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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门怜月——
雨声阵阵,房间终于恢复了平静。彰子望着外面。
沉闷低垂的雨云呈现一种有些发黑的灰色,这个阳光照不到世界,会让人产生一种仿佛
这
个世界完全变成了黑夜的错觉。
雨下个不停。
彰子一动不动地望着外面,风音对她的背影悄声道:
“藤花大人……”
她没有答应,她也许觉得风音叫的不是自己。
昨天,在与矶部的人们一起去伊势之前,是风音帮彰子清洗了满是泥污的头发。
彰子那头厚而美丽的秀发要完全干,是需要一定时间的。仔细一看彰子的头发似乎还有些
湿。也许在这种天气里,头发不那么容易干吧。必要的时候,还是让太阴用风把她的头
发
吹干比较好。
“你的头发似乎还没有干透呢?太阴刚才好像回来了,不如让她用风帮你吹干头发
吧。”
风音来到彰子身边。
她屈膝一看,彰子的脸颊上有干掉的泪痕,但她刚才没有哭。这反而更让人心痛。
“彰子小姐……”
风音叫她的真名,但彰子一动不动。
也许她的心已经冻结。她一直哭,一直哭,直到眼泪都干涸了。而且,她的心也变得冰
冷
,也许她的心会就此冻结。
风音在彰子的旁边坐下,与她一样,凝视着外面。
雨势丝毫未减,雨点敲打地面的声音也依然强烈。自从听到这个声音开始,已经不
知过了多长时间。
在那厚厚的云层上,太阳应该已经出来了。但是,这场雨下的时间太长了,长到需
要思考一下才能想起烈日的样子。
即使是已经习惯了的事物,一段时间不见,也需要思考一下才能想起它的样子吧。
而且一段时间不见的话,不管是多么重要的事物,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想起。所
以,不见的时间越长,印象就越模糊。
实际上,由于时间太久,在风音的脑海中,智铺宗主的相貌已经很模糊了,几乎完
全想不起来。而且,对他的种种情感也越来越淡薄。
人的记忆,真是一个非常不可靠的东西。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突然,在此之前一直沉默的彰子悄声道:
“……一定……”
风音默默凝视着彰子。彰子面向屋外,瞳孔微微有些颤动。
彰子用她那没有血色的煞白嘴唇,发出了一个无力的声音。
“……这是……报应……”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彰子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慢慢地握成了拳头,抓着衣服微微地颤抖着。
“……因为,我逃跑了……”
虽然嘴上说是为他,但实际上是为了自己。
彰子一直在欺骗自己,在隐瞒自己心中所想,在隐瞒自己害怕的事情,在欺骗自己
的心,在说谎。
彰子无法再面对他,于是离开了他,为了自己逃了出来。
就在彰子一筹莫展的时刻,昌浩突然出现了。
彰子很害怕,害怕看到他的眼睛,于是她逃跑了。但即使是这样,她内心最深处还
是涌出了一个期望。
彰子很想见他,真的真的很想见他。但是她很害怕,害怕他知道自己隐藏起来的真
实想法。
彰子觉得自己已经被看穿了。
“所以……”
她似乎在自责,她认为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再见昌浩了。
所以,彰子无法振作。
彰子无法把想见他的期望说出来。语言内是有神灵的。神灵身上有一种力量。彰子
现在很害怕它。
想见他是彰子的心声。但是如果这个心声被否定,彰子要靠什么活下去呢?彰子觉
得自己已经无法再面对他。她认为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都是自己的软弱造成的。
彰子深深叹了口气,非常自责。
风音一边静静地听着彰子断断续续的坦白,一边闭上了眼睛。
彰子所恐惧的,也是风音所恐惧的。应该没有人不恐惧这件事。
“我……不再……”
彰子的脸颊上又流下了泪水。
昌浩的眼中没有彰子,对她视而不见。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啊。这太悲哀、太
残酷了。
所以,这一定是对彰子逃跑行为的惩罚。
虽然彰子在内心深处大声说着别走,但她没有说出口。
昌浩带着侑子从彰子眼前走开了。他甚至没有回头看彰子一眼。
“……我们已经……不会再相见了……”
彰子害怕与昌浩见面,如果相同的情况再次发生,她的心一定会碎的。
风音对无精打采的彰子静静说道:
“你为什么觉得你们不会再见面了?”
彰子慢慢摇了摇头。
105楼
“你们不会再见面了,真的吗?他为什么要那样做?为什么无视你们的过去?你不
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吗?”
风音的语气非常平静,她并不是在责备彰子,只是在问彰子而已。
彰子静静地看着风音。
“……这是因为什么……?”
她的声音中有一种胆怯。她那被眼泪润湿的瞳孔中映出了风音的影子。
映在她那漆黑的瞳孔中的风音神情平静地点了点头。
“你不要弄错了,如今,重要的不是昌浩怎么想的,而是你是怎么想的。你想怎么
样?”
即使牺牲自己为对方着想,也总有一天会漏出破绽。
“想一想,不为任何人,只为自己想想。你想怎么样?”
不要忙于遮掩,或是伪装自己,想一想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当然,昌浩的想法也很重要。至今为止,你一直把他的想法摆在第一位是吧。所
以昌浩才得救了不是吗?”
彰子的眼神摇曳。是那样吗?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么我到底能帮到他多少呢?
彰子的身体僵住了,风音对彰子轻声道:
“但是,现在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因为现在,你想怎么样才是最重要的。”
“我……我……”
彰子自己也不知道她究竟想怎么样。
彰子的心中有很多顾虑,响起了很多声音。到底应该如何选择呢?做出怎样的选
择,才能解除这种痛苦?
彰子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向风音,风音结结巴巴地道:
“在来这里之前,我犯下了很多罪。那些罪孽一直没有消失。我一直背负着它们,
如果有机会,我必须赎罪。”
风音总是竭尽全力,只要是力所能及的事,风音都会倾尽全力去做,风音希望这样能够赎罪,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但是,即使用这种方法,也无法完全消除自己犯下的所有罪孽。
风音的心里也有伤痕。那种痛存在于她的记忆之中,无法完全抹去。但是,风音没有选择囚禁自己停滞不前,她想做出勇往直前的选择,即使只能前进一步也是好的。
即使很痛苦,很难过,也不能蜷缩起来堵上耳朵、闭上眼睛。
“但是,那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一切都是我自己选择的,所以应该不会后悔。”
如果是自己选择的道路,不管发生什么事,也不该后悔。
“彰子小姐,你错了。现在的你太痛苦了,所以才想逃到对自己来说最舒适的地方。”
彰子瞪大了眼睛。
风音对沉默的彰子细声细语地道:
“你已经发觉自己这样会远离昌浩,为什么还要逃?你明明知道逃开也只会让你痛苦不是吗?”
说完,风音突然苦笑了一下。
“对不起,我并不是在责怪你,我说的话好像太刻薄了。”
彰子突然屏住气,惊慌地摇头。风音的话起了作用。
只是,彰子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她的心如乱麻一般。
“别忘了,重要的是你想怎么样,你的内心最期望什么。”
“……”
彰子到底想怎么样?她最期望的究竟是什么呢?她在责备自己的过程中,压抑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她无论如何也无法解除的痛苦是……
彰子一副几乎哭出来的模样,艰难地从口挤出一句话说道:
“……就算是被厌恶……”
就算是被厌恶……
就算是被遗忘,被拒绝……
彰子也想呆在他的身边,想见他。
即使不能再见到他,彰子也要这样做,没有任何
人能阻止她的这种想法。就连她自己,也无法阻止。
唯有人的想法,是任何人都无法夺走的。
“……我想见他……就算……”
即使昌浩心里一点也不在乎我,也没关系。
我明白,我的想法是属于我的,没有人能够阻挡。
人的思想是无法阻止的。想法、期望是别人无法夺走的。
这才是人们自己的强大无比、确实可信的依靠。只要人们心中有一种不灭的信念,即使多次被打倒,也能够再次站起来。
而且,只要不忘记这一信念,人的心就不会支离破碎。
彰子双手捂脸,低声呜咽着,风音轻轻抱住了彰子的肩膀。
她那瘦弱的肩膀在颤抖,呜咽声融进了雨声中。
不管受多重的伤,不管多么消沉,她想要的东西都不会发生变化。风音闭上眼睛,看到了彰子那支离破碎的心。那伤口逐渐愈合了。
而且,在那伤口深处,有另一个东西。
风音的面色有些严肃。那也许是异邦的妖异植下的诅咒吧。
一个蚕食彰子的诅咒。彰子本来以为自己能够将其解除,但它位于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深的地方。
妖异的诅咒已经进入了彰子宿体内最靠内的地方,并同化了。灵魂的波动和诅咒的脉动是完全相同的。之所以只要它们不发作,彰子就没事,是因为阴阳师在不断地封印它。
那么,如果利用新的法术,即使身边没有阴阳师,也可以将诅咒冰封吧。
但是她的直觉告诉它,那是不可能的。既然已经同化了,那么冰封诅咒就关乎彰子的生命。
如果不将其封印,彰子的生命会被剥削。但是如果置之不理,彰子还是会被诅咒蚕食。
如今已是无计可施。
“……”
风音轻轻叹了口气,并尽量不让彰子发觉。
她很自责,祈祷彰子现在的痛苦能够被消除。
因此,事情的关键就在于不知所踪的昌浩了。
他究竟带着侑子去了哪里呢?——
(偶是华丽的分割线)
——答案不久就揭晓了。
太阳从雨云的对面消失无踪了,在这个日子里,晴明他们聚集到了一起。
大家聚集在一起的话,即使敌人来袭,也利于迅速行动。在彰子和守直的房间里,施加了临时保护宫殿的另一结界,以便有异动的时候,瞬间就能传达过来。
晴明对于身负重伤的守直和虚空众的瓜葛,一直很在意。
——……虚空众……我不会再被你们杀死的……!
听风音说,守直失去意识之前,曾静这样嘟囔道。
也就是说,他曾经差点被虚空众杀死过。事实上,虚空众看到守直,说了句,你还活着?
在漂浮的伊势海上的海津岛上,有一个海津见宫。据说虚空众与那个宫殿有关系。他们与带走修子的益荒和阿云,似乎是敌对的。
益荒和阿云到底是什么人呢?如果知道了这些,就能找到与修子和昌浩的行踪有关的线索。
一到夜里,气温就会下降,因此,人们会将大门关闭起来。在大门的屋檐头,一个黑影落了下来。
最先发现它的,是正在闭着眼睛倾听雨声的六合。
"……”
六合无声地站了起来,晴明向他投去疑惑的目光。
“六合,怎么了?”
六合看了主人一眼,没有说话,打开大门。太阴在六合的后面歪着头看向外面。
神将们的眼睛在夜间非常敏锐。他的视线停顿了一下,马上发现屋檐下有一个黑影。
“啊……”
太阴嘟囔了一句,瞪大眼睛。她仰头望向这位高个子的同胞,浮现出了一种非常复杂的表情。
六合来到屋檐前,单膝跪地,伸出手捧起了那个黑影。
灯的光亮勉强能照到这里。风音看看六合的手,站了起来。
“嵬……”
是风音的守护妖,刚才它一直未现身。
内亲王修子非常喜欢这只乌鸦,睡觉的时候常常抱着它。这么说来,刚才虚空众来袭的时候,修子也把它抱在怀里了。
乌鸦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哆嗦着动了动翅膀,慢慢抬起头。
“……小……小姐……太好了,您平安无事……”
接着,乌鸦意识到是谁捧起了自己,突然站起来。
“啊,十二神将的六合,为什么是你捧着我!快放开我,你还不快点放开我?”
刚才已经奄奄一息的乌鸦,突然变得精神百倍,大声叫了起来,太阴表情愕然。
“在这种情况下,它还能这么激动,这反而说明了问题……”
在出云的时候,六合受到了何种待遇,从嵬的表情便可见一斑。
“嵬,你不是一直和公主殿下在一起的嘛?”
被可爱的小姐抱着,乌鸦表现出了满心的欢喜。
“小姐……!总之,我之前一直和内亲王在一起。为了通知小姐,我只身跑了出来。”
所有人的眼神瞬间发生了变化。
晴明像弹起来一样站起身。
“那么,公主殿下现在何处?!”
嵬在风音的手中,回头看向晴明。
“哦,安倍晴明。我一直在雨中飞行,稍微有点骨折了。我甚至受到雷击,但是以道反大神的名义担保,我可没有屈服于雷神他们。”
晴明再次问向昂首挺胸的乌鸦,说道:“公主殿下和昌浩到底在哪里?”
“在那边。”
它抬了一下翅膀。四双眼睛都看向它的翅膀所指的方向——东边,太阳升起的方向。
“嵬,在哪里,公主殿下他们在哪里?”
“你即使问我他们在哪里,我也……”
乌鸦表现出一种很困惑的样子,说话吞吞吐吐,它是从那个方向飞来的,所以它只能这样回答。
晴明刚张开嘴,想继续追问,背后一人用嘶哑的声音说道:"……难道是……是漂浮在伊势海的岛屿……?”
晴明回过头来。
脸色苍白的矶部守直一边按住因虚空众而负的伤,一边靠在了柱子上。他看了看衣服下面的几层绷带,发现那里渗出了血。虽然绷带下面已经贴上了晴明写的止血符,但由于伤口过深,根本止不住血。
“守直大人,你不要乱动……!”
守直精神萎靡,太阴下意识地支撑住了他的身体。
漂浮在空中的幼小少女撑住了作为成年人的自己,这个守直非常吃惊。但是,他立刻想起她不是普通人而是神将,点了点头。
守直靠在太阴的肩膀上,踉踉跄跄地迈开步伐。
“如果是益荒他们带走了公主殿下……那么他们肯定去了海津岛。”
守直的眼睛像在追忆什么一样,眯了起来。”他们一定在玉依姬的海津见宫。“
守直的脸全无血色,勉强站着,忽然脚下一软,膝盖跪在了地上。
太阴失去平衡,突然松开了手,六合上前接住守直,并直接轻轻地让他躺在了地上。
守直失血过多,感觉异常寒冷,晴明拿起手边的衣服给他盖上。
守直的呼吸急速而细微。要想让他的呼吸平稳下来,需要一定的时间。
灯塔的火焰发出吱吱的声音,雨声异常大。
守直这样休息了一会儿,抬眼看向老人。
"……晴明……大人……公主殿下一定在海津岛……快去海津岛……的海津见宫去接他们……”
听了他的话,站在风音手臂上的嵬用力点头。
“确实,那个宫在海里。它叫海津岛啊,原来如此。”
嵬不断点头,突然抬头看向风音。
“小姐,我记得那座宫的位置。去接内亲王的话,我来带路。”
乌鸦挺胸抬头。听到此话,双手紧握的太硬两眼发光。
“太好了,乌鸦!”
正在这时,嵬上吊起了眼睛。
“你真没有礼貌!我是侍奉道反大神的尊贵守护妖!你怎么能叫我乌鸦!”
见嵬张牙舞爪,气势汹汹,受其影响,太阴也认真起来。
“你不就是乌鸦吗!要不然我应该怎么叫你啊?!”
嵬正想应战,风音让它闭嘴。同时,六合也跑到了太阴的跟前。
这时,晴明对呼吸困难的守直轻声说道:“守直大人,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被橙色的火光照亮的老人,脸上映出一片阴影。守直仰头一看,惊讶地皱起了眉头。
“所谓你不会再被杀死,到底是什么意思?”
看到守直的表情,晴明有些僵住了,继续问道:“所谓虚空众,是服务于海津岛上的隐之宫——海津见宫的战斗集团。他们与益荒,阿云是敌对的。公主殿下被益荒他们带走了。她肯定就在海津岛的海津见宫上。”
“……”
“虚空众和益荒他们都是服务于海津见宫的人是吗?”
守直没有作答。对于这种沉默,晴明理解为默
认。
老人语气愈加严厉起来。
“守直大人,你确实这么说过"决不能把公主殿下交给岛上的度会,如果交给了他们,沉睡于地底深处的龙就会暴虐'。我想这里所说的龙指的就是龙脉,气脉。但是……”
晴明看了风音一眼,她刚从伊势回来,据她所说,如果修子进入他的地盘,也许会有生命危险。
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有些奇怪。根据神敕,天照大御神借伊势斋王之体降临了。他认为这是真的,并让众神将们确认了一下。可是,这个时候,晴明的直觉敲起了警钟。
这个神敕真的是天照大御神发出的。但是,晴明心中认为,不能让内亲王修子留在伊势。
守直沉默了一下,不一会儿像大彻大悟了一样,深深叹了口气。
“……果然如此,安倍晴明果然不会疏忽大意。”
这到底是一种乐观,还是自嘲呢?守直的嘴角露出了一种疲惫的微笑。
矶部氏的直系稍微闭了一下眼睛,表现出一种正在组织语言的样子,然后又静静地睁开了眼睛。
“我就告诉大家吧,反正这件事也不能再隐瞒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