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卷 凝聚之墙 第十章

昌浩醒来时,安倍晴明也抬起了眼皮。

他花了一些时间才适应黑暗。

嗐地叹口气,不经意地环视周遭的晴明,讶异地张大了眼睛。

「你……」

才刚开口,就说不下去了。

还以为会看到太裳、天后或太阴这三人的其中一人,没想到跃入眼帘的竟然不是他们之中的任何人。

那是十二神将的木将青龙。他靠墙而坐,屈起一边膝盖,把手肘搭在膝盖上,另一只脚平放在地上。会被误会成杀气的锐利眼神,仿佛要将老人射穿。

听说他的神气复原状况不太好,一直躺在异界。

六合回异界去看他们,才一靠近,神气就被他们吸光了,结果连他都有段时间不能动。为了让自己快点复原,他还去了灵峰贵船,透过土地的力量,把失去的灵力补回来。

晴明使劲地爬起来。

「是你啊,宵蓝,不要吓我嘛。」

他呼地吁口气,寻找凭几。

那个凭几在离垫褥稍远的地方,所以他欠身而起,想把凭几拉过来。

这时候,用凶狠的目光瞪着晴明的青龙,无言地猛然站起来,把凭几拿到了晴明身旁。

本来想爬到凭几那里的晴明,以双手撑住地面的姿势,看着青龙一连串的动作。当青龙把凭几咚地放在他前面时,他张大眼睛抬起了头。

「不好意思……」

晴明一道谢,青龙便挑起一边眉毛,从鼻子冷哼一声,转过身去,就那样忽地隐形了。

靠着拉过来的凭几让心情平静下来的老人,猛眨着眼睛。

「那家伙来做什么?」

搞不清楚他的来意。

是来责备自己一直沉睡不醒吗?那也无可厚非。自己昏睡了一个多月没醒来,连唯一优点就是活泼的太阴,心情都陷入了谷底。

太裳和天后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心情一定也很折磨。在京城的红莲、勾阵、天空,因为京城出现了异状,没办法自由行动,所以听说心情更加沉重。

说到待在异界的神将,症状比较轻的白虎和玄武,为了快点恢复神气,尽量不下来人界,朱雀是待在天一旁边不肯离开。

至于青龙……

连那个白虎都说:「青龙整天心浮气躁,老实说,我还宁可他昏睡不醒。」

晴明很清楚自己是事情的元凶,所以不敢发表任何意见。

他瞥一眼安装在墙上的水镜。

天后把水镜摆在那么高的地方,是为了让他必须站着才看得见。

晴明现在还不能站太久。如果把水镜摆在躺着也看得见的位置,他就会跟水镜另一边的人聊得没完没了。

所以,摆在那个高度,是无言的申诉,要求晴明在体力恢复之前,透过代理人长话短说。

「唉,也不能怪他们。」

上次让他们如此担心,应该是六十年前的道反事件吧?

那时晴明还年轻,所以大家都认为只要保住性命就没问题了。

然而,现在晴明老了,体力、生命力和灵力都随着年纪衰退了。

其实,以这个年纪来说,没有人比晴明更有活力了。他不但健康,也能自己走路。尽管灵力衰退了,灵术却越来越精湛。

年轻时要靠力气施行的法术,现在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了。

所以,晴明觉得变老也未必是件坏事。

但是,人不是不死之身,终有结束的一天。

神将们被迫面对这件事,想必心情的动荡相当剧烈吧?

「……没想到太阴会变成那样……」

从以前,除了青龙外,太阴是说话最不留情面、最畅所欲言的神将。像小孩子一样奔放,感情起伏激烈,但率真、热情。

以前觉得她像妹妹,曾几何时觉得她像女儿,现在觉得像孙子。

跟真的孙子不一样,但是,对晴明来说就是接近那样的感觉。

只穿着一件单衣,肩膀有点凉。

有没有衣服可以披上呢?晴明正四处张望时,有人把衣服塞到他眼前。

「你这样会感冒,快穿上。」

「哦……谢谢你,朱雀。」

「不用客气,小事一桩。」

突然现身的是应该跟青龙一起待在异界睡觉的十二神将朱雀。

晴明匆匆穿上衣服,朱雀大剌剌地盘腿坐在他正前方,双臂合抱胸前,表情严肃。

继青龙之后,朱雀也用可怕的眼神看着他。

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呢?

这么一想,思绪开始运转,就发现自己的确是做了什么。

但是,要出来就一起出来嘛,这样自己就不必一再思考同样的事了。

不过也没办法啦,自己就是让神将们担心到了这种程度。

晴明也知道,不只神将们担心他。

好久不见的孙子,在梦殿与他重逢时,刹那间也像小孩子一样哭丧着脸,但很快就努力把表情紧绷起来了。

还没见到勾阵、红莲和天空,见到他们时一定会被说些什么,所以要做好心理准备才行。

就在晴明暗自下定决心时,朱雀开口说话了。

「晴明——」

「嗯。」

「对不起,差点杀了你。」

「嗯……咦?」

点头点到一半的晴明,不由地盯着朱雀看。

慢着,刚才他是不是正经八百地向我道歉了?

朱雀摆出根本不像是在道歉的傲慢表情,又滔滔接着说:

「但是,我希望你能明白,当时关系着天贵的生命。」

「啊……哦……」

「很难拿你跟天贵比较,但我还是只能选择天贵。」

「喔……」

不、不,在模糊的记忆中,朱雀明明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天一的生命,把刀刃指向了自己。

原来那时候朱雀也挣扎过?

「可是……」

朱雀忽然难过地皱起了眉头。

「因为我那么做,天贵哭了。」

「哦,嗯,我想也是。」

心地善良的天一,一定会顾虑朱雀的感受,不会说任何责骂他的话,只会潸潸落泪。

但是对朱雀来说,天一的无声哭泣,才是最沉痛的打击。

「对不起,我选择了不该选择的道路。」

「……」

晴明只能无言地点着头。

「请记住,我不会再做出让天贵哭得那么伤心的举动了,我对这把火焰之刃发誓。」

朱雀把背上的大刀拿下来放在膝上,毅然决然地宣示。

「我想你应该不会了,但是万一你不能遵守这个诺言,要怎么办?」

晴明大概知道他会怎么说,但还是问问看。

朱雀浮现闪过苦涩的笑容。

「那时候,就拜托腾蛇,用这把刀,把我的魂烧了。」

「——」

——我吗?!

不知道为什么,仿佛听见不在场的红莲的声音。而且,不是原本低沉洪亮的声音,而是小怪模样时的高八度声音。

高高举起大刀的朱雀,眯起眼睛遥望远方。

「我再也不会……让她悲伤……」

「……」

该怎么说呢?对了,就是菩萨般的心肠吧?

看着朱雀的晴明,频频点头,越想越好笑。

「我很喜欢你贯彻始终的个性呢,朱雀。」

「啊?」

「从以前我就尊敬你这样的个性,说不定还有点崇拜呢。」

朱雀边背上大刀边疑惑地歪着头说: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总之,我该高兴吗?」

「是啊,我很少说这种话呢,很珍贵喔。」

被这么一说,朱雀也觉得没错,深有同感地点点头。然后,他打开了通往外廊的木门。

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如帐幕般的黑暗覆盖周遭。

「虽然没京城那么严重,但这附近的树木也几乎都枯萎了。」

朱雀的表情变得严肃。

树木枯萎,气就会枯竭,然后带来污秽。

吉野也跟京城一样,即将陷入死亡循环的危机。

张开眼睛,看到的是一片漆黑。

「……给我水……」

喃喃低语后,想咳嗽的感觉涌上喉头。

藤原敏次钻进垫褥里,尽量不让咳嗽声传出来。

母亲如果知道他咳得这么严重,一定很担心。

咳成这样也还好。只是持续咳一段时间,体力就会衰弱,很难停下来。

「……唔……」

这一波好不容易才熬过去。

等咻咻鸣响的喉咙慢慢平息后,他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忽然一阵晕眩,他脚步踉跄,猛然靠向了木门。

木门被他的体重推开,他就那样滚出了外廊。

「哇……好惨……」

他觉得好糗。

自嘲似的喃喃自语,按着疼痛的胸口站起来。

可能是一直咳嗽的关系,肋骨痛了起来。不只肋骨,肩头处一

带也渐渐疼痛起来。

「咳嗽治不好,疼痛就不会消失吧……」

他想明天最好再去拜托药师开药。

呸锵。

敏次不由地移动视线。

外廊附近有个小水池。

是下雨了吗?还是有东西掉进了水池里呢?

呸锵。

小水池的水面掀起波纹,扩散开来。

接着,有只带着人脸的牛伫立在水面上。

敏次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画面。

那张人脸直盯着敏次,缓缓张开了嘴巴。

『——以此骸骨……』

呸锵。

呸锵。

淌落的水声在耳底回响。

敏次看得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那个生物在他面前缓缓沉入了水里。

黑色水面产生许多波纹。唯独最后狰狞嗤笑的那张脸上的空洞眼眸,鲜明地烙印在敏次的脑海中。

响起了水声。

「唔……」

敏次的喉咙如笛子般鸣叫起来。

突然呼吸困难,他用双手勒住脖子,身体微微抽搐。

没多久,身体剧烈颤抖,之后就动也不动了。

呸锵。

响起了水声。

呸锵。

『——以此骸骨为础石,将会打开许久未开的门吧……』

隔天,昌浩临时向阴阳寮请了假。

因为文重的妻子柊子突然来找他。

披着蓝染的衣服,盖住左半边脸的柊子,对昌浩说:

「请用我当诱饵,召来黑虫。」

安倍成亲到了阴阳寮,环视冷清的阴阳部一圈。

有人轮休,敏次也因为身体欠佳请假了。

昌浩原本要来,可是,过了中午吉昌来替他请假,说他因个人私事要请假一天。

「竟然把父亲当成跑腿,那小子也越来越大胆了。」

有点异于常人呢,成亲不禁这么感叹。这时,前几天跟昌浩同队轮班巡视的日下部泰和走向了他。

「博士,早安。」

「啊,早。」

行礼如仪地打过招呼后,泰和就热络地说起话来,说得满脸潮红。

他说播磨的修行让昌浩成长了许多、具备了更多惊人的实力。

关于黑虫的事,成亲有收到报告,也知道被昌浩击退了。

但是,当时在现场的人说的话,还是充满了临场感,听起来很有感觉。

「博士,请恕我直言,以前我对您弟弟昌浩大人的才能和实力,没有太高的评价。」

尽管表现出不好意思的样子,泰和还是说得很直接。

「哦。」

成亲面不改色地回应。

也难怪泰和会那么说,因为昌浩几乎没有在人前展现过自己的才能。

即使有机会,他也不会站到台前。

在这方面,他很像安倍晴明年轻的时候。

泰和兴奋地加强语气说:

「但是,我错了,我低估了昌浩大人。」

不,不只是我,恐怕阴阳寮大部分的人,就连那进出皇宫的贵族们,都低估了他的实力。

「看到他昨晚降伏妖魔,我才知道他在播磨做了多少的修行。他是让自己的潜能开花结果后,才回到了京城!」

我也不能输给他,必须磨练自己、不断修行、追求进步。

下了这番结论后,泰和为自己占用成亲的时间道歉,就回去工作了。

成亲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又继续工作。在工作结束的钟声响起前,他都表现得跟平常一样,在工作告一段落后离开。

回到家,他马上奔向妻子的病床。

妻子以前丰腴的脸颊,现在都看不到了。

「笃子,我回来了。」

没有回应。

现在笃子几乎没有醒来的时候,一直在沉睡中。

肚子慢慢大起来,母体却越来越廋了。

这样下去,会危及一方。

不,说不定会危及双方。

听说父亲回来了,孩子们都跑过来了。

「父亲,您回来了?」

「嗯,我回来啦。」

成亲把三个孩子一起抱到膝上,问他们今天做了什么。

孩子们轮流说了自己度过的一天。

在笃子枕边与孩子们聊天,成为成亲每天的课题。

晚上,他会陪在笃子身旁,每晚施行操控梦的法术、念除魔的祝词,让她做好一点的梦。

还会把沾了水的棉花,放在她干燥的嘴唇上。

换衣服、擦拭身体等直接性的照顾,笃子的奶妈都在白天就做完了,帮了成亲很大的忙。

孩子们说话说累了,他就叫他们去吃晚餐,自己留在妻子旁边。

这是成亲和笃子两人独处的时间。

「今天,阴阳生日下部非常兴奋地说起昌浩的事,说得口沫横飞。」

笃子的眼皮没有动,胸口微微上下起伏,表示有在呼吸。

摸她的脸颊、脖子,也有体温。

但就是不会醒来。

「他说播磨的修行让昌浩的潜能开花结果,对昌浩大为赞赏。」

说到这里,成亲微微一笑。

「很好笑吧?我们从以前就知道他是最有才能的一个,周遭的人却到现在才跟得上状况。」

安倍晴明的接班人是最小的孙子昌浩。

所以为了不造成昌浩的负担,成亲和昌亲都早早就找个人结婚,离开了安倍家。

「对了,以前他背负莫须有的罪名,被检非违使追捕时,你也煞费苦心地帮忙了他呢。」

那之后他一直待在播磨,回京城后,都还没来过这个家。

「他长高了许多,变得又高又壮了。你也很想见他吧?所以……」

成亲把自己的额头贴在笃子的额头上,闭起眼睛说:

「你快醒来吧,笃子……」

然后摸着大起来的肚子,像以前一样好强地对着我笑吧。

然而,不管成亲怎么祈祷,妻子还是没有醒来的征兆。

所以直到现在成亲都不知道,在她梦里出现的妖怪对她说了什么。

呸锵。

听见微弱的水声,小野萤跳了起来。

「刚才那是……」

满脸紧张地低喃后,萤穿上小袖,绑上带子,抓起大刀跑出外廊。

睡着后应该还没过多久。

抬头看天空,透过云的裂缝,可以稍微看到星星。

在菅生乡,每天都会操纵风,把云划开,确认天空的情况。

那道云的裂缝,就是法术留下来的痕迹。

「听说京城一直都是乌云密布,不能用法术把云划开吗?」

虽然是治标不治本,但有点阳光,可以缓和人心。

「不过,太热的话,也会因此被晒昏。」

自言自语的萤,听见响亮到不自然的树叶摩擦声。

她瞪着山里绵延不绝的树木,把大刀从刀鞘嗖地拔出来。

「谁……?!」

她低声叫嚷。

察觉异状的夕雾,拎着大刀赶来了。

「萤!」

看到穿着小袖的萤握着大刀,夕雾挑起了眉毛。

「你退下,不用你出来。」

「我没事啦,不过……」

气息越来越靠近。

风吹过,带来了铁锈般的味道。

夕雾走下庭院,萤也默默跟在他后面。

气息更接近了。感觉得到杀气,所以萤做好了迎战准备。

气息移到了草丛后面。

夕雾在扔下刀鞘的同时,把刀子从树丛横扫过去。

跳跃起来的萤,砍向往后退避开刀子的黑影。砍下去的刀尖,被毛茸茸的粗腿踢开了。

受到意外的冲击,萤的身体失去了平衡。

夕雾赶紧滑过来,接住了差点撞到地面的萤。

「不能掉以轻心!」

挨骂的萤坦然道歉。

「对不起。」

两人很快站起来,做好迎战的准备。

散发铁锈味扑过来的影子,在半空中分成了两半。

「咦……?」

两个分开的身影,在瞠目而视的萤面前,同时摔落地面。

附近血迹斑斑。

从其中一方传来微弱的呻吟声。

夕雾带着杀气,慢慢靠近刚才踢开萤的大刀的那一边。

是毛色斑驳的野兽。

夕雾小心注视着动也不动的野兽,皱起了眉头。

「是狼,怎么会……」

而且,从没见过这么大只的狼。

要把刀尖刺进狼脖子的夕雾,发现狼散发着淡淡的妖气,停下了手。

「是妖狼?」

他转头看另一边的身影。

是沾满鲜血的人类。

萤握着大刀,蹲在那个人的旁边。

「萤!」

萤没理会带着苛责的呼唤,大叫说:

「夕雾,这个人还活着!」

尽管

流了很多血,那个人察觉萤的气息,还是发出了微弱的呻吟声。

夕雾叫萤退下,抱起了那个人。

是个男人,还很年轻,心脏虽然虚弱,还是有脉搏。

「……知……」

男人似乎喃喃念着什么,夕雾把耳朵凑近了他的嘴边。

「……冰……」

萤眨了眨眼睛。

「冰知?他是说冰知吗?」

男人的手指动了一下。萤跑到夕雾的对面,蹲下来说:

「你是谁?你认识冰知吗?发生了什么事?!」

不管怎么摇晃,男人都没有反应了。

忽然,背后升起强烈的妖气。

回过头的萤,看见被他们抛下不管,那遍体鳞伤的妖狼,正对他们发出了低沉的威吓声。

「放……开……他……」

野兽向前一步,露出尖牙,嘴巴淌着红色的液体。

「放……放开他……」

夕雾和萤的视线瞬间交会,然后瞥了濒死的男人一眼。

「放开他……我们……要去……找……昌……浩……」

夕雾挑动了眉毛。萤的嘴巴喃喃念着昌浩的名字。

先采取行动的是萤。

「你认识昌浩?」

全身的毛倒竖的狼,妖气缓和下来了。

妖狼的眼睛直盯着萤。

没多久,像牛那么大只的狼,摇晃倾斜,咚一声倒下来了。

「啊……」

萤靠近筋疲力尽的狼,发现它的身体被尖锐的东西刺得伤痕累累。它的毛色并不斑驳,是流出来的血把毛染成了斑驳的颜色。

身体伤成这样,还背着那个男人来到了这里?

确定它不能动了,萤便把大刀收回了刀鞘。

「等一下,我马上……」

萤要说「我马上帮你治疗」,狼却用尾巴缠住她的腿说:

「……我……没……关系……」

狼的眼睛望着动也不动的男人,像是在说先救他。

「……拜托……」

「我知道了。」

萤点点头,狼流下泪来。这时候萤才发现,狼的一只眼睛被弄伤了。流下眼泪的是被弄伤的左眼。

「那是谁?」

萤把手摆在它的左眼上方,边施行治愈法术边问。

狼挤出声音说:

「……祗……祗……比……古……九流……」

萤复诵一次听见的名字「莹祗比古」。

狼呼地松口气,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

「……冰……知……消……」

萤和夕雾都瞪大了眼睛。

他们想问个清楚时,狼已经筋疲力尽了。

夕雾望向濒死的男人,平静地开口说:

「冰知……」

萤点点头,脸色苍白地望向四国的方向,接着说:

「冰知……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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