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尔感到不妙。原因是哈迪斯。
「今天的烤鸭连我都觉得火候恰到好处。」
「可、可能是这样、的吧……」
「蘸着酱汁吃也可以,也可以和芝士还有煮鸡蛋一起夹在面包里……再放点香草。来,尝尝吧。」
在并非食堂的窄长餐桌的中庭东屋里,哈迪斯从篮子中拿出食材,做了一个夹着烤鸭肉的三明治递给吉尔。
吉尔接过三明治吃了一口,差点哭了出来。
「好吃吗?」
「非、非常、好吃……!真的、真的非常好吃……!」
「太好了……那么,你喜欢上我了吗?」
被歪着头询问,吉尔一下子白了脸立刻回答。
「没有,这件事情您要问几次啊?」
「当然是,问到你点头为止。」
哈迪斯依旧笑眯眯的,但他完全变成了野兽捕猎时的眼神。
(总觉得从奇怪的方向被盯上了。)
但是,饭很好吃。哈迪斯把它当成好事,一心想要抓住吉尔的胃。
本以为关于贝尔侯爵的事情处理完后马上便要前往皇都了,不料哈迪斯却以「没有人来迎接」为由留在了贝尔堡的城里。然后将城中的佣人全部面试后换掉,北方师团也包括雨果在内重编,还让贝尔侯爵家吐出复兴军港的预算,和商会商讨想要将贝尔堡重建为贸易都市,发挥了包括事后处理在内的惊人事务处理能力,转眼间便作为贝尔堡的新领主君临。
询问他不回皇都也可以吗,他说皇帝自己所在的地方就是皇都,所以如果没有人迎接的话就迁都吧。在这期间,他制作了『皇都歼灭战』的作战方案并以此游乐,真是闲得无聊的高贵人士的玩乐方式。
(也不知道是不是认真的。)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只会感叹这位年轻的皇帝是多么的优秀,但是这位空有才干的皇帝却开始好好地安排时间,管理吉尔的饮食。
刚开始以为是为了防止毒杀,但吉尔马上意识到了不对的地方。
「至少能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吗?」
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现在吉尔好像被人追求了
不想被讨厌,想被人喜欢。虽然听了很多这种话,但至今为止还是不想被讨厌的想法更强烈吧。哈迪斯并没有太过积极主动。
这就是改变——完全不知道原因的吉尔,只能牵制他。
「请不要一本正经地问十岁的孩子这种问题。」
「十岁也是一位女性了,不应该以年龄为借口。」
「您的想法非常好,但是如果要结婚的话,喜欢的类型什么的怎样都好吧?」
「你是说不要追求妻子吗?这是对丈夫的侮辱。」
对着哈迪斯生气的语调,吉尔狠狠地投去冰冷的目光。
然后不知为何,哈迪斯回以高兴的笑容。因为是自己中意的脸所以让人火大。
「最近我开始觉得被你冷眼相看也不错了。」
果然这个男人,是变态吧。哈迪斯目不转睛地盯着吉尔的脸。
「如果你喜欢上我的话,我保证每天都做你喜欢的东西。」
「打算用东西来钓人上钩吗,感谢款待!那么我就先」
「明明还有甜点呢?」
回头一看,哈迪斯拿出用纸包着的馅饼。
被东西钓上钩的吉尔无言地重新坐了下来。
「啊,在呢在呢,吉尔……果然皇帝陛下也在啊。」
在吉尔因为不甘心只顾着吃的时候,卡米拉跳过了中庭的小河走了过来。齐格也在一起。
两个人都只穿北方师团的制服,但是摘下了象征阶级的徽章,肩上披了一件带有装饰的短斗篷。因为换了工作。
为了表示这一点,两人先是向吉尔而并非哈迪斯下跪。
「愿我们的小公主芳心愉悦,但是学习的时间到了哦,吉尔。」
「不知道皇帝陛下也在,真是非常抱歉……我们来接人了啊,解散解散。」
「是吗……已经到了分别的时间了吗……好寂寞啊。」
对无精打采的哈迪斯,齐格挠着后脑勺。
「别那么夸张……只要一两个小时,做做点心等一等就行了吧,皇帝陛下。」
「是啊,和我们一起等吧,陛下。看家啦,看家。」
「知道了,你们总是这么温柔……对了,要是方便的话,吃这个吗?」
哈迪斯送出的曲奇让卡米拉和齐格的眼睛闪闪发光,吉尔不由得呻吟。
「连你们都被喂食了是要怎样啊……!还有对陛下要用敬语!要有礼貌!」
「哎呀,之前说不要那么死板的不是吉尔你吗,如果只把皇帝陛下孤立在外就太可怜了哦,对吧——」
「没错,孤立是不行的,因为你们会教给我很多东西。」
对于看起来很开心的哈迪斯,吉尔有一种非常讨厌的预感。
那个预感,齐格击中了。
「那么,这回怎么样了?和我们的队长稍微有点进展了吧。」
「还差一点点,不知道差在哪里了,虽然我拼命在菜谱上下了很大功夫。」
「啊——光这样可不行哦,必须从各种角度进攻!下次送些礼物怎么样?吉尔也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嘛,可爱的玩偶怎么样!」
「请稍等一下。你们两个,到底在教皇帝陛下什么呢……!?」
面对强忍头痛的吉尔,卡米拉和齐格面面相觑。
「该怎么追求女人之类的,但是对方太小了,说实话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无法抑制好奇心」
「是啊,皇帝陛下真可爱。」
「这、这样啊,我可爱吗……」
「陛下请不要在那里露出高兴的表情!莫名其妙……!」
吉尔用双手捂住脸,哈迪斯眨巴着眼睛,肩膀耸拉了下来。
「也就是说……可爱的男人,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吧……」
「讨厌——吉尔在欺负陛下。」
「就算身为龙妃,对方也是皇帝陛下,再考虑一下说话方式吧。」
「为什么变成我的错了,你们应该是我的伙伴才对吧!?把剑献给我的『龙妃的骑士』……!」
虽然如果能幸福的话,吉尔没有打算让卡米拉和齐格再成为部下了,但是当两人被哈迪斯询问关于军港一事的报酬时,请求成为『龙妃的骑士』。
在拉威帝国,皇帝有龙帝的别称,其皇妃也被称为龙妃。据说对龙妃宣誓效忠的亲卫队被称为『龙妃的骑士』。
头衔固然了不起,但是完全是名誉职位,无法让人大展身手。如果能老老实实地请求晋升就好了,询问了二人为什么作此打算,卡米拉说「感觉很开心」,齐格则说「被强大吸引了」。哈迪斯说如果不愿意就拒绝,但吉尔接受了二人。
也许是还有留恋,但是如果还能再次建立新的关系的话,那就太好了。
但是,这却让吉尔朝着意想不到的方向陷入了危机。
「别在意,陛下。虽然队长自己不相信,但是我们都知道她对你有意思。」
「真的吗!?」
「是啊,我也觉得有戏。我们会支持你的,加油!吉尔是我们重要的主人,而且你喜欢吉尔吧?」
「欸?那、那怎么可能……!」
就在这时,惊慌失措的哈迪斯红着脸,一边晃来晃去视线一边嘟囔着。
「我、我竟然喜欢紫水晶……!喜、喜欢……我对紫水晶。我、我喜欢……紫水晶……!?」
「……喂,现在的状况是,难道要从那里开始吗。」
「我居然喜欢……欸?紫水晶、喜欢我……什么时候!?」
「等一下等一下,陛下,那里可不能随便交换哦!会变成糟糕的男人的。」
说着明白了,哈迪斯直率地点头。齐格和卡米拉似乎很着急,长叹了一口气。但在吉尔看来没有同情的余地,单纯的自作自受。
一边抱怨一边吃完了哈迪斯亲手做的料理,吉尔嗖的一声从东屋的椅子上跳了下来。
「感谢款待,陛下。时间到了,我先告辞了。」
「知道了,我做芝士蛋糕等你。」
吉尔咕的一下哽住了,却被笑眯眯的哈迪斯挥手送别。总觉得反抗是徒劳的,赶紧转身离去。
「没想到他居然没有意识到啊……怎么做到的?」
「但是如果让他察觉到的话会很有趣的,绝对能玩的很开心。」
「请不要玩弄陛下和我。」
吉尔瞪了从东屋追过来的两位骑士一眼,卡米拉睁大了眼睛。
「你在说什么啊吉尔!你就算再怎么强,在这里可是假想敌国的人啊?后盾可只有陛下的宠爱哦!?」
「对啊,巩固你这主人的立场也是部下的工作吧。听好了,把那个皇帝强了算了。」
被部下们认真回复了可怕的意见,吉尔在中庭的正中央不由自主地惊慌失措起来。
「强、强了……」
「如果是你的话应该能做到吧。那个皇帝,不是比贝尔侯爵家的大小姐还好对付吗?」
「是啊——干脆地把他推倒算了。」
「你们想让十岁的孩子做什么啊!?」
「我们决定不把吉尔当小孩子看待。」
「是啊。何况你还为了那个皇帝做了那么多,并不讨厌他吧?」
面对齐格冷静的提问,这次换吉尔的视线四处游移。
「那、那当然。只是,我和陛下不是那样的。」
「这是忠告,如果不想的话,即使被邀请去吃饭也不要轻松答应就跟着男人走了。」
「唔。那是因为……食物又没有错,而且还很好吃,真的很好吃……!」
「但是那种态度会让男人产生期待的。如果你说和陛下的关系只是形式上的话,就得断然拒绝才行哦。」
「是、是吗……?」
渐渐对自己的应对没有自信了。
吉尔变得语无伦次,卡米拉眨了眨眼睛。
「我也很意外呢,你是没有自觉才这么做吗?」
「反过来想这不是和年龄相符的应对吗?是我们的感觉太奇怪了。」
「但是我们是吉尔的伙伴哦。虽说是皇帝陛下,但那也是种幼稚的求爱啊,不要把它看得太重,用平时的冷静轻轻地冲走不就行了吗」
「就、就算你这么说……这是我第一次被男性追求,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说着说着脸颊就开始发热。
背后也沉默了,能听到小鸟的叽叽喳喳的叫声。突然吉尔从背后被卡米拉抱住了。
「呀——好可爱~!好可爱、吉尔好可爱!」
「什么嘛,这不是就差推一把了,虽然是和过家家一样的夫妻。」
「所、所以,请不要贸然断定!正因为要成为夫妻,才不打算把爱和恋爱带入。不然当陛下犯错的时候,就无法劝谏了。」
说完后,紧紧抱着吉尔的卡米拉的手臂失去了力气。
「说出来的话也太干瘪了……先不说年龄差,那位皇帝大人不是很帅吗,难道心里不会有呀或者唔哇哇这类的感觉吗?」
那种光是想想就觉得幸福,可以为其努力,让人心潮澎湃的恋情。
「……我已经经历过了,已经够了。」
「真的假的!太早了吧!怎么一回事啊!?」
「别问我。唉……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不要急着下结论,你还是个孩子,那个皇帝内心也是个孩子。」
齐格把手放在了吉尔的头上。
(但是也因为这个,我把你们都卷进来了。)
突然涌上的后悔,让她咬了咬嘴唇。是的,吉尔的初恋卷入了各种各样的人与事物,并且全部都化为了泡影。
所以这次不能再弄错了。
「吉尔大人!吉尔大人,不得了了……!啊!?」
苏菲娅刚从回廊走向中庭,就摔了一跤。卡米拉前去帮助她。
「冷静点啊,苏菲娅。你是吉尔的老师吧」
「呜、呜呜……对不起,我太着急了……」
贝尔侯爵和后妻等人在苏菲娅曾经住过的别墅里疗养。虽然侯爵还在狱中接受调查,但已经提交了让下一个侯爵成为苏菲娅的入赘夫婿的公文。
苏菲娅对哈迪斯的决定没有异议,也没有逃避突然降临到身上的选出下一任侯爵的重任。不仅如此,她还反而向哈迪斯提出,希望一边当吉尔的家庭教师,一边物色对象。
苏菲娅似乎已经放弃了对哈迪斯的感情。她和吉尔两个人一边喝茶一边说,对留父亲一命心存感激的自己,已经没有这个资格了。
但是,在茶会上被邀请去刺绣的吉尔不情愿地取下针的时候,「那舞蹈呢!?诗歌呢!?礼法呢!?」苏菲娅头晕地大叫。
总体来说,苏菲娅的评价是,这样的话是无法在宫廷里生存的。实际上,由皇都的宫廷中生存下来的苏菲娅来说相当有说服力,吉尔从苏菲娅那里学到了什么是淑女。
能让那位淑女苏菲娅跑着过来,到底是什么事呢。
「那个,刚才收到了一封给吉尔大人的信……得赶快通知您才行。」
接过苏菲娅握着的信,卡米拉递交给了吉尔。
白色信封上用蓝黑色墨水写着吉尔的名字。
吉尔现在身处拉威帝国,而且还是在贝尔堡,这应该是连家人都不知道的情报。也可以理解苏菲娅为何这么急忙赶来通知。
最重要的是,有印象的笔迹让人有种可怕的不详预感。
撕开信封一边的吉尔,将其打开,然后哑口无言。由于受到了太大的冲击,信封和信从手上掉了下来。
「等、等一下吉尔,怎么了。还有气吗!?」
「没、没事……只是有点想逃避现实而已。」
「喂,信被风吹跑了……啊。」
「——这样啊。虽然我也觉得应该是不会放弃的吧。」
低沉的声音削弱了刚才的明朗,吉尔尴尬地回头。
是刚收拾好从东屋出来的吧。哈迪斯捡起掉落在脚下的信微笑着。
那是,让吉尔也不由自主发出声音的,愈发凶狠的笑容。
「一国的王太子竟然如此热情。我也必须要向他学习呢。你不这么认为吗,我的紫水晶。」
「大、大概不、不是这样的。」
「那么,就准备一个愉快的欢迎会吧。我会接下来的,爱是战争啊。」
哈迪斯的眼中完全没有笑意。
吉尔一边在脑内殴打以前的未婚夫一边抱着头。
(为什么不放弃啊!?如果把我当做叛贼也就算了——)
『现在就去接你回来。』
杰拉德·戴亚·克莱塔丝这一签名上残留的笔迹,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都没有改变。
同时,来自克莱塔丝王国的使者也已经到达了。这是想就今后两国的关系进行商谈的前兆。给吉尔的信好像也是这位使者带来的。
并非官方,会谈的场所也不是皇都,也就是说明早杰拉德便会到达水上都市贝尔堡吧。时间和心理准备都没有。或者说,不想让他来。
「吉尔大人,眼神没有焦点了,请给我一个更淑女的笑容。」
因为马上就要去拜见,所以帮着准备的苏菲娅,一看到吉尔就这么说。
正如所说的那样,吉尔强行抬起脸颊。
「这样吗?」
「……完全是反派角色的表情。」
「那么这样。」
「更不行,像是在猎物面前舔舌头。」
「那么,这样呢。」
「……还是虚无比较好。」
听到卡米拉从门口飞过来的忠告,苏菲娅发出叹息。
对于周围的反应,总觉得很抱歉。
「不好意思,我不擅长可爱的笑容……请问,有能让脚活动的裙子吗,那样的话,我也可以放松下来。」
「露出脚吗?是啊……也有这种流行趋势,吉尔大人是孩子,所以与其说是不知廉耻,不如说是可爱吧。」
「不是的,不那样的话没法用足技。我还想要能在大腿周围绑上暗器的袜带。」
「喂,又不是去战场,是去会谈。你要这样的话,就没护卫的用了。」
虽然齐格的意见相当正确,但如果可以的话,吉尔希望能停止会谈对象的呼吸。苏菲娅皱起眉头。
「……您的表情越来越险恶了……」
「很普通。」
「吉尔大人很可爱哦,请不要紧张,更自信一点。有喜欢的礼服颜色和款式吗?」
「为了一口气杀死他,还是穿能做出回旋踢的裙子比较好。」
「……您真的很讨厌杰拉德王太子啊……但是吉尔大人,笑容是淑女的武器之一哦。」
武器,这个词让吉尔有了一些反应。
「不管内情如何,但是在克莱塔丝那边的认识中,吉尔大人是被绑架了的吧。」
「……是的。」
「如果要否定的话,吉尔大人就必须要幸福。优雅、不失风度地笑着说自己在这里是被优待的——就像这样。」
苏菲娅迅速合起双手,摆出一副漂亮的姿势,收拢下巴,美丽地微笑着。
有什么感觉突然在吉尔的背上闪过。
(不是平时的苏菲娅大人。)
那是一种足以让观者松一口气的,温柔而又楚楚可怜的微笑。如果看到这个笑容,肯定会相信她过得幸福吧。
「怎么样?」
「……我明白苏菲娅大人是什么意思了。会努力的……苏菲娅大人真厉害啊。」
苏菲娅露出些许开心的笑容。这就是平时的苏菲娅了。
「我去选一件露腿的礼服,理由姑且不论,心情稍微放松一点比较好。」
苏菲娅这样说着,进入哈迪斯为吉尔准备的服装房间,为吉尔准备了她想要的礼服。系着大大的蝴蝶结,颜色很可爱。确实,可以让腿活动,但因为有很多蕾丝和荷叶边,所以吉尔重新下定决心,战斗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不要挂破了。
那之后就是妆扮了。吉尔进入因放入滋润皮肤的药剂而变成乳白色的水中泡澡,脸颊和额头上被拍进玫瑰水,
全身涂匀乳液,头发用香油滋润。听到不需要束腰的时候,吉尔松了一口气。因为是孩子,所以妆很淡,但是为了看上去健康,涂上了能使嘴唇变得水灵的蜡。
城中新雇佣的佣人也心中有数——或者说完全把吉尔当做玩具,把她塑造成了一位出色的公主。
照全身镜的时候甚至都有点认不出来是谁了。
(还有笑容、笑容……!)
一边在脑海中默念着,一边被齐格和卡米拉护卫着向前走。
在大理石走廊的尽头,巨大的两扇门扉前,站着哈迪斯。拉威不在。恐怕是在哈迪斯里面吧。
哈迪斯只是把斗篷换了件更加奢华的,总体上没什么变化。但因为原本就很出挑,所以光是站着就如同凛然盛开的花朵一样美丽。严肃的表情更彰显了这一点。
(……他一打扮反而相形见绌的是我啊……)
原本想要努力保持的笑容,这回由于另一种原因消失了。
「我们把吉尔大人带来了,皇帝陛下」
被卡米拉呼唤后哈迪斯朝这边看来,脸上露出了笑容。
「是苏菲娅小姐替你选的吗?平时的你就很棒了,穿上礼服的你也很不错。」
哈迪斯兴致勃勃地蹲了下来,和吉尔视线高度一致,微笑着。
修长的手指挑起耳朵附近的头发。突如其来的袭击让吉尔慌忙逃跑。
「现、现在就算了!没什么,还是陛下比较可爱!」
「意思是我不是你喜欢类型的男人吗。」
「喂,脑袋坏掉的对话之后再继续吧,护卫真的只在外面就可以了吗。」
「啊啊……没问题。这不是官方的商谈,而且对方也只有王太子一个人。」
吉尔冷静地想,那是当然的。杰拉德很强。
(我也没在比试中赢过他……如果发生了什么的话。)
蹲在吉尔面前的哈迪斯一下子站了起来。
「克莱塔丝方说你是被我绑架的。为了证明不是那样的,我才让你一同出席,但你基本上只要微笑就……可以了…………但是你的表情怎么越来越可怕了?」
握住两拳,吉尔紧闭双眼。
「非常抱歉,陛下。一想到敌袭,就抑制不住杀气……!」
「是、是吗……但是,对方可是来接你了哦?不会动摇吗。」
「不会。杰拉德王太子的真正目的,本来就不可能是我。」
只有这一点,可以断言。
「我一定会保护您的,请不要离开我身边,陛下。」
「……啊陛下!?」
摇摇晃晃的哈迪斯用手捂住心脏。吉尔也叫着「陛下」跑到他身边。
「呼、呼吸……好困难……!」
「喂没事吧,接下来的才是重头戏呢……要中止吗?」
「吉尔,不要在这个时候玩弄陛下的心脏哦。」
「啊?」
为什么自己会被骂呢。
被齐格抚摸后背,喝了卡米拉递过来的水的哈迪斯做了个深呼吸,抱起了吉尔。
「差不多到时间了,走吧。」
「真的没关系吗?和杰拉德王太子交锋时身体不舒服……」
「……难道你想说,我会输给那个王太子吗?」
听到他冷冰冰的语气,吉尔慌忙摇了摇头。
「没、没那回事。」
「那就好。」
面向前方的哈迪斯金色眼睛里闪烁着光芒。变为了执政者的表情。
(……虽然有各种各样危险的地方,但这种地方确实很成熟啊……)
吉尔直勾勾地看着他的侧脸,用食指整理衣领的哈迪斯惊讶地回看。
「还有什么不安吗?」
「和可爱的笑容无缘的我太没用了。要让他相信我和陛下是和睦的夫妻才行,但是却抑制不住对杰拉德殿下的杀气……!」
哈迪斯突然闭上眼睛。
「……你,从刚才开始脑子里就只有那个王太子吗?」
「哈?请别这样,那怎么可能呢,只是想快点停止他的呼吸而已。」
「但是,爱恨之间不是只有一线之隔吗。」
吉尔想要否定这荒唐的指控,但哈迪斯的眼睛开始变直了。
「……你和那个王太子之间,除了已经内定的婚约之外,是不是还有什么事。」
「不一点都没有,怎么可能有。」
这是事实。至少现在,吉尔和杰拉德之间只是内定的婚约破裂的关系。
但是,哈迪斯不耐烦地把吉尔放到走廊上。
「计划变更,你留在这里,我不让你见王太子。」
「哈!?……太、太危险了陛下!」
吉尔慌忙用双手扯住哈迪斯的斗篷,回过头来的哈迪斯也想把斗篷夺回来,两人展开了争夺。
「我不是说了我要一个人去吗……!你等着!」
「那就会被误解成陛下把我给绑架了吧!」
「即便如此!我也不会让给那个王太子,你可是我的妻子!」
「对啊!所以我不能让陛下一个人去!卡米拉、齐格也请阻止陛下!」
「队长说得对……为什么,会因为这种事情起争执呢。」
「这不能怪吉尔啊,陛下是在吃醋呢。」
「欸!?」
因为和哈迪斯一起吃了一惊,斗篷一下子从手上脱离了。
走廊鸦雀无声。
「别两个人都往这边看,自己解决。」
「可别忘了必须要展现你们和睦的夫妻关系哦。」
吉尔突然意识到,现在不是起争执的时候,时间也快到了。
「那、那个,陛下,还是优先工作。」
「……我知道了。没法让你只想着我,是我不中用……」
面对垂头丧气的哈迪斯,吉尔渐渐感到害羞。
「那、那个,陛下……我、我很……很担心陛下哦?」
「也就是说我不可靠吧,你觉得我很差劲。」
并不是那样想的,只是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在此期间哈迪斯也坠到了谷底。
「没事。我确实不争气……你在意的那种做不出来的可爱态度其实我也有解决方法,但是说不出来……」
「欸!?……那、那种事情请早点说!」
吉尔决定把所有的羞耻都扔到脑后,向哈迪斯追问。
「请一定要告诉我。」
「但、但是不行。治疗手段太粗暴了,而且对我们来说太早了。」
这次换哈迪斯坐立不安地移开视线。然而吉尔却咬住不放。
「无论怎样粗暴的治疗,我都会忍耐的!请动手吧,我不想成为累赘。」
「不……不会上当的。如果又被当真,被讨厌或者生气的话……」
「不会生气也不会讨厌!请拿出勇气来,陛下。」
「……绝对不会生气,也不会讨厌?」
「是,我保证!」
「绝对绝对绝对吗?」
被再三确认,吉尔微微一笑。虽然他似乎想要积极地追求自己,但是害怕被吉尔讨厌这一点还是没有改变。
「绝对绝对绝对没问题。陛下不是知道,我绝无二言吗?」
「……知道了,我相信你。」
「那具体是什么方案呢,陛下。」
吉尔兴致勃勃地看向哈迪斯,哈迪斯平静的回答。
「很简单,让你的脑子里全是我就好了。」
「欸——嗯!?」
听到了啪嗒一声东西落地的声音。应该是齐格或者卡米拉吧。
被哈迪斯的脸遮住了视野的吉尔,在那个声音中回过神来。一下就理解了发生了什么事。
被亲吻了。在别人的面前,毫无常理地——混乱变成了羞耻,在和愤怒交织在一起的时候,哈迪斯像是瞄准这时一样睁开了眼睛。充盈着强烈的魅力的金色眼睛,仿佛要将别人的喉咙咬断似的,让人无法动弹。
「——看,让我找到破绽了,你真可爱。」
近在眼前的脸露出妖艳的微笑,让吉尔呼吸困难,同时脑袋里也冒出热气。就那样一下子搭在了哈迪斯的脖子上。大概,是腰软了。
哈迪斯小心翼翼地重新抱起吉尔小声说道。
「这样就是纯真的可爱少女了,你就那样融化就好了。」
「作、作为一位成熟男性,刚才的所作所为是想干什么啊陛下……刚才的太犯规了……」
「喂,作为大人,刚才的得给他一拳吧。」
「因为要给杰拉德王太子看,这是最好的。只要一副满脑子都是我的样子就可以了」
不生气,不讨厌,约好了。但是,只想说一句怨言。
「……明……明明是……第一次的……!」
「但是你说绝对不会生气。」
和正要出门的哈迪斯四目相对,脸颊泛红的哈迪斯怯生生地问。
「……那个……之后,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再来一次?」
但是吉尔转念一想,并没有保证不揍他啊。
「虽然是突然来访,但却能得到您这样的应对,我由
衷地对此表示感谢。那么,要讨论的内容……」
杰拉德在宽敞的客厅里隔着桌子与两人相对而坐,语尾变弱了。眼镜后面浮现出困惑。这也难怪,吉尔想。
在会谈中现身的皇帝陛下的左脸颊上,有明显的手印。因为是小小的手掌形状,在进入房间之前应该也听到了嘭的声音,所以很容易推测是被吉尔打的。和哈迪斯坐在同一张长沙发上的吉尔背对着哈迪斯,更让人笃定了这一点。
「怎么了?请继续吧。」
然而,哈迪斯却笑眯眯的,攻击似乎没有起效。
「不……那么,我想先听听吉尔·萨维尔小姐的话。」
「也是啊。」
「没什么好说的。」
冰冷的声音让杰拉德皱起眉头。但是哈迪斯的状态依旧。
「对不起,因为争风吃醋稍微有点吵架了。」
「争风吃醋!?」
「这可是在客人面前啊。」
对于不由自主怒吼出声的吉尔,哈迪斯像是在开导一样在说着。只有在这种时候才露出大人的表情,更让人生气。
「杰拉德王子,我的婚约者还太年幼,能放过我吗,这也有你的责任。」
「……我不太明白您是什么意思。」
「说要来接她,所以我也不由得嫉妒起来了。」
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但是哈迪斯摆出一副看不出有嫉妒的从容表情,重新跷起了长腿。
「我问她想不想回去,她说『您不相信我们之间的爱吗』,还打了我。」
虽然绝对没有那样的事情,但是看到杰拉德的眼睛眯了起来,吉尔没有反驳。
哈迪斯打算将吉尔生气这件事塑造成这样。
虽然不知道计算到了什么程度,但是一想到这里就觉得生气。一想到被骗了就更生气。
最让人气愤的是,正如哈迪斯所想的那样,吉尔的脑子里全是关于哈迪斯的事。长长的睫毛、薄而柔软的嘴唇的触感、让人腰软的声音,一不留神就会浮现在脑海里。每次都拼命地把它压下去。
(绝对不能大意,不能让他发现破绽再来一次……!)
吉尔在心中重复着这句话,哈迪斯毫不理会,缓缓地用手扶上脸颊。
「没能及时联系到萨维尔家,是我们的疏忽。在这一点上,我们诚恳地道歉。不过,怀疑这是绑架还是算了吧。要是那样的话,我另一边的脸颊也会被打的。」
「……皇帝被小孩子揍,是吹的什么风啊。」
「我是会向妻子下跪的皇帝。」
哈迪斯堂堂正正地断言,松开交叉着的腿站了起来。
「那么,我先告辞了。你就去好好地观光一下吧。」
「事情还没有结束。」
「是要帮我仲裁夫妻吵架吗?」
杰拉德看着吉尔,咋了咋舌。看来是相信了争风吃醋吵架的说法。
托他的福,心情莫名地舒畅起来。
(还有这种做法吗。)
在这种场合,除了可爱的笑容以外都不合适,这似乎是吉尔的一己之见。也许因为是非公开的谒见才会有这种状况发生,但吉尔意识到了自己视野的狭窄,于是看向了哈迪斯。不管什么时候都觉得生气会输。
「……不需要什么仲裁,只要陛下诚心诚意地道歉就好了。」
明明没有说错话,不知为何吉尔却脸红了起来。感觉就像真的因为争风吃醋在吵架一样如坐针毡。然而,始作俑者的哈迪斯却一脸从容。
「啊,无论如何都要道歉。要怎么才能讨你欢心呢,有这种烦恼真好啊。」
「……不需要讨好也可以。」
「真的不要吗?」
脑海中浮现出饭菜和点心,她慌忙抛开好吃的妄想。哈迪斯似乎憋不住笑。吉尔一边斜眼看着他,一边深呼吸。
她挺直腰板,凝视着一脸为难的杰拉德。
「就是这样,不必担心我。给您添麻烦了,我向您道歉。我也会联系家人的。」
「……不想回克莱塔丝吗?你已经被内定为我的未婚妻了。为何要舍弃成为王太子妃的未来还有家人和故乡呢?」
「因为对陛下而言我是必要的。」
吉尔回答,杰拉德同情地眯起了眼睛。
「必要,吗。原来如此……那么没有这个必要就可以了。是这样吧,皇帝陛下。」
哈迪斯没有回应。但杰拉德背靠在沙发上继续说。
「据说订婚的条件是未满十四岁,能看到你所展示的某种东西。我想是在寻找拥有能看见龙神程度魔力的少女。那是为了解除诅咒吧?」
吉尔不由得凝视着,杰拉德露出罕见的微笑。
哈迪斯叹息后,重新坐回吉尔旁边。
「魔术大国克莱塔丝王子的洞察力,无法否定。」
「如果我说,皇帝的诅咒还没有解开呢?」
「没有证据的话不值一提。」
「之前军港的那件事我也有所耳闻。听说您放了贝尔侯爵一条生路。原本您身上有许多恶评。考虑到政治情况这也是英明的决断。被诅咒的皇帝似乎只是传闻,居民们都放心了。但是我推测,如果诅咒还存在的话贝尔侯爵就会死。」
咚的一声,听到了敲门的声音。这种时候一定是不好的消息。
但是哈迪斯没有犹豫。
「进来。」
「非常抱歉,打断了诸位的畅谈。」
进来的是米哈利。虽然他在先前的战斗中得到了哈迪斯的信任,但似乎领悟到继续做护卫更适合自己的性格,便从北方师团转职到近卫,现在担起了城中的警备工作。
米哈利在敬礼后,看了看杰拉德。他大概是觉得这件事不能告诉客人,但必须得赶紧通知。在等待哈迪斯的判断。
但是,哈迪斯的目光没有离开杰拉德,先开口了。
「贝尔侯爵死了吗?」
米哈利挺直腰杆,回答了一声「是」。
房间里一片沉默,只有杰拉德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像是觉得有趣一样笑了出来。
为了防止贝尔侯爵自杀,他带进牢房的东西也经过了仔细的检查,然而他在铁栏之中用自己的手勒住脖子将自己掐死了。贝尔侯爵叫我来救他,看守作证说。
虽然下了封口令,但传言很快便传开了。贝尔侯爵的死讯不仅在城里传开了,甚至传到了镇上,而且还被夸大了许多。
从到镇里查看状况的卡米拉等人处听到了传闻,吉尔在自己的房间里深深叹了一口气。
「果然大家都觉得是因为皇帝陛下的诅咒……」
「气氛很糟糕哦。这里是贝尔侯爵的领土,所以镇上的居民也会被诅咒杀害,已经被传成这种夸张的东西了,搞得人心惶惶的。」
「我在军港和北方师团——雨果聊过了,好像有人在镇上煽风点火。」
「是杰拉德王子带来的那些人干的吧。」
吉尔的自言自语让卡米拉歪着头问。
「为什么杰拉德王子会做这种事?确实我也觉得这个时机很可疑……」
「如果与陛下敌对的人和杰拉德王子勾结在一起,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虽然杰拉德是名武人,但也很有智谋。很明显贝尔侯爵和与哈迪斯敌对的派别有关系。但是,在顺藤摸瓜找到他们之前,贝尔侯爵被处理掉了,一度被抑制下去的关于哈迪斯身上诅咒的舆论再次喷薄而出。
「说到底,是因为周围的人认为『这样做诅咒就会平息吧』,没有后盾的陛下才能那么年轻就成为皇帝。如果这个前提一旦崩溃的话,会有人为了消除诅咒,夺取作为元凶的陛下的性命。」
「……也就是说,皇太子派的势力越来越强大了。吉尔是不是在怀疑杰拉德王子为了支持皇太子派行动了呢?」
实际上,在吉尔所熟知的未来,杰拉德煽动了反皇帝派,获得情报并加以利用。
那是为了削减拉威帝国国力,理所应当的战略。
「但是,实际上怎么样呢。诅咒不是夸张的,而是真的存在吗?」
齐格抛出了直击本质的疑问,卡米拉点了点头。
「贝尔侯爵的死法不普通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要是否定的话可是很吃力的呢。」
「虽然不知道详情,但是陛下说有我在的话可以平息诅咒。」
还是对这两个人说一下比较好吧。吉尔将拉威的事和祝福的事简要地说给他们听,也给他们看了龙妃的戒指。
卡米拉抱起双臂,揉着眉间的皱纹。
「虽然一时难以相信……我也听说过皇帝陛下会给候选人的未婚妻出谜题,问她们能看到什么。如果是判断是否能看到拉威大人的话,那谜底就揭晓了。」
「我本来就不知道魔力什么的。队长这么说的话,我就相信吧……但是,有诅咒没错吧?」
「在那之前,有必须要确认的事情吧,所谓的诅咒到底是什么啊?」
听到卡米拉的意见,坐在椅子上的吉尔抬起头,重复道。
「诅咒,是什么……」
「对,虽然被诅咒吸引了注意力,但
那到底是什么呢?为什么龙帝结了婚就会被抑制住呢?而且,既然说是诅咒,应该有诅咒的对象吧。」
「……假设神话是事实的话,那就是女神克莱塔丝的诅咒吧。」
吉尔对齐格说的名字很是惊讶。卡米拉将鬓发缠绕在手指上,皱起眉头。
「果然就是这样吧……龙神拉威大人本身就是神话里的存在……」
「妻子成为龙神的盾,这和现在的状况一模一样,不是可以作为参考吗?」
「诶?请稍等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吉尔的问题让齐格和卡米拉面面相觑,这对两人来说好像是理所当然的事。
「这么说来,吉尔是来自克莱塔丝王国的吧。啊,那说不定传说是不一样的?」
「有吗?我倒是没怎么在意过……从前,女神和龙神在对待人类的问题上意见相持不下。于是一个大陆分为了两个国家。」
是用爱守护人类,还是用理引导人类。
教义以庇护的形式出现在两个国家。被称为魔力的神之爱守护着、无论什么都能结出果实的克莱塔丝的大地;被称为理的知识守护着、龙飞舞着的拉威的天空。
「我们说的不是经书里说的话,是所谓的民间故事……」
「克莱塔丝和拉威原本应该要成为两人共同统领大地和天空的夫妇神,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在克莱塔丝也听说过。」
「对的对的,就是这个。因为和女神的对立,大地的恩惠变成了诅咒,好像有一段时期拉威的土地上什么都无法生长。但是龙帝娶了一个魔力很强的新娘——龙妃,在拉基亚山脉的山顶上制作了魔法盾,成功地抵御了女神的大地的诅咒。据说那个时候的魔法盾就是现在的国境。」
如果有龙妃的话女神的诅咒就会消失,这和现在的状况是一样的。
「诅咒被无效化的女神非常愤怒。但是女神本来的样子会被盾弹开,所以会变成黑色的枪,让人类漂洋过海搬运过来。」
「枪……是女神的圣枪吗?克莱塔丝王家代代相传的那个?」
「在克莱塔丝,女神的圣枪是真的存在吗。和这边龙帝的天剑一样,我一直以为是传说。」
齐格佩服地说。果然,克莱塔丝和拉威的情报有差异。
「在克莱塔丝王室,圣枪是实际存在的,仪式上使用的是仿制品。拉威没有天剑吗?」
「听说在几百年前突然消失了。真想拜见一下啊,圣枪还有天剑。」
喜欢武器的齐格兴致勃勃,而吉尔却在心里歪着头。
(我一直以为陛下在战场上使用的就是天剑……)
难道因为战争还没有开始,所以还没有在公众面前亮相过吗。卡米拉把话题拉了回来。
「在那些方面,神话和现实不是稍微重叠了吗?然后,就在把女神带来的人说『这是一把漂亮的长枪』并向龙帝夫妇奉上后,女神刺了龙妃。发现了枪的真面目的龙妃,用自己的生命交换,把女神关在了自己的影子里。最后魔法盾消失了,但是女神也无法回到原来的样子,大地的诅咒也消失了,这就是守护理的龙妃的故事。」
神话故事。虽然是神话的故事,但女神的圣枪确实存在。实际上,吉尔在六年后被杰拉德用那个武器攻击了。
(……确实,如果是杰拉德王子的话,能拿起真正的女神的圣枪……)
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再次出现了女神的诅咒吧。
齐格深深地叹了口气,两手交叉思索。
「不过说到底只是神话而已,不能轻易相信吧。况且诅咒的内容也不同。皇太子的连续离奇死亡,就像是帮助了皇帝陛下即位一样。」
「——不过,也可以这么想。即使没有诅咒也应该成为皇帝的皇子,作为被诅咒的皇子被孤立,成为了皇帝。」
正如拉威所说,就算皇太子没有一个人死去,哈迪斯也注定要成为皇帝,那么皇太子的连续死亡是完全令人厌恶的。
「也是……这次的结果也是对陛下不利……」
「但是,这样的话,诅咒的最终目的是龙妃……不就是队长的命吗。这样一来,情况就更不清楚了。有魔法盾牌吗?」
「我可不记得我做过这种东西。而且,如果我死了,克莱塔丝王国和拉威帝国也会产生隔阂的吧。但是,如果目的是孤立皇帝陛下的话……」
但是,做那样的事对杰拉德有什么好处呢。虽然可以帮助皇太子派,但这个方法过于迂回了。吉尔仔细考虑后,突然意识到。
(……这么说来,贝尔堡殉情事件……不就是现在发生的吗?……)
从历史上来看,哈迪斯在那件事上所做的肃清给人们种下了恐怖。加上与皇太子派的对立,哈迪斯被孤立了。
现在,虽然过程不同,但贝尔侯爵死了。因为是由于哈迪斯身上的诅咒,所以产生了同样的结果也不奇怪。
为什么、为了什么、谁——不,首先应该在意的,不是引起贝尔堡殉情事件的人物吗。
「……苏菲娅大人在哪里?」
「欸?啊……好像和陛下一起去确认了贝尔侯爵的身份,差不多该回来了吧?」
「即使是那样的父亲死了,也会有一些想法吧。最好让她一个人静静。」
齐格说得很有道理。然而,吉尔心中却莫名地忐忑起来。
「我去找她。」
「欸?吉尔,等等……哎呀!」
吉尔从椅子上跳下来的同时,听到了敲门声。
伴随着「失礼了」的声音一起进来的正是吉尔想要寻找的人物。
前去迎接的卡米拉温柔地微笑着。
「你回来了呢,苏菲娅,辛苦了。」
「……是的。」
「休息一下怎么样,累了吧。」
「……但是,得打声招呼。」
苏菲娅从卡米拉和齐格的身旁穿过,摇摇晃晃地向吉尔走来。她的脚步让吉尔皱起眉头,抬起视线后瞪大了眼睛。
苏菲娅那圆睁着的眼睛变得漆黑,她全身像雾霭一般升起的——难道不是魔力吗。
「危险!」
比卡米拉的叫声更快,集中在苏菲娅右手的魔力变成了黑色的枪。吉尔为了躲开枪尖拉开了距离。但是苏菲娅以惊人的速度追了上来。
「卡米拉,齐格,小心点!有什么在苏菲娅大人的体内!」
不是总是跌倒的迟钝女孩能做出的动作。无论是挥下黑色长枪的动作,还是踏出的每一步,都是身经百战武人的动作。瞳孔放大的苏菲娅用僵硬的动作开口。
「太好对付了,小丫头。」
「——是谁?」
听到吉尔的喃喃自语,苏菲娅端起嘴角,转过头来。那个动作也很奇怪,像提线木偶一样。
「我是,我是……我才是、龙帝的、妻子。你——是冒牌货。」
卡米拉漂亮地将苏菲娅衣服的下摆射穿,打算把她钉在家具上。但是苏菲娅将其扯断,甩开了抓住她手臂的齐格,笔直地冲了过来。
吉尔后空翻后从苏菲娅的背后反剪住她的双臂。但是从苏菲娅手中落下的黑色长枪转了一圈,将枪尖指定吉尔。
(这把枪能独立行动吗!难道说这才是本体!?)
将苏菲娅撞飞,吉尔千钧一发地躲过了直飞过来的枪。但是,不知什么时候房间里又增加了一个影子,令她更加惊讶。
「陛下!」
哈迪斯向摔倒在地上的苏菲娅挥下剑。
盖过黑色长枪存在感,存在闪耀着光辉的白银之剑——这是六年后在战场上看到的,一闪便天崩地裂的武器。
那把剑毫不犹豫地瞄准了苏菲娅的心脏。吉尔踢向地板,抱着苏菲娅躲开哈迪斯的剑,在地板上翻滚。
「陛下,苏菲娅大人被什么操纵着——」
「杀了她。」
对于哈迪斯明显的杀意,吉尔吞下了说服的话语。
同时,怀中的苏菲娅笑了起来。
「把我?杀了?明明能给予你爱的只有我!」
「喂,队长,后面!」
回头一看,刚才躲开的长枪已经再次飞过来了。但是,哈迪斯在它刺进吉尔的后背之前抓住了它,空气中弥漫着灼烧皮肤的难闻气味和烟雾。
「陛下……!」
「——呵呵,别想逃哦。」
伴随着苏菲娅的低语,长枪从哈迪斯的手上缠到手臂上。融化后的黑雾,在吉尔面前变成了女人的形状,把手伸向哈迪斯的脸颊。
简直就像是恋人一样。
「你,只有我。」
吉尔从背后抓住了那个黑色女人的脖子。
眼睛和其他都无法辨别,清楚地避开视线。要告诉她的只有一句话。
「滚开!」
释放魔力。
随着砰的一声,黑色的女人破裂了,在地板上落下了黑色的斑点,但是马上便蒸发消失。
「不见了吗?」
卡米拉拿着箭问道,吉尔点了点头。
「气息消失了……陛下,您的手受伤了。」
「为什么要救她?要是你不保护
她,我就已经杀掉她了。」
在哈迪斯冰冷的声音和眼神中,吉尔抱住昏厥的苏菲娅的手臂用力。
「……苏菲娅大人被什么人操纵着,她本人没有罪。」
「不是那个问题。那是个狡猾的女人,现在也说不定还潜伏在她身上。」
「应该先考虑不会伤害到苏菲娅大人的应对方法!」
「做出判断的是我,不是你。」
「那至少请您说明一下情况!刚才那是什么,那把黑枪是什么?是女神克莱塔丝的圣枪吗?」
「没有说明的必要。够了,这是皇帝的命令,放开苏菲娅小姐。不会让她痛苦的。」
「那么,刚才那个人自称龙帝的妻子是怎么回事?还说我是冒牌货。您的妻子,龙妃,应该是我才对。」
哈迪斯连眉毛都没有动,不仅如此,连看都没看吉尔一下。他只是憎恶地盯着那把枪消失的痕迹。所以吉尔大声地说。
「我应该有问的权利,陛下!」
「……真没想到会被人指责出轨,被根本不爱我的你。」
不知是否注意到了吉尔听到回答后说不出话来的样子,哈迪斯退了一步。
「算了。首先要封锁她的行动。卡米拉、齐格,你们继续做龙妃的护卫。米哈利,在吗?」
在他的呼唤下,门的另一侧出现了米哈利的身影。
「向北方师团下达命令,把贝尔堡的女人都带到城里,立刻行动!」
「是、是?」
「在镇上张贴告示,附身于女性的怪物闯进来了。特别要注意十四岁以上的女性,如果暴动了就当场击毙……虽然我不觉得拉威会有适合作为女神容器的女性,要是复活了就麻烦了。」
听到哈迪斯小小的喃喃自语,吉尔屏住了呼吸。
无法恢复本来面貌的女神克莱塔丝,那位女神的觉醒是在十四岁。如果神话如实地描写了事实,女神也会和龙神一样重生的话,就像拉威有哈迪斯一样,女神也一定会有容器。
(龙神是实际存在的。那么,女神也是实际存在的也不奇怪。)
狡猾的女人。哈迪斯这样说,那是承认其存在的语言。
(也就是说,未满十四岁的条件是……)
——不会被选为女神的容器,还未成为女神的女性。这是将女神弹开的条件。
「将所有的女性都带去城里在我的结界内监视,名义是保护,不允许任何例外,拒之则视为反叛罪。把苏菲娅小姐也带去那里。」
「陛下,这样做的话会招致居民的反对!本来现在在镇上贝尔侯爵的死就被他们说成是因为诅咒!」
「所以呢,不杀掉的话就没意见了吧。这也算是对你让步了,因为我已经决定要向妻子下跪了。」
用不容反驳的声音结束对话,哈迪斯转身离去。
和下令屠杀的那个战场一样,金色的眼睛中已经不再映照出吉尔了。
「什么向妻子下跪啊,那个笨蛋丈夫!!明明连对话的意思都没有……!」
一个人躺在床上,吉尔举起柔软的枕头又放下来。虽然知道自己是乱发脾气,但还是忍不住生气。
时间是深夜。在那之后,哈迪斯晚饭的时候也没有出现。城里的人为了保护居民,尽管是深夜也在奔走着。吉尔完全没有参与那些工作。苏菲娅最后也被带到了哈迪斯定下的的保护所。
(……有种不详的预感,不如说只有不详的预感。)
吉尔抱着枕头躺下了,以防万一没有穿睡衣。
不知是诅咒还是女神亦或者黑色长枪,总之现在有什么东西要攻击自己。如果相信哈迪斯的话,那会附身并操纵十四岁以上的女性。
因此哈迪斯的策略十分简单,总之把所有看到的女性都关在城里监视。
(……但是黑色长枪姿态的时候也可以动吧?也就是说,那是魔力的聚集体,也能附着于人,也就是有自我意识?)
有自我意识的武器,怎么想都是女神克莱塔丝的圣枪。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说自己才是龙帝的妻子也是可以理解的。
「女神克莱塔丝和龙帝拉威本应成为夫妇神,这个传说是正确的吗……也就是说,我是被卷入其中了吗?」
请饶了我吧。吉尔长叹了一口气。但是,吉尔把缠在哈迪斯身上的那个东西赶走了,既然出手了,就一定会被认为是敌人吧。
(为什么我就不能想想再行动呢……)
——明明根本不爱我。
没错。但是为什么要出手。自己只要帮助苏菲娅,看着哈迪斯赶走那个黑色的东西就好了。
尽管如此——由此可以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吧。
(稍微冷静一下吧,他到底哪里好了。动不动吐血倒下,如果拿周围的评价以及作为男性的可靠程度来对比的话,还是杰拉德王子比较好,虽然很讨厌。)
但是,他做的菜很好吃,给吉尔做了兔子苹果。即使被痛骂,也实现了吉尔的愿望,寻求爱。
他希望两人不是上司与部下,而是真正的夫妻。
(……也就是说,我在期待吗?)
这一次,也许可以不被利用着结束,而是能获得互相帮助、互相支持的恋情——即便是现在这种状况。
「……这么说来,我还没向陛下道谢……」
手上的伤不要紧吧,有好好地治疗过吗。那样一想吉尔便坐立不安。
应该先说说话,即使不行,也至少要行个礼吧。这样想着,吉尔站了起来。如果哈迪斯已经休息了的话,自己回来就行了。
最重要的是,吉尔想确认自己的心情,否则不能得出结论。
她披上平时穿的上衣,推开卧室的大门,前面有一个人影。
「陛下?」
和瞪圆眼睛的吉尔一样吃惊的表情,哈迪斯屏住呼吸,好像是停留在卧室门前。
「……怎么了吗?」
「……你、你才是。」
「你在干什么啊,这不是正好吗,小姑娘她起来了!快道歉!」
突然从哈迪斯背后飞出来的拉威,用尾巴敲了一下他的后脑。
「道歉……我的判断没有问题。」
「好了赶紧道歉,这种时候不管怎么样道歉就对了!你的脸很不错,就直接拿这个氛围搪塞过去吧!」
正当吉尔想着这话当着本人的面说是要怎样的时候,哈迪斯突然转过身去。
「这点我无法认同。」
「你这家伙明明优点就只有脸,事到如今不要再装模做样了!」
「真没礼貌,我一直都很正经,所以我才没错。」
「……那么,您来到底是为了干什么呢?」
吉尔的话让哈迪斯露出了畏怯的表情。拉威在哈迪斯的肩上叹息道。
「明明这么强硬地反驳我……在小姑娘面前就这样啊。」
「烦死了拉威……我绝对、没有错,我没有说错话。」
保持着符合皇帝身份一般的冰冷眼神,哈迪斯的眼角突然垂了下来。
「……但是,被你讨厌的话…………………………那你又打算干什么!?」
「这次是反咬一口啊……」
「……陛下,请让我看看您的手。」
事情没有任何进展,吉尔拿起了哈迪斯的左手。
为了保护吉尔抓住黑色长枪的手掌上,虽然没有发红但有烧伤的痕迹。
「您做过处理吗?」
「又、又不疼……」
「不是这种问题。怎么可能不疼呢——明明是这么漂亮的手。」
吉尔低声说着,有些揣揣不安的哈迪斯突然停下了动作。
「……生、生气了……吗?」
「至少要涂上药膏吧。还有绷带也……请进吧。」
打开门,吉尔将他往房间里拉,但是哈迪斯没有动。
「……现在,请不要对我这么温柔,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哈迪斯软弱地说着,吉尔一下子生气起来。
「那么,陛下也请不要轻易道歉。」
「我、我不是来道歉的,只是……」
「只是什么,如果要做皇帝的话,就贯彻皇帝的作风吧……大体上,陛下都是做些不想被我讨厌之类,迷惑我的事情……!」
「迷、迷惑?你?等一下,我听不太懂你说什么——」
「说什么让你喜欢上我,请别开玩笑了,以为我没注意到吗——你,不是连我的名字都没叫过吗!」
哈迪斯瞪大了金色的双眼。喘着粗气的吉尔忍不住咋舌。
形式上的夫妻,到底是谁想越过这条线,就不得而知了。
打破沉默,从头顶传来拉威的声音。
「小姑娘,那是——」
「拉威,别说了。够了。」
听到他如同醒悟一般的语气,吉尔勃然大怒。但是,她一看到哈迪斯的脸便失去了气势。
「……你是对的,不要喜欢我。我也不能喜欢上你——那,是地狱的开始。」
哈迪斯从吉尔面前退了一步,这并不是拒绝。
这是他
美梦的谢幕,也是他现实的开端。
「皇帝陛下!原来您在这里啊。」
听到冲进走廊的士兵的声音和复数的脚步声,哈迪斯转过身来。
「怎么了,这个时间。」
「贝尔堡镇上起火了。风势很猛,所以火势蔓延得很快,而且一部分居民说这是皇帝陛下的诅咒,好像发生了暴动。」
「让北方师团去灭火吧。但是,城门还是关好,绝不能让女人们出城。」
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的吉尔,发现自己对士兵的脸没有印象。不,在此之前,这一层巡视是米哈利。为什么比他先——就在吉尔这么想的时候,她发现了士兵背后隐藏着的短剑。
「陛下!那些家伙是!」
「拉威,她就拜托了。」
吉尔伸出的手的前方,挡着一堵看不见的墙。同时,哈迪斯以吉尔的眼睛也捕捉不到的速度拔出腰间的剑。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有三个人被砍倒在石板地面上了
「噫……是、是诅咒,果然是皇帝的诅咒!」
「够、够了,快逃吧,先去找那些女人们……!」
剩下的人惊慌失措地逃了出去。哈迪斯没有追上去,拿着剑小声说。
「明明都还活着,带他们一起逃走就好了……什么都说是诅咒,可真方便。」
「……还给我!」
一个跌倒的人抓住了哈迪斯的脚。哈迪斯面无表情地俯视。
「不会让你……把妻子……做成祭品的……」
「我应该说明过是保护才对。算了,怎么可能相信被诅咒的皇帝的话呢?」
哈迪斯冷淡地说,甩开了他的手。总算察觉到了骚动,米哈利从走廊的拐角处飞奔出来。
「皇、皇帝陛下,刚才听到了……这、这是贼人吗!?」
「是镇上的居民,为了带回女人们而偷偷潜入来的吧——镇上着火了是真的吗?」
「欸,啊,是!还有……那个,居民正朝着城来……陛下带着吉尔大人去避难比较好。」
「那可不行,他们的目标可是我的头颅。」
哈迪斯浅笑着,米哈利说不出话来。
那是皇帝的表情。是让观看者陶醉、敬畏、跪拜的姿态。
「妻子已经逃到了安全的地方,阻止暴动是我的工作。」
「阻、阻止……那是……」
哈迪斯不回答,踩着被血弄脏的走廊离去。
脸色铁青的吉尔叫道。
「陛下!——米哈利,卡米拉和齐格呢!?请阻止陛下,这样下去陛下……米哈利?」
抿着嘴唇的米哈利,好像听不到吉尔的声音一样,确认了倒下的三人的出血情况,拿走了他们的武器后把他们绑在走廊的一端。然后,就这样追着哈迪斯走了。
「他听不见哦,小姑娘,这可是在世界第一安全的,龙神拉威大人的结界里。」
吉尔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回头看去。
在空中飘浮着的龙神闪耀着光芒,带着困扰的表情说。
「对不起啊,我们不能失去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