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着草席的两个孩子站在一间古旧的小屋边。
哥哥,走吧。
年幼的弟弟拉着哥哥的衣角,但哥哥仍一动不动。
他看着这座孤零零地立在雨中的小屋,屋里住着他们的母亲。
他们的母亲说,不认识这两个孩子。
眼前突然有些模糊,他连忙擦了擦眼睛。如果自己哭了,弟弟也会哭的。
哥哥
看着弟弟就要哭出来的脸,他逼自己挤出一个笑容。
啊,对了。我们要在爸爸回来之前做好饭等他。
他忽而发现弟弟的衣服上已经破了个大口子。他伸手摸了模那里,只见弟弟难为情地抓着头。
在玩的时候,被树枝勾住了妈妈说过会帮我缝的
他没有再说下去,而是裂开了嘴大哭起来。雨水混着泪水从他的脸颊落下。
他抱着弟弟的头,终于迈开了脚步。
像他们母亲这样,忘记自己亲人的人一天天在增加。他们总被发现晕倒在某处。
醒来时,他们已经忘记了亲人们,仿佛时间倒退了。
但也有人觉得,只要他们还活着就够了。因为还有人突然失踪之后,被发现浮在海面上,再也回不来了。
他紧紧地握着拳头。
那座祠堂。
他曾听乡里的长老说过,那座祠堂里封印着可怕的东西。很久很久以前,一只乘风而来的怪物四处作乱,最后被一位白色的神仙封印了起来。出云有许多神仙,所以肯定是哪位心善的神仙见人们生活的太过悲惨而出手相助。
但他也想,为什么神仙那是没有干脆杀了它呢,否则母亲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样了,那个那个女孩也不会整天呆呆地一动不动了。
我不会再相信神了。如果真的有神,为什么现在不来帮我们。
※※※※※※※※※※※※※※※※※※※
到傍晚时分,雨终于小了下来。
都说山阴是个多雨的地方。这么说来,从昌浩踏上这片土地的第一天起,他就没遇到过一个晴天。
因为太冷,昌浩和成亲整体围着火炉烤火。火上架着的锅里,煮着用太阴带回来的野猪肉和野菜炖成的汤,屋里充满了香味。
成亲放下筷子和空空的碗,佩服地说道。
你每天都吃这些好东西啊。我每天只有干饭团吃。
他搅动着锅内的食物,再次环顾着小屋。
虽然旧了,但好在有锅有炉子,墙壁也不透风。应该是附近的乡里有谁会定期来这里住一段时间吧,真要好好感谢他,走的时候一定要好好打扫打扫才行。
感觉到昌浩疑惑的目光,成亲盖上了锅盖说道。
没从祖父那儿听说吗?他叫我去山代。那个宗教的事说是交给你处理了。
山代乡
昌浩想要确定什么似的重复着这个名字。成亲在衣服里摸索着,最后拿出了一张纸。
幸好还带着地图。看,就是这儿,入海口西边。
被火光照亮的纸上,标示着出云的地图。昌浩现在的位置在入海口东边。去山代乡大约需要徒步两三天。神将们大约只要两个时辰就能到,要是太阴的话,大约半个时辰都不用。不过这是最后的办法,能不用尽量不用。
据说那里持续发生乡民失忆或是失踪之类的事件。反正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赶到左大臣的庄园,先住下,把事情摸清楚之后,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成亲边说边变了脸色。
糟了
哥哥?
成亲眨了眨眼垂下了头。
行李里,还有左大臣的亲笔书信
啊?!
这次轮到昌浩大吃一惊了。
也,也就是说,出大事了?
见昌浩惊慌的样子,成亲的表情突然缓和了下来。
既然你这么觉得了,昌浩啊。
嘴边浮出淡淡的笑容,安倍家的长子斩钉截铁地断言道。
那就是了,非常之糟。
昌浩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成亲抱起胳膊,时不时地嘟囔着什么,到了这一步改怎么办之类地不明不白地话。看来他正在考虑对策。
看着哥哥的言行,昌浩不禁觉得,这个人绝对是爷爷的孙子。和爷爷最不像的要数二哥昌亲了,但他那出人意料的大胆,怎么看都是继承自安倍晴明。
一阵阵风突然撞上了墙壁。小屋动摇着,门板也颤抖着。随后,太阴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出事了!
成亲在认出太阴和她身后的玄武后,一下子站了起来。只见太阴连脸色都变了。
成亲,山代乡你听我说啊!
只见成亲毫不理会太阴,而是径直走到一边,从玄武手中接过行李后打开。
玄武仔细地观察他的动作,不禁歪着头问道。
没有缺失吧。
嗯,全找回来了。太好了太好了,这下就能安心执行任务了。
见他开怀大笑,太阴戳了戳他的背,让他看着自己。
痛啊。
我让你听我说!山代乡出大事了!
早知道了。
成亲转身从行李里取出一个油纸包。看来这是个相当重要的东西,如果是咒符的话,不用怕雨淋,重新画就是了。
成亲看了看行李,回头对昌浩说道。
看来不必担心了,不过我也要赶紧上路了。你怎么说?留在这里安心养病吗?
昌浩瞪圆了眼睛。他的意思就是告诉自己,如果你身体还没有好,那么这些事就交给他一个人了。
没,没问题!我已经好了!
昌浩吸了口气大声说道。最重的是心里的伤。正因为心无法平静,所以睡不好吃不下。
见昌浩的眼神恢复以往的光彩,成亲用力地点了点头。
是吗。那么立刻出发。
一对年幼地兄弟,正向乡中的某个村子走着。
他们的家在入海口附近,是间小草屋。因为只有那样简陋的一间屋子,冬天非常冷,但一家人过的很幸福。
只要多走几步就能到达海边,能清楚地看到海上的小岛。夏天他们经常在海水中嬉戏,运气好时抓几条鱼回家,母亲就会很开心。
雨越来越小了,看来就要停了。
少年停下了脚步,和他并排站着的弟弟疑惑地回头看着他。草席上的雨声也越来越小,滴下的雨水在脚边跳动着。
哥哥?
他的哥哥正凝视着大海,随后,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一般扭头看着他。
弥助,你先回去。
啊?为什么?一起回去嘛。
哥哥有事要办,所以你现回去。家里没人的话,爸爸会担心的。
怎么这样
最终,弟弟弥助一个人披着草席往家里走去。少年目送着他小小的背影离去后,一头扎进了雨中向海边跑去。
哥哥不会出事吧。
哥哥把用来挡雨的草席让给了自己。他想起妈妈总是为他们担心,怕兄弟两人淋湿了感冒。现在还来得及,他转过身刚想去追哥哥,又怕被他责骂,于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他们的家在靠近村子的尽头。再往前走有一间很大的房子,妈妈经常会去里面做工。妈妈很擅长缝衣服,做的饭也很好吃,而且她一直温柔地笑着。和弥助同岁地代佳也是。以前她不会只呆呆地坐着,而是和妈妈一样微笑地陪自己玩。
不知不觉,眼眶里又浸满了泪水。
弥助抹了抹眼睛。
突然间,一阵疾风袭来。弥助身上地草席被吹跑了,他连忙伸手想要抓住它,只见两个人影扑通掉了下来。
哇!
又来了!
人影落在一个水搪里,水花伴随着惨叫声溅了出来。弥助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
哎
成亲和昌浩因为太阴的风突然转向而失去了重心,以至于落到了水塘里。
神将们倒是一个个安全着陆了,只是小个子的玄武似乎有些步履不稳。
看着浑身是泥的昌浩和成亲,神将们将视线齐刷刷地聚焦在了太阴身上。她苦着脸,无可奈何地辩解着。
因因为
勾阵肩上的腾蛇突然瞪我。之后,太阴就再也没说话。
腾蛇仍是小怪的姿势。既然不满那变回原样就行了,勾阵这样想着,但既然他本人都没提出,自己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腾蛇从勾阵肩上跃下,板着脸摇起了尾巴。它也已经很注意了,它知道只要自己在旁边太阴就会分神,而且是毫无预兆地突然分神。她这一折腾没几个人受得了,所以在行动时,它总是让勾阵或六合挡着自己,这也是为了避免太阴地目光在不经意间撞上自己的目光。
原本还在庆幸不用淋雨的成亲和昌浩,现在从里到外湿了个透,而且再加上一身泥。虽说换洗衣服也带了,可现在也都被泥水泡过了。这下可麻烦了。
两人茫然地坐了一会,感到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于是他们站起身,开始绞身上衣服地袖子。挤出来的泥水哗的流到了地上。
天哪
成亲边戴正乌帽子边
抱怨着。忽然,他发现了一个站在自己面前的男孩。
弥助哑然注视着这两个人,这时他却睁大了眼睛张开了嘴,俨然一副要叫出来的样子。不过,却没有声音。
那个高个子走了过来。弥助这回真的要叫了。
吓到你了真对不起啊。不过京都现在很流行这种出场方式的。
想要逃跑的弥助,却对一个从没听过的词语有了兴趣。
京都?
对对,我们都是从京都来的,你认识野代大人的家吗?
看着这个浑身是泥,从天而降的青年,弥助不知为何打消了顾虑,对他笑了起来。
嗯,嗯。我认识。
见小孩认真地点着头,成亲笑着继续说道。
是吗?那能不能请你告诉我呢?马上就要天黑了,请你爸爸或妈妈告诉我也可以
昌浩他们一边看着成亲的表现,都佩服起他的手段来。不愧是三个孩子的父亲啊。
真厉害,我太佩服了。
应该是在真心称赞他吧,太阴的语气里没半点恭维。一边的玄武重重地点着头。
和成亲同样弄了一身泥水的昌浩,在出了水塘后就抽了口气。虽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那封书信,但看两人这一身的泥,不干净是绝对说不过去的。
不经意间,昌浩的目光与小怪的目光相撞了。虽说它仍是一脸无趣地立刻移开了视线,但昌浩却仍注视着它。
为什么还要化为这个形态,这不是腾蛇的本意啊。就算是晴明有命令,但也没有那么绝对的约束力。
如果去问它,它会回答吗?
昌浩刚要开口,只觉得一阵和雨完全不同的水汽飘来,他不禁眨了眨眼睛。
入海口应该就在附近。听说那海里不光是咸水,还有淡水,是座藏满了鱼虾的大宝库。
风是从那边吹来的。雨基本停了,天空比刚才亮了些。
昌浩只觉得胸口有种不安的骚动。
海的方向。从那里吹来的风中除了水的气息,还有
夹杂着孩子的惨叫声。
一种熟悉的感觉让昌浩颤栗了起来。随风而来的是惨叫声,和熟悉的妖气。
昌浩拔腿就跑,六合和勾阵紧随上去。
喂,喂,昌浩!
见昌浩突然跑开,成亲高声问道。回答他的是玄武。
海里有妖怪的气息。
简短的回答之后,玄武也追了上去。留在原地的两人见状后,成亲立刻严肃地对弥助说道。
快点回家,千万别出来,知道么?
弥助点了点头,忽然,他瞪大了眼睛。
哥哥他
和成亲一样沾了满身泥巴的昌浩走出了水洼,叹了一口气。现在身上穿的虽然是离开都城时的那件墨黑色衣,但这样一来也就非洗不可了。
不经意间,视线和小怪对上了。小怪摆出一副莫不关心的态度挪开了视线。(某蝶:腾蛇你欠扁还是皮痒?不介意的话要不要偶帮你处理处理?[磨刀中]众:小心他把你给红烧了)可是昌浩却一直在注视着它。
为什么它还保持着这样的外形呢?对腾蛇来说,这应该并不是出于他的本意。就算他认为这是晴明的命令,实际上也并没有任何绝对性的约束力。
如果自己问它的话,它会向自己开口吗?
刚想开口说话的昌浩,感觉到跟雨水不一样的气息,不由得眨了眨眼睛。
据说内海就在这附近,由于海水和潮水混为一体,是一个天然的鱼贝类宝库——
内海是水深不足二丈的浅海。水中栖息着各种各样的鱼类,水底的沙子下海藏着许多蚬贝类生物。
昭吉就在岸边拖掉了草鞋,慢慢地走进了海里。冷冷的海水刚浸到膝盖,他就在这股金挪动着双脚,依靠脚掌的触感来找蚬贝。
有了。
为了不弄湿衣服,他挽起袖子,把手伸进水了,拨开沙子,把蚬贝抓了起来。没有花多长时间,他就抓到了满手的蚬贝。
母亲非常喜欢吃蚬贝。她把昭吉抓回来的蚬贝熬成汤,喝起来真的很美味。所以,如果把蚬贝抓回去,说不定她就会记起些什么了。他是这样想的。
他毫不介意弄湿的衣服,用手捧着那堆蚬贝,然后继续动手去抓。还差一点。
就在这时候,浸在水里的脚突然碰到了什么东西。他反射性地转眼一看,只见一个漆黑的人脸正跟自己两眼相对。
呜、呜哇啊啊啊!
好不容易抓到的蚬贝都从手上滑落了。哗啦哗啦一个个都掉落在水面上,溅起了一阵阵小小的水花。昭吉吓得双脚一软,不由得一屁股摔了下去。
伴随着哗啦哗啦的水声,妖怪从水利钻了出来。那是一头全身覆盖着黑色长毛的四足妖怪。
它正慢慢地向自己逼近。
昭吉拼命地动起手脚,挣扎着向岸边爬去。身后的水声逐渐监禁,仿佛是要把猎物逼入绝境似的,一步一步地靠近。
就是它。它就是被封印在祠堂里的东西,就是他把妈妈给
一股莫名其妙的怒火唐突地涌上心头。昭吉一边流着眼泪,一把抓起手边的石头,转身就向妖怪扔去。
那块石头准确的命中了完全没有料到会遭到反击的妖怪的脸面。随着哗啦的水声和溅起的一阵水花,石头投入了水中。妖怪的脸面凹陷了下去。
然而,妖怪却狰狞地笑了起来。
海面随即发生扭曲,形成了大浪。以往的平静的内海,现在却变得波涛汹涌。
昭吉好不容易爬到了岸边,可是脚踝却被什么粗糙的东西抓住了。他倒吸了一口凉气,转眼望去原来从妖怪的大嘴巴里伸出来的大舌头,正缠在自己的脚上。
他一下子就失去了平衡。水面扬起一阵水花,他的下半身已经被拖进了海中。虽然他拼命挣扎着用手指去抓底墒的泥土,可是那根本就毫无意义
救、救命!
他一边拼命挣扎,一边胡乱地打着周围的水他的上半身已经被拖进水里去了。
妈妈,妈妈!
我只不过是来抓蚬贝而已啊。我知识想看到妈妈开心的样子,所以才(某蝶:虽然是配角的配角,但偶还是要说一句:还可怜的孩子啊~)
我不要啊!
他的脸也快要没入水中里。就在这一刹那
【咒语】(某蝶:解释一下,这是昌浩在念咒语,因为我这本书那些咒语翻译地怪怪的,好象是按发音来翻译的觉得很别扭,就不打了,不过有少数咒语还翻译得出来)
一个不可思议的陌生声音传进了他耳朵的鼓膜。
昭吉周围的水都被溅了起来,缠着昭吉脚的力量突然小时了。在反作用力下,昭吉猛地向岸边滚去。这时候,有人跑近了他的身边。
你没事吧!
昭吉一边咳嗽一边抬头看去,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沾满泥巴的脸。那是一个比昭吉年长几岁的少年。
背后的水被卷了起来。转身一看,只见那黑色的妖怪已经浮上了水面。从水中跳了出来的妖怪,正朝着昭吉他们露出了尖锐的獠牙。
少年满把脸惧色的昭吉庇护在自己背后,叫嚷道:
【咒语】
妖怪立刻被弹了出去。它在空中划出一条大大的圆弧,掉进了海面,过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爬上来。溅出的水花飞得老高,昭吉一边颤抖着身体一边注视着海面。
海面缓缓地向上隆起,一阵水花飞散开来。可是不知为什么,这次却看不见跳出来的那只妖怪的身影。
耳边的风在鸣响,确实有一股如疾风般袭击而来的气息。
昌浩瞪大了眼睛。不对,那只没有出现在昌浩的视野内而已。昭吉满脸畏惧地环视着四周,可是却找不到妖怪的身姿
(昌浩,在右边!)
一个锐利的声音传进耳边。迟了一瞬间,昌浩马上打出了刀印
斩!
然而,释放出去的力量似乎打偏了。虽然岸边的沙粒被打得飞了起来,出现了一条裂缝,可是并没有命中的迹象……
昌浩不禁咬紧了嘴唇。光凭声音和气息果然还是无法追上敌人。由于反应的延迟,自己无法做出决定性的攻击。
六合和勾阵挡在了昌浩他们的面前。昭吉并不能看到他们的身姿,就连昌浩也知识凭气息作出了这样的判断。
他感觉到他们的神气正迸涌而出。六合的身姿一下子出现在视野内,增强的神通力形成一阵风,吹拂着他那茶褐色的头发和漆黑的长布。勾阵就站在他的左边,腾腾生起的神气就如火焰般晃动,右手笔架叉上的利刃正在闪闪发光。
闪耀着白银光芒的一击切裂了海面。在神气的影响下,妖怪的姿态也在一瞬间现出原形。妖怪的脚随着飞沫一起飞了起来。在昌浩看来的确是这样的。但是,使出攻击的勾阵却沉声低语道:
被逃掉了吗
在水中也能行动自如吗,稍微有点麻烦。
飘荡在周围的妖气逐渐远去。汹涌的水面逐渐恢复了平静,周围总算是安静下来了。
昌浩!
松了一口气的昌浩,向着跑过来的成亲点
了点头。
被逃走了在海叉一步的时候
不要丧气。只要这孩子没事,就已经做得很好了。
成亲一边拍着昌浩的脑袋,一边看着瘫倒在地上的昭吉,以严肃的表情问道:
没受伤吧。
面对身体已经进入了茫然自失状态的昭吉,跟随众人而来的弥助一边哭一边叫道:
哥哥,哥哥
仿佛被放声哭出来的弥助带动了似的,昭吉一边流着眼泪,一边用力地点了点头。
有很多乡民都失踪了。而且听说其中还有好几人都浮上了内海的海面。
换掉了沾满泥巴的衣服、顺便也把脸和身体擦干净的昌浩,吐出了一口气。
情况看来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把昭吉和弥助兄弟送回住处后,太阳已经下山了。成亲和昌浩就是在这时候敲响了庄官野代重赖家的家门。
出来开门的家丁看见满身是泥的两人,最初是一言不发地关上了家门。
成亲面对眼前官商的大门注视了一会儿,然后皱着眉头,低声沉吟道:
喂,十二神将,想办法把这道门打破吧。
哥哥!
俯视着慌了手脚的弟弟,成亲眯细了眼睛笑道:
开玩笑的。
一听他这么说,太阴等人心里想:不,你刚才是认真的吧。可是昌浩却好像松了口气似的拍了拍胸口。
众人再次敲想了门,说出自己手里有左大臣的亲笔书函后,对方的态度才稍稍有所软化。他们把油纸包裹从门缝里塞了进去,然后又等了四分之一个时辰。
等了那么久,太阴终于认不住,想要实行刚才成亲所说的话。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满被打开了,众人被迎了进去。
庄官的家宅非常宽阔。在包围四周的围墙内,排列着仓库、主屋和附属屋等等的建筑物,可是并没有像都城的府邸那样用渡殿连起来。另外还有马厩、大炊殿的建筑物。看来生活也过得颇为奢侈。
由于他们的打扮实在太过于糟糕,所以最初他们并没有得到进入主屋的允许。在雨后却依然厚云密布的天空下,他们被安排在外廊旁边等候回音。过了一会儿,一个比家丁还要气派得多的壮年男人慌张地跑了出来,说道:
实在抱歉,下人们竟然对两位如此无礼
此人正式掌管这一带庄园的庄官野代重赖。跟随在他身边的妇人麻利地指点着佣人们迅速准备更换的衣服和浴堂,两人就直接被招待进主屋了。在屏障后迅速换好衣服借来的衣服后,成亲就和重赖转移到了别的房间,剩下的昌浩则被领到了浴堂。
请随便用吧。
虽然仆人们这么对他说,但是他却致意不肯比哥哥先用,所以仆人就先为他准备了更换的衣服和一桶水。他就用那桶水来洗净污垢,换上了衣服。(某蝶:想看~[突然觉得背后有人看瞪着偶,回头,满脸黑线):红莲你干嘛捏?神将不是不准杀人的么?——d……)
侍女们把那些脏衣服带走了,似乎是要帮他洗干净。
接着她们还带来了茶水和点心之类的东西。正当昌浩感到浑身不自在而四处走动的时候,成亲终于来了。
成亲向着松了一口气的昌浩招了招手,然后在外廊上坐了下来。仆人们为他们两人准备的是位于长方形主屋一端的房间,南北都有外廊。但是因为并没有竹苇子包围着外廊,所以可以直接从外廊走下庭院,外廊和主屋之间以格子门隔开,而并非用挡板。夏天也许会把这些撤掉,换成帘子。
庄官大人怎么说?
听昌浩这么一问,成亲就用手指着下巴,说道:
看来事态比想象中的更严重。难怪十二神将的太阴也变了脸色。
这时候的太阴当然也守侯在旁,不过她已经隐形了,所以看不见她的身影,感觉布道她的气息,大概是稍微走远了一点吧。
刚才偶然救下来的孩子们,他们的母亲听说也犯了失忆的毛病。另外,据说还有个奇怪的祠堂,不过现在已经倒塌了。我们就从这方面着手吧。
成亲露出思考的神情,眼睛注视着昌浩。
昌浩,你真的完全看不见吗?
啊嗯,完全看不见。
成亲轻轻地拍了一下丧气的垂下肩膀的昌浩,笑着说道:
我并不是在责备你,知识想确认一下而已。
把带来的包袱打开,从里面取出独钻杵(注:一种佛教法器)和念珠后,成亲就换上了一副阴阳师的表情。
说真的,只靠我一个人恐怕会很吃力。要是没人帮忙的话还真是应付不来。如果你知识看不见的话,还可以用我的力量补救一下。毕竟你也是战斗力,可别放松警惕啊。
是的。
成亲担任的是阴阳寮的历博士。虽然是一个牵涉到许多人际关系的职位,不过因为成亲的实力和诚实都是有目共睹的事实,所以似乎并没有人对他抱有不满。虽然他是因为喜欢历法才走上这条路的,但既然是安倍家的人,自然就会拥有相当的力量。虽然很少外出,但是退魔降伏方面的势力却是不容置疑的。
那样的哥哥,作出了光靠自己也许应付不来的判断。大概这次的对手是拥有相当妖力的家伙吧。
在重新振作起精神的昌浩的视野中,掠过了一个白色身影。仔细一看,正要跳下外廊的小怪察觉到他的视线,于是停下脚步回头望向这边。
那双红色的眼眸正注视着昌浩。现在也依然无法平静地承受它的视线,看到那不包含任何感情的眼神实在太难受,而且胸口也会隐隐做痛。可是,如果因为这样就抱着膝盖缩起身子的话,就只会成为哥哥的累赘而已。
昌浩把视线从小怪身上挪开,转向了成亲。
那么,我要做什么好呢?
这个嘛,首先是
成亲想了一会儿,然后以非常认真的表情说道:
先借用一下浴堂吧。然后,今天就好好睡一觉,为了明天的降伏任务养精蓄锐吧——
过了半夜,周围已经没有电灯的人家,整个村落都已经被黑暗所笼罩。
在茅草搭成的屋顶上,小怪皱起了眉头。
飘进鼻孔的风中,混入了一阵令人厌恶的妖气。那股妖气包裹着整个村落,仿佛在主张这里是自己的底盘似的。一般来说这里也应该会有小妖出没,可是现在却完全不见踪影。本来出云国是最接近神的地方,可是却完全没有神灵的气息。
昨天傍晚语到的妖怪虽然它也动作敏捷、散发出强大的妖力,可是也不可能拥有对如此大范围的区域造成影响的力量。
既然如此
前几天,被腾蛇的火焰烧成灰烬的人面兽不断散发出包含水气的妖气的那种妖怪,似乎并不止一只。除了做晚逃脱的另一只之外,应该还有好几只才对。它有这样的直觉。
陷入沉思的小怪,想起了正睡在自己如今所在的屋顶下的那个孩子。
本来还以为虽然是晴明的孙子,却是个毫无用处的废物,(某蝶:小怪我要把你拿回家炖汤喝)可是昨天傍晚却好象换了个人似的。虽然在对准目标方面有点偏差,但似乎有着退魔降伏的力量,而且,那并不是一般的力量。
不过,好像没有阴阳眼的能力。只有这一点是令人惋惜的。如果只看力量的话,他已经远远超越了成亲了。
想到这里,小怪眨了眨眼睛。
在他记忆中的成亲,应该更小一点才对。那是他刚完成元服礼,还没有洗脱稚气的容貌。成亲,还有他的弟弟昌亲,也一直对腾蛇心存畏惧,从来没有走近过他。腾蛇走近也不是想吓唬他们或者弄哭他们,所以也知识停留在偶尔现身的程度上。晴明很少会把腾蛇召唤到人界,他自身的性格也不像其他神将那样会随便现身。大概就是因为这样,对时间的感觉才会变得模糊吧。
对身为神将的他来说,十年只不过是眨眼间的时光。跟自诞生以来的岁月相比的话,那实在是微不足道的时间。
欠缺了这段微不足道的时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事,就等回京城后再问清楚晴明好了。
作出如此结论以后,腾蛇抬头仰望着天空。
不满阴云的夜空呈现出接近漆黑的灰色,让人心情也很不好受。如果想看晴朗的天空,就只有尽快回到身在都城的晴明身边了。
成亲的工作完成后,他们就会回都城,既然如此,那就算为了自己,也应该助他们一臂之力吧。
腾蛇的脑海里,罗过了那个在自己不知不觉间出世的孩子的面容。
每当跟腾蛇视线相对,他都会全身僵硬,满恋紧张。面对那忘记眨了眨眼的眼眸,每次都是腾蛇先挪开视线的。
他很讨厌孩子。要是害怕的话就别那么在意啊。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感觉很敏锐,就算腾蛇藏在影子下,也会马上被发现。
小怪漠然地看着自己的身体。白色的,小小的,就好象普通的动物一样的身姿。
这种伪装的身姿,并不是处于腾蛇的本意。但是,他却心想:
跟出现本性相比,这样小的身体也许可以避免给人
以威压感和恐惧感。
腾蛇非常讨厌小孩子。
同样,小孩子也会对腾蛇心存避忌,就像一部分神将那样。所以,他也不会盼望跟他们有所接触。
同时,他对自己这身毫无意义地被人厌恶的神气也敢到很不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