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事想找你们商量。」
双颊泛着樱红色的华扭着身体。不知道是喝醉酒还是因为羞涩,华的奇怪舞蹈格外妖媚。
「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就连她口齿不清的语气也散发出性感的味道。
华面前倒着八个二合(※一合为十分之一公升。)的酒盅,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里面的酒全进了她娇小的身体。
「别这么见外呀,我和你是什么关系?任何事都可以找我商量。」玛丽莲握着华的手,她的双眼发出以前未曾见过的光芒。
我还在慢慢啜饮着第一杯烟台味美思(中式苦艾酒)兑苏打水,看到她们喝酒的速度、氛围和我完全不同,暗自感到慌乱。
不晓得该怎么说,总觉得和她们的心理距离靠得很近。
气氛充满了浓情蜜意,有一种好像情侣翻云覆雨后在床上温存的感觉。华和玛丽莲似乎和平时大不相同。
难道这才是她们真正的样子?
虽然我们是好朋友,可是我们娼妓和他人交往时,不是总有一线之隔,绝不涉入他人隐私吗?
不知道是酒精发威的关系,还是离开稻荷山的缘故,总之,从刚才开始,屁股周围就痒痒的。
「我觉得应该是神知道我烦恼不已,所以特地安排了今天的聚会。」
我很想全盘否定。姑且不谈我,连华和玛丽莲今天都钓不到客人,简直就是神明在恶作剧。
在这个一天比一天更冷的季节,没有比做不到生意还得继续站在街头更空虚的事了。独自站在黑红色的街头,会陷入一种错觉,认为全世界的人都憎恨我,而为此感到极度绝望和悲伤。
自暴自弃宛如脱不掉的衣服般挥之不去,我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她们。
我突然觉得深刻感受到世间无常的我们会自甘堕落地来到四条,并非神的恶作剧,而是必然的命运。
「你到底要找我们商量什么事?」
「如果我说了,你们不能笑我喔。」
「你不要再卖关子了,有话快说吧。」
不知道是否无法下定最后的决心,华直接拿起酒盅干杯,然后重重地把酒盅放在桌上,几乎快把酒盅都给震破了。
「我恋爱了。」
「啊?」我和玛丽莲异口同声地惊叫道。
华的脸胀得像烫过的章鱼般通红,身体却像活章鱼般用力地扭个不停。
「哎唷,对方是谁?」
「是不是老头子?有多少财产?记得叫他早点写好遗书,否则后患无穷。」
「他是一个超级好男人。」华用充满确信和雀跃的声音,语气坚定地说。
「小华,你挑的对象绝对是好男人。」
「搞了半天,你说要商量,原来是来炫耀的?」我冷冷地说,但其实我对华的恋爱也很有兴趣。
我认识华已经四年,至今从未听过有关她的绋闻,她自己也从来没有说过,我还以为她真的喜欢糟老头子。
「我喜欢很有男人味的年轻肌肉男。」
听到华这么说时,我正准备送进嘴里的腊味萝卜糕掉了。
「小华,你从以前就喜欢这一型的。」
「那天,家人叫我买东西,我下班后,一个人去四条,差点被警察抓去辅导。即使我说自己已经二十八岁了,警察就是不相信。」
「对啊,警察把日本族视为眼中钉,太过分了。」
「当时,他救了我,我的心就这样被他偷走了。当然我马上和他交换电话号码和电子信箱。」
「小华,我没看错你,你在这种事情上向来很精明。」
「虽然我们每天会互传简讯,却没有进一步的发展,我不知道该如何踏出下一步。我猜他应该比我年轻。」
「他几岁?」
「十八。他黝黑的皮肤很有弹性,厚实的胸膛让我怦然心动。」
我想问的事太多,反而无话可说了。
该不会是在做噩梦吧?搞不好我浑身发冷地躺在寒风呼啸的暗巷。华怎么可能比我大十岁?这绝对是噩梦。
「小华,你现在马上把他找来。」
「嗯,玛丽莲,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华向来慢条斯理,今天和玛丽莲的对话却你来我往,配合得天衣无缝。她拿出手机,用惊人的速度开始打简讯,简直判若两人。
我才想起自己也不知道玛丽莲的年纪,我太害怕了,根本不敢问。
「太巧了,他刚好也在四条,马上过来。」
「嗯,果然是神的指引。」
她们完全没有征求我的意见,就自顾自地决定了。如果不把自己灌醉,根本无法和她们打交道,我一口气喝完烟台味美思,又点了一杯。
「啊,可是我好担心。」
「没什么好担心的,小华,我永远支持你。」
「稻荷。」
华用京都人特有的媚眼看着我。
「你不要抢我的男朋友。」她皮笑肉不笑地说。华内心隐藏的疯狂赶走了我的醉意。
「啊?你这句话不应该对我说,应该对玛丽莲说吧?」
「稻荷,你自己可能没有察觉,其实你很性感,会迷死男人。而且,你胸部又那么壮观。」
「对啊,我也觉得稻荷很有魅力,只是没有好好运用而已,不过内行人绝对知道,而且你的双峰又这么傲人。」
那为什么我的客人这么少?
「别担心,我喜欢草食男。」
我没办法把自己的胸部变小,只能大声宣告我和华喜欢不同类型的男人。
声称会马上出现的「他」过了十五分钟,仍然没有现身。
店内人声鼎沸,沉默女神只在我们这张桌子露出微笑。
华像雕像般一动也不动,玛丽莲执拗地用筷子戳烂浮在芋烧酒上的梅子。
「欢迎光临。」
「啊,终于来了。」华兴奋地挥手。我和玛丽莲也顺着华的视线望去。
一个高大的男人手捧着一束艳红的鲜花在店内东张西望,但立刻看到了华,大步走过来。他的外形和我认识的某个人一模一样。
「啊!」我想叫他的名字,此时才发现我根本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很高兴认识两位美丽的小姐,我叫夏子俊,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子俊恭敬地行了一个礼,递上像经血般鲜红的大理花束。
「子俊,谢谢你,我叫玛丽莲。」
他的发型和装扮好像落伍的乡村摇滚歌手,鬓角留得很长,下巴也很长,两道好像用麦克笔画出来的浓眉、胡子和青色胡碴,令人联想到他浓密的体毛。敞开的衬衫胸口露出花了不少时间健身的结实肉体,以及只怕别人没看见的胸毛,金项链和金手链在黝黑的皮肤上闪着刺眼的光。
他是「新金豪茶宾厅」的另一名服务生,此刻居然站在我的面前。
「咦?」子俊对玛丽莲说完肉麻的称赞后,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哎唷,这不是常来我们餐厅的妹妹吗?你化了妆,我差点认不出来。」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慢动作。
每次去「新金豪茶宾厅」,我都穿便服,也只有化淡妆而已,努力避免让人察觉我是日本族的娼妓。如果我坚持「你认错人了」,应该可以蒙混过去。一旦子俊知道我是日本娼妓,阿邦也可能知道。不过,我也可以将计就计,透过子俊迅速拉近和阿邦之间的距离。
「对啊,真是太巧了。」我没有理由放弃千载难逢的机会。
我的大脑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内做出了决定。俗话说,射人先射马,既然早晚会知道,不如先给他留下好印象。先对子俊采取怀柔政策,让他去告诉阿邦「稻荷虽然是日本族的娼妓,却很优雅、清纯」。
啊,我无法克制自己幻想和阿邦之间玫瑰色的未来。
「我叫稻荷,很高兴认识你。」
「不瞒你说,我一直很注意你。我超喜欢你这种妞,更何况你是大奶妹。」
这种妞?大奶妹?
「你上次来我们餐厅时,我叫阿邦去探你的口风,那家伙真没用,既没有问到你的名字,更不知道你住在哪里。想到下个星期才能见到你,我失望透了。」
所以,上次是子俊的唆使,阿邦才会和我聊天?这个打击让我失魂落魄。
「稻荷,你认识子俊吗?」华平静却带刺的声音根本是落井下石。
「也不能算是认识,他是我常去的餐厅的服务生。」
「是吗?感觉你们很熟的样子。」华现在的表情就叫作笑里藏刀吧。
我可以感受到华娇小的体内燃烧着熊熊嫉妒之火。
华干么嫉妒我?我喜欢的是阿邦。
「先别管这么多了,子俊,你坐吧。」
子俊听从玛丽莲的话,坐了下来,向服务生点了青岛啤酒。
「子俊,你是香港人吗?」
「对啊,即使我想隐瞒,但从口音就听得出来了。玛丽莲,你是日本族吧?」
「对。顺便介绍一下,我们是同事。」
「华在简讯里告诉我了,听说你
们是死党。」子俊只有对玛丽莲用很客气的北京话说话,这一点让我超火大。
「如果有需要,我可以算你优惠价。不过,香港人想买我可能有点困难。」玛丽莲在生气吗?
「玛丽莲,你真是完全不给我面子。话说回来,在日本省,香港人的低收入仅次于日本族,不过我不会永远打工,给人指使。」
「真有志气,只不过漂亮话人人会说。」
「我正在努力存钱,打算在三年内自己开店。」
「真了不起,但不是每个人做生意都会成功。」
「虽然自己说有点那个,可是我觉得自己很会做生意。」
「我倒觉得是你太高估自己了。」
玛丽莲果然在生气。
「不懂得每个人独特魅力的人做生意也不可能成功。」
「全天下的男人,就属我最懂得别人的魅力。」
「是吗?那加油了。」玛丽莲面带像冰一样的微笑说道。子俊听到这句鼓励而害羞起来,不知道他是神经大条还是很不怕打击。
华看着子俊的神情简直就是恋爱中的少年。
「有梦最美。子俊,我支持你。」华露出崇拜的眼神,用娇滴滴的妩媚声音说道。
「华,谢啦,等我以后开了店,再请你来当服务生。」
「讨厌啦,你是在向我求婚吗?」
「华,你真纯情。」子俊顾左右而言他,华挑了一下眉毛。
华在说北京话时也带有京都腔,更增加了她的妩媚,其他男人都对她趋之若骛,但子俊不为所动。
「喂,稻荷。」
「干么?」
听到子俊叫我的名字,我不禁直冒冷汗。为了避免玛丽莲和华对我有意见,我不敢看向子俊的眼睛。
「等我开了店,你要嫁给我。」
「什么?」
这句话就像是炸弹,把我的脑袋炸得一片空白。
「子俊,你真大胆。」
「哎唷,稻荷,你的桃花可真旺啊。」
我很想马上冲出店外,哭着跳进鸭川。
为什么子俊偏偏要向我求婚?
我一口气喝下桂花陈酒,却完全没有醉意。我抢过华的酒盅一饮而尽,终于有了一点醉意。
「对不起,子俊,我已经有中意的人了。」
「我会让你忘记那个男人。」
子俊伸手过来搂我,我拨开他的手。子俊身上浓烈的香水味让我差点吐出来。
华看着我和子俊,她的双眼宛如磨得十分锋利的刀子,发出锐利的光芒。我脑海中浮现出自己在稻荷山角落惨遭杀害的情景。
「华比我可爱好几倍,她是个很棒的女孩子,如果想要找太太,华的条件比我好太多了。她很会做菜、洗衣服,我什么都不会。难怪俗话说,胸大无脑。」
自己说这种话很悲哀。
「哎呀,稻荷,虽然我真的很会做菜和洗衣服,不过这是女人的基本,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我原本并不知道华擅长做菜和洗衣服,没想到瞎猫碰上了死耗子,似乎被我蒙对了。看到如果手边有枪早就毫不犹豫对我扣下扳机的华终于露出了笑容,我松了一口气。
「华做的菜远远超过普通餐厅厨师的水准,下次让华做菜给你吃吧,千万别小看日本料理。」
「是吗?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改天尝尝你的拿手菜。」
「真的吗?我一定使出浑身解数。子俊,你喜欢吃什么?」
「我不挑食,如果硬要说的话,我喜欢吃鱼,香港的鱼很好吃。」
「日本菜刚好也是以鱼为主。」
「什么时候呢?华,别怪我鸡婆,到时候我会去帮忙。」
「玛丽莲,如果有你帮忙,简直如虎添翼。无论怀石料理还是本膳料理,全都难不倒我。」
我对下厨一窍不通,根本无法加入玛丽莲和华讨论菜色的话题。子俊的注意力也从我转移到菜单上,听华和玛丽莲聊着日本料理的菜色。
「不过我工作超忙的,今天刚好是我每个月一次的公休,真的太幸运了,应该说是神的引导。」子俊对玛丽莲说完,又转头问我:「稻荷,你说对吧?」我当然不理他。
「这样吧,我做完菜,去你们餐厅。我也想参观一下你工作的餐厅。」
「华,真是个好主意,那我也请你尝尝我的拿手好菜。为了开餐厅,我正在努力练习厨艺,我煮的菜很赞喔。」
「太好了,真教人期待。」
「我也顺便介绍我的好朋友阿邦给你认识,他人很不错,不过我比他帅一百倍。」
你去撒泡尿当镜子照一下再说吧!
我在心里把子俊打成了猪头,却还是气得眼泪都快飘出来了。
阿邦怎么会有这种朋友?我不想让我的白马王子被这种男人糟蹋。
「你工作的餐厅在哪里?玛丽莲,我们什么时候去?」
「就在北野白梅旁,我和阿邦每天都在店里,随时来都没有问题。」
气氛终于再度变得祥和,我才想起来,我的目的是透过子俊接近阿邦。
怎么可以错过这个机会?我的灵魂提醒我。
「我带你们去,我姑且也算是那里的老主顾。」我不加思索地说。玛丽莲讶异地瞥了我一眼。
「稻荷,你就实话实说吧,你去餐厅,其实是想来看我。」
「子俊,你给我闭嘴。」
子俊不知道还想说什么,玛丽莲悄悄制止了他。
「华,没问题吗?」
「稻荷,你在说什么呀,我和你是朋友,当然没问题。」满脸笑意的华恢复了平时的温和表情。
「谢谢,什么时候去?」
「嗯,我需要准备一下,大后天怎么样?」
「嗯,好啊,可是我没办法帮忙做菜,真不好意思。」
「子俊,你好好期待吧。」
玛丽莲的话音刚落,服务生来告诉我们,已经到打烊时间了。
「为了庆祝有幸认识两位,今天我请客。」
子俊拿起帐单,独自走向柜台。
没有人阻止他,不过我们刚才猛灌日本酒和烧酒,帐单应该贵得吓人,可能足够买玛丽莲一个晚上了。
「子俊,谢谢招待。你真大方,我对你刮目相看。」
「是啊,感恩。」
「没事,小意思啦。」
子俊结完帐回来脸色铁青。
走出餐厅时,天快亮了。
「那就大后天见了,稻荷,我等你喔。」
「虽然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还是敬请期待。」
「华和玛丽莲做的菜绝对好吃得没话说。」
「你不要还没吃就这么说,万一到时候吃不完怎么办?」
「那你就一辈子当华的奴隶,怎么样?」
「就这么说定了。」
「你们的玩笑开得真大。」
他们的谈话太可怕了,我都不敢发表意见。我不由地佩服子俊的神经大条。
「我先走了,华,再传简讯给我。」说完,子俊骑上脚踏车离开了。
华目送子俊远去,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看到她痴情的样子,我很希望她的恋爱能够开花结果。
当然,我更用力祈祷我和阿邦的恋爱可以修成正果。只要子俊和华配成对,就没有人阻碍我和阿邦了,简直是一石二鸟的妙计。
「我们也回家吧,不知道能不能叫到计程车。」
拦计程车这种事就交给端庄秀丽的玛丽莲和华,我茫然呼吸着黎明的空气,梦想着大后天和阿邦见面。
刺骨的寒风让我浑身发抖,忍不住点了一根希望牌短烟。
「好冷。」正当我对着露出微光的天空叫了一声时,看到一个影子飞过我的面前。那个影子宛如撕裂清晨空气般快速飞过,停在旁边的电线上。
「稻荷,那家伙就在附近。」
世界渐渐明亮起来,可以清楚看到那个影子。
虽然每天过着饱受威胁的日子,可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时,我居然没有感到害怕。
心如止水,仿佛附在我身上的神灵消失了。
「稻荷,拦到计程车了,快上车吧。」
「对不起,我要先去一个地方,你们先走吧。」
「这样多浪费车钱,和我们一起坐回家省钱多了。」
我把罗哩叭嗦的华塞进计程车。玛丽莲告诉司机地点后,计程车扬长而去,留下我站在原地。
「好了。」
我缓缓仰望天空。呀答自由自在地在毫无阻碍的天空中飞翔。
朝霞中,一名少女摇晃着羊角辫向我走来,她那双不谙世事的双眼直视着我。我觉得少女很适合出现在朝阳中。
「你今天一身街妹的打扮,一下子就认出你了。」
「是啊,你为什么穿运动衣?」
「我说社团要晨训,溜了出来。我和街妹不一样,家教很严,晚上不能外出。」
「真辛苦啊。」
「是啊。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来赴约,你要对我心存感激。」
呀答飞回少女的头上,大声
啼叫。它的叫声在林立的大楼之间产生了回音。
「虽然别人看不到它们,可是在这里不太好吧?」
「对啊,去御所公园怎么样?那里很宽敞。」
「好啊,就去那里。」
少女一伸手,拦了一辆计程车。
我丢下香烟,跟着少女上了计程车。司机看到日本娼妓和身穿运动衣的高中女生一起上车,露出极为纳闷的表情。
「嗯,早晨的公园真舒服。」少女走在公园内,伸着懒腰说。少女的身体发出健康的活力。
虽然我们的年纪相仿,可是我只要晒到太阳,就会感到浑身疲惫,昏昏欲睡。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讨厌日本族?」
我似乎踩到地雷了。
前一刻还有几分温柔的少女顿时变得浑身是刺,好像稍微碰触,就会立刻爆发。
「你不知道吗?日本族都很贫穷,卑微又狡猾,想法又落伍,当然让人讨厌。」
「也许吧。」
「而且,日本族立刻向人道歉的卑微态度也惹人讨厌,那些阴森森的遗迹更可怕。日本族都住在破旧的房子里,身上的衣服也很脏,却有洁癖,简直无法原谅。还有,鱼就这样生吃也不可原谅。」
少女的一番话好像在对她自己说。
「不过,最不可原谅的就是街妹,靠取悦男人赚钱最低级了。」
她只有说这句话时充满憎恶。
「因此,我不能原谅你,我们要把你和那个恶灵一起摧毁。」
简直逻辑不通——虽然我这么想,不过我知道她真的痛恨我。
早晨柔和的空气随着少女的一番话变得狂野起来,周围突然吹起狂风,必须费好大的工夫才能站稳。
「呀答,上!」
「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抵抗我的力量。稻荷神,你做好心理准备吧。」
呀答吐出无数条如同大蛇般的闪电贯穿少女的身体。
狂风用力吹拂,羊角辫上的发夹被吹走了,散乱的头发好像无数条蛇,毫无秩序地扭来扭去。
不知道是不是呀答的力量,少女狂乱飘舞的黑发渐渐变成了闪亮的白色。
「这是怎么回事?太帅了。」
少女的变身让我忘记了眼前的紧迫现状,由衷地发出羡慕的声音。
简直就像卡通里演的。我也想变身,如果可以变身,即使被呜嘎附身也无所谓了。
她的变身实在太迷人了,让我情不自禁这么想,然而一阵宛如静电般的疼痛贯穿我的手心,让我不得不认清现实。
宛如白蛇般的火女露出爬虫类的冷漠眼神看着我,缓缓将她的手心伸向天空。
「呜嘎。」
「只能迎战了。」
我们没有理由继续沉默,我撕开OK绷。呜嘎出来时,却一副懒散的样子。
「你振作一点,不然我们真的会被他们摧毁。还不是因为你,我才会遇到这种事,你要保护我。」
「我知道,你是我重要的附身,可是我不想和他们交手。」
呜嘎嘴上这么说,身体却越来越大,冒出蓝色的火焰。
「无谓的挣扎。」
少女高举的手心已经聚集了白色的雷电。
「我看你们是不见黄河不落泪。」
她击出手中的雷电。
雷电宛如张牙舞爪的大蛇,直直向我扑来。
一眨眼的工夫,呜嘎也发出蓝色火焰。
两股力量在我眼前撞击,发出的闪光几乎把我的眼睛照瞎了。我什么都看不到。
「呜嘎!」
当视力恢复时,我发现呜嘎凄惨地倒在地上。
看到它吐出舌头倒在地上,我忍不住冲了过去。
「呜嘎,你没事吧?」
「虽然有点吓到了,不过我没事。」
呜嘎若无其事地轻轻飘了起来。
「哎唷,居然还活着,没想到还很耐打啊。」
少女和呀答毫发无伤。
她头上顶着呀答走了过来,似乎确信他们已经获得绝对的胜利。
「东洋的神又丑又没用,我的呀答又强又漂亮。」
「呀答不也是日本的神明吗?」
「我已经不是日本的神了。」
「因为我的呀答已经抛弃东洋,获得新生了,所以已经不再是东洋的神。」
「我要透过这个女孩,在这个国家成为新的神,赢取民众的信仰。」
「真可悲,难道你丧失了身为日本古老神明的骄傲吗?」
「是日本人先抛弃我,我无法原谅日本人。」
「你没有资格谈论神!」
呜嘎好像受到了什么刺激,突然大叫起来。
它的呐喊把我和少女都吓得腿软,不知如何是好。
呜嘎小小的身体膨胀得比我更大,宛如一只白虎。
「干、干什么?只不过变大而已,你以为可以打得赢呀答吗?」
少女恢复了镇定,掌心再度聚集起雷电。
「让你们见识一下呀答的厉害。」
她的话音刚落,呀答就发出响彻天际的叫声,她的声音宛如打雷声。
少女全身被碧色的雷包围,和头顶上的呀答合为一体,犹如青龙的化身。
「看招!」少女大叫的同时,呜嘎也叫了起来。
两股巨大的力量正面交锋,贯穿天空,震撼了大地。
巨大的声音带走了我的听力,四散的闪光再度把世界染成一片白色。
「呜嘎……」
当世界终于恢复平静时,呜嘎再度瘫倒在地。
它的身体已经恢复原状,吐着舌头,一副死相。我慌忙冲过去,紧紧抱着它,它立刻张开眼睛,飘在空中。
「稻荷,别担心,你的性命由我保护。」
听到它这么说,我不禁有点感动,不过一看少女和呀答,发现他们毫发无伤。
「东洋的神果然没什么能耐。」
少女坚信他们获得了彻底的胜利,加速呼吸,再度在掌心聚集了雷电。
呜嘎似乎已经耗尽了所有力气,身上的火比平时更微弱。
「我要摧毁你们,我说到做到。」
少女手中的雷电扑向我们,呜嘎立刻跳到我前面,用小小的身体挡住了雷电。
她接二连三地发出雷电,呜嘎都舍身挡住了。
「稻荷,我不会让他们动你一根寒毛,你放心吧。」
每承受一次呀答的雷击,呜嘎身体周围的火就越来越小。
呜嘎越来越虚弱,身体周围的火焰也几乎快熄灭了,就连浮在半空中也很吃力。
「恶灵,去死吧!」
「住手,呜嘎快死了!」
我抱起挡在我前面的呜嘎。
虽然我之前一直期待呜嘎消失,可是我并不希望它死去。我无法坐视呜嘎死在我面前不管。
少女不愿罢休,一次又一次地向抱着呜嘎的我击出雷电。
我叫不出声音,也感受不到疼痛,当我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和呜嘎抱在一起,倒在地上。
我很想挪动身体,却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街妹最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少女踩在已经动弹不得的我的身上。
在毫不掩饰的憎恨践踏下,我陷入一种错觉,觉得自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
少女一次又一次地踩在我身上,
被体型娇小的少女踩在脚下,虽然不会很痛,不过被她每踩一脚,心就发出碎裂的惨叫。
「赶快走吧,上课快迟到了。」
「已经这么晚了吗?那赶快走吧。」
听到呀答的提醒,少女立刻停止继续蹂躏我,她说话的声音简直就像玩腻游戏的小孩子。
「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们。」
少女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我和呜嘎都倒地不起,静静细听着地面传来的回音。
少女和呀答离开后,周围一片早晨柔和的空气。在温暖的阳光照射下,麻痹的身体渐渐有了知觉。
我用比华还要慢好几倍的动作坐在椅子上,点了一根希望牌短烟。
就连万里晴空似乎也在憎恨我。
这个世界似乎没有我的容身之处,我心情沮丧地抽着烟。
「呜嘎,你也在怨恨日本族抛弃了你吗?我们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吗?」
「我喜欢你,我喜欢日本族。」
呜嘎发出微弱的火苗,消失在瘀青中。
它的话稍稍安慰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