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在深蓝的帐顶洒满白银粒一样的天空下,两个身影奔跑著。
「……哈…啾!」
破风的身影缓下速度。
差一点就可以入都了。已经可以远望到都的城墙了。
停下脚步的朱雀,询问右手抱著的少年。
「会冷吗?」
一边吸著鼻子,昌浩用比询问还小声许多呢喃回应。
「有点,不愧是入冬的夜晚。」
朱雀与并行的天一对望一眼。
「朱雀,在跑快一点回宅邸吧。」
听著这令人担心的叙述,天一这么建议。但朱雀却摇摇头。
「不行,如果再提高速度,你会跟不上的。」
「没关系的,我自己一个人可……」
「你觉得我可能把你一个人丢下来吗?天贵。」
「可是,朱雀……」
仰望比自己高的视线,天一停顿下来。青年一脸正经的对天一继续说。
「冬季的寒空下,这么寂寞的地方,我没办法忍受让你一个人待在这里。」
(某羊:喔喔喔喔,朱雀你这个好男人>///<)
然后在朱雀的耳边,又响起一声喷嚏声。
紧紧抓住神将肩膀的昌浩,无意识的缩起肩。
平心来说,朱雀现在的确比去的时候还跑得慢。或许是天一也一起走的关系吧。
在日落之前并没有如此,但夜晚确实比较冷些。而且,在被风吹到的时候,感觉会比实际的温度还低。
天一轻轻碰触昌浩的指尖。
「啊啊,都这么冰了……。朱雀,不要管我了,赶快先回宅邸吧!」
「昌浩,真的这么冷吗?」
昌浩在迷茫间老实的点点头,回应朱雀的确认。
跟天狗们的激战已经将昌浩的体力跟灵力消耗殆尽。累积许多疲劳的身体,被寒气夺走体温之后,变得更加沉重。如果可以的话,真想现在马上就躺平。
「如果小怪在的话,也许有点不同吧。」
说罢,昌浩转头凝视著在西北方耸立的山影。在灵峰爱宕的深处,天狗的故乡就在那里。
希望已经回去的飒峰能早点把小怪及勾阵放回来。
但昌浩可以预见小怪熊熊燃烧的怒火,对于这点,昌浩心情有点复杂。虽然是误会,但他仍碰触到天狗的逆鳞。在那时被天狗囚禁的小怪他们会遭受怎么样的对待,他不太想去想像。
忽然,昌浩被一股暖风包覆。
「哇!」
如果仔细看,红色、散发强光的头发微微晃动,围住额头的领巾也像跳动般摇曳。
火将的神气好温暖。
「这样的话怎样?」
「恩,好温暖喔……。同样是火将,就比红莲的神气还温柔呢!」
(某羊:糟了,红莲你输了……)
听了昌浩的话语,朱雀轻轻一笑。
「既然是最强的神气那一定是很激烈的啊!好了,天贵走吧!」
对朱雀的催促,天一微笑的点点头。
看到这样理所当然的亲近表现的两人,昌浩不可思议的涌起一股幸福感。
一边紧紧抓著朱雀的肩膀,昌浩深深的吐一口气。神气将寒风隔绝在外,再加上规则的震动,昌浩的眼皮越来越重。而疲劳在此时又参一脚。
爱宕乡里,身为人类的昌浩无法进入。回去了的飒峰能把疾风的状态详细说明的话,就能安心了吧───。
「………」
看著陷入梦乡而规律呼吸的昌浩,朱雀与天一相视苦笑。
虽然她成长了不少,但睡著时的表情就和婴儿时没什么两样。
这让他想起以前被晴明打败了的腾蛇,用不灵巧的手式,将老坐在他头上的婴孩抱下来得画面。
如果没在他们俩回来之前,把昌浩好好放到被窝中,十之八九会被骂吧!
似乎从朱雀的表情读到他的想法,天一用衣袖掩著嘴角笑著。
就在这时候。
「──────!」
两人同时停下脚步,往爱宕看去。
十分疲惫的昌浩,并没有因此醒过来。
神将们露出十分压抑的表情眺望山影。
「……怎么会…」
朱雀用僵硬的声音对脸色铁青的天一说。
「可是这种感觉,不会错的……」
是同袍们性命垂危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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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幼小的雏鸟一次又一次用断断续续的声音,呼唤到在身前一动也不动的巨大身躯。
「……吹……伊…吹,伊……吹……!」
细小的声音夹带著哭音,不管他多么努力的呼唤,仍是毫无回应。巨大的身躯毫无动静。
手心向上摊平的独臂,被浓郁的紫斑完全覆盖。
比雏鸟巨大许多的手指与他的距离,只有短短一尺。
但无论雏鸟如何前进,都无法抓住那手指。
───不可以出来喔……
拖著身子最后终于到达的巨大天狗,使尽最后的力气打开乘有雏鸟手掌,往栏杆的后方、俘虏的方向倒下去。
───一定……那个啊……就算如此也……
到最后声音都嘶哑,听不太清楚话语。但他要说的话疾风明白。
他的外甥,现在不在场的守护者,绝对会回来找疾风。在他来之前,绝对不可以出来,不管是谁来,绝对不行。
一边哭著,雏鸟身体一震。
「……为……什么……」
呼吸多少混杂著喘息。已经忘却了的热与痛苦又再度袭卷雏鸟。
是外法。应该被阴阳师转移、取走的术又再度袭击疾风。
不对,不只疾风一个人。栖息在爱宕的天狗们全部,都染上的外法的证明、浓紫色的斑痕。
而施下这外法得并不是外法师。施术者是……
「为甚么……要这样……」
喀咚,一声声音传来。
雏鸟马上抬起头。
有谁降落了。雏鸟无意识的转身。
有一只把面具雏下的天狗从阶梯走下来。
看到倒在地上的一吹,他淡淡的呢喃。
「到了这边才不能动啊。真不愧是先代的右手呢。」
然后,他眯起眼,认出栏杆中小雏鸟的身影。
疾风不认的那家伙的样貌,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虽然疾风并不认得他的面貌,但听到他的声音后,疾风不敢置信。
睁大的双眼溢出泪水。
「……飘舞……」
疾风震惊得看著应该是守护者的青年。而他左手拿著得剑映入疾风眼中。锐利的剑身被红污染上。
铁锈的臭气飘散在空中。雏鸟浑身一震。
查觉到疾风视线的飘舞,像是要展示剑般将剑横胸并开口道。
「啊啊……,一样是守护者啊。真可惜他不像一吹殿下能这样胡闹。」
啪唦,黏在剑上的东西被弹开。染上血污的剑,彷佛宣示著他们再没有关系了。
「………!」
难道……,雏鸟吞了口口水。
倒下的独臂天狗说过。在飒峰来之前,绝对不可以出去,
飘舞向连眨眼都没办法、全身僵硬的疾风伸出右手,但却被栏杆弹开了。
发出啪滋一声把飘舞的手弹开,并散落无数的火星。金属栏杆剧烈著震荡,显示附盖在上面的薄膜。
瞥一眼栏杆两端插著的武器,飘舞恼怒得咋舌。
「自作聪明的玩意……」
天狗对著栏杆内鄙视。在他是视线的终点,是一只蜷著动弹不得的身体,形成一团圆球的身影。
无力伸展纤细的女性手指,原本净白皮肤也染上了外法的证明。
就算受到可怕得咒力束缚,身体无法动弹,但仍可以操纵寄宿在武器中的神气吗?
本来他利用神器来强化结界要让他们无法逃离,结果现在却被反利用筑成天狗无法通过的障壁。这样就没办法对疾风出手了
「……疾风大人,从那里出来吧。」
雏鸟全身僵硬。而飘舞对著低头不看他的雏鸟再重覆一次。
「出来吧。……如果你还爱著父亲及乡里人民的话。」
「……」
反射性得抬头望向飘舞,没多想的就要听从他的话。但倒下的一吹身影掠过眼角,疾风走了几步又停下来。
「出来吧。」
疾风用力的摇头,他被吩咐在不在这里的守护者回来之前,绝对不能出去。
就算染上那剑的东西是属于那守护者的,也无法用这双眼确认。
我不想信,如果没有亲眼见到,怎么能轻易相信。
就算牺牲性命也会保护您,如此肯定说著的守护者,现在疾风才不肯相信他会轻易……
冷冷看著雏鸟的飘舞,甩甩剑上的血污,转身。
眨眨眼,疾风再度睁大双眼。在爱宕乡里十分厉害、少言的守护者,明明一言一行都看习惯的,但为何为
甚么会有种违和感。
「啊,算了。反正最后是一样的。」
冷酷的声音,却带著些许的嘲讽。
此时,一直都没有动作的十二神将勾阵的手指,动了一下并缓缓的抬起头。
透过凌乱的黑发,耀著锐利光芒的双眼紧紧盯著背向岩屋离去的飘舞。
不自然的寂静堆积。
异样的高温及倦怠感袭来,勾阵撑不下去,松懈下来。发出清脆的沙沙声。勾阵黑色的长发将苍白的脸色盖住。被头发遮住的脸颊与指间一样浮现浓紫色的斑痕。
这个能将天狗这样的魔怪推向死亡得外法,也无情的降临在身为神将的她身上,削弱她的生命力。
「………」
在努力抑制喘息声的她耳中,传来小小的呢喃。
「………是…」
勾阵在零乱的发丝间寻找幼鸟的身影,微微颤抖的疾风用无力的声音不断重复。
「……不是……」
在勾阵的影子旁缩成一团得小怪,耳朵抖动一下。幽黑的双瞳发现这点之后,及中注意力去倾听天狗次代的呢喃。
明明小小的身躯就之撑不住这样的消耗,但雏鸟却仍反覆呢喃。
歇息了一会儿,疾风再度说。
「……那个……不是飘舞……」
♢
♢
♢
还没到能飞行年纪的雏鸟,不断的重复张开、合起翅膀的动作。而在他身后看著的飒峰说话了。
「怎么了呢?疾风大人。」
回头,疾风露出不太开心的表情。
「我在想啊,要到什么时候才能飞呢?」
天上有许多的天狗在飞舞。
第一次离开乡里,被带到与大陆神仙住的地方相连的山谷,没也云也没有雾,到处都可以看见广阔的天空,让他心跳加速。
但是,因为他太过年幼,没办法自己飞行。
大家都那样开心的飞翔著,自己却没办法。这样让他非常不甘心。
「再等您长大一点,羽毛长齐了之后,要怎么飞都可以。」
听到飒峰的话语,疾风眼睛闪闪发亮。
「什么时候?」
面对疾风天真的询问,飒峰词穷了。很难精准说什么时候,这要看个体的成长。就算用飒峰自己的成长速度来看,也很难去评估疾风的状况。
「吶、什么时候?疾风什么时候可以飞?」
「那……那个……」
在语无伦次的飒峰更后方观察的青年天狗,此时第一次开口。
「等翅膀长齐了的时候。」
飒峰和疾风都张大眼向后方的青年看去。
被面具隐藏的飘舞到底是用什么样的眼神看著次代,飒峰完全没办法想像,但是那绝对不会是冷淡的表情,他这么想著。
不太说话的天狗,用没有情感的声音说下去。
「疾风大人的翅膀,在这里两对,选您喜欢的吧。」
不太懂意思的疾风一脸困惑的歪著头。
另一边,理解到飘舞意思的飒峰用力的点头。
「你这家伙!我才是疾风大人的翅膀!」
雏鸟交互看著两名守护者。
「……翅膀?飒峰跟飘舞是疾风的翅膀?」
两人同时以点头回应疾风确认似的询问。然后飘舞用预料之外稳重的声音继续说下去。
「我们俩终身,都将尽力成为疾风大人的翅膀……」
♢
♢
♢
没错,天狗的翅膀有两只。
两个守护者是次代首领的两只翅膀。
「……………!」
消失在遥远彼端的同胞是应该是自己外的另一只翅膀。
比伤口疼痛更严重的是,因为失血所逐渐增加的寒意,飒峰全力挣扎著。
不能闭上眼睛,如果就这样被黑暗吞噬的话就糟了,要再次醒来会十分困难。
一边喘息著,一边紧紧抓住越趋稀薄的意识。
四周都是仕女们倒地浅又急的呼吸声,证明外法得深浓紫斑片布全身侵蚀他们的生命。
飒峰撑起全身像铅般重的身体,运起浑身的力量不稳的站起来。
「……疾……大……」
幼小的雏鸟到底在哪。身为次代总领单翼的自己,怎么能在这种时候倒下。得快点达成使命,到疾风大人的身边。
但是,身体却难以发力。在这样下去,别说要完成守护者的使命,这样难看的事情还会被当成笑柄。
压著腹部的伤势,他可以感受到源源流出的温暖液体。
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先止住伤口的血。然后解开侵蚀侍女的外法。
用力压著腹部,飒峰因疼痛而扭曲的脸上,留下鲜红色的泪水。
「……飘……舞…」
为甚么,好像要吐血一般呻吟著,飒峰紧紧咬著嘴唇。
倒下的女子们。寂静过头的爱宕乡里。漫延的异样气氛是外法造成的在生死间徘徊的同胞们的苦闷。
从回来那刻,就没见到任何人,也没感觉到任何人的气息。能动的只有一个人,就是那个拿凶器捅他的那个同胞。
外法真的降临在乡里的所有人吗?这样的话,能动的的人不就是那个加害者吗?
你这家伙是飘舞吗?真的是飘舞吗?
───就我看来,那个叫飘舞的天狗就是一切的主谋者。
白色怪物的话语突然在脑袋中苏醒。
「………呜…」
不可能,当时自己及伯父是这么断言。外来的人怎么会知道,如果万一全部的乡民都造反了,只有飘舞,绝对不会背叛总领一家。
深吸一口气,仔细注意的话,会发现四只从刚刚开始就有种奇妙的热度生成,跟失血不同的痛苦,席卷身体。
呜、呜,从喉咙深处发出像笛鸣般的声音。异样的热度包覆全身。
染血的指尖,染上了除殷红外的颜色。咚咚,心脏停了一拍。
不会吧、这是……
「……外……法……!」
飒峰浑身颤抖。外法作用的对象是对乡里的所有生物,就算晚回来的飒峰也逃不过。
这样下去的话,就会向母亲跟侍女一样动弹不得,怎么办才好?
狼狈的飒峰脑中,符现了人类少年的身影。唇颤抖著。
那个孩子,不遗余力的帮助天狗们。但自己却乱对他咆哮、加诸莫须有的罪行,是个践踏他纯洁无暇心灵的魔怪。
一边咬著唇一边坐起来的飒峰,脸颊淌下一行血流。
他知道这样其实很自私,明明怎么道歉都不够的,就算如此他还是想试试看,不管结果如何……
「……拜托了……让大家…」
让疾风大人,能从这么可怕的外法中脱离,拜托。
说了一定会解救,说了这句话的阴阳师真的打到外法师了。现在,现在他也不可能会相信魔怪,不可能会接受魔怪的请托了吧。
不论多么自私、多么不合情理。
除此之外,飒峰便束手无策了。
挤出残余的力量,天狗摇摇晃晃的勉强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