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Mundus vult decipi, ergo decipiatur 第伍章 劳动

统一历一九二七年十二月十七日 义鲁朵雅王都

就算完美地完成工作,在到家之前都算是工作。

谭雅忽然伴随着怀念回想起来。

过去学过的教训。

在学校度过的平凡、怠惰,但是「和平」的生活之中,当憔悴的教师喃喃说着「在到家之前都算是远足。请直接回家。」时,自己是嗤之以鼻。

然而,谭雅如今却很乐意发自内心地对恩师表示敬意。

她带着苦笑承认了。自己在年幼时有所误解的知性,是无可救药地愚蠢。

而会无法认为回程是远足的一部分也是无可奈何。因为小时候的自己,肯定就只认为远足是在指「去程」吧。

这是有如单程远足的失态。

在和平的时代,伟大的恩师教导了我重要的真理。

再加上,只要考虑到在通勤与返家途中受伤也算是职业灾害,不要「绕远路」,赶快前往目的地,就会是社会人士的重要知识。

居然是在义鲁朵雅的土地上,直到这把年纪了,才回想起这个事实。

「……在人生之中,该学习的事情太多了。」

正因如此,有系统的教育系统有着极大的价值。而前世的义务教育尽管有着很大的缺陷……但也有在努力教导人们度过社会生活所必要的知识吧。这是唯有富裕的和平、进步的文明社会,才能拥有的优点。让谭雅再度深深感到和平的重要性。

要是对小孩子来说,到家之前都算是远足……那么对社会人士来说,到家之前就都算是工作了。

通勤灾害这个项目不是好好地成立了吗?然后,只要再搭配上「小孩子的工作就是学习」这句教师的教诲,就能清楚得到合理性的结论。

远足是学习的一环。既然如此,那就是工作了。尽管如此,学校生活却不适用劳动基准法。这是多么可怕的事啊。让人毛骨悚然。

被逐出法律保障的个人,还真是毫无防备啊。

然而,就连置身在这种可怕状态下的前世的学校生活,如今的谭雅都怀念不已。

因为她作为军人、作为参谋本部直属的魔导师、作为奉命一头栽进怒涛的黑心业务之中的谭雅希冀着──想过著有如学校般的文化生活。

明知这是无法实现的愿望。

啊,和平。还真是美好啊。还真是伟大啊。

肯定就是因为这样,有如存在X的不合理,才会意图破坏并颠覆和平。因为那家伙,肯定是在忌妒着和平!

然而,没道理要屈服在这种恶魔的姻亲之下。

正因为确信着道理与市场的优越,所以谭雅清楚理解了自己的义务。

绝对要夺回和平。

然后将市场经济的胜利传遍世界。

就算是为了这个理由,也绝对要生存下去。如果是为了生存下去,只要杰图亚阁下发出归还命令,就很乐意归国。

就算前提是要前往东部重新部署,姑且也是归还不是吗?

想期待至少新年能在帝都度过。认为至少能在帝都喘口气时,闻到文化生活的余香吧。

胸怀着这种吝啬的希望,谭雅开始做着回家的准备。

所以在为了讨论战斗群的铁路分配,在前往占领司令部途中遇到雷鲁根上校时,还心想着「事情还真是顺利呢」。

谭雅打从心底后悔着这件事。

互相敬礼,聊着近况,讨论关于归还程序的实务。

要说的话,应该只是这样。

所以,谭雅就像遭遇到无法理解的不讲理,以疑问正面回应着雷鲁根上校的发言。

「咦?……上校,你方才是说?」

「取消归还。任务延长了。」

那是深感抱歉的表情。只是这样,但是雷鲁根上校却带着坚决的态度,说出对谭雅来说的残酷事实。

「派遣延长了,提古雷查夫中校。」

「没搞错吗?」

「没有。尽管很抱歉,但魔导部队要再去执行一、两道任务。」

「我、我的大队吗……?可、可是我的战斗群,有收到杰图亚阁下发出的撤收命令……」

「这我知道。尽管临时变更也让我感到很抱歉,但妳就放弃吧。提古雷查夫中校,这是作战的要求。根据最新的军令,对贵官们发出的撤收指示取消了。」

命令有时是一张纸。

但是这一张纸能轻易左右人的命运。

「贵官的魔导部队有点太引人注目了。想请你们再稍微到前线大闹一下。期间就到友军重新部署完成为止。」

「这、这是命令吗?」

「没错。」

雷鲁根上校的话语明了到残酷。

「这是掩护本队撤退的大任。只不过,留下来的只要魔导部队就好。其他战斗群旗下部队就照原定计划撤离。我这边会负起责任让他们后退的。」

啪嗒──手中的行李掉到地上;喀嚓──有什么开启的声响,如果是平时的谭雅就会听到吧。

肯定还能摆出一副自嘲这样很不像话的模样。

不过,这全是「假如的话」。

即使是谭雅的大脑,在受到期盼已久的休假取消、任务延长的残酷咒文后,也被逼迫到超过极限的领域。

在脑中反刍的,是方才所被告知的话语。

取消。

延长

而且战力就只有魔导大队。

「中校,抱歉。但这是必要的。想请贵官扰乱敌人,帮后退中的友军争取必要的时间。」

连公事包掉了都没注意到,谭雅当场僵住。

脑海中闪过的是「加班」这该死的两个字。

还以为能回家了。

是以回家作为一切的前提,努力过来了!

「提古雷查夫中校?妳还好吗?」

「那个,是的,这个,下官太失礼了。」

啊──总算是重新启动完毕的大脑得出结论。这是被命令了。即使是在连续上班后,感到精疲力尽时的加班命令也一样。

当下为了掩饰失态,谭雅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回答问题。

「虽然有点受到冲击,但只要有必要,下官就愿尽微薄之力。只不过,要是只有魔导大队,就只能贯彻游击,所以下官可以认为是被授予了独自裁量权吗?」

「当然。相信贵官有察觉到吧,是拟定了一齐后退的计划。尽管要看铁路状况,但只要命令下达,我军就会放弃这块土地吧。」

不拘泥于王都的方针似乎没有改变。

也就是义鲁朵雅王都会在不到一个月之内,接连更换着支配者。这说起来是很简单,但既然要放弃都市,后退的时机就会非常困难。

「上校,后退的时机是?」

「这没办法事前通知。正因如此,在命令下达后,像贵官们这样能全速反转的魔导部队正是计划的关键。」

「……要是友军的后退迟了,殿军的负担就很可能会超出容许极限。」

谭雅说出发自内心的担忧,对此,雷鲁根上校想是在说「交给我吧」似的点头。

「这要感谢乌卡上校他们吧。多亏了各位铁路家,就目前来说是一帆风顺。只不过,难以防谍是无可奈何的事。」

「有被察觉到后退的可能性?」

没错──雷鲁根上校用力点头,压低声量。

「所以才需要佯动。想尽可能长期间地对敌人隐瞒我方的意图。我们可不想遭到敌人追击。」

「是要积极进攻,不让敌人察觉到我方的意图啊。」

「没错。要排除万难,让敌人感到威胁。」

面对雷鲁根上校的这句话,谭雅很勉强地忍住了呻吟。多出来的突发工作,是非常不容易的无理要求。

为了伪装意图,担任伪装攻势的执行人。

能理解他的言外之意。

然而,谭雅早已在前阵子的野战之中,歼灭敌方的强力魔导部队,接着也与疑似残骸的敌方预备部队接战过了。

这些全都是作为佯攻作战的一环进行的。

「为了隐瞒我方的意图,前阵子才刚进行过佯攻。居然要区区的战斗群,让敌人受到在这之上的威胁……」

「要是贵官不能,就没有任何人能够达成了吧。」

雷鲁根上校的话中充满着期待,但这是命令方不负责任的要求啊──谭雅在内心小小抱怨着。无论如何,这都是有着巨大风险的工作。

居然要让早已给过一次重击,杀意旺盛的对手「感到威胁」。

谭雅的脑袋就基于紧急回避协定,开始在脑中构筑起为了反驳的理论。

「上校。只要是命令,下官就不容拒绝

。只不过,还请顾虑我的部下。他们可是普通的人类。」

「也是呢。就以我的权限,在作战结束后安排特别配给与特别休假吧。我保证会直接去向杰图亚阁下要求。」

雷鲁根上校的这番话毫无虚假之意。

诚实、公正,会在他的职权范围内帮忙安排到最好,这毫无疑问是事实吧。然而,谭雅是知道的。杰图亚阁下是即使雷鲁根上校再怎么据理力争,只要有必要,就会任意使唤自己的那种将官。

也就是说,雷鲁根上校的保证是彻彻底底的空头支票。

就算保证会极力争取,也无法保证一定会有休假。

这根本是诈欺吧。

啊──这时,谭雅的脑袋甚至想到一件无聊的事。杰图亚阁下是位非常优秀的诈欺师。雷鲁根上校也肯定是彻底受到他的美好薰陶了。

唉──一面叹气,谭雅一面思考起大概能以雷鲁根上校的权限弄到什么东西。作为奉命要实行无理要求的一方,谭雅感受不到要成为羔羊牺牲的必然性。

既然如此──下定决心的谭雅,毅然地向雷鲁根提出要求。

「雷鲁根上校,既然您这么关照我们,就想请您务必要借予下官作战所必要的机材与人员。」

「部队几乎都动不了。贵官是需要什么?」

「航空舰队的力量。想跟您借用所有的航空舰队。」

「……贵官是打算做什么啊,中校?」

谭雅咧起嘴角,特意露出自信满满的微笑。

「这是向乌卡上校学到的。只要造成阻塞,敌人就会无法动弹。」

「意思是?」

「下官打算毁掉合州国的海运航路。」

喔──雷鲁根上校露出被勾起兴趣的表情。

「不过,要怎么做,中校。是打算进行通商破坏作战吗?我认为无法期待会有多大的阻止效果。」

不──谭雅向雷鲁根上校微笑。

「要搜索船舶与船团可是很累人的。只不过……义鲁朵雅的主要港湾设施可是跑不了的。」

「……这我是没有想过。港口确实是个固定目标。」

「南方大陆的机动战,记得也有受到港湾的装载能力限制。所以只要以空降作战毁掉港湾机能,就能让敌人暂时安静下来吧。」

很好──雷鲁根上校这时就像下定决心似的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中校。说出妳需要的东西。」

「会是相当无理的要求喔?」

对于谭雅的确认,雷鲁根上校露出可靠的笑容。

「我无论如何都会帮妳要到的。相对地,能让我期待相对应的战果吗?」

就从结果来说,要求获得了满足。雷鲁根上校从军部拿回来的答覆,是一如字面意思的满分回答。就连预期会很困难的大型运输机的借用,都凭着雷鲁根上校与参谋本部交涉的的强硬手腕与门路,立刻获得批准。

调用预定归还的一部分航空舰队,让帝国军团结一致,尽全力推动着袭击义鲁朵雅南部港湾设施的计划。

就谭雅所见,大概是打击敌补给线的构想,受到杰图亚阁下的认同吧。

因此,让谭雅也能向部下夸下豪语。

「各位,帝国对各位有着很深的期待!」

在义鲁朵雅王都郊外的前义鲁朵雅军基地。背对着在跑道上一字排开的航空机群,担任袭击部队总指挥官的谭雅向部下宣告。

关于战争能予以全面信赖的航空魔导大队的部下们。如果是跟他们一起,就能办到吧。

目的是简单明了的破坏敌港湾机能,造成物流的阻塞。只是这样的单纯手法。是以空降前往,意图达到奇袭效果的计划。就以帝国军的魔导战术来讲,是比较偏向王道的吧。

「很好,是时候了。」

目送着接连起飞的军用机离去,暂时估算着时间的谭雅一行人,搭上停在背后的巨大的大型运输机。

途中的空路非常平稳。

也由于被托付着等同濒临绝种动物的稀有机体的机长,以及旗下组员们的本领高超,让这趟航程平稳到该说是义鲁朵雅游览飞行。是能眺望着下方的义鲁朵雅半岛,享用着组员送上的咖啡,顺便还能像是要在袭击前填饱肚子似的吃着火腿与面包的简餐,像这样的愉快旅程。

「这要是没有战争,就完美了啊。」

对于谭雅这句仿佛抱怨的牢骚,在一旁吃着巧克力的副官,就像感到有趣似的骨碌转着眼睛。

「中校要是没有战争,会在做什么呢?」

「我吗?当然是善良的市民生活了。」

一脸困惑的表情,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不可思议地歪着脑袋。

「善良的,市民,生活……?」

「怎么啦,维夏。战争打太久,忘记市民生活是什么了吗?」

「不,那个……这要说是忘记吗?就是中校偶尔,那个……」

什么啊──正当谭雅打算仔细追问时,机内的蜂鸣器响起。咦?──把头抬起的魔导师们,听到机长沉稳的声音。

「状况报告。机长呼叫全员。根据空中管制官报告,先行的友军轰炸机部队遭到敌战斗机部队的拦截。」

倏地。

在这瞬间,部队绷紧了神经。一旦是航空魔导师,对于空战情况也会有相当程度的理解。这个状况,是「敌防空能力」健在的旁证。将兵即使不想,依旧不得不感到空降作战的前景变得相当不明。

机内的气氛愈来愈沉重,机长继续淡淡述说着状况的对应方针。

「管制官们协议的结果,包含本机的护卫部队在内,决定会尽可能以航空战力进行掩护、收容。除了本机的直接掩护外,几乎所有的航空战力都会进行佯动。」

说到这里,机长就淡淡补上一句话。

「途中要是本机遭到击坠,就请各位魔导师们辛苦一点,自行飞过去了。不用在意我们。以上是机长的报告。」

魔导师能自行飞行。

机长等组员们并非魔导师。

仔细想想,这样风险是相当不对称吧。

尽管如此,航空组员们忠于职务的职业精神,实在让谭雅肃然起敬。最重要的是,他们不只是职业精神很高。直到目的地上空为止,都没有发生任何事故、遭遇任何敌人。

听到这些组员们告知即将抵达目标上空,在做好空降准备的队员们前方,谭雅无畏地微笑起来。

「就跟往常一样。就跟往常一样地工作吧。」

上吧──跳出机外,就是蔚蓝天空。

是在非魔导依存空降后,对地面进行奇袭攻击的计划。

然而,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讨厌的预感。

基于类似恶寒的战场经验,毫无根据的确信。

谭雅是不会轻视无法化为语言的经验知识,瞧不起这头名为战争迷雾的怪物。基于当下的直觉,谭雅立刻放弃事前计划。

「放弃非魔导!全力以赴!」

就算会散发出魔导反应,也当机立断要缠上防御壳。而她毫不迟疑的判断,就经由随即倾注而下的钢铁豪雨证明是对的。

还来不及目送运输机的机影离去。

谭雅一行人就被迫面对像是等候多时的多国籍朋友们,为他们举办的盛大欢迎会。

高射炮炸开的弹体碎片遮天蔽日。

要说到机关炮嘶吼射出的子弹,甚至让天空变得狭窄。

最后,地面是还有着敌魔导师吧。飞来的攻击当中,甚至还参杂着爆裂术式与光学狙击术式。

这个防空炮火构筑得还真是恶毒啊。强烈的钢铁暴力与压倒性的规模,就几乎宛如美帝的机动部队。就连在莱茵战线见识过炼狱的资深老兵们,都是首次目睹到的异次元火力。

「这是什么啊?」「天空好窄!」「哇,这火力也太疯狂了吧!」「被埋伏了!」

就连部下们参杂在无线电里的困惑感想,也不同以往。

紧密到让人傻眼的猎杀区。

就只有谭雅曾在历史书上看过。然而,只要看就知道了,这是相当于美国机动部队,更甚至在那之上的防空炮火。

「该死,基准已经达到这种程度了吗!」

对谭雅来说,这是想认为要等到「遥远的未来」才会出现的层级。

该称为钢铁之雨的可怕区域联防。将所有的炮弹,用所有的炮管发射到空中引爆的暴力。

不做瞄准射击这种穷酸行为。

只是将一切射向天空。

该说正因为是合州国,正因为是世界性的超级强国,才有可能达成的防空炮火。而且还从义鲁朵雅军的所有阵地,接连不断地发射炮弹。

「真是够了,义鲁朵雅的港湾设施,防空炮火老是这么强烈!而且居然连合州国的那些家伙都在这里!」

尽管惊叹着难以置信,但同时,谭雅的脑袋也注意到在低语着「这是当然」的自己。

港湾设施阻塞的情况,就连谭雅这种门外汉都预测得到。

如果是特别重视组织后勤的合州国,将会不惜付出无比的努力

,让后勤机能坚若磐石,并且彻底防护吧。

就连义鲁朵雅海军风格的防空炮火,也在北部体验到不想再体验了。

两国合力,封锁天空。手法很简单,就是暴力。正因如此,这就连对第二○三航空魔导大队这样的老练部队来说,都非常棘手。

炮弹的爆炸声响起,化为震波拍打肌肤,同时灼烧着防御膜。然而这种程度,只不过是战斗音乐酿成的爱抚。

真正可怕的是,交错横飞的钢铁碎片。

打从方才,就袭来令人傻眼的量,烦都烦死了。

有时还会飞来甚至能削掉防御壳的钢铁物体。是塞满锐利凶器的高射炮弹。光是待在炮弹的有效范围内就够恼人了。万一不幸遭到敌炮弹直击的话,很可能就连防御壳都会被打穿。

盛大地咂嘴,谭雅持续更新著状况认知。

敌人对空中威胁的警戒,比假定中的还要严厉太多了吧。

「这群该死的新大陆人!该死的义鲁朵雅人!」

照这样下去,在降落地面之前,就会在被当成活靶轰炸之下,疲弊到无法容许的程度。为了避免状况愈来愈糟,现在就只能采取行动了。

「大队,是总体战!不用客气了!」

将魔力注入宝珠,打算用九十七式突击演算宝珠显现光学系欺敌术式的谭雅,就在这时注意到一件事。

敌人,没有在瞄准射击。只是一味地发射炮弹。

「真傻眼!居然做到这种程度!」

要是面临到就连用光学系术式欺敌都毫无意义的压倒性火力洗礼,谭雅也不得不目瞪口呆了。

聚在一起降落?

早已不可能了。

「散开!解开队列!随意组成小队单位散开!」

与其聚在一起成为优良标靶,还不如放弃集中战力。

不幸中的大幸,部下能自行思考并采取行动。

是擅长动脑,理解着目的,还能进行应用的自立个人的群体。

以个体形成群体,作为群体成为军队。既然如此,只要他们还记得破坏港口的任务内容,就会各别依照自己的自我裁量,回应谭雅的期待吧。

「各自组成小队,以降落优先!」

谭雅发出指示,就像顺便似的高声喊道。

「各位!可别慌了手脚啊?会遭到炮击,打从最初就在假定之内!航空魔导师是不可能会被这种程度驱逐的吧!」

第二○三的速度快,防御壳坚固。只要别勉强自己,就不会轻易遭到击坠。只不过,作为袭击者有必要对某处发动攻击。

让谭雅焦急的是,状况只是渐渐变得愈来愈糟。

「该死,照这样下去会被敌人的火力困住,陷入消耗战喔?敌人究竟是有多少火力……」

咦?

正在空中鼓舞部下,朝着敌人尽可能地丢出术式的谭雅,在意起某件事情,让速度稍微减缓了。

「中校!请别停下来!」

「呃!哇!」

被副官的叫声推动,谭雅连忙再度加速。

边对擦身而过的大量枪弹、炮弹的雨势感到厌烦,谭雅边像是要将肺里的氧气彻底耗尽似的持续飞行。

「这样,到底是,笑不出来啊!」

宛如怀念氧气似的吐气,不让自己太过焦急的深呼吸。

应该是以术式产生的无味干燥的氧气,还真是甜美啊。

尽管勉强撑过,但只要迟了一秒,就会在那瞬间被敌防空炮火打成蜂窝吧。

完全是千钧一发。

「多亏有妳!得道声谢呢,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

「还、还好吗!」

「没、问题!」

一面调整呼吸,谭雅一面嗤笑。方才做了太过危险的分心飞行是事实。

不过,也正因为差点被火力之雨击中,谭雅才能够拿定主意。

善良的谭雅注意到了。自己的工作是破坏港湾机能,就算「破坏行为」不是自己亲手执行的,也完全无所谓。

「全员,跟我前进!要冲向地面了!给我强化好防御壳啊!」

「02呼叫01!中校在想什么啊!」

对于拜斯少校宛如惨叫的询问,谭雅怀着确信叫回去。

「给我冲进他们怀中!」

伴随着这句话飞到部队前方,以最大战速将身体交给重力的谭雅,就以几乎是坠落的机动飞向地面。

敌人的火炮当然是不客气地朝向谭雅……就在这时,谭雅确信自己的策略奏功了。

对于描绘出突击机动的谭雅等人,敌阵地毫不畏惧地摆出应战姿势。

本来会在空中飞舞的魔导师,就像滑行般地贴地飞行,到处发射术式的模样,就宛如肆虐的猛兽。

意图对抗的勇者是勇气可嘉。

说穿了,对付逼近攻击的模范解答之一,就是大口径高射炮的水平射击。就连战车也能击破的战术巧思,即使是魔导师,要是遭到直击也会非常危险。

但是、但是、但是。

「跟我想的一样!他们只是乌合之众的同盟军!」

嘴角咧起,她在不知不觉中露出微笑。即使是正面挑战会很强大的敌人,也意外有着弱点。

该针对的弱点,是敌人之间的配合。

如果只是不同的军队在勉强互相配合,只要将他们之间的摩擦最大化就好。既然如此──谭雅就像要引诱敌人炮击似的,在低空贴着地面到处飞行。

这个时候,要说义鲁朵雅军有什么不幸之处……那就是他们有仔细研究过战斗教训吧。

「还真是果断呢!」

不断遭到高射炮与高射机关炮射击,一面靠着防御壳弹开敌弹,谭雅一面暗自嘲笑着义鲁朵雅军的决断。

他们有理解到在低空贴地飞行的魔导师的威胁性。

甚至该称赞他们学得很好吧。

最重要的是,在自开战以来的短期间内,他们就遭到以在帝国军中冠上游击之名的第二○三航空魔导大队为首的「老练航空魔导师」们,袭击到不想再被袭击了。

正确理解到魔导师的威胁,他们毫不迟疑地朝着降落到低空的敌人发射防空炮。

纵使会波及旁人也完全不管,彻底的反魔导防护射击。

极端来讲,这是正确判断。就军事上来说。

因为就连比起白银,锈银的别名正逐渐声名远播的帝国军Named魔导师,都厌恶着防空炮火之雨,拚命描绘着回避机动。

不过,要说有哪里非常讽刺,就是政治感觉优秀的义鲁朵雅军却注重着军事合理性,最终落入谭雅所准备的陷阱之中这件事了。

「谢谢!义鲁朵雅!你们的支援炮击帮了非常大的忙喔!」

带着由衷的感谢,谭雅大声吼道。

没错──她也承认。

高射炮的「水平射击」,是有效的反魔导师对抗手段。

不过,在义鲁朵雅、合州国这两批指挥系统不同的军队混在一起,准则与想法都还完全没有时间磨合的情况下,要是义鲁朵雅军进行「水平射击」的,大半炮弹都不会落在少数的帝国军魔导师身上,而是倾注在展开部署的多数的同盟国军头上。

「哈哈哈哈!那些家伙,也太不关心朋友了!」

合州国与义鲁朵雅的防御炮火,只要双方能同心协力的话是很强大。

然而,要是出现误射会怎样?要是发生友军互射呢?

结果,让试图阻止谭雅的火炮有大半减弱攻势,而且流弹还为谭雅的目的「破坏港湾设施」做出了贡献。

「这样很好!」

要是将敌人的力量作为杠杆巧妙运用,获得期待以上的成果,是要怎样才会感到不愉快啊。

「得感谢同盟的各位呢!」

一面开心地朝部队喊道,谭雅一面尽情挥着手臂。

「扰乱、扰乱,引诱他们胡乱开炮!让军港被波及破坏掉!目标是港湾机能,把港湾杀掉吧!」

缠绕着防御壳,以攻击直升机之上的机敏动作,在距离地面数英尺处到处飞行的魔导师具有绝大的冲击力,要制造混乱是轻而易举。

只要炮兵不顾一切炮击的话,就有办法对抗吧。

但是对尽管不想,依旧理解到炮弹会落在「同盟军」或「友军」头上的炮兵来说,要解开理性的枷锁是太过困难。

这以作为一个人来说是正确的,是在总体战之下的善良灵魂。

正因如此,缺乏对抗手段的一方才会惊慌失措,并在努力做出的挣扎遭到粉碎之后,正式恶化成恐慌。只要能让动摇扩大,只要能撼动敌全体的话,即使是少数的魔导部队,也能够料理大军。

然而,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就如同人类的天敌是人类一样,对魔导师来说,同行正是最为可怕的天敌。

正当谭雅一行人,少数的帝国军魔导师打算尽情破坏港湾设施时,绝对不允许此事而逼近过来的黑影,出现在上空。

「魔导反应!」

某人高喊的警告,让二○三立刻重组队列。但也由于是在贴地飞行,所以敌我的位置关系非常糟糕。

咂了声嘴,谭雅将注意力朝向新来的敌人。

「敌魔导部队吗!这是……?」

有许多在东方战线记住的波长。要是跟函式库里的资料完全一致,就是毋庸置疑了。

顺道一提,那个疑似让她印象深刻的变态波长也在其中。

「是那个变态!该死,太糟了!为什么,我又得对上那种变态啊!」

在这瞬间,要是知道自己被称为变态,德瑞克上校将会抛出联合王国风格的挖苦,尽自己所能的一切表现力,严厉且坚决地努力抗议吧。

只不过,无从得知此事的德瑞克上校,只是一味地感慨。

「为什么,我又得对上莱茵的恶魔啊……!」

啧──这时咂嘴的人是谭雅?

还是展开部署升空的德瑞克?

就以感到处世艰难的中间管理职这点来说,双方是平分秋色,苦恼的程度也很相似。

不过,这个战场上也存在着没有烦恼的存在。

「莱──茵──的,恶魔啊──!妳,唯独妳!」

这道怨恨之声,宛如从地狱深处喷出一般。

缠绕着诅咒,为了消灭不共戴天的仇敌,这道憎恶的嘶吼在敌我双方的无线电中响彻开来。

当然,谭雅也听到了。

往上瞥了一眼,在注意到飘在义鲁朵雅蓝天之上的污垢时,叹了口气。

「副官,我是不太喜欢把情绪带到工作上来。不过……也想对让我对上那家伙的命运抱怨一句啊。不仅是受不了,还让人叹息连连。」

在一旁看着长官表情的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实际上确实是看到了。打从心底露出受不了的表情,叹了口气的长官身影。

「那可是嘶吼声加上不堪入耳的脏话呢,副官。」

「……我们也很受人怨恨呢。」

谭雅用鼻子哼了一声。

「完全是在胡乱迁怒。他们的敌人可是帝国喔?为什么会恨到我身上啊?」

「咦……那个,是……」

「我知道啦。只是在发牢骚。妳是想说就算要理解那种人,也只是在白费功夫吧?那种没有逻辑性的家伙,我可不期待有办法理解。」

不过──谭雅一面发射术式,一面寂寞地笑了。

「这里是战场,无法选择杀过来的敌人。就认命一点,让我们来对付山猪武士和变态吧。」

深深觉得,今天似乎很不走运啊──谭雅一面发着牢骚,一面在显现三连发爆裂术式时,叹了口气。组成术式,扭曲世界,干涉并显现的程序是驾轻就熟。爆炸火焰焚烧世界,趁着燃烧的空档喘一口气。

还真是忙碌。同样地用术式配合攻击的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却像是不可思议地提出疑问。

「变态与山猪武士是?」

「没错喔。那个敌指挥官,确实是个变态。因为那可是个会自爆,还不忌讳拿部下当肉盾的约翰牛。很变态吧?」

「……这样,确实是很变态呢。」

「然后是她。会笔直朝这里冲过来的家伙,可以说是山猪吧?」

很受不了吧──谭雅一脸苦涩的表情,看向以高速冲来的敌魔导师。

单骑冲锋。

通常的话,不管怎样都是头背着大葱的鸭子。

该死的是,这只鸭子的装甲太厚了。

第二○三航空魔导大队的精锐们显现的光学狙击术式是不用说,居然连对阵地用的贯通术式,都能若无其事地承受下来的强韧笨蛋。

不太聪明是唯一的救赎吧。

想到这里,谭雅的嘴角就扭曲起来。

「我的天啊!竟然要在山猪与变态之中挑一个对付吗!」

「中校也讨厌那种家伙吗?」

「是啊,很不擅长。无法理解的家伙,完全猜不到会做出什么事来。」

想要驱逐袭来的威胁,让世界变得更加美好。但是对常识人的谭雅来说,更加不擅长执着于自己的变态,没办法对付那种家伙。

想到这里,谭雅就做好觉悟。

「拜斯少校!变态交给你去对付!」

讨厌的事,就要推给别人去做。

这是上司的特权。

「遵命!但是,中校呢?」

「我就去陪山猪武士跳舞。对了,你不用客气。要是宰掉变态,就算要来偷吃山猪肉也无所谓喔。」

「得要中校有吃剩的话呢。」

「先抢先赢。世界一直都是这样吧?」

在咧嘴笑起后,拜斯少校就传来像是在说他知道的答覆。

「那么,我就先走一步了!」

伴随着这句话,在低空贴地飞行的拜斯少校的中队,就开始加速升空。艾连穆姆九十七式突击机动演算宝珠在加速度与爬升上,依然保持着相对优势。试图对敌魔导部队展开游击,开始争夺位置的速度惊人。

速度、加速度,还有最重要的双发宝珠核,是干练的帝国军魔导师的好朋友。

「Engage!不要拘泥在刻板印象与经验上!」

配合著拜斯少校率领部队,开始朝联合王国部队与周围一带发射术式的时机,谭雅也朝组成小队的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看去。

「我们也上吧!今天一定要把山猪打落海里!」

「遵命!」

是可靠维持着两人小组,配合搭档动作的战斗机动。

一面将港湾设施作为遮蔽物,一面以在超低空贴地飞行的航空魔导师特有的灵活机动,悄悄逼近敌人,谭雅锁定着在自己视线前方的「敌人」。

就算是要从下方攻击,只要习惯,就多得是方法。

「先发制人!统一射击,三连发!」

显现术式。

甚至用上引导式的光学系术式,进行以仅仅两人来说,有着罕见的密度与精度的统一射击。

经过精密计算的狡猾一击,确实是直击了目标。

回避得这么差劲的敌人,还真是好对付──本来的话,是能这样窃笑的结果。然而──谭雅摇了摇头。

眼前的目标,依然健在。

「啧。要说一如预期是这样没错,但太夸张了!她也太硬了吧!」

尽管谭雅等人发出呻吟,但山猪是受到刺激了吧,就像暴怒似的直冲过来。

在这瞬间,谭雅立刻把牢骚踢到遥远的彼端,不依靠小手段,选择竭尽所能的全力射击。

「变更术式!打穿她!」

这是只有在被拉近距离的这一刻,才能做出的选择。

而且还是把库存的魔力与九五式拿出来的全力以赴。

就连侵蚀大脑的不快感,只要考虑到注入术式的魔力量与显现出来的威力,这就是应该容许的风险。

「喔,此乃真理之光。永恒地受到赞扬吧,荣光的引导、久远的旋律,来吧!主的伟大荣光啊!」

收起对人用的光学系长距离术式,考虑到联邦风格的坚固防御壳,选择代替开罐器的贯通术式。配合呼吸,与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一齐发射。

就连战舰装甲都能削掉的一击。

怀着这种自信与决意的耀眼闪光,漂亮地直击了。就算是不正常的敌人,依旧被全力投射的术式确实贯穿了。

然而,战果却不太好。

「这、这样都还健在吗……?」

有哪里目瞪口呆的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说出的这句话,完全道出了谭雅的心境。

是直击了。毫无疑问,是以最适当的角度。

明明是就连谭雅自己被击中的话,都无法全身而退的一击。就算有着以九十五式全力制造的防御壳,也一样会被贯穿才对。

但眼前的敌人,却依然健在。

遭受到别说是主力战车,就连粗糙的主力舰装甲都能确信打穿的术式直击,防御壳就只有稍微龟裂是在开什么玩笑。

「别认为对方是人。接下来,是狩猎怪物的时间了。」

打倒怪物的,是勇者?别说蠢话了。怪物是孤独的,讨伐怪物的一直都是团结一致的组织。只要翻开人类史,这就是一目了然的事。

决意要靠数量压制,谭雅立刻朝部下喊道。

「格兰兹中尉!来帮忙!在交错之际进行夹击!」

「遵命!」

无须多言。

只要呼唤一声上吧,就足矣。

以谭雅自己与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组成的小队引诱冲过来的山猪,进行伪装成在压制不住后撤退的欺敌机动。

在上钩的敌人追来后,活用港湾设施的建筑物。

把人引诱到低空,费尽千辛万苦把人引诱到有许多障碍物的地点,勉强形成交叉火网。

「捉到了,中校!」

「开火!」

简短一句。然而,格兰兹中尉毫无疑问是理解了谭雅的意图,迅速实行。

由精悍的一个魔导中队狩猎怪物。

中队规模的魔导师一面描绘着空战机动,一面以一丝不乱的钢铁默契,集中投射贯通术式在一点上。

一个魔导中队怀着要打穿世界的决心进行的集中射击,即便是战舰的重要区域,也不

可能毫发无伤吧。

然而,该称为山猪武士的敌魔导师,偏偏是用防御壳挡下帝国军最精锐人员所投射的术式。

那道防御壳,确实是被打破了。

但是在散落的防御壳底下,里头的人却是毫发无伤。

受到冲击摇晃,只是稍微失去平衡的敌人,立刻再度形成防御壳。

「骗人的吧!」

「格兰兹中尉!废话少说,继续射击!」

「遵、遵命!」

虽然大喝了面对意外状况惊慌失措的部下一声,但谭雅自己也不是对此没有意见。

「啧,这样都还健在啊。愈来愈像头怪物了。」

朝身旁看了一眼,副官也同意似的点头。

「完全超出棘手的程度了。即使是联邦的魔导师们,也没有硬成这样。」

就是说啊──谭雅也想打从心底的同意。然而谭雅的立场,是不允许她说出「赢不了」这种话的。

「格兰兹中尉!能靠你的中队压制住吗!」

「不可能!没办法一直压制下去!」

这样啊──谭雅随即朝拜斯少校看去。

一个不行,就两个。虽是单纯的计算,但只要有两个魔导中队的集中射击,这次就一定能击坠山猪武士。

不巧的是,在谭雅的视线前方,副队长正以变态为对手拚命飞行着。

放弃无法期待的增援,谭雅耸了耸肩。

「格兰兹中尉!再一次!再来一次夹击!」

「办不到啦!完全是束手无策了。又硬、又快,而且还很勇敢耶!」

「喂喂喂,格兰兹中尉。贵官太过高估目标了。那可是判断力不如联邦,狡猾度不如联合王国,而且还是单独的敌人喔?」

「那么,有什么能一击干掉敌人的必杀策略吗?」

对于格兰兹中尉充满期待感的询问,谭雅语带苦涩的回答。

「中尉,小看敌人可不好喔。」

「……中校,妳果然有成为大人物的素质呢。」

「喔,是被我的英明神武打动了吗?不枉费我总是作为指挥官,当着各位的楷模。」

就在她毫不客气地朝山猪武士发射术弹,冲锋枪开始发出讨厌热度时,谭雅忽然感受到讨厌的感觉。

「等等,有什么来了。」

「咦?」

「从海上……那是什么?」

就德瑞克上校所见,状况只能说是惨不忍睹。

敌人视防空炮火为无物,悠哉地降落成功。

「居然要以能维持着那么密集的阵形、保持着那么紧密的配合,在敌前空降肆虐的魔导部队为敌!」

而且自己等人光是对上敌方一个魔导中队,拚命地展开迎击战,就忙得不可开交了。

半自弃地期待的苏中尉的突击力,也被敌魔导师小队轻易挡下,遭到敌方一个中队围剿。

尽管还没被击坠,但就算是她,像这样持续遭到射击的话也很危险。

讨厌起来了。

打从心底迫切地想要同伴。能帮助良莠不齐的混编魔导部队,不会失控地冲向敌人,维持住管制的我方。

「要说到敌人的魔导中队,各个都是这样!」

宛如炫耀似的发挥着管制能力,让人难以忍受。

「要是Corinth还健在就好了。」

只不过,他的这种感慨,却被出乎意料地突然出现在海上的大量魔导反应给打断了。

瞬间聚集起战场众人目光的前方,飘浮着复数有如米粒般的黑点。是穿着空战规格的蓝色军服,形成机敏的突击队列,拥有秩序的暴力集团。

是援军。

居然是援军。

掐着脸颊,因为会痛而眨了眨眼,宛如全世界可喜可贺的节日全部聚集起来,奇迹般的遭遇。

在明白这是现实的瞬间,德瑞克上校大声吼叫。

「是援军!各位!是援军!援军来了喔!」

高声大喊,挥动手臂。

就像要让所有人都理解一样、就像要点燃我方内心的火焰一样。

「是海军陆战队!海军陆战队来了喔!」

话语激起波纹。

小小的波纹,随即就像波动似的掀起由欢呼组成的巨浪。

就连在战场上被帝国军魔导师的横行霸道挫败,几乎丧失战斗意志的士兵们,脸上也露出希望,把头抬起。

相对地,至今意气扬扬地到处肆虐的帝国军魔导师们,则是自地面升空飞翔,就像要拦截似的在空中组成队列,摆出毅然的应战态势。

虽说是肆虐了一番,但也是数量劣势的敌人。就战术来讲,他们也别无选择了吧。

不过即使如此,德瑞克等人也没有理由客气。

从逼近的魔导师们手中解脱的地面将兵们,兴高采烈地拿起防空炮,就像要作为至今回礼似的拚命开炮。

在空中挣扎,为了组成队列艰苦搏斗的帝国军魔导师,尽管如此,依旧是顽强的敌人。

「啊,该死,动作真好。」

虽是敌人,但动作还真是漂亮啊──德瑞克上校苦笑起来,将自己的感激注入术式,投出作为粉丝的一点小心意。

带着满满心意的术弹。

只要封入其中的术式显现,就会在空中绽开盛大的爆炸火焰。然而,该说很可惜吧。满怀诚意的杀意被拒绝收下,敌人轻盈躲开术式的有效范围。

「喂喂喂,还能做出那种动作啊?真让人难以置信。」

「上校,他们是不是嗑了药啊?」

「战斗药剂吗?」

听到部下这么说,尽管让他想到了这个可能性,但就从敌人的训练水准与配合来看,看不出服用兴奋剂之类药物会出现的判断力低下与蛮勇的征兆。他们是以寡击众,到处飞窜。敌魔导部队应该是激烈运动了很久,居然还这么有精神。

顺道一提,啊,刚刚冲过去的苏中尉,再度被帝国军一个魔导中队的集中射击打回来了。

「……苏中尉也很有精神呢。还真是让人羡慕。这边可是就快喘不过气来了。」

咂了一声嘴,德瑞克上校换个想法。

敌人是能与苏中尉正面交锋的怪物们。既然如此,就像个人类,堂堂正正地用数量与配合围剿他们吧。

「活用海军陆战队的掩护!趁机把敌魔导师打回去!」

就集中火力吧。

防空炮火,魔导师的掩护,然后是……在最佳时机,合州国的友人们,海军陆战队的魔导师为了给帝国军部队强烈的一击,冲了过去。

「我的天啊!他妈的太棒了!」

德瑞克忍不住赞叹。

在参战后,海军陆战队就立刻冲锋展开近身战!

勇气与胆量,以及唯有真正的海上战士才能做到的胸襟。

「掩护!掩护!不能对伙伴的勇气视而不见!」

高声喊道,德瑞克上校要求部下以掩护射击,为合州国海军陆战队的冲锋路程排除万难。为了掩护海军陆战队不断取得优势位置,不时一面牵制帝国人,一面反覆做出要发动冲锋的佯攻,这些努力的成果,就作为漂亮的一击开花结果。

化为高速集团的海军陆战队魔导师们,在近距离朝敌人投射大量火力。是新兵器吧,散弹枪规格的术弹,也由于是特别强化近距离枪战的武器,以瞬间的投射火力压制住帝国军。

尽管如此,他们依旧不服输地持续反击。尽管如此,海军陆战队的勇者们依旧竭尽所能地持续投射术式。

叫声与火力的交锋。他们就连帝国的Named们也能压制。

就像支撑不住的样子,帝国军魔导师们开始撤退。

「即使是这样,敌人的战力也依然健在吗?」

要是看到一面维持着管制,一面不留追击余地,以堂堂正正的步调,试着整齐划一后退的敌人,就只能呻吟了。

是让海军陆战队的突击部队,尽管接二连三投射术式,依旧放弃再度冲锋的组织性后退。帝国……这是何等的训练水准与纪律啊。

「能击退就算很好了吧。」

发着牢骚,感谢幸运,然后德瑞克上校没有大意的凝视敌人。

义鲁朵雅军与合州国军持续发射着防空炮火,以纤细微妙的机动一面躲避瞄准,一面后退的敌人姿态,难以说是残兵败将。

「啧,就连撤退时机都选得这么漂亮啊。还给我散发着要是松懈下来,就很可能会反转突击的恐怖感。」

居然一直散发着箭在弦上的紧张感。就像个令人战栗的强敌,光是身影就让人不寒而栗。

「德瑞克上校!敌人传来紧急通讯!」

「什么?帝国军传来的通讯?他们说了什么?」

战争总是充满着意外。所以,莫名其妙的事也并不罕见。这世上也有着难以理解的事,只要是经验丰富的士兵,这就是任谁都知道的不可动摇的事实。

尽管如此,这道通讯却仍将德瑞克推下混乱深渊。

「是的,那个……是紧急的举报。」

「举报?这是在说什么啊?」

请听──在

把递来的听筒放到耳边后,只是一般广播。

没有加密的明码广播。

或是说,是帝国军的女性军官吧?

某人以稳重的语调,以不断重复的形式念着什么。

最初是帝国语,然后是联合王国官方语。最后还很细心地用联邦语念着。要是加上义鲁朵雅语,在这个战场上就没有人听不懂了吧。

重复念着的内容,总而言之,让人深深感到帝国方坚决要让人理解自身意图的打算。

只不过。

「他们在说什么啊!」

在空中,德瑞克上校一如字面地抱起头来。

「使用散弹,违反了战争法?违、违反了人道?」

瞬间,德瑞克上校认真犹豫着该不该撤回前言。帝国军那些家伙,事到如今是在说什么啊?

无法理解。

「会认为敌人没有出现判断力低下的征兆,该不会是我错了吗?帝国那些家伙疯了!一般来讲!现在!会去在意这种事吗!」

「上校,敌人要求答覆!」

对于部下的呐喊,德瑞克毫不迟疑地吼了回去。

「回覆谁知道啊!这我哪知道啊!」

交战中上演的短剧,让德瑞克上校难掩晕眩。

「……上校?那个,你还好吗?」

「不,没事。只是帝国那些家伙,说不定是真的……?」

「什么真的?」

「是真的嗑了什么奇怪的药物吧?」

忽然想到这种无聊的事呢──德瑞克边一笑置之,边朝着撤退的帝国军魔导部队,以最大限度的瞄准,发射术式代替答覆。

「帝国那些家伙,恶毒的究竟是谁啊……」

难掩烦躁的德瑞克,他的耳朵却难以置信地被像是慷慨激昂的帝国某人,用联合王国官方语镇压了。

「告知!发:帝国军指挥官。致:同盟现场指挥官!」

是有如小孩子般,略微高亢的呐喊声。

尽管如此,内容却一点也不可爱。

「我军要在此强烈举报贵军违反了战争法!战争也有着最低限度的规则与尊严,仿佛在破坏这些一般,残酷的战时陆战法规的违反行为,是基于人类之名所无法容许的!贵军部队明显违反了规定!下官要基于人道与正义之名,抗议对人类进行散弹的军事利用,并基于进步与名誉之名,强烈要求放弃这种有如狩猎人类的野蛮风俗!」

完全不知道是认真还是在说笑的戏言。向厮杀的对手发出这种广播,实在是让人不得不感到困惑。

德瑞克上校陷入严重的混乱。

「是认真的吗?那些家伙事到如今在说些什么啊?这是需要在意的事吗?」

目瞪口呆地甩甩头,德瑞克上校垂头丧气起来。

具体来说,就是莫名其妙。

如果是未知的对手让人搞不懂也就算了。然而,对方是帝国。一直以来交战的对手。应该是没有怠慢要以自己的方式去努力理解敌人。

尽管如此,却是这样啊。

「总觉得丧失自信了。」

语带叹息的自嘲,甚至参杂着苦涩的滋味。

唉──他的叹息散落在义鲁朵雅的天空之上。这个世界的天空,至今到底散落了多少叹息啊?

要是有时间沉浸于哲学之中的话,肯定光是这个疑问,就能让德瑞克散漫地度过一整天也说不定。

而现实的他,面对的是有如怒涛一般蜂拥而来的大量善后工作。

要说这是击退帝国军袭击部队才有的烦恼的话,也确实如此,但要说这是救赎,现实也未免太过苦涩了。

一面为苏中尉的失控感到胃痛,一面准备着辩解与悔过书,顺便还要处理多国部队特有的麻烦手续。

哎,义鲁朵雅与合州国在地面上互相犯下误射的事,是当作没发生地置之不理。尽管如此。义鲁朵雅、合州国、联合王国,甚至还加上联邦的这个愉快的同盟多国司令部,实在是太旷日废时了。

尽管到底是活用了对联邦谈判的经验,但要是就跟东部时期一样要翻译、打点关系,顺便还有协调与无意义的官僚手续的奔流袭来,就算是习以为常的军官,也会不得不发出怒涛般的叹息。

以前还能将工作推给好歹算是多国义勇军指挥官的米克尔上校。

还真是感谢啦,那个什么政治的因素。

如今,德瑞克上校已沦落为跟米克尔上校同等的阶级。

「……这很难受啊。」

结果,让他得喝着联邦人温柔送上的红茶,两位魔导师一起关在基地的事务室里,没完没了地整理著文件。

就算在那场激战中生存下来,也说不定会被文件杀死。

就在得认真担心这种危险想像的日子里,德瑞克因为米克尔上校冷不防的喷茶声抬起头来。

「米克尔上校,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是什么恶作剧吧……」

说着这种话,米克尔上校打算藏起什么纸片的举动,被德瑞克眼尖地注意到。基于立场,到底是没办法忽视这种行为。米克尔上校是优秀的友人,是德瑞克的同伴……但德瑞克也是要对联合王国负起义务的将校。

因此,德瑞克把手伸向米克尔上校打算藏起的纸片。

那是一张纸片。

是眼熟的文件格式。

是传达通讯内容时使用的标准文件。

然而,正是记载在这张纸片上的文字,将德瑞克的精神逼到极限。

「帝国人,究竟是怎么了。」

啊,胃,我的胃好痛。

发:帝国军航空魔导大队指挥官

致:联合王国军指挥官

由于贵军魔导师意外提供的极大贡献,让义鲁朵雅港湾设施破坏作战,获得帝国军当局人员从未预想过的历史性重大战果。下官考虑到这些战果以及交战状况,尽管是极为特殊的案例,却仍认为申请授勋是公平也公正的行为。但愿贵军能告知对我们提供极大的火力支援,对贵军的运输船以及义鲁朵雅港湾设施进行破坏的魔导师姓名。

下官以名誉起誓,一定会向帝国军当局申请授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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