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对时间顺序再讨论一次。」爱丽丝对比尔和柴郡猫说。
「有必要吗?」柴郡猫问。
「得证实我的不在场证明啊。」
「那不该对我们说,而是对疯帽匠说吧?」
「跟他们辩论前,我想先仔细整理一遍,逻辑上不能有漏洞。」
「疯帽匠脑袋怪怪的,才不在乎逻辑。」
「可是,连我们都不顾逻辑,不就变成动物吵架?啊,我太没礼貌了。」
「我不介意,毕竟我们真的是动物。」比尔一脸落寞。
「早就晓得你没礼貌,还是整理一下时间顺序吧。」柴郡猫提议。
「狮鹫遇害的时间,是在我和比尔看到他之后。」
「是的。」柴郡猫附和。「海象和假海龟也记得。在你们离开海岸约三十分钟后,他们向狮鹫告别。」
「然后,我们穿越森林,前往白兔家。比尔,对吧?」
「嗯,似乎是这样。」
「比尔的证词靠不住。」柴郡猫断定。
「啊,途中我们遇见毛毛虫。」
「毛毛虫吗?那家伙虽是怪人,证词倒是可信。」
「从海岸到白兔家花了三十分钟左右。抵达白兔家三十分钟后,疯帽匠他们上门,告知狮鹫遇害的消息。你们懂其中的意义吗?」
「疯帽匠爱打小报告?」比尔猜测。
「你是指,狮鹫是在你们抵达白兔家时遇害?」
「就是这么回事,我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爱丽丝,有个遗憾的消息要通知你。」柴郡猫的神情没一丝惋惜。「你的不在场证明漏洞百出。」
「白兔先生不记得我们造访的时间吗?不过,抵达他家时,我们遇见玛丽安。她可以作证。」
「不是这件事。」
「那是什么?」
「你们宣称抵达白兔家的时间──」
「我没那么说,是爱丽丝说的。」比尔更正。
爱丽丝暗暗啧舌。
「爱丽丝声称抵达白兔家的时间点,恰巧发生空间扭曲,将白兔家和海岸连接在一起。」
「什么意思?」爱丽丝一阵晕眩。
「你可能趁比尔不注意,利用空间扭曲现象折返海岸杀害狮鹫,再回到白兔家。」
「但比尔一直看着我。」
「证据呢?」
「我可以作证。」
「你的不在场证明,怎能采用你的供词?连疯帽匠都不会接受这种歪理。」
「啊,简直烦得我牙痒痒。」
「我帮你抓一抓?」比尔自告奋勇。
「不需要。」接着,爱丽丝反驳:「我或许没有不在场证明,可是,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人很多,为何只怀疑我?我有杀狮鹫的动机吗?」
「谁晓得。」柴郡猫一副嫌麻烦的表情。
「给不出理由,就没道理怀疑我。」
「癞帽匠推测出一个动机。」
「什么动机?」
「爱丽丝,你是连环杀手。」
「这才是无凭无据。」
「你接连杀害蛋头人和狮鹫,一定是连环杀手。」
「我谁都没杀。」
「你怎么如此笃定?」
「我根本没有杀害他们的动机。」
「你是连环杀手,这就是动机。」
「根据呢?」
「你接连杀害蛋头人和狮鹫。」
「强调过好几次,我没杀害他们。」
「你怎么如此笃定?」
「我根本没有杀害他们的动机。」
「你是连环杀手,这就是动机。」
「等一下!」
比尔和柴郡猫望向爱丽丝。
「你干嘛气冲冲的?」比尔一脸不解。
「我在生气,比尔。」爱丽丝喘着大气。「柴郡猫,这是循环论证(注)的诡辩。」
注:circular argument,将尚未证明或解决的问题当成前提,一旦承认前提,就不得不承认结论,所以论证的前提就是结论,是一种逻辑错误。
「我知道。」柴郡猫彷佛躺在空中一张看不见的吊床上。
「那你为何继续扯下去?」
「不能继续扯下去吗?」
「这毫无意义。」
「怎么说?」
「循环论证的诡辩,既不能证明任何事,也得不出任何结论。」
「为何你这么有把握?」
「那只是在鬼打墙,永远无法确定真假。」
「可是脑袋怪怪的帽子商人认为,正因永远在证明,没有比这更确切的答案。」
「这才不算证明。」
「那你证明看看这不是证明。」柴郡猫一脸讪笑。
柴郡猫是认真的吗?还是,纯粹在逗我作乐?
好,我接下挑战。
「试着换个角度想──我不是连环杀手。」
「我不是连环杀手。」柴郡猫复述。「我一直都这么认为。」
「不是啦,你要想『爱丽丝不是连环杀手』。」
「根据呢?」
「对,这就是关键。我有凭有据,因为爱丽丝没杀害任何人。」
「你怎么如此有把握?」
「这是有理由的,因为爱丽丝不是连环杀手。」
「这是循环论证的诡辩!」疯帽匠突然插嘴。「既无法证明任何事,也得不出任何结论!」
爱丽丝望向柴郡猫。「跟你说的不一样。」
「你指什么?」柴郡猫装儍。
「你说脑袋怪怪的帽子商人信奉循环论证。」
「谁脑袋怪怪的?」疯帽匠嚷嚷。
「脑袋怪怪的帽子商人啊。」比尔回答。「脑袋怪怪的帽子商人脑袋怪怪的。」
「哦,是循环论证的诡辩。」三月兔开心地说。
「有点不同,那叫同义反覆(注)吧。」柴郡猫冷静纠正。
注:tautology,意思是「把同样内容换个方式说」。
「反正,我要向疯帽匠重申,我没杀害狮鹫。」
「这表示你只杀害蛋头人?」
「我当然也没杀害蛋头人。」
「那是谁杀害蛋头人?」
「总之,是我以外的人。」
「你坚持不是凶手,就找出真凶。这是你的义务。」
「我平白遭到冤枉,还得自己找出真凶?」
「假说没得到证明,和空话没两样。」
「那你的假说也不例外。」
「假说?」
「就是我杀害蛋头人的假说。」
「那不是假说,应该算是定论。」
「那种无聊的假说怎会变成定论?」
「因为通过验证了。」
「验证?是谁、又在何时验证?」
「犯罪的举证和数学公式的证明不同,不是只有从定义或不证自明的道理延伸出的论题才正确,一个物证或一句证词便足够。」
「所以,证据是什么?」
「白兔的证词。他看见你溜出庭园。」
「目前为止,只有他一个证人。」
「证人一个就足够。还是,你认为白兔有非撒谎不可的理由?」
「现在尚未想到。」
「瞧,我就说吧。」
「我只是现在没想到。」
「问过白兔好几次,答案都是『凶手是爱丽丝』。」
「换成是我,一定能问出不同答案。」
「白兔对你相当警戒,最好不要认为能问出像样的证词。」
「没关系,我会问另一个白兔先生。」
「我先声明,其他白兔的证词不具意义。如同其他人的证词,不能代替我和你的证词。」
「不是其他白兔,而是她本人的证词。」
「不是『她』,是『他』吧。」三月兔附在爱丽丝耳边低语。「你弄错他的性别,旁人会当你是超级大儍瓜,不然就是以为你脑袋有问题。」
「嗯,确实,在这里白免先生是男的。可是,在地球并不是。」
「根本听不懂你的话。我不怎么有耐性,你做好心理准备吧。」
「什么心理准备?」
「我会向女王呈报你就是凶手。」
「可是,你只有白兔先生的证词。」
「重复很多次,有证词就足够。向女王呈报后,你晓得会有何下场吗?」
「我的脑袋会被砍掉吧。」
「嗳,我不是魔鬼,给你一星期,让你调查到满意为止。如果一星期后,你仍找不到真凶,我就去向女王报告。这样能接受吧?」
「要是可以,我希望没有时间限制。」
「不行,万一女王得知,我的脑袋就不保。依女王的耐性,顶多等一星期,再多不可能。」
「瞭解,我会立刻展开调查。」
首先,就从白兔的人类本尊开始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