮住了正在与友军交战的敌部队背后。
「看到了!〇点钟方向!是友军!」
「副官,呼叫阵地!副官,准备对地支援冲锋。从与友军对峙的敌人背后……」
踢飞他们!──这句号令才正要出口,谭雅的五感就被那个打断了。刺刺地就像是被人照射般的熟悉的恶意。
啊,该死。
「有大量的魔导锁定!」
谭雅率先侦测到反应,喊出警报。
「放弃冲锋!散开!」
是他们。是从背后死缠不放的那些家伙。虽不知道是埋伏,还是目
的地被看穿了,但恐怕是后者。是在被我们甩开后,预测路径追上来了吗?
优秀的推测,或者该说是妥当的推测吧。但无论如何,都烦死人了。
毕竟从背后逼近的敌魔导师,随时都能在最糟的时候介入战局。
如果是在文明世界的话,就能以法庭斗争解决了,但这里是东方战线。既然是基本上难以说是文明世界的暴力空间,就不得不自力救济了。谭雅深深怀念起秩序与平稳。
「应战!」
谭雅语带焦躁地发出号令,开始随机回避。她很清楚这样会打乱队形,大幅减缓部队的移动速度。
然而,就算知道并且想试图接受,也依旧只能对这庞大的机会成本黯然心伤。
要是没被他们妨碍的话,到底能做到多么有意义的事啊?他们说不定不是共匪,但自发性地支援共匪的多国部队是在共匪之上的祸害。
「啧,偏执地缠人……用光学系欺敌术式混淆行踪,同时准备射击战!」
或许是因为速度的关系吧,就算只有疑似联合王国体系的魔导部队也十分难以对付。要是让敌地面部队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的话,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要从背后突袭啊……背后?
「嗯?……刚好!」
谭雅就像灵机一动似的想起一件事。
地上不是还有一个中队吗?就用那个攻击敌人的背后。
「格兰兹中尉,是我。」
「中校!」
是正在地面战斗吧。格兰兹的背景音乐也响起混著疑似重机枪开枪声的爆炸声响。是相当激烈的战斗吧,不过,谭雅以自己的方便优先下达命令。
「进行引诱歼灭战。等我们从上空经过后,就从敌人背后将他们狠狠踢飞。」
「咦!可是……那个,护卫呢?」
要是在这种状况下调用他们,杰图亚中将等人确实会很危险也说不定。就谭雅个人来说,尽管想为了自身安全调用格兰兹中尉等人,但要做出会让长官陷入危机,就结果来说会危害到自身立场的选择也很让她烦恼。
该怎么办才好──正让谭雅陷入苦恼的心理纠葛,就在介入通讯的中将阁下本人的一句话之下获救了。
「无所谓,去做吧。」
上司毫不紧张,侃侃说出的这句话,假如不是出自至今不断强迫她去做不可能的任务的本人之口,就甚至会感动落泪吧。
「……感谢。那么,阁下就请好好欣赏这一出艺术表演吧。」
「我会期待的。」
既然有上司参观,就无论如何都必须要认真以赴。毕竟就算是宴会表演,一旦失败也是会留下后患的。
「他们正沉迷于捉迷藏之中,而忘了注意脚下喔?就让他们回想起这不是二次元,而是个三次元的世界吧。」
正因为一直都是以两个中队在作战,所以肯定就连敌人都深信我们是两个中队。
「01呼叫全员!术式三连发!压制敌人的脑袋!」
术弹闪耀,轰隆显现出爆裂术式,最后,不输给鲜红液体飞溅的喧嚣,谭雅接著大声喊道。
「主啊,主啊,请赐予我们光辉的荣耀、天意的铁锤、秩序与平稳吧!」
「跟随中校前进!准备近身战!」
「冲锋前掩护射击!」
只要摆出一副要压制敌人的脑袋,总之就是要正面对决的模样迎上前去,对方也会为了迎击而应战。深信不疑这会是要正面冲突吧。
乍看之下,是双方都竭尽全力的冲突。
不过,并不是。
「冲锋!冲锋!」
能预知到会有一个中队的闯入者从地面起飞的人,就只有下达命令的本人。
「就是现在!配合他们挟击!」
就在即将与急速冲锋中的两个中队展开混战时,格兰兹中尉从「下方的阵地」率领著一个航空魔导中队升空突袭。
来自后方的袭击漂亮地还以颜色,让形势一口气再度倾斜。
要是在拚命攻击前方时被从后方捅了一刀的话,就算是再英勇的勇者都不可能维持得了战斗队列。结果,不断顽强抵抗的敌魔导部队也终究是丧失了秩序。
不过,就在部队几乎分崩离析之际,是敌指挥官及时拉紧了缰绳吧。他们就靠著还保有某种程度的组织性行动开始脱离。
「敌魔导部队开始脱离!」
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传来的可喜报告,让谭雅露出微微的笑容。这就跟把跟踪狂赶跑一样。身为被变态缠上的受害者,怎么可能会不感到大快人心啊。
「01呼叫全员!停止追击!重整队列,动作快!」
一面重新编成,一面也没忘了称赞这次的主角。谭雅作为上司,也很重视关心部下的重要性。
「格兰兹中尉,干得漂亮。」
「不会,我才要感谢中校的救援。」
「这是工作。彼此都是。」
谭雅拍起笑说「中校说得没错」的部下肩膀,在评估应该已适当地拉近距离感后,发出蛮横的命令。
「你立刻降落地面,担任阁下的直接掩护。」
不论任何时候都不能够懈怠自我保身。毕竟要是一时疏忽把护卫留在上空,让参谋本部副战务参谋长阁下在地面战斗中光荣捐躯,谭雅·冯·提古雷查夫中校辉煌的人生经历就很可能会被迫面临到不光荣的战死。
「中队跟我前进!降落地面!」
谭雅将杰图亚中将的安危交给气势十足飞离的部下,同时为了击退敌军将部队投入对地支援。
「全员切换观念,去掩护地面阵地!对地支援!组成对地扫射队列!」
「主阵地!」
「敌步兵?该死,跟我前进!」
然而在关键时刻,阻止火力却告罄了。遭到包围的索尔迪姆528阵地的弹药情况本来就难以说是丰富,让大队也对弹药的收支平衡伤透了脑筋。最后还在途中盛大地打了一场火力战,造成了决定性的影响。
作为指挥官非常遗憾的是,弹药就在这种关键时刻不够用了。
「啧……是连战造成的影响。」
手边的残弹用完了。远距离武器的选择有限,实在是让人不爽。就算要打近身战──一想到这里,谭雅就想起挂在腰边的铲子。
尽管是准备在城镇战时使用才配戴的,但话说回来,三次元战斗也一样能使用铲子不是吗?
瞥看一眼,发现视野下方的友军阵地正遭到敌步兵闯入。如果是正规的阵地战也就算了,那可是恐怕连预备壕都算不上的临时防卫阵地。要是遭到蹂躏,是不可能平安无事的。
没办法。就只能活用名为铲子的文明利器了。
谭雅下定决心,伴随著铲子的闪耀光芒俯冲而下。然后,将高高举起的铲子,毫不迟疑地朝著敌兵挥下。
这是以重力加速度,毫不减速俯冲而来的魔导师突击。就跟骑兵突袭能在古今中外的战场上大发神威是相同的道理。就算谭雅本身的质量很轻,这也早已算是一颗恐怖的质量弹了。
沉重的冲击声。
倒下的敌兵。
然后,以代替煞车减速的防御壳与防御膜「击中」地面,将周遭的敌步兵炸飞的提古雷查夫中校,就单手持起从倒下的敌兵尸体上接收的枪枝,环顾周遭,立刻发现到目标人物。
不知该傻眼,还是该感动于他的勇敢,让人非常惊讶的是,不是魔导师的杰图亚中将阁下居然若无其事地在战场上拿著步枪,混在步兵群之中。
周遭明明是一片尸横遍野,却留下来没有撤退……还真是名好上司不是吗?对谭雅来说,是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能仿效这种事。
「你没事吧,阁下!」
「哎呀,铲子的光芒让我看得出神喔。」
居然让他看到子弹告罄的情况,还真是尴尬。谭雅低著微微羞红的脸蛋,没礼貌地道歉著。
「让阁下看到丢脸的一幕了。」
「没什么,你让我见识到了在参谋本部用屁股磨亮椅子时,连想都没有想过的珍贵景象,中校。是相当有意思的余兴表现。」
「下官很荣幸能得到如此赞赏,阁下。」
也就是被当成能一笑置之的失败,获得原谅了吗?正因为她认为已尽到全力了,所以才会对没有得到劣评姑且松一口气吧。
「往后会再稍微改善的。」
「很好,很好。不管怎么说,等这件事处理完毕后,就让我来请你喝杯茶吧。」
「还真是风雅。」
明明是在战场上,还真是奇妙呢──谭雅笑起。
「不觉得文化正是我们与野兽、日常与非日常的分界线吗?」
「下官没办法分得这么彻底。不过,就感谢阁下这非常光荣的邀约了。」
很好──杰图亚中将也笑了起来。
「我这有义鲁朵雅的友人在回国前送我的好茶。偶尔就来陪我喝杯红茶吧。那么,就给我好好干吧。」
「遵命!那么,待会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