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臥人館的真相
結果我們回到了頭館，被放進了收藏室。
那是一間稍廣闊的兒童房風格的房間。
玩具和書大量堆置在那裡。
說到奇怪之處，就是巨大的玻璃板把房間分隔開了吧。
簡直就是陳列櫥。我如此想到。
沒有其他人。
我和埃爾維斯是住進這個房間的第一号和第二号。
半假面男人離開後，我們開始了作戰會議。
「文件在執務室裡的架子上吧？」
「大概吧。我想不在那裡也會在執務室的某處。」
證明拉維妮婭買賣人口的文件。
只要能把它拿回來就能大體完成任務。
「等到晚上吧。那時露比的精霊術也可以解開。」
「是啊。如果不等到那時候我的左臂就不能用了。」
被觸摸的話會穿過也就是說，主動去觸摸的話也會穿過。
「……晚上拉維妮婭那傢伙來時，不會把咱們美味地享用掉吧？」
「……不會吧。我想這樣相信……」
埃爾維斯雙手捂住股間，非常沮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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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了。
雖然這麼說，但因為沒有窗戶所以是用生物鐘估計的。
離吃晚飯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所以此時肯定是深夜。
家人也已就寢的時刻。
幸運的是拉維妮婭到了這個時間也沒有出現。
我們開始行動了。
當然，門上了鎖，所以我們走的是另一條路線。
這座臥人館基本上是由磚建造的。
和被盜賊擄走時做的一樣，磚也好石也罷建造的墻壁對我而言都形同虛設。
「從宅邸的構造來看，大概這堵墻對面也有著房間吧。『王眼』什麼都沒有發現，我覺得沒有人在。」
在這種時候『王眼』有著不得了的犯規性能。
我盡量安靜地抽出墻上的磚，做出通往隔壁房間的通道。
我和埃爾維斯一起通過後暫時將其還原。
這個房間很昏暗。
因為沒有一絲月光，所以我習慣了黑暗後才終於能看到埃爾維斯的臉。
「應該會有燭臺和蠟燭……有了」
稍微等了一會兒後，埃爾維斯點燃了蠟燭。
橙色的燈光推開了黑暗。
變得能夠稍稍縱覽房間時――
我注意到了。
就在那裡有一塊巨大的玻璃板。
在那對面。
有著大量的、大量的小小人影。
是孩子。
和我們差不多大的或是更年幼的大量的孩子們。
全員都有著某處身體缺損。
或者是手臂。
或者是腳。
或者是眼睛。
或者是耳朵。
失去了某些東西，成為左右非對稱的剪影。
這裡是――另一個收藏室……！
雖然夜已經深了，但幾乎全部孩子們都沒有睡覺。
孩子們注意到燭光，向這邊走來。
因為中間有著玻璃板，所以孩子們不會聚集在一起。
但是，即使現在尋求幫助，也會像盜賊那時一樣――
「我們是幸福的。」
突然。
孩子們中的一人說到。
「每天都很快樂。」
「我們很滿足。」
「我想一直在這裡生活下去。」
「很高興能被拉維妮婭大人買下。」
「謝謝。」
「謝謝。」
「謝謝……」
孩子們口口聲聲說著在這裡的生活的精彩之處。
但是，那聲音。
沒有絲毫情感。
「什麼啊，那是……」
面對一遍遍重複話語的孩子們，我向前走了一步。
「不可能是那樣的吧……？ 被关在這種地方，幸福什麼的……！！」
「噫！」
仿佛漣漪一般。
我稍稍發出聲音的瞬間，孩子們一齊喊了起來。
「我、我們很幸福。」
「真的。」
「沒有騙人。」
「請相信我們……！」
「相……相信……！」
「不、不要啊啊啊啊啊……！」
「真的、很幸福……！」
「不……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請……請不要『bo zhi』……！」
……bo zhi？
剥製？
我向後回頭。
在蠟燭朦朧的光中，那個勉勉強強進入視野。
是少年的雕像。
仔細看的話，它也失去了一隻手臂呈現左右非對稱。
這麼說來，走廊裡也放著同樣的少女像。
該不會。
該不會……！
我向著雕像跑去，用手確認觸感。
與真貨完全相同的硬質皮膚。
但是，這是。
難道――
「……這是、真貨嗎……？」
堅強的臉上。
皺著扭曲的表情。
「這是……真的孩子的剝製標本嗎……！？」
瘦骨嶙峋的身體讓人聯想到來自不富裕的家庭。
但即便如此，即使沒有單臂，也會堅強活下去。
看到身體各處殘留的傷痕，我明白了緣由。
他肯定反抗了拉維妮婭。
不肯聽話。
所以……。
為了永遠不讓他反抗……。
像這樣……。
我想要生氣地怒吼，但勉強忍住了。
在隱秘行動中，這種事是做不到的。
但是。
但是，像這樣……！！
「……埃爾維斯，你……能原諒嗎？」
為了尋找感情的發洩口，我看向埃爾維斯的臉。
「這種事情、能原諒嗎……！ 怎麼能原諒……！？」
「……不可原諒。」
平靜的。
淡淡的。
但是是確實能感受到情感的聲音。埃爾維斯回答了。
「所以，一刻也好我想盡快找到文件。不這樣的話，幫助孩子們也好吊唁犧牲者也好都不可能實現……」
「……啊啊。」
我深呼吸著把腦中的熱量趕跑。
……拉維妮婭·菲絲赫爾貝特。
別以為能正經死去。
反復深呼吸，腦袋終於冷卻下來的時候。
――啪嗒
「「……！？」」
腳步聲……！？
我們交換眼神，視線向周圍投去。
埃爾維斯指著房間邊緣的木箱。
我們趕到那裡，確認箱子是空的後，熄滅蠟燭迅速鑽了進去。
「（擠……！）」
「（噓……！）」
可惡，一股汗臭！
這種事應該和菲爾一起做！
真是悲哀，非得和男人擠在同一個箱子裡不可！
這樣的不滿在聽到門打開的聲音的時候被吹散了。
――啪嗒。
――啪嗒。
什麼啊，這個腳步聲……。
沒穿鞋子嗎……？
我在木箱側面發現了一個小縫隙，向外窺視。
拿著手提燈，模糊的光影正在移動。
看見腳了。
果然沒有穿鞋。
倒不如說，很小……？
簡直就像孩子一樣。
無論如何也不像巡夜的警備員……。
稍微移動身體，角度微微上調。
手提燈朦朧的光。
照亮的是――
「（…………什麼啊，那是…………）」
埃爾維斯用顫抖的聲音小聲嘟囔著。
我也是一樣的心情。
我之所以沒有發出聲音，是因為我比起埃爾維斯知道一些關於『那個』的知識。
尖尖的耳朵和鼻子。
沒有頭髮的頭部。
原始人一樣的裝束。
只有成年人一半左右的身材。
然後。
綠色的、皮膚。
根據我的知識。
那是被這樣稱呼的存在。
「（…………哥布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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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哥布林。
已經是很久之前了。
在現代日本度過的前世。
我在遊戲中數次見到的類似哥布林的形象。
據我所知，這個世界沒有怪物的存在。
雖然有馬竜什麼的，但不管哪一種，與其說是怪物不如說是純粹的動物。
對人類毫無例外懷揣著惡意進行襲擊的怪物，我只在童話和神話中見過。
但是，那麼，那是什麼？
和ELF、竜人族一樣，是異人種？
不，不是那個水準吧。
至少，感覺不到王都住民一樣的文明氣息……。
啪嗒、啪嗒。
哥布林一邊發出赤腳的腳步聲，一邊向把房間一分為二的玻璃板移動。
在那對面有著『收藏品』的孩子們。
「我們很幸福。」
「我們很滿足。」
孩子們像對我們一樣，對哥布林也主張幸福。
不覺得奇怪嗎？
已經司空見慣了嗎？
又或者，沒有認識到眼前怪物般存在的餘裕……。
哥布林一副沒有理解孩子們的話的樣子。
嗚啊，大大地打了一個哈欠。
然後旋踵返回入口離開。
看到那個樣子，我察覺到我們正立于危險境地。
「（遭了……。那傢伙是巡視的。）」
「（誒……？ 啊、嗯，看起來是的……）」
「（白癡！ 別發呆了！ 來這裡也就是說下一個要去我們的房間吧！）」
「（啊）」
如果發現我們不在房間裡，大概會引起騷亂。
在那之前……。
「（……只能做了。）」
看著走向入口的哥布林，我嘟囔到。
「（……我知道了。）」
埃爾維斯返以覺悟的聲音。
亞澤麗雅不在這裡真是太好了。
那傢伙即使遇到這樣的怪物也會對奪取生命感到猶豫。
――第二個母親的阿涅莉。
――女盗賊薇琪。
我已經失去了殺人的罪惡感。
「（帶著武器嗎？）」
「（帶進來一把小刀就是極限了。）」
「（我也是。）」
當然，沒有攜帶拂曉之劍。
埃爾維斯也因為蜃氣樓之劍太過強大無法在這裡使用。
雖然戰力減半，但只有一匹的程度的話……。
「（我把聲音和動作封住。）」
「（知道了。）」
「（3秒後就出去。3、2、1……）」
發出聲音。
打開木箱的蓋子，我和埃爾維斯一齊跳出。
雖然哥布林注意到聲音折返回來，但我比它們出聲更快地封鎖了聲音。
被我觸碰消去重量的話就無法正常行動。
倒剪雙臂是很容易的事。
持著刀的埃爾維斯朝哥布林突進。
沒有聲音的聲音。
但是，從被倒剪雙臂的哥布林背上傳來了輕微的衝擊。
就這樣，小小的身軀失去了力量。
嚓咚。
哥布林的身體從我手中滑落。
「……呼
。」
埃爾維斯喘著氣，將刀子輕輕甩動。
雖然很黑看不到，但有飛沫一樣的東西散落。
「意外的簡單啊。」
俯視完全絕命的哥布林，我小聲嘟囔著。
「嗯。封鎖了動作真是太好了。如果這副小身體動起來的話――誒？」
飄蕩著的安心氛圍被那異樣的光景吹散了。
哥布林的尸體。
仿佛融化一般。
滲入了地板，消失了。
留下的只有哥布林持有的提燈和其腰間帶著的粗糙棍棒。
「……什麼啊，這是……」
我發出了不知第幾次的嘟囔。
怪物的尸體消失了什麼的……。
這種景象、簡直就像遊戲一樣。
「確認一下……外面吧。」
埃爾維斯呻吟著說到。
「很奇怪啊……。這座宅邸是怎麼回事……」
然後我們慎重地打開門，走到走廊。
被帶去拉維妮婭那裡的時候。
之後被帶到收藏室的時候。
我們看過這座臥人館的情況。
雅緻的內部裝潢。
吸收足音的地毯。
那確實是能讓人舒適生活的空間。
但是。
現在在眼前蔓延的光景明顯不同。
令人毛骨悚然的脈動的墻壁。
凹凸不平的難以走路的地面。
沒有一扇窗戶，空氣沉積著。
就像是在巨大的生物體內一般的空間。
臥人館相比白天看到的時候完全改變了。
不如說越過門後，空間連接到完全不同的場所更能讓人相信。
僅僅數小時，平凡的宅邸就變成了這種風格……。
「……！ 傑克君，暫時待著屋裡……！」
被埃爾維斯推著，我們再次回到收藏室。
埃爾維斯稍稍打開門，從縫隙向外窺視。
我也一樣。
「走廊的另一邊……能看到嗎？」
看見了。
那是……巨大的、人影。
身高是不是有兩米？
咔啦咔啦咔啦……能聽到在拉著什麼的聲音中，混雜著鏘鏘的沉重腳步聲。
穿著鎧甲嗎？
可是，有一處明顯的異常。
那個人影――
――沒有脖子以上的部分。
「……杜拉罕……？」
「在北方國家的民間傳說中出現的傢伙。我曾經在書上看到過……」
哥布林、杜拉罕。
本不應存在的怪物昂首闊步，謎一樣的閉鎖空間。
我的腦海裡浮現出一個能夠說明這現實的假說。
「埃爾維斯……這是、精靈術。 」
「難道……！ 你想說那是真實存在的嗎！？」
「只能這麼考慮了吧。」
那個術因為存在過於稀少，所以在我們精靈術師中被當做都市傳說對待。
所以我為了使自己相信而說出了口。
「――序列21位〈莫拉格斯〉之【試練的迷宮】」
哥布林遺留下的棍棒和提燈進入了我的視野。
「是作出迷宮的精靈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