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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神宫中,究竟有着怎样的人际关系?
昌亲看着回来后一直一脸困惑的小怪,小心地问道。
“腾蛇,有什么事吗?”
“说有也有,说没有也没有……”
昌亲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臭着脸、不知所云地嘀咕着的小怪。
实际上,自从十二神将腾蛇化为异形以来,昌亲就从没有像现在这么长时间与它在一起过。这次来到伊势是第一次。
托雪白娇小的外形之福,腾蛇原本激烈的神气也一同隐匿起来了。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哪怕是和昌浩一起在他身边,昌亲也对要和腾蛇一起待这么长时间敬谢不敏。
自从兄长成亲得知昌亲受命跟随昌浩一行追赶安倍晴明之后,就一直唠叨着他也想去。只有在那时他才对自己参议女婿的身份厌烦不已。
将视线投向飘雨的天空,昌亲陷入了沉思。
昌浩心底有严重的伤痕。而玉依姬他们真的会帮助他吗?
虽然当时相信了自己的直觉,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来越不敢肯定自己的判断是否是正确的了。
短暂的思考之后,昌亲维持着仰望天空的姿势开口说道。
“……腾蛇。”
小怪闻言回过头来。昌亲淡淡地问道。
“为什么昌浩会受那么重的伤呢?”
“……”
小怪沉默了。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吗?
昌浩的伤是因为他保护不周的缘故。出云激战之时,昌浩离开了红莲身边,才发生了那种事。
当时在他身边的同胞只有太阴。不过太阴虽然拚尽了全力,却在危急关头动弹不得。
小怪不由得想起了平常见到自己时总是一脸怯然的年幼之姿的同胞。小怪其实并没觉得对太阴有什么隔阂。不过因为自己的强大而让对方有些畏惧,多少也算是交流障碍吧。但这绝非是太阴的过错,只是出于对十二神将腾蛇强烈神气的本能的恐惧,而导致无意识地畏缩罢了。
当然这也并非是红莲自身的过错。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应该算是性格不合吧。
昌亲静静地看着沉默的小怪。
他看到了对方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光。小怪眨了眨眼。
“……你也是阴阳师吧?”
昌亲点了点头。
身为阴阳师,必定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心中要经常保持平静。因为如果心动摇的话,术也会为之迷惑。迷惑的话,不仅威力减半,更可能反噬自己。
如果没有一定的觉悟的话是不可以使用术救人的。穷途末路的人类经常因为极其微小的事情就走向堕落。
小怪垂下了尾巴。
“……上个月你们似乎有事前往过出云,是吗?”
勾阵、天一、太阴,还有昌浩与小怪。
而现在勾阵还在出云的道反的圣域中静养。
小怪叹了口气。
虽然感觉似乎已经过去了很久似的,但事实上那不过是上个月发生的事。
无论昌浩有多么急躁,小怪等人有多么担心,但短短的一个月时间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虽然之后昌浩曾说过没事,但那不过是因为在太过剧烈的冲击之下将自己的心封闭起来罢了。
就连安倍晴明也是直到最近才能在嘴上提起他当年曾遭遇过的事。红莲也一样。
而那件事距今已经有五十年了。
“发生了不少事,应该说遇到了很糟糕的事吧……直接来说,就是在昌浩遇到生命危险时,彰子挡在了伸向昌浩的刀刃之前。”
昌亲看着不带感情色彩只是淡淡陈述事实的小怪,说不出话来。
“……啥?”
虽然他条件反射般地反问道,但从昌亲的表情便可以看出他其实并没有理解小怪话中的意思。
他当然知道小怪所说的昌浩指的就是他弟弟昌浩。至于彰子则是寄住在安倍家的少女,左大臣藤原道长的女儿。现在正与内亲王修子一起前往伊势。
“挡在……刀前……?”
听到昌亲更像是自言自语般的反问后,小怪无言地点了点头。
昌亲屏息凝视着小怪。
“怎么会……这种事……”
“这就说来话长了。以后我会告诉你的。如果你自己去问晴明的话,可以得到比我这更详细的答案。”
“这倒无所谓,不过……”
虽然昌亲早已预料到昌浩必定遭遇过危险,但没想到会如此严重。现在他总算明白了。
原来那孩子一直背负着如此沉重的负担啊。
在接到天皇的命令前往伊势的一路上,昌浩什么也没有说。在他紧闭的双唇背后,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情,不顾一切地前进着。
昌亲似乎从未注意过那孩子的表情。
小怪看着端坐着的昌亲,又继续说道
“昌浩他……很害怕。”
“……什么?”
昌亲忽然觉得心底渗出一丝寒意。小怪摇了摇尾巴。
“为自己无法实现誓言,也为自己能那么简单地伤害别人而害怕。”
昌亲没有话说。虽然亲耳听到弟弟伤害别人,却连眉毛也没有动一下。
当然,如果说他完全没有动摇是骗人的。这句话的确在他心里投下了波澜。
但他是阴阳师。即使内心受到冲击仍然能冷静地处理。
他看着小怪晚霞般的眼睛,以苦无其事般的口吻说道。
“这一个月以来,昌浩自己一定也有所考虑吧。”
“就我所见,他不过是在勉强自己,希望自己能变得更强,希望自己无所不能罢了。”
昌浩经常觉得自己的能力远远不够。所以他拚命学习更多的术以及与此相关的庞大知识。在完成寮的工作之余,还大量阅读过的的资料。为了变强,他几乎是竭尽全力地在克服自己的不足。
只有掌握尽可能多的知识与技术,才能进一步发挥阴阳师的才能。昌浩明白了这一点,所以才拚命学习一切可能掌握的东西。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一种好的倾向。昌浩的爱憎都很激烈。他不会放弃自己做不到的事,也会努力将自己不擅长的事变得拿手。”
但毫无节制就不好了。以小怪自己为例,如果昌浩自己对于唯一的式神车之辅究竟在想些什么,说些什么,都能了解,但小怪不行。虽然知道这是自己的缺点,但小怪并不在意。
“因为自己在关键时刻的无能为力,所以拚命提高自己的能力。因为不能很好地分配自己的力量,所以无法保护自己最重要的人。这一切其实都是他自己的不成熟导致的。在那之后他才有了如此觉悟。”
当清楚觉察到自己还有不足之处时,却已经无法弥补了。
“无能为力的恐惧,无法守护自己所爱之人的恐惧。因为恐惧而强迫自已,隐藏除此之外的所有感情……人类就是这样的生物。”
这也是身为十二神将的红莲与身为普通人类的昌浩之间的决定性差别。
无论是在这世界上的生存时间,或是对待他人的方式都截然不同。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
小怪回头凝视着昌亲。
“你和成亲应该更能理解昌浩的伤痛吧?”
“……是啊,的确如此。”
昌亲眯起了眼睛。
他相当尊重别人的心。他认为如果昌浩不想说的话,就没有必要去问。如果有必要,昌浩会亲口告诉他,但如果那孩子不想启齿的话,他也绝不会贸然去问个究竟。
他认为那是在别人伤口上撒盐的行为。
“人类是很脆弱的……阴阳师同样脆弱,不过不会因此而动摇罢了。他们不会让细小的伤口进一步溃烂。”
昌亲抬头看着飘雨的天空。
“不过这也是表面话而已。事实上无论是我自已,哥哥或是昌浩都不愿意体会这种软弱而带来的痛苦。”
“……啊啊。”
“就算真有一天我们不得不面对,也只希望尽可能不伤害到他人。”
小怪低下了头。
他明白昌亲的想法。
就像最初听到的昌浩的誓言一般。
不伤害任何人。不牺牲任何人。成为最强的阴阳师。
虽然小怪明白这种誓言或许有一天会变质,但他仍然希望昌浩能按他自己的誓言生存下去。
不过这也是小怪等人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即使他能够严格要求自己作为阴阳师生活,但不远的将来,他会有伴侣、有孩子,而这些都会影响他的决断,最终他还会尽可能地让自己身边的人远离自己所带来的阴影,幸福地生活。
晴明、吉昌、成亲还有昌亲都是这样一路走来的。昌浩今后也会走上同样的路。阴阳师就是这样的存在。
说起来其实也不过如此。如果细小的伤口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痊愈的话,其实也不过如此。
“对于当时的情况虽然我没有亲见到,但那件事对昌浩应该造成了极大的冲击吧。虽然那孩子一直尽量保持着平静。或许他以为只要沉浸在工作里就能逐渐忘记一切。
或许这次我们回家以后他还是会一头扎进书堆里,让自己没有时间考虑其他的事吧。”
但即使如此,只要睡着就会陷入噩梦。稍不留神又会回想起当时。
这样反反覆覆,被苏醒的记忆压得喘不过气来,最终无法动弹。
很容易便能用语言解释昌浩的行为,但也只不过是表面的说法罢了。对于他内心深处的情感,绝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的。
“所以昌浩陷入混乱之中,不知如何是好。最后只能从自己最想保护的彰子身边逃走。事情就是这样。”
但事实上昌浩至今仍没有意识到逃避这件事,本身更进一步地证明了他的软弱。
昌亲默默点了点头。
小怪的语气非常平静,是因为抑制了自己的感情吧。
因为如果不这样的话,小怪或者红莲必然难以压制自己对此事的愤怒之情。
红莲太过强大,他的感情会影响身边的人。
而现在小怪之所以能保持平静,是因为比起在他身边一无所用的自己,他更寄希望于玉依姬吧。
“就算被其他所有人愿谅,只要他不原谅自己的话,心灵就永远别想安宁。而一味地责备自己是无法成长的,所以他陷入了泥沼之中。”
昌浩必须自己认识到这一点。即使别人告诉他这个事实,如果他拒绝承认的话,也不过是徒劳罢了。
雨还在下。
昌亲静静地聆听着小怪的话,还有雨声。
为什么会演变至此呢?
小怪对昌亲说道。
“……你让心底的伤口痊愈,一共花了多久?”
青年眨了眨眼。
小怪所指的,正是之前被斋一语道破的、昌亲心底的伤口。
昌亲微微笑了一下,歪了歪头。
“我已经记不清了……好像是三年吧……”
是吗?小怪点头道。
是只需要这么短的时间就能痊愈的伤口吗。
“这是身为阴阳师必须越过的一道墙。而阴阳师自己在超越它之前,通常并不会觉得自己在迷宫中徘徊。”
而发觉自己的停滞需要数以年计的时间。他曾经也和昌浩一样不肯面对自己的伤痕,假装已经忘记了一切。
“……我也是在很久之后才知道,大家都在为自己担心……我现在仍然感谢他们。”
感谢默默地守护着自己的家族,还有神将们。
昌亲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又说道。
“你对这神宫有什么发现吗?”
他忽然转移了话题,言下之意也就是说上一个话题已经结束了。昌亲似乎并不想知道究竟。因为他很清楚弟弟究竟处于怎样的状况之中。
如果还有他所不知道的部分,也是他已经无能为力的地方了。
但身为兄长,他随时会对昌浩伸出援手,这一点毋庸置疑。
小怪抖了抖耳朵。
“这里的神官……也就是那个叫阿云的白衣女人说过,曾与度会氏发生过争执。”
小怪将自己隐形时的见闻尽可能清楚地告诉了昌亲。
在他说话的期间,昌亲插嘴问了几句,在知道度会祯壬与潮弥的想法后皱起了眉头。
“说那个叫斋的少女已经没用了……”
小怪与昌亲有着同样的疑惑。那少女绝不是没有能力的人。
而且即使再有能力的人也不可能代替巫女传达神之意。
斋和保护她的益荒的身影又浮现在眼前,阿云和那个名叫益荒的青年似乎拥有足以与神将匹敌的能力。
而这两人保护的少女究竟是什么人呢。
三人的模样忽然与一脸悲伤的昌浩的脸重叠了。
“……昌浩究竟会怎样?”
昌亲喃喃地说。
※
大海随着鸣分开。
这情景似乎在朝着四周扩展。
屏住呼吸的昌浩正要出声,从他身后传来平静的声音。
“冷静点。”
昌浩连忙扭头一看,发现身穿白衣的玉依姬正站在他的身后。
景色的究竟改变,还有紧接着出现的玉依姬,那些恐怕并不是实体。
这里是昌浩的梦。能在梦中出现的,只有神、死者或者生者的灵魂。
如果连早已死去的榎岦斋都有引导昌浩梦境的力量,那么对玉依姬来说,出现在这里应该只是小菜一碟。
玉依姬把双手按在昌浩肩上,严肃地继续说道。
“这里是现实与梦殿的夹缝。你必须继续留在这里修养身心。”
昌浩眨眨眼,环视了一下四周。
周围是阴暗的黑暗深渊。
他发现潮水已经退去,黑色的影子像巨木般直冲云霄。
那是一无际的高大柱子。
“这是……?”
昌浩茫然地抬头望去。玉依姬眯起眼睛,和他一样仰望着柱子说道。
“地御柱——可以说是这个国家根基的巨大柱子。”
“地……御柱……?”
昌浩在脑中将陌生的词语转变为汉字。
土、壤——地。
国家的根基,那大概是象征的意思吧。那么真实存在的最为高贵、不可或缺的柱子,应该是坐镇都城的当今天皇。
当今天皇身为天照大御神的后裔,是可以称为国家根基的存在。
立于数万民众之上,至高的存在。天皇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国家安泰的中轴之柱,失去的话便会造成国家倾覆。
“天皇的身上有什么……?”
不过,玉依姬对昌浩的低语缓缓摇了摇头。
“不……不是指天皇。”
“不对吗?”
玉依姬点点头,朝柱子指去。
“这柱子确实是支撑着这个国家的存在。你看得到吧?”
昌浩眯起眼睛,朝她白晳手指所指的方向望去,发现柱子被黑色绳子般的东西紧紧覆盖着。
能看到的部分全部都被黑色绳子缠绕着。
“那,到底是……”
玉依姬一把拉住想要上前一步的昌浩的肩膀。
“现在的你会被它吞噬掉的。不可以靠近。”
昌浩回头朝玉依姬望去。她注视着柱子,能看出眼眸中充满哀愁。
他又回头凝视着柱子。
缠绕在上面的东西似乎正蠢蠢欲动。
在发现此事的瞬间,昌浩只感到全身汗毛倒立,有种恶心的东西在皮肤下到处乱爬的感觉。
昌浩不禁朝后退去,结果撞在了玉依姬的身上。
“……抱歉。”
昌浩连忙道歉。玉依姬摇摇头蹲下身。
昌浩也跟着弯腰,坐在端坐着仰望柱子的玉依姬身边。
集中精神,好像能听到远处传来类似地鸣的响声。
那声音似乎正渐渐靠近。
“……地鸣……”
昌浩皱起眉头。玉依姬在他身边开口说道。
“——在痛苦着。”
昌浩不解地注视起公主的嘴边。她依然纹丝不动地看着柱子。
黑色柱子高不见顶。地鸣是从遥远的上方传来的。
昌浩混乱了。明明是因为地面鸣动才叫地鸣,可声音却又从上面传来。
他按住地面吓了一跳,从地下传来微弱的脉动。
啊啊,这是气脉的活动。
昌浩这样想道。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过应该有谁正处于痛苦中吧。
玉依姬严肃地回答了昌浩的疑问。
“支撑这个国家的神正痛苦着。”
接着,她痛苦地叹息道。
“……我的祈祷,已经无法传到神那里了。”
天也好地也好,都再也传达不到了。
“虽然我一直在祈祷,但神却变得不再回应……”
有时,真的只是有时,天之神会向她的心里传达自己的旨意。她将其作为言灵记下,再传达给神官们。如果有必要的话就奉行神事,实际的祭事由物忌注:指参加神事的童男童女负责。
她祈祷,传达神的旨意。
她就是这样的存在。
玉依姫注视着柱子,朝默默地眺望着自己的昌浩望去。
“你的心受了严重的伤害。”
昌浩点点头。现在他明白了这一点。虽然之前一直无视它,但是他无法永远坐视不管。
“暗之属们特别喜欢那种伤。如果一直带着伤,内心与灵魂都会变得扭曲。”
如果弯曲直线照射的光,那里就会产生扭曲。扭曲会产生空隙呼唤黑暗。
人心脆弱,会简单地沾染黑暗。昌浩虽然知道那一点,却感觉有些缺乏真实感,无法感同身受。
正因为差点堕入黑暗,所以才会明白。
不亲身经历的话,大概无法理解那是怎么一回事吧。
“你有着非常脆弱的心。就算你想要变坚强,它也弱小、脆弱、浅薄、丑陋……因此才能去追求光明,好让它变得更加闪耀。”
因为受了重伤,昌浩心中的黑暗部分才增加了深度。黑暗变得深邃,也就意味着他拥有那种程度
的强烈光芒。
“今后,每当你成长时,大概也会多次受伤吧。但是绝对不要被吞噬。如果你被吞噬的话,这柱子就会粉碎。”
这里是现实与梦殿的夹缝。
梦殿里住着死者与神。
地御柱是神之物。如果被黑暗吞噬,就会变成污秽的神的道具。
变得丧失人心,从破坏中发现喜悦与安宁,在粉碎一切之前无法住手。
“如果被黑暗吞噬的话,就会从陷害、伤害他人中感到喜悦。你会把所有和自己有关的人都拖入自己堕落的深渊中吧。那将成为死也无法消除的罪孽,再次转生时将背负重蹈覆辙的命运。”
那是披着人皮的鬼。那和模样完全改变的鬼不同,是无法一眼认出的可怕魔物。
“现在,这个世上有着无数保持人类姿态但内心被破坏化为鬼的存在。鬼讨厌神,讨厌光。光即是神。”
玉依姬暂且按住话头,站起身来。
“神之名从人们的心中消失。被遗忘的神之神威变得稀薄。那应该就是暗之属的真正目的吧。正因为如此,才会那样……”
昌浩也站起身,仰视着玉依姬问道。
“只要切断那绳子一样的东西就行了吗?”
将其切断、从柱子表面除去的话,柱子应该就不会粉碎了吧。
玉依姬俯视着昌浩,悲伤地摇摇头说道。
“切不断。就算能切断,只要不除掉根源,它也将再度覆盖柱子。”
“那么,请告诉我除掉根源的法术。”
可是,玉依姬没有回答昌浩的问题。她回头望向柱子,眯起眼睛说道。
“在你的内心深处,现在也潜伏着与黑暗相连之物。请不要解放它。”
昌浩无意识地按住了自己的胸口。
那里传来坚硬的触感。即使不去看,昌浩也知道那是什么。
胸口深处传来痛楚。心仍在剧烈动摇着。
自己真正想要做些什么?如此追求力量,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曾以为是想要保护她,以为是想要遵守誓言。那些全都是为了别人吗?
他忘记了,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不是为了她想要保护她,而是为了自己想要保护她。
不是为了别人想要遵守誓言,而是为了自己想要遵守。
不想犯错是因为自己的矜持、自己的心。如果希望变强的人是自己的话,那么不承认软弱、想要隐瞒浅薄与丑陋的人也是他自身。
啊啊,没错。
昌浩轻声嘀咕道。
“……我……还是……什么也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