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话想说。
有事想问。
所以想再见一次。
想让那个目光再一次注视自己。
藤原道长在朝见之前先到了土御门殿。听到端坐在帘子对面的女儿说出的话不禁目瞪口呆。
把安倍昌浩带到土御门殿。带到她的面前。
那倒是可以
前几天,道长接受了中宫的要求,通过藤原行成把安倍昌浩召换到土御门殿。
因为对外面来说昌浩和彰子是互相认识的,所以这个请求很容易说得过去。可是,对道长来说并不一样。
这个女儿,一直到前几天为止后来没有见过昌浩。为什么突然指名要见昌浩呢?而且不止一次,竟然还要见他第二次。
不能向她询问具体的情况。因为在这所宫殿的所有女宫们都坚信章子是彰子。而且这是不能对外公布的机密。
道长暂时不知该如何说下去,只好摆弄手中的扇子。
昌浩虽然还年轻也不太成熟,不过却是很有前途的阴阳师。而且和你也有很深的渊源,你现在又正病着,信赖他也很是正常,可是
道长的视线游移不定,最后定在了帘子的对面。道长好像觉得有些惊讶似的歪头表示疑问。
同样是阴阳师,找阴阳寮的头儿或者阴阳博士这样众人都承认的有实力的人,你不是更放心吗?
并不是说昌浩不值得信赖,那可是安倍晴明的继承者。大概在将来,比起阴阳寮的头儿或阴阳博士更能成为藤原氏的左膀右臂吧。就像安倍晴明一样。
想起老人和年龄不相称的精湛目光,道长觉得肩膀一轻。
自从晴明病倒在床,已经过了几个月。其他的阴阳师都不值得信赖。在占卜国家大事的时候,最值得信赖的还是那个稀世的大阴阳师。
还是派个人去探望一下他的病情吧。
道长这样决定到。回头看了一下背后。在帘子和格窗的对面,可以看到从阴沉沉的天上落下的雨滴连成的雨线。
刷刷的雨声在回响。他因为是中宫的父亲,所以被允许到寝殿的厢房。虽然不能直接和中宫面对面,不过也用不着像昌浩那样只能到帘子为止就不能在近前了。
中宫自从得了病,一天绝大多数时间都躺在床上的。据说即便如此,上次和昌浩见面的时候,还是让人给穿好外衣,梳好发髻,端正地坐在厢房里的圆坐上。
虽然不是很长时间,可是在面对面的时候挺直腰板,所以也许可以散散心呢。
父亲大人。
听到中宫的呼换,道长坐正了身体。
是。
我用不着阴阳寮的头儿也用不着阴阳博士。
什么?
道长不由得反问道。这个女儿从来没有用这么强有力的声音对他说过话。
中宫用让道长一瞬间说不出话来的强有力的语调说道。
昌浩大人曾经对我做了一个约定,说要保护中宫。所以,只要他能来,那就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
中宫你。
父亲大人。
她拦住了父亲要说的话,改变了话题。
安倍昌浩大人到底是什么脾气的人呢。我以前虽然曾经受他帮助过,可是并没有特别深的渊源。如果父亲大人知道的话,请告诉我。
道长觉得困惑。确实,对外来说,左大臣定的小姐和一个贵族家的小孩,身份相差太远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接触点。可是,彰子曾经蒙昌浩救了好几次性命。被他不为人知,拼尽全力地救过。
因为是晴明的孙,所以成为晴明的帮手来保护你的吧。
道明一边慎重的选择词汇,一边按照女儿的请求对她讲述昌浩的事。一直以来这个女儿从来没有这么有意地去询问关于异母姐妹彰子:的事情,所以心里觉得有些奇怪。
也许是因为和昌浩见了面,所以才对异母姐妹产生了兴趣吧。
道长一直担心这个任何东西都没有兴趣的女儿。让她代替彰子进宫当女0斤确实是出于政治方面的考虑,可是毫是因为担心她的将来也并无虚假。
啊,对了。听说安倍宅邸收养了一位和晴明有渊源的贵族家小姐。据说年纪和你差不多,没有了可以依靠的亲人。
啪的一声,扇子落地。帘子对面,中宫的扇子滑了下来。
中宫?
手有些滑而已。
这样啊。
安倍家待这位小姐好吗?
道长的嘴边绽开微笑。果然还是担心自己的姐妹。
晴明是一个很重情意的人。他的儿子吉昌也是一个耿直的人,最小的孙子昌浩也承继了他们的性情。所以在安倍家应该不受任何委屈过得很好吧。
一直很高兴的道长没有注意到。
帘子对端坐的中宫章子的手放在单衣上面,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中宫一边极力保持平静,一边请求道。
据说是继承了安倍一族性情的那个人品,我上次见他的时候已经感觉到了。一直以来很沉重的心情一下子变轻松了,所以我想当面向他道谢。如果可能的话,想再和昌浩大人见一次面。请把他召到这里来吧。
雨愈来愈大,毫不留情地击打在成亲和昌亲两兄弟身上,全身都湿透了,毫不亚于刚才昌浩。把蓑衣取下来晾在柱子上,像瀑布一样的雨水在土间形成了一个水洼。
看到这种情况的昌浩,转过身来对背后的天一半是认真地说道。
我说啊,让白虎呼唤风来吹干怎么样,或是求朱雀炸干,这可以吗?
天一没有料到他会这样说,所以觉得有些意外地大了眼睛,淡淡地苦笑到。
如果白虎和朱雀愿意的话
等一下等一下,千万别劳烦十二神将。
插进两人中间的成亲慌忙摇头。旁边昌亲也点头同意。
不能让爷爷的式神做这样的事哟。我们很快就走了,不用放在心上的。
我们是使唤的下人吗?
啊?那,天一,你愿意去给我们拿毛巾吗?
对兄长们投过去惊讶的目光,然后又拜托天一。她很爽快的就答应了。
昌浩端坐在走廊坐着两人面前。成亲不停地用手拭去滴落下来的水珠,用天一拿过来的毛巾快速地擦一下身上的水,好像终于松了口气。
哎呀哎呀,梅雨耍是能早点放情就好了。
去皇宫朝见实在太麻烦了。
成亲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如果他愿意的话倒是可以借岳父的光坐着牛车悠然自得的去朝见,可是他说那样和他的性子太不合,所以每次都是徒步去朝见。
不到阳历六月中旬大概不会停吧。不过其间有时会放晴。
天文生既然这样说了,肯定可以相信。
兄长大人,我擅长的可是观星哟。
都是抑望天空看,应该是没有错吧。
他这个理论还真是强词夺理,不过确实是没有错。
兄长大人,你们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啊,对啦。
成亲想起了自己的目的,把目光转向昌浩。
下班的时候,阴阳生拜托我们转告你一声。嗯,是叫藤原敏次的那个相当有出息的家伙。
敏次大人?我又做了什么事吗?
昌浩不由得条件反射般地抱住头,两兄弟看到他这个样子不由得绽开微笑。他从小就有这个习惯性动作。
不是的,不是这个。我不是说过是传话吗。听说你刚下班,右大弁大人就来到了敏次所在的地方
虽然有话要说,可是没有办法。敏次拜托我们给你转达一句话:明天,下班之后直接去右大弁大人那儿。敏次税得从行成大人的表情来看,虽然说是让你明天去,可能好像有什么急事,所以敏次才决定立即通知你。敏次今天好像有什么脱不开身的事,所以没法来安倍宅邸。
正在那时,碰巧安倍家两兄弟出现,所以敏次才拜托他们,当然敏次是一个特别注重礼仪的人,所以拜托口吻非常有礼貌。
就是这回事,虽然说是明天,看来还是尽早去好。
昌浩用一副僵硬的表情点头说道。
好像是这样。
昌浩站起身来,两兄弟也站起身来。
那我们也回去了。
咦?
我们本来是想看看爷爷大人的情况的,可是你已经看过了,看你的样子好像也用不着太担心。我们改天再来
昌浩是那种无论什么事都会立即表现在脸上的人。他心焦旁骛地在听成亲说话,就说明他没有别的担心的事。
穿上晾干水的蓑衣,成亲他们又走到雨中。
还是最好不要太晚。
彰子,我要去行成大人的宅邸问候一下。
昌浩像一个水老鼠一样全身湿透地回家没多久就说又要出去,彰子很惊讶地对昌浩询问道:
怎么了?这么说来,兄长大人好像刚刚来过
嗯,他们替我捎话过来。现在还没有到戌时,所以去行成大人家应该还不算失礼。
难道不能像晴明大人那样派一个式神当使者吗?
歪着头表示疑问的彰子,说出了预想不到
的话。
是啊
回答的是小怪。
啊.那真是一个好主意。喂,昌浩,你也试着用纸叠一个鸟啊什么的试试吧。如果上面写上字,应该可能传达意思吧。
我说,外面可是下着雨呢.
昌浩举起一只手,冷静地反驳道。
虽然值得尝试一下,可能让用纸叠的式在雨中飞,这实在有些欠考虑。
爷爷大人不是也没在雨中让纸的式飞过吧?或者说我不知道而已。
晴明在这个时候一般不会用纸,而是用别的东西。比如头发之类的。
小怪轻轻地拉了拉昌浩地头发。
啊,原来如此。用头发啊!
是啊是啊。不过头发要是不小心的话容易被坏人利用。还是等你的实力耍增强一点的时候用吧!
到底怎么办呐
小怪说话总是变来变去。
小怪蹲在眼睛半闭的昌浩肩膀上,一边用尾巴击打昌浩的后背,一边笑了一下。
让式去也可以,你要是说你亲自去,我也会跟你去。只不过如此而已。
决定权经常是由昌浩握着的。小怪即侯插嘴说,也并不是一定要采用它的意见。
昌浩考虑了一会。
晴明总算平安无事醒过来了。在他枕边有可以信赖的十二神将保护,而且这个宅邸被结界覆盖应该很安全。
即使自己不在,也不用担心。
我还是自己去吧。而且,还想去看看土御门殿的情形。
彰子突然眨了一下眼。细细想,好不容易和她相见了,可是竟然没有说话。
因为想着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了,所以把一切都托付给了昌浩了。
没关系吧。从昨晚到今天,好像都没有怎么平静下来呢!
彰子好像很担心似地扭曲了脸。昌浩点了一下头。
是啊,那也很让人担心莫非,说不准行成大人所是的事也是和中宫有关的。
雨势稍微减弱了。昌浩一边拨开水珠一边在西洞院大路疾行。
没有穿蓑衣。因此穿上会特别沉。
在呼吸均匀地疾行着的昌浩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大叫了一声。
啊!
在昌浩肩上的小怪歪着头询问。
怎么了?
我,忘了带乌帽子,也忘了挽发髻了。
在昌浩说出来之前小怪一直也没有注意到。两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虽然在沉默着,可是脚步依然没有停。
过了一会,小怪沉重的开口说道。
还是不要去行成宅邸吧,只看看土御门殿的情况怎么样?
小怪抬起前脚提出了一个提案,昌浩在深思熟虑后决定采纳它的意见。
即使是由于时间太匆忙,比起不顾成年男子的常识和体面去拜访人家,最好还是等明天衣冠整齐再去拜访比为好。
嗯。
这是一个光顾着自己方便的解释,一直在旁边隐身看着的勾阵很冷静的下了判断。
在雨中,昌浩改变了方向。
来到二条大路往左拐,以东京极大路为目标前行。这一片全部都是很有势力的贵族的宅邸。因为大雨所以很少有人来往。而且,大路的宽度大概有十六。即使在路中间快步疾行,也没有人盘问吧。
只有这个时候,都城那宽得什至显得有些浪费的大路才让人觉得感激。由于太过于宽阔了,急着拐弯的时候那也是没有办法的。
沿着二条大路往东走的时候,昌浩以手结印在口中念念有词。
轻轻歪头表示疑问的小怪,过了一会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来是避雨的咒语啊。
嗯。因为没有人看到,所以我想应该无所谓吧。
昌浩伸出舌头笑了一下。小怪用尾巴击打他的后脑勺。
一直击打肌肤的雨滴,这次没有碰到昌浩和小怪就自动弹开了。虽然没有见鬼的能力,这点小法术还是不成问题的。小怪蹲在他的肩头,就相当于他的眼睛。
水啪啪地弹开。虽然是夏天,可是因为下雨的缘故气温仍然很低。被雨淋着到处跑的话,肯定会感冒。家里有一个病人就足够了。
路泥泞不堪没有地方可以下脚,仅仅是走路已经很费体力了。平常可能很轻松走过的路,这次也得边喘着粗气边往前走。
昌浩突然感到有什么东西讷过身体的感觉。没有任何扺抗所以直接穿过去了。这种感觉很熟悉。
小怪看出突然停步的昌浩的样子有些不寻常,从昌浩肩头跳到地面。振着勾阵也出现了。
忽然发现雨已经停了。
不,这儿是雨所不能到达的地方。
小怪觉得有些可恨似的不停地咋舌,眉头也紧皱了起来,睑上显出危险的神色。白色的身体被绯红色的斗气所包围。和燃烧的火焰相似的东西突然伸长,出现了一个长身玉立的身影。
天狐,出来!
红莲的的怒吼轰隆作响。与此同时从他的身体放出波动的火焰。
灼热的斗气沿着地表扩散开来。被热风鼓动.瞬间干燥的白沙扬起。
白沙形成的烟雾通过冰冷的妖气扩散。
昌浩心里一凉。胸口,不自然的律动沸腾起来。昌浩不由得按住了胸口,想起遁反的守护石已经碎了,紧紧地咬住嘴唇。
糟了,通过自己的意志力来钳制天狐的力量有一定的限度。
从单衣拿起守护香袋,紧紧握在手里。耳边听到有规律的,温柔的,鼓动的声音。
好像为了消除这些似的,天狐的火焰在摇动。
!
绝对不能被天狐的血吞噬。被异形之血侵蚀身体,就连寿命都被削短了,也许自己敌不过天狐之力的那天终要到来,可是即使如此在气势上也不能输。
想起出门的时候,彰子显出有些担心的样子,对自己说小心点啊。昌浩回答说,没关系的,我会尽早回来的。那也是约定。
自己拥有许多重要的约定。所以,绝对不能输给挡在面前的这个恐怖的天狐。
昌浩一边计算呼吸的频率一边让心情平静下来,此时红莲走到他面面前。
勾,按住昌浩。
红莲?
听到红莲这句出人意料的话,昌浩条件反射般地反问道。勾阵按照红莲所说的来到昌浩背后。她的手腕抓住了昌浩的肩膀。
勾阵,为什么?
因为那是个怪物,应该由我们十二神将来对付才对。而且,想想看吧,和凌寿一对一对峙还是第一次。
可是,天狐很强,。它的妖力通天。就连青龙的手都负伤了。
可是,只有红莲一个人。
昌浩。
拦住孩子的话,勾阵凝视着同胞的脸。
那么我问你,你知道腾蛇的真正力量吗?
啊.?
昌浩不由得凝视红莲的背面。他头部嵌着的箍是为了封印他那强大得过份的神力用的。
昌浩见过红莲没有被抑制的火焰。接近一件之前的贵船。因为高龙神的结界覆盖的缘故所造成的危害被控到最小的范围。可是那冲天的火焰漩涡,吞没了一切,把所有的东西都化为焦土,简直就是地狱的业火。
勾阵的双眸闪耀出光芒。
道反不也说过吗腾蛇比我的力量强大。
中宫章子用有些凝滞的目光抬头看天。
到夜深为止的这段短暂时间被称为黄昏
妖魔鬼怪蠢蠢欲动的时刻
只有一个女宫听到她的自言自语。
中宫?
可是,章子直接出了帘子。
雨还在下。沙沙的好像永远不会停止的雨声在四周回响。
她很久以前就在听这个声音。
在静悄悄地儜立着的娘家,自从母亲去世之后,她就经常一个人听雨声。
或者是一个人毫不厌恶的眺望黄昏。
心,一直都是空虚的。即使是听偶尔会过来的父亲说话,心也没有因此而舒畅过。
经常听父亲提到彰子。
反复听她说你们俩长得真像。
而且,去年的冬天,又听到这句话。
像你这么夫像的人,即使代替彰子进宫也没有怀疑吧。
我,替谁?
现在土御门殿里的只是中宫这个名子而已。出生以后被赋与的名字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湿潼的空气包裹着她。感到从未有过的东西横亘在胸,在沙沙地抖动。
光着脚踩着席子的她,突然注意到手指上缠绕着黑色的东西。
黑色的,像线一样的东西。一直牵引着,缠到手指上。
觉得背后有冰冷的东西爬上来。想要把它弄掉于是跪下来伸出手指。接触到线的同时,皮肤上传来让人恐怖的触感。
这是什么?
黑色的线。不是,这是。
头发?
突然耳边传来不知是谁是私语。
太可惜了。
!
章子屏着呼吸。令人恐惧的声音。听过这个声音。
那个,僧人的声音
在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状态下发出了一声惨
叫。可是,认为发出惨叫只不过是她的错觉,实际上只是僵硬的喉咙深处发出痉挛一般的喘息而已。
身体无法动弹。缠绕在手指上的头发,像有自己意志一样顺着皮肤沿着手腕爬到上面。
你也是这样吧。你也很妒忌吧。
脖颈处,传来一声嘲笑,他就在身后吗。
怎么可能。这儿可是土御门殿,有很多女宫在这儿。要是有可疑人物进来的话早引起一片骚动了。
对了,必须得叫卫士。叫他们过来,保护自己。
没有用的。
那个男子好像读出了她的心思,肯定地说到。
你就要回皇宫大内了。已经没时间犹豫了。
章子的眼睛瞬间涷结住了。
回皇宫大内。回到那个恐怖的皇宫大内。回到爱恨交织的后宫里。谁也不知道真实的她,那个孤独的笼子里。
怎么能
刹那间,脑海里涌现出安倍昌浩的身影。
如果回到皇宫大内的话,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我不愿意。我不想回去。我想见他。我想和他见面,和他说话,然后希望他来保护我。
因为他答应我会来保护我的。他说会保护我的。
约定
缠绕在手腕上的黑发,一直缠绕在手上一点一点的侵蚀皮肤里。一点痛感都没有地进入皮肤里,终于完全消失了。
咚地一声,不稳定的脉动贯穿全身。令人恐惧的触感沿着皮肤下面爬上来,生出异样的热力。
头脑一片晕眩。思想里蒙上一层雾,变得不是很清楚。
说出你的愿望。
催促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美妙的回音。恶寒一阵阵涌上来,一切思维都被覆盖。
愿望
想见他。不想回到皇宫大内。不想当人家的替身。
章子的眼睛里出现了黑色的火焰。
就是这样,因为
彰子不是在他的身边吗?因为什么情况才不能进宫呢?
看起来很健康。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样子,好像也没有受伤。
为什么她可以理所当然地在他身边呢?为什么可以理所当然地在那里?
为什么所有沉重的东西都要由章子背负呢?
她什么都不知道,在过着安稳的生活
我想和她交换。
在她所在的地方,为什么自己就不能在那呢?
为什么不得不受这么多苦,这到底是谁的错。
被赶到那个孤独的场所到底是谁的错。
我已经不想在这儿了。
内心深处,有种黑色的冷冷的沉淀一样的生物,在蠕动。
丞安抬头看着包围住土御门殿的围墙,嗤地冷笑了一声。
无论任何人,都在心中饲养了黑暗。
愈是不知道心中饲养了黑暗的人,那个黑暗就愈深愈冷。如果把它拽出来的话,就伴随一种令人无法制御的激烈之感。
从宫院中传来几声惨叫。
中宫,中宫不见了!
赶快找出来!
中宫,你在哪儿呢?
不久,在很多惨叫声中混杂着尖利的声音。
异形,这是异形所为!
中宫,失踪了!
丞按的喉咙深处传来几声低低的笑声。
只要稍微触及她心中的黑暗,那个笨蛋女孩就很轻易的堕落了。
到底那个才是真正的东宫,这些都无所谓,必要的只是一个肉体的器具而已。
!
丞按的眼睛突然开裂。
他脚步踉跄,用手里拿着的钖杖拼命支撑着身体。
罗刹,等一下!
还不到时间。还不能把身体腾给你。
只要今天一个晚上就够了。过了今天,就会解放你。因为就是那个时刻,才把你封印住的。
听好了
像泡沫一样的虚幻记忆,从心底深处绽放之后消失。
男子好像在喘息一样肩膀上下抖动,冒出自嘲的呻吟声。
绝对不能解开封印,从小就这样对自己说。可是孙子到底要做什么呢,如果看到他现在的样子,爷爷肯定要伤心的吧。
看到全族人的脸。所有人的心里都抱有仇恨和憎恶。这其实也有根本不明年真正意义上的仇恨为何物的年幼的孩子。
原谅我吧,我会堕入地狱的。
然后,以你们为道具,试着一雪我的仇恨。
想起了安倍家孩子的身影,丞按嘴角上扬。
小孩子。和那时的自己同样年龄的小孩子。
被像在烤打灵魂一样愤怒和憎恨所灼烤的经历,那个孩子一定没体验过吧。
过着安稳的生活,多么幸福的小孩子。
一想起这些就觉得烦躁想吐。
嗯,安倍家的小孩子,如果你处在和我同样的境遇下,你还能宣称什么要保护别人吗?
啊,那也不错啊。
处在同样境遇的情况下,即使不太可能,而且有些不可理喻,也想让他尝一下被剥夺了最宝贵的东西的痛苦。
那个清澈的双眸令自己觉得烦躁不安。那个毫不扭曲的坚定信念让自己的怒火燃烧。
丞安嗤地冷笑了一下。
突然明白刚开始为什么没有杀那个孩子的原因。
因为那个孩子,酷似很久很久以前,在一族都被屠杀的晚上,本来也应该随他们一起死去小时候的自己——
脑子里响起一个甘美的声音。
这是一个赌注。
如果那个孩子选择了你的话,我就会救她的命
作为代价,你的另一个女儿就会成为牺牲品。
这样也可以吗。
真的可以吗。
这,为什么不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