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卷 恋慕之滨 第九章

晴明和昌浩都沉默了好半晌。

下个不停的雨,下得更大了。

昌浩觉得胸口好像快要被来自京城正上方的雷电击溃了。

先打破沉默的是晴明。

「昌浩啊……」

「是……」

转身回应祖父的昌浩,抬起垂下的视线。

晴明的表情很复杂,有点困扰、有点为难。

「伤脑筋呢……」

听到这句话,昌浩诧异地眨眨眼睛,晴明叹口气对他说:

「真希望可以把爷爷剩余的寿命分给你……」

昌浩瞪大了眼睛。

「咦咦!那怎么可以!大家会把我杀了!」

神将们有天条规范,不会真的杀死他。应该不会。但是,他的脑海中还是浮现出几张可能会那么做的脸。

无论如何,会让他们产生想杀死他的激情,是不言而喻的事。

对神将们来说,安倍晴明是最重要的人。从他们成为安倍晴明的式神那一刻起,这件事就没有改变过。

晴明合抱双臂。

「遗憾的是,爷爷也没有可以分给你的寿命……」

「这……」

老人对无言以对的昌浩淡淡一笑。

「即使这样,你还是会活得比我长。」

昌浩把嘴巴撇成ㄟ字形,点点头,眼角热了起来。

「必须是这样……」

「嗯?」

晴明没听懂昌浩的意思,皱起眉头。

「我绝不能让您……再承受四年前那种心情……」

哽咽的昌浩低下了头。

当时,还是个孩子的自己,只会在自己狭窄的世界里思考事情。自以为经过深思熟虑、全面思考,是最好的办法,却做出了对祖父无比残酷的选择。

依据自然法则,应该是年长者先走。以祖父与孙子为例,虽不是绝对,但若是没有意外,孙子送走祖父才是这个世间的惯例。

然而,昌浩却要让祖父送走孙子。

晴明答应了昌浩的请求。当时,晴明丝毫没有让昌浩察觉,那是多么痛苦、悲伤的事。他全然接受昌浩的决意和觉悟,让昌浩照自己的意愿去做。

昌浩在膝上握紧了拳头。

现在,他已经不再是当时的小孩。虽然,还说不上完全独立,但是比满脑子都是自己的愿望、希望的那个时候,更能看清许多事物了。

尽管如此,自己认为好而去做的事,都是对的吗?他知道也未必是对的。

想起小怪愤怒的眼眸,他的心就绞痛,但同时也庆幸还能激怒它。

他原本很怕对它造成的打击,会强烈到让他连气都气不起来。

「……」

忽然,昌浩的眼皮震颤起来。

──……早知道……会变成……这样……、……

小怪痛彻心扉的低嚷在耳边萦绕。

──……我就……不要叫你……晴明的继承人……!

他早就知道小怪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所以希望可以延后被它知道的时间。

但是,不管延后多久,知道的时候,打击还是会大到笔墨难以形容。所以他在心底祈祷,最好可以什么都不告诉它,自己就像遇到什么意外那样死去。

他茫然思忖,这样的悲伤或许最小。

「这样啊……」

晴明喃喃低语,对昌浩招手说过来、过来。

昌浩疑惑地靠过去,晴明半眯起眼睛,用手指冷不防地弹一下他的额头。

「痛!」

力道强劲,痛得昌浩按住额头,心想几年没被弹过了?

「痛、痛,非常痛……」

「当然痛,我就是要让你痛啊。」

晴明对泪眼汪汪的昌浩这么说,轻轻叹口气。

「这件事就暂时不谈了。」

「是……」

「红莲回来后,一定会痛斥你。只弹你一下,就当是爷爷的温情吧。」

晴明得意地挺起胸膛。

「好痛的温情呐……」

摸到被弹的地方,还是会痛。但是,祖父的心一定比昌浩现在的痛更痛。

但是,痛就是痛,经过几年还是痛。

昌浩揉着疼痛的额头,改变话题。

「爷爷,您最好躺着吧?您的气色不太好呢。」

「我也很想躺下来啊。」

晴明合抱双臂嘀咕,昌浩疑惑地问:

「怎么了?」

老人默然移动视线,望向铺在屏风后面的垫褥。昌浩把眼睛转向那里,从缝隙看到垫褥上的衣服高低隆起。

「咦?」

昌浩爬到屏风旁边察看,不禁瞪大了眼睛。

「风音……!」

肌肤毫无血色、苍白得宛如人偶的风音,躺在晴明的垫褥上。

「为……」

说到一半,他就想起了刚才勾阵说的话。

是勾阵把昏倒的她送来这里的。然后,她为了把魂虫被泉津日狭女抢走的内亲王修子的魂留在宿体里,用自己的魂取代了魂绳。

那么,这期间,风音的宿体会怎么样呢?昌浩完全忘了这件事。

魂脱离的宿体,是不折不扣的空壳。如果不采取任何行动,不是被邪恶的东西或妖怪吃掉,就是被附身利用,只有这两种可能性。

以前,她的魂脱离时,九流族的真铁曾经进入她的宿体,任意操纵她的神通力量。当时是如何苦战的,昌浩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风音沉睡般的宿体,看得出来被施加了防护的法术,难怪那只守护妖乌鸦没在这里。要不然,那只乌鸦不可能不守在无力的风音身旁。

昌浩抿住嘴巴。

修子的魂虫被泉津日狭女抢走了。必须尽快抢回来,送回宿体内,否则修子会没命。

万一修子有个三长两短,藤花会很伤心,会责怪自己什么都不能做,痛苦不已。

「公主殿下的魂虫……是被智铺众……被黄泉妖魔抢走了。」

就在昌浩确认似地喃喃自语时,背脊瞬间掠过一阵寒颤。

啊,对了,我梦见过啊。

有个大盘石耸立在比晦暗更漆黑的黑暗尽头。

那是黄泉之门,是通往根之国底之国的入口。

神、与神血脉相连的人、神的后裔的血脉,都是开启黄泉之门的钥匙。

取回皇上的魂虫后,大家都太大意了。神的后裔、天照的后裔,除了皇上之外,还有其他人。例如,修子就是天照大御神的分身灵。

现在皇上龙体欠安,人民会把继承皇上血脉的孩子们当成心灵寄托,修子是其中的长女。她虽然年纪尚小,但非常聪明,有思考能力、有胆量。

只要有她在,就能缓和人民的不安。这与她是天照大御神的分身灵,也有极大的关系。

不仅是人民,对皇上来说,孩子们的存在也是很大的支撑力。修子如果有什么万一,卧病在床的皇上也会意志消沉。

这么一来,人民就会完全失去心灵的支柱。

倘若皇上和继承皇上血脉的人消失,光亮也一定会从这世上消失。

「唔……!」

还有,对了,昌浩在梦里看到了。

看到修子被泉津日狭女抢走的魂虫在哪里、在谁手里。

看到不论怎么问、怎么哭、怎么喊,都绝不回应的背影,不是吗?

心脏扑通扑通狂跳。

忽然,萤的脸闪过脑海。

──……那么,我不会杀死时远……?

长期被预言困住,不能告诉任何人,一直很痛苦的萤。

为什么会在这时候想起她呢?

刚才勾阵说的话,与萤的身影重叠,浮现脑海。

勾阵发现件的预言是咒语,她说件会对有能力的人施咒。那么,藤原敏次、小野时守、榎岦斋,以及尸樱界的尸等其他人,也都有可能被施咒。

「……!」

昌浩瞪大眼睛。

还有其他人。没错,有其他人。他想起他知道的人。

成亲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投敌。但是,如果被抓住唯一且最大的弱点,那么,投入敌营也绝不奇怪。

现在昌浩终于想起一直遗忘的事。

那就是件的预言。

成亲的妻子──大嫂,也被宣告了预言,跟萤一样被预言逼入了绝境。

昌浩的心急剧冷却。

件一次又一次出现在萤的面前。大嫂也一样,连日连夜在梦里听着件的预言,苦不堪言。

对方可能拿大嫂和孩子被宣告的预言作为威胁,那个狡猾的黄泉仆人也可能在成亲耳边嘀咕,说协助他们就让大嫂和孩子逃过预言。

大部分的人都不知道,件是智铺众的式。事实上,连知识丰富的神祓众都不知道。

成亲应该也不知道。那么,为了救妻子的生命,选择与家人敌对,投靠邪恶的一方,也没什么奇怪。

昌浩的哥哥就是那样的人。反过来说,成亲会投敌,也只有这个理由可想。

他轻轻按住天一以移身法术治愈的右肩,天一说里面被施加了什么法术。

成亲究竟

放进了什么?

肩膀好好的,不痛也没有违和感。可以像平时一样活动,毫无障碍。

昌浩沉着脸检查身体状况,晴明平静地注视着他。

「怎么了……?」

察觉视线的昌浩回头问,晴明微露苦笑对他说:

「你真傻……忍住不说很难过吧?」

「──」

昌浩屏住气息,胸口深处纷乱骚然,眼角发热。

以前曾有人对他说过同样的话,拯救了他。

从记忆深处浮现一个光景。那是四年前,在出云山中。

──你真傻……很难过吧?

就是成亲割断了昌浩被逼入绝境而紧绷到极限的心弦。

「爷爷……」

昌浩不禁脱口而出,要告诉晴明那个哥哥已经投向敌人。

然而,就在那一刹那,一道神气降落在他们身旁。

猛然转向那里的视线前方,出现的是十二神将朱雀。

「哟,朱雀,你回来了啊。」

朱雀点点头。抬头看着他的昌浩,有种违和感。

奉晴明之命前往道反圣域的朱雀,完成任务回来了。中途,他去接六合,把六合一起送去道反这件事,昌浩也听说了。

现在他回到分别许久的天一身旁了。这种时候,他通常会非常开心。

但是,今天的朱雀不一样。

满脸都是焦躁和疲惫,眼神严峻,那表情就像吃到什么很苦的东西。

「昌浩,你回来了?」

这恐怕是昌浩第一次听到朱雀这样的声音,有气无力,透着浓浓的倦意。

「朱雀,发生什么事了?」

晴明不是问「是不是有什么事」?而是问「发生什么事了」?他从神将脸上看出来,发生了非比寻常的大事。

神将漠然点头,眨个眼,从怀里取出用白布包住的东西。

「昌浩,这是道反女巫给你的。」

昌浩接过朱雀递给他的东西,轻轻打开,看里面是什么。

是新的勾玉,呈现微带黑色的深绿色,润泽光亮。

放在掌心上,能感觉到有如大地气息般的庄严且强劲的深厚波动。

「女巫说注入了道反大神的力量。」

昌浩点头回应朱雀说:

「嗯,这个太厉害了,比之前那个强大许多……」

光靠里面的神通力量,就能使出强劲的退魔法术,或是布设十分坚固的结界。

「等许多事平息后,必须专程去致谢……」

昌浩握住勾玉,面向西方轻轻一鞠躬后,把勾玉挂在脖子上。

虽然梦见师姥姥说,他越来越接近那个世界,所以灵视能力恢复了一些,但是,有了勾玉的协助,能看见的东西还是大大不同。

说不定,缠绕小怪全身的萤光般的磷光,在戴着这个勾玉的状态下,看起来也会不一样。

昌浩拍拍衣服下面的勾玉,决定等小怪回来再好好观察。

感觉道反大神的神气,在全身扩散。那是给人安全感的波动,非常强劲、深厚,彷佛取得与大地之间的深沉羁绊。

从勾玉释放出来的波动,与昌浩的心跳交叠。昌浩感觉误差随着每次的呼吸减少,没多久就完全同步调了。不是昌浩被勾玉的波动拖着走,而是勾玉配合着昌浩的脉动。

「哟……昌浩,你的修行颇有成果呢。」

去播磨修行之前,恐怕做不到这样。

看到晴明感叹的样子,昌浩的心情好复杂,把嘴巴撇成ㄟ字形。

若是不能在实战中展现成果,在这种场合展现修行成果也没有意义。

「昌浩,你刚才是不是要说什么?」

被晴明询问的昌浩,张开了嘴巴,话却卡在喉咙深处,发不出声音。

「风音……受伤了。」

晴明眨眨眼睛,深深点头说:

「是啊,她的魂做了很危险的事,她的宿体也撑到极限了。」

即使魂回来了,在身体的伤势痊愈之前,可能也爬不起来。

晴明叹了一口气。

「你也看到了,风音大人借用了我的垫褥,我没有地方可睡。」

话题突然转回来,让昌浩有点错愕,过了片刻才回应。

「是啊……」

没错,现在移动风音的宿体太残忍了。而且,要移动她,也想不出适当的地方。

「所以,昌浩,把你的房间借给我。」

「啊?」

出乎意料之外的要求,让昌浩不由得张大了眼睛。

「没什么不可以吧?啊,你会在家里住一段时间吗?那么,我会把备用的垫褥搬进你房间,所以没问题吧?」

「咦咦?呃,您要用我的房间是没问题,只是……」

吞吞吐吐回应时,朱雀转头说:

「有人来了──」

晴明与昌浩对看一眼,竖起耳朵仔细听。

在强烈的雨声与雷鸣声中,昌浩什么也听不见。

他把注意力集中在听觉上,迅雷才中断消失,听见微弱的说话声。

「啊,真的呢。」

谁会在这种三更半夜来访呢?昌浩先是这么想,后来又摇摇头。

他们东扯西扯聊得太起劲,经过的时间恐怕比他想像中更长。

从打开的木门望向天空,只见厚厚的乌云沉沉低垂,再加上瀑布般的大雨,根本看不出现在是什么时刻。

「大约刚进入寅时。」

来自头顶的是朱雀的声音。不知何时,他站在跪坐的昌浩后面。

昌浩抬头看着朱雀,眉头深锁。

「朱雀,发生什么事了?难道是道反圣域怎么了……」

「不是,圣域没事。」

「是吗?那就……」

说到一半,昌浩眨了眨眼睛。

「你说圣域没事,那么……」

昌浩再次确认,朱雀的眼睛泛起厉色。

「是的,目前道反圣域平安无事。」

说完,十二神将朱雀沉重地叹口气,转向主人。

「但是,我去看了各地的状况。」

神将的暗金色双眸,因无法压抑的情感,燃起炽烈的火焰。

「死亡……四处蔓延。」

大量的、数不清的死亡。

「死亡正以惊人的速度扩散,也未免死得太多、太异常了。」

僵硬、低沉的嗓音,诉说着朱雀看到的景象是多么凄惨。

「死亡……」

喃喃低语的晴明,突然张大了眼睛。

从祖父非比寻常的表情,感觉到事情非同小可的昌浩,忽然想起一件事。

智铺众企图开启黄泉之门,是为了什么?

那些家伙以前曾多次策划开启那扇门,每次都被人界的术士阻拦。

尽管如此,智铺众还是花了漫长的时间不断布局,缜密地铺设道路,层层架起好几个阴谋,彻底削减我们的战力,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开启那扇门。开启那扇门,让黄泉之鬼来到人间、人界。

黄泉的妖魔充斥人界,人类就无法生存。黄泉是死亡之国,来自那里的鬼,会随风带来死亡。

所以,门不能被开启。

必须阻止智铺祭司、智铺宗主、智铺宫司的计画。

这是很早以前就已经知道的事。

但是,现在一心忙着阻止眼前发生的凶事、防止最糟的状况,回想起来,还真没想过那之外的事。

那么,他们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开启那扇门呢?

已经吹起黄泉之风,死亡的灾祸不断扩大。阴气弥漫人间,污秽的雨下个不停,据说流经地底的龙脉也逐渐狂乱。

都已经这样了,智铺众还想怎么样?

「……」

脑中灵光乍现。

第一次与昌浩对峙的智铺众,是把榎岦斋的尸骸当成依附体的智铺宗主。

在隔开人界与道反圣域的千引盘前,智铺宗主说了什么?

──来吧,黄泉之鬼们,我们要为我们的主人杀死所有碍眼的人类!

昌浩的心脏扑通扑通狂跳。

他们的主人是?

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在耳底震响,有个微弱的声音从那后面传来。

──……

那是祖父在尸樱界,手摸着尸樱,喃喃说着什么的声音。

没错,好像是古事记里的──

「最后……那个妹妹伊邪那美命……自己追上来……伊邪那岐把千引盘石挡在黄泉比良坂上……」

对了,祖父说的是古事记里黄泉之国那段。

那是描写国土的形成,以及神从出生到死亡的古代故事,昌浩从小就会背了。所谓古事记,如字面意思,就是记载古老的事。其中,在黄泉那段,记载着最古老的咒语。

心脏扑通扑通剧烈跳动。

智铺众为什么要打开那扇门?

就是为了──咒语。

『爱也吾夫君,言如此者,吾当缢杀汝所治国民日将千头。』

不为其他,就是为了崇拜之神的咒语。

「唔……」

昌浩全身战栗

为什么现在才想到呢?

他们构思、铺设的道路,全都是为了实现神治时代的咒语。

说不定,从昌浩所能想像的更久以前,就展开这样的攻防了。

「可是,不对啊……」

昌浩做个深呼吸,平息心中的纷乱。

在最古老的咒语被说出来后,随即有了反击的咒语。

『爱也吾妹,言如此者,吾则当产日将千五百头。』

妻神放话说「我将一天杀死一千人」,夫神回说「那么,我将一天让一千五百人诞生」。因此,在这个国家,每天必定有人死亡,但也会诞生比死亡更多的生命──。

「……」

昌浩彷佛被泼了一身冷水。

没有生产。很久都没有了。即使有预兆,也生不下来。

怀孕了,也会流产,或母亲与孩子一起死亡。这种事听过好几次。

取而代之的是,死亡增加了。到处都是大量的死亡。去各地看过的朱雀说,未免死得太多了。

至今死于战争的人们的面孔,一一闪过昌浩脑海。

他觉得自己每次都能避免陷入最糟状态,设法把事情解决。但是,死亡一定如影随形。

倘若,那些人其实不是会在那时候死亡的命运呢?倘若,那些人只是误入智铺众铺设的道路,因而被迫走向死亡呢?

「唔……」

令人不寒而栗。原来一切都是咒语的一部分,都是在智铺众的策划内。

昌浩脸色发白。

死凌驾于生,表示人间所有生命即将灭绝。

充满死亡的人间,与根之国底之国一样,会成为满是死者的污秽之国。

难道这就是智铺众的真正目的──?

昌浩全身起了鸡皮疙瘩,油然而生的战栗止也止不住。现在是夏天,他却冷得受不了。

这些都只是自己一时的想法、捕风捉影的推测、毫无根据的假设。仅仅是把七零八落的片段拼凑起来,没有任何确凿的证据。

大可当成荒唐的想法,一笑置之。

但是,昌浩的本能、灵魂告诉他,这正是他在找的答案。

看过所有一切的昌浩知道是这样。

这是身为阴阳师的直觉。

「……」

脸色发白的昌浩转动僵直的脖子,看到祖父也正面无血色地看着自己。

可见祖父也得到了同样的结论。

昌浩有意识地在紧缩的喉咙使力。

「爷……」

这时候,通往外廊的木门响起敲门声。

两人倒吸一口气,听见有所顾忌的声音叫着:

「父亲……」

昌浩瞪大了眼睛,那是父亲吉昌的声音。

「嗯,我还没睡。」

听到晴明的回应,门外响起像是松口气,又有点沮丧的复杂声音。

「您还没睡啊……」

昌浩非常清楚吉昌在想什么。

刚从竹三条宫回来的晴明,如果在睡觉,吉昌会不忍心叫醒他。如果晴明好不容易回来了却不睡觉,磨磨蹭蹭不知道在做什么,吉昌会有点生气。这两种心情在吉昌心里盘根错节。

啊,可以理解!昌浩事不关己似地这么想,迅速躲到屏风后面。

他不是不想见父亲,甚至是非常想见,但是应该在阿波的昌浩,这么晚出现在晴明的房间,恐怕连吉昌都会大吃一惊。

吉昌还好,问题是母亲露树。她总是那么沉稳优雅,即使安倍家的男人们做出超乎她想像的事,或是好几个月不见踪影,她还是会笑着迎接他们。但是,面带笑容就代表她什么都没在想吗?应该不是这样。她一定是再怎么担心,也不会表现出来而已。

在屏风后面的昌浩,尽可能把身体蜷缩在风音躺着的垫褥旁,心里暗自向父母道歉。

这次回来并不是因为事情解决了。虽然小怪不准他外出,但是,改天他还是必须再外出。

既然这样,还不如不要让父母知道。

「夫君,使者来了。」

传来母亲的声音,应该是来叫吉昌的。

风吹进来,吹动了帷幔。

他想,好像有点冷了,等父母回房间,就把通往外廊的木门关上吧。

「使者说希望能马上见到公公。」

「是吗?父亲,使者这么说。我知道您很累,但还是请您做准备。」

「夫君,要不要请使者进来坐呢?」

「说得也是,就这样吧……」

忽然,昌浩觉得鼻子痒痒的。

啊,糟了!当他这么想时已经太迟了。

「哈啾……!」

还来不及按住鼻子,就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明白昌浩心意的晴明,以宽容的眼神抬头望着天花板的梁木。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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