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作品 No.23 TP对称性之乱】

(添著)

那天,我的研究室来了个人,那是一位与这间大学里脏兮兮的房间完全不搭调的和服美人。

「不好意思,恕我冒昧来访」

美人露出清爽的微笑说道。问过后得知,三十多岁的她是一位茶道师傅,父亲是著名流派的茶道宗师。偶尔的确也有罕见行业的人找到我研究室来,但茶道师傅在那些人里面都显得特别。

「我这人很随便,对茶道这东西没什么研究……既然您是流派宗师,肯定弟子如云吧?」

「不敢当……最近对茶讲究的人越来越少了……。比例反倒被外国人弟子的人数盖过去了。说来惭愧,当下是个对传统文化经营很不友好的时代呢……」

「哈哈,我这边也差不多。物理这东西,在那帮年轻人看来成了艰深的学问,学生人数逐渐减少」

「哎呀……我还以为肯定是个兴盛的领域呢……。近段时间还弄出了大新闻,在电视上都拜见过老师您呢」

「投入一二十年的研究有了发现,之后热闹个两三天,只是这样罢了」

「您过谦了」

美人高雅地微笑起来。这样的客人,来再多我也欢迎。

「那么,您今日前来有何贵干?」

「嗯,实不相瞒…………不好意思,恕我这样的外行人斗胆乱说,那个,请千万别太当真……」

「哦」

「那个,刚才我也说过了,最近流派和弟子越来越少……。不,我也知道这是时代潮流,是不可扭转的事情。不过,家父……也就是宗室方面,不愿眼睁睁看着茶道腾起的热气日渐渺小而坐以待毙。那个,我们当然也在不时给学校社团的学生授课,也去海外进行指导。但是家父提出,不能只顾稳扎稳打脚踏实地,同时还必须增加渲染力,制造劲爆的时下话题……」

「我明白了」

「就在这个时候,家父通过电视上的新闻拜见到了老师您。不好意思,我深知我的无知与冒昧,您的研究是世纪大发现。希……格斯?粒子……对吧」

「对。希格斯粒子」

「希、格斯、粒子」

「不,那并不是我发现的。发现者是海外的研究团队,我只是被叫过去做节目的解说」

「但您很有研究对吧?」

「姑且是这个专业的」

「那么那个,希、格斯粒子的节目,家父也想上一上。老师您的解说非常浅显易懂,家父听过之后很开心……」

「过奖了」

「家父说,这是大发现,是名垂青史的伟大发现,一大把年纪还那么兴奋……。尽管过了一段时间冷静了下来,可他又说出耐人寻味的话来……。不知我当时到底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家父真的是那种话一出口就不听人劝的人。他说,他跟我没什么好讲的,一定要找专业的老师问一问,死活不肯退让……」

「到底想问什么?」

「那个……如果没问到点子上,还请多包涵……」

「没什么,您不必顾虑」

「那个……希格斯、粒子的东西,既然叫粒子,也就是这种,一粒一粒的对吧?」

「嗯,那么想也无妨」

「家父问,只知道非常非常小一粒一粒的……。所以那个,虽然不知道到底是多小的颗粒,但够大的话就可以捣碎成更加细小的,那个一粒一粒的呢,然后这样,把它们装进容器里,再加少许的水……呃,也就是说……那个希格斯、粒子,能拿来做抹茶吗?」

「做不了」

「是的。是的,我就说嘛,我就说是这样的嘛……。用希格斯?粒子做抹茶,当然办不到呢……。哎,其实我也觉得多半是办不到的。可是,宗室,也就是说家父不论如何也要让我来问一问,真的……。他说,要是真的成功了,毫无疑问能成为话题,能在茶的世界掀起革命。他说这番话时非常认真,我听着听着,也开始有那么一点点期待,想象万一可能就成功了呢……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设法成功做出来的话……就一杯,不行吗?」

「办不到」

「是啊,我就说嘛…………………………………………………………………………但是,那个,老师」

「你听好了……。所谓的希格斯粒子,是非常非常小的东西」

「嗯,是的,这我知道」

「可能远远比你现在所想像的要小得多的多」

「可是,那个,老师。老师您可能有所不知,您要是知道还请见谅。抹茶的粉末,其实已经很细很细了」

「不是那个级别的事情」

「我就说嘛……那个,可是老师啊,还请见谅我是个外行人,那个希格斯、粒子虽然是非常非常小的东西,但再小的东西只要收集很多很多,不,也不用很多很多,一点点就够了。泡一杯抹茶的分量真的就够了。茶杓就行了,嗯,茶杓就是勺子一样的,比一般的勺子更小一些,茶道用的茶匙。就那个茶杓,只要三杓的份量就够了……」

「那是多少克?」

「呃,克是吧。容我想想……三杓大概3,不,大概4克吧……」

我站起来,开始在白板上计算。根据LHC(大型强子对撞机)的观测,希格斯粒子的质量约为126GeV(eV=电子伏特),4g份量约为224365242819861000000000GeV,所以换算相当抹茶一杯量的希格斯粒子的数量约为1780676530316000000000,随后我擦掉白板。

「办不到」

「啊,可是老师……抹茶这种东西,分为浓茶和淡茶两种。那个,浓茶是用一个碗,把以浓郁为特色的茶传给每一位客人品尝,但淡茶是一人一碗来泡的。淡茶一杯的量很淡,所以淡茶的制法只需一杓半就行了」

是890338265158000000000,随后我擦掉白板。

「该怎么说呢……希格斯粒子这东西,原本就是在产生的瞬间就会崩溃,极其不稳定的物质,所以在产生的瞬间之后就已经消失啊」

「哎呀……」

「我们也不过是依靠追踪其崩溃的痕迹来观测希格斯粒子。你理解了吗?」

「也就是说……希格斯、粒子这个东西,就算做出来的也会马上变得没用,是吗?」

「是的」

「可是老师」

「请说」

「抹茶也是这样的,虽然小女我的茶粉是前些天提前磨好的,但在江户时代,茶粉都是现磨的,我们动作很迅速的,无须太过介意」

「不是那个级别的事情」

我再次面对白板,画出粒子对撞模式图。

「听好了,这个叫做加速器,是一根很长很长的管道,是全长超过20km的大型装置。然后从长管两侧让微小的粒子以极其猛烈的速度飞驰起来,在正中央进行碰撞。希格斯粒子生成的情况,就是质子对撞实验,但准确说,质子结构中有三个夸克,那三个夸克被名为胶子的粒子以强作用力紧密粘结在一起,相互撞击的其实是胶子。希格斯粒子便是胶子相互撞击所产生的。虽然产生了,但下一刻就会衰变,崩溃并释放光子对、W玻色子对、Z玻色子对,然后消失。你明白吗?」

「也就是说……会四分五裂吗……」

「正是」

「可是老师,我知道它会变成粉末了……不过,小女我在要使用的时候一定还会用茶臼来研磨,它会自动变成粉末,反倒觉得省下了一道工序」

「不是那个级别的崩溃。我说啊,崩溃后的衰变生成物会以极猛的速度飞出去,飞得很远很远,一瞬间就全没了」

「那么老师,那个,要说我说错了还请多包涵,像这样……」

「嗯」

「事先放好茶筒,不是就可以了吗?」

「茶筒会被穿过去」

「哎呀…………?啊,可是老师。恕我冒昧,老师您说不定是误会了。茶筒这个东西,虽说是筒,但底并不是通的。所以您一定是认为,只放置揭掉盖子的茶筒,在底部肯定收集不起来呢」

「我知道茶筒,但底部就是收集不起来。我说啊,希格斯粒子的衰变产物W及Z玻色子,还会在一瞬间衰变成电子与中微子,尤其是这个中微子质量非常小,不受强作用力与电磁相互作用影响,穿透力极强。能够轻易穿透茶筒的底」

「哎呀……那么,那个……中微、子?是吗?那个……要怎样捕获呢……」

「中微子这个东西啊,是与水分子原子核反应时生成中子与正电子而观测到的」

「那个,老师……刚才我脑中好像闪过了不得了的灵感……说不定那个,中微、子?的东西,在飞进茶碗的水里时,我就赶紧搅拌茶筅……这样一来,是不是就做出抹茶了?」

「搅不了」

「那个,可是老师」

「嗯」

「别看我这个样子,在流派中也是拥有准教授的认证……」

「办不到」

「可是老师」

「办不到」

「可是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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