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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发生在『魔法少女育成计画』魔法糖果争夺战刚开始不久的故事。
没有人能够阻止怪兽的攻击。警察、自卫队、美军、法律、伦理、人情等,一切的约束力都无法阻止怪兽。手枪或机关枪不用说,就连战车大炮或导弹的攻击,也无法在它的皮肤上造成任何一块污渍。只见它毫不留情地将一边哭天喊地一边四处逃窜,想来应该是老弱妇孺的人们踩得稀巴烂。
对宛如暴力与冲动聚合物的怪兽而言,被矮小的人类们打造起来、挤得水泄不通的精致小巧建筑物,只会令它的破坏欲大发。它扫出关节隆起、黑不溜丢的强壮前脚破坏国会议事堂,再尾巴一甩,将晴空塔拦腰折断。从那有一口锐利獠牙并散发光芒的嘴里发射出来的炽热光束,一击便将都厅炸得四分五裂。
少年从建筑物的顶楼看向怪兽。
他的膝盖颤抖到连站都站不稳,只能死命地攀住用来防止跳楼自杀事件的铁网。对于那随心所欲地进行破坏活动的黑色生物,他只觉得恐惧到无以复加。
怪兽因为大肆破坏的喜悦而忘情地大声咆哮,大楼的玻璃也为之震动。像是高涨的情绪无法只透过远吠而平息般,它以那涨满着激动之情的赤红双瞳来回巡视四周,最后与在大楼顶楼颤抖不已的少年四目相接。
怪兽的体型目测至少超过五十公尺。没有人知道,为何拥有如此巨大身躯的怪兽,会与身高甚至不满一公尺的少年对望。然而,他们的视线的确对上了彼此。
怪兽狰狞的嘴角一歪,露出獠牙。它是在笑吧?
一边发出窸窣、窸窣的声响在街道烙下脚印,一边朝少年的方向靠近。少年虽然心生逃跑的念头,但双腿却怎么也动不了。一股无法逃离死亡命运的真实感传来,少年忍不住大叫。
「救……救命啊!」
「一切包在我身上!」
一道少女的声音回应了少年的求救声,而声音的主人也在同时现身。她站在铁网上,像是要保护少年免于怪兽的攻击般,横亘在两者之间。作睡衣打扮、右腋夹着一颗枕头,一头比身高还长的秀发,随着吹过大楼顶楼的风飞舞。
「破坏街道又伤害人们的邪恶怪兽!让魔法少女眠眠铃来收拾你!」
从铁网上一跃而下,在半空中以锐利的角度切换方向,在怪兽的眉间着陆,并奋力飞踢。即使承受导弹或战车大炮的攻击都毫无一丝动摇的怪兽,竟然发出惨叫声。少女小腿一踢、小手一揍,并以枕头狂敲,每一次的攻击确实都令怪兽发出可怜的哀号声,在在表现出它受到的伤害。
少女追上打算逃跑的怪兽,一把抓住它的尾巴,用力地甩来甩去,不停往地面敲。冲击、上下甩动,道路凹陷下去,大楼倾倒。当然也因为不停遭到撞击的关系,被四处甩来甩去的怪兽不禁眼冒金星。
面对停下动作的怪兽,少女则是将双手食指抵在眉间,摆出她的招牌姿势——
「眠眠铃光波!哔哔哔哔哔!」
呈现闪电状的锯齿型光束从她的眉间射出,巨大的怪兽被一道金色光芒团团包围。漆黑的皮肤变成淡绿色,尖角与利牙也变短,尺寸整个缩小了一圏。
「我已经将操控你的邪恶心灵净化了。好了,回去南方的岛屿吧。」
怪兽站起身来,对少女恭敬地低下头行礼,踩着神清气爽的步伐离去。少女凝视着逐渐远离的怪兽背影好一会儿后,纵身一跳消失于空中。
少年目瞪口呆地凝望着那片光景,但一会儿后,立刻在「你到底要睡到几点!再睡上学又要迟到啦!」母亲如此的怒吼声中醒来。
这里是梦境与现实的分水岭。
轻飘飘的雪白云朵无止尽地延伸下去。仿佛棉花糖般,实际上含在嘴里也带有一丝微甜。与围住四周相同材质的云形成天盖,其下则摆有沙发与抱枕。
魔法少女「眠眠铃」任由那一头好长好长的秀发垂在云朵地板上,坐在沙发上操作魔法终端设备。从画面中浮出的是吉祥物「法唯」的立体影像。
魔法终端设备上显示出七兆五千三十六亿八千五百六十八万九千九百二十一的数字。那是眠眠铃持有的魔法糖果数量。
「今天击退怪兽后,终于攀升到这惊人的数字。」
「你拯救了全世界、全宇宙,当然会有相对的收获蹦。」
「魔法糖果数量会有封顶的状态吗?」
「你说的封顶是指得分计数器到达最大值的意思吗?也许有设定数字的上限也不一定……但实际上并没有魔法少女成功存到这个数字的蹦。」
「呵呵,那我要更加努力存糖果,成为史上第一位魔法糖果达到封顶状态的魔法少女。」
「既然如此,何不好好在现实世界中努力蹦。」
「因为在现实中努力会很累嘛。」
在梦中赚取的魔法糖果,只能在梦境世界流通。无论眠眠铃在梦境中赚取多少糖果暴利,在现实世界中仍然维持零颗。如果根据不久前发表的「魔法糖果数量最少的人就会被取消魔法少女的资格」规则,想必她会率先遭到淘汰吧。
虽然法唯不死心地主张「你应该在现实世界中好好加油,赚取魔法糖果的蹦」,但眠眠铃完全听不进去。
她就这样拿着魔法终端设备,将身体一转,横躺在沙发上。
眠眠铃是能够往来梦境与现实世界的魔法少女。在梦境中无论对手是妖魔鬼怪或大怪兽,都能轻轻松松地收拾干净的眠眠铃,在现实世界中受到现实法则的制约。
「现实世界交给其他的魔法少女就行了吧。」
「你真没干劲蹦。」
「梦境世界就由眠眠铃我来好好加油……」
『魔法少女正在做梦喔!』
突然间,装饰在她发尾的「眠眠铃天线」发出声音,眠眠铃立刻跳了起来。
看来似乎是认识的魔法少女正在做梦。
「你要过去看蹦?」
「当然!」
眠眠铃打了一个响指,立刻从云朵中升起一扇门。
又大又厚的木制门扉,虽然老旧却没有任何刮痕或污损。眠眠铃将手搭上门把,扭开来。门并没有上锁。
三条合欢从小就是货真价实的宅女。
她的哮喘很严重,因此无法自由自在地出外玩耍,所以她最喜欢兴致勃勃地聆听哥哥姊姊描述「今天我玩了什么」或「我跟别人聊到这种话题」等的个人体验。合欢擅长倾听——应该是说,她打从心底认为听哥哥姊姊说话很有趣,而看到反应如此良好的合欢,哥哥姊姊也会很开心,甚至愿意将失败经历或是秘密告诉她。
虽然她的儿童气喘在上小学前就已经痊愈,但合欢的个性可以说是在那之前便已定型。比起自己,她更喜欢看别人行动,她不擅长全力以赴与竞争。
她并不是个性消极,也不是拙于与他人沟通。她也有朋友,纯粹只是不愿意动而已。比起自己实际体验事物,她更喜欢听别人谈论经历,再发挥自己的想象力。
即使大学毕业之后,她也称说是帮忙家务而沉浸于书海与电玩之中,但双亲与兄姊也从来没有斥责过合欢。对于从宽文时代起即为代代相传的大地主,从大豪宅到一般的小公寓,合计拥有七栋大厦的三条家而言,经济上可以说是相当宽裕,而家人也很爱个性淡泊、不好争斗的合欢,非常疼爱她。
数万人之中仅一人能够成为真正魔法少女的奇迹般的游戏……因为听到这个传闻才开始玩社交游戏「魔法少女育成计画」,也因此而成为魔法少女眠眠铃的合欢,生活方式并没有任何的变化。她讨厌麻烦事、讨厌竞争。从一开始就不打算为了搜集魔法糖果与大家竞争。她选择活跃在梦境中,并满怀期待地参加现实世界中一星期举办一次、仅有魔法少女才能参加的专用聊天室。
她喜欢倾听透过同一个游戏而成为魔法少女的同辈朋友——白雪、菈•普赛儿、修女奈奈的活跃事迹,上网看魔法少女情报搜集网,还有去别人的梦境里打扰一下。
梦境世界是眠眠铃的世界。只要是曾经面对面见过的对象,谁正在做梦,这种事情她都能够在梦境与现实的分水岭掌握到详细资讯;只要有魔法少女做梦,她就会立刻冲过去,观赏她们的梦,偶尔还会掺一脚。因为魔法少女以魔法少女的身分做梦是相当难得一见的事情,所以绝对不能白白让大好机会溜走。
白雪以能歌擅舞的偶像魔法少女的身分,在演艺圈华丽出道。
修女奈奈则是在被囚禁于城堡的高塔时,被王子殿下救了出去。
最高速度在魔女的扫帚竞速大赛上,获得优胜。
凛冬天狱则是在大厦某户的房子里,与修女奈奈打得火热,最后由于眠眠铃实在看不下去,看到一半就退出了。
菈•普赛儿则是做了一个打击巨龙的梦。当她被巨龙压制住的千钧一发之际,眠眠铃翩翩降临。原本眠眠铃应该拯救被压制住的菈•普赛儿,但她却朝巨龙掷出石头,偏偏失了
准头误中菈•普赛儿的后脑杓让眠眠铃赶紧落荒而逃。隔天菈•普赛儿在聊天室时嘀咕:「早上起床时,发现自己的头不知道为什么肿了一大块。」眠眠铃只得暗自在心中向她道歉。
对此,法唯则大肆批评她是偷窥狂、色狼、跟踪狂等,相当瞧不起如此行为,而眠眠铃也不是毫无罪恶感,但她认识的魔法少女都是那种只要道歉就会大方原谅自己的人。所以,她都会在心里头偷偷道歉,日复一日地朝众人的梦境出发。
叽嘎作响的大门打开后,钻入云朵步道,脱离只有云的「梦境与现实的分水岭」,来到五花八门什么都有的「梦境世界」。柔软的云朵化为坚硬的石板路,人也变多了。不知不觉中,她已被淹没在挤得水泄不通的人群里。人们群聚在一起而产生的热气,热到令她忍不住想呕吐。
中世纪的欧风小镇,仿佛庆典般的气氛沸腾不已,显得热闹非凡。每个人的情绪都相当兴奋。这股狂热的漩涡中心,似乎有什么东西。为了避开那闷热的空气,眠眠铃一跃而起,在垂挂着似乎是旅馆看板的建筑物的屋檐坐下。
率领着骑士、士兵、女官、街头艺人与锣鼓喧天的乐团等浩浩荡荡一行人,走在队伍前头的是乘坐在銮轿上的公主殿下。
「嗯?」
定睛一看,她认得那位公主殿下。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并非实际见过面,而是在魔法少女的聊天室见过——应该是「代理人」的其中之一。
「我记得她应该是……露菈?」
虽然对方只来聊天室露过一、两次面,但眠眠铃记得她。绝对是露菈。四周的群众也是露菈殿下、露菈殿下地不停呼喊。
眠眠铃立刻启动魔法终端设备,唤出法唯。
「有什么事?」
「法唯,我问你喔。那个公主殿下确实是露菈吧?」
「确实是的蹦。」
「我的魔法不是只能看见实际见面的人的梦境吗?我不记得自己有见过露菈呀?」
「可能是你变回人类时见过?」
「啊啊,听你这么一说也是有可能……奇怪?」
仔细观察的话,乘坐在銮轿上的露菈轮廓有些模糊。
「露菈并不是这个梦境的主人,那个露菈是梦境中的人物。」
梦境世界是眠眠铃的世界。对眠眠铃而言,在梦境登场的人物中,谁是梦境的一部分,谁是做梦的本人,大致上她都能分辨出来。
这不是露菈的梦境,而是有人梦见露菈。
调高眠眠铃天线的灵敏度,环视四周后,她的视线停留在某位少女身上。
一名少女独自待在人群之外,以不同于周遭狂热情绪的氛围望着露菈……约莫是小学一年级左右吧。长得很可爱,她才是这场梦境的主人。虽然看起来是普通人,但根据眠眠铃天线的反应看来,对方是不折不扣的魔法少女。想必是在尚未变身为魔法少女的情形下,做了这场梦吧。
眠眠铃从旅馆的屋檐轻飘飘地一跃而起,在空中俐落地转了几圏后,降落在小女孩的身旁。而那名小女孩则是完全无视于突然降临的眠眠铃,定定地凝视着露菈。
眠眠铃看向女孩的脸。这么一看,她想起自己似乎曾经在附近看过长这副模样的小孩。好像是在上下学的时候,向她打过招呼,但又好像没有这么一回事。
小女孩双眼散发光彩,带着一脸的憧憬望向露菈。
「你喜欢露菈吗?」
小女孩用力点头回应眠眠铃的问题,视线依然停留在露菈的身上。
「毕竟露菈很可爱。」
「因为她是可爱又帅气的公主殿下。」
「是吗?果然大家都喜欢公主呢。」
「嗯。等到我长大之后,也要当服侍公主的人。」
「你竟然会知道服侍这么难的单字。」
「嗯。」
「这个嘛……如果说不是服侍公主,而是你自己成为公主不好吗?」
「咦?」
小女孩的视线首次从露菈的身上移开。她吃惊地瞪大双眼,望向眠眠铃。
为了对上小女孩的视线高度,眠眠铃弯下腰。
「你一定办得到的。每个女生都有资格当公主。」
「我……当……公主……」
眠眠铃轻轻抚摸一脸呆滞地喃喃自语的小女孩的头后,朝天空一跃而起。
小孩子的梦境,无论是恐惧或憧憬之情都能够一目了然,不像大人会因为害羞或虚荣心而隐藏起来。她最喜欢在一旁眺望这类的梦境……但今天的她,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眠眠铃一边在空中奔驰一边朝梦境与现实的分水岭前进,然而,刚才看到的小女孩的身影,仍然深深地烙印在她的脑海中久久不散。
「怎么了蹦?」
这并不是担心她的语气。法唯的声音纯粹只透露出完全的好奇心,于是眠眠铃再度叹了一口气。
「没什么……只是想起刚才那个小女孩双眼散发出熠熠光辉的模样。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一种骯脏的存在,年幼的孩子果然会让人自惭形秽呀。」
「你的确很骯脏。喜欢偷窥别人的魔法少女,除了你没有其他人选的蹦。」
「你就没有一丝想要安慰我的心情吗?」
「没有的蹦。」
「真是过分耶。」
她原本的理由是不想参与竞争。也由于她拒绝参加魔法糖果竞赛的关系,几乎可以说是放弃搜集魔法糖果。
但是,她隐隐约约察觉到那个理由改变了。
她在那个小女孩身上看见纯真又坚定不移的憧憬。尽管没有变身,却仍然是个令人感到眩目的「魔法少女」。
那个小女孩也是这个镇的魔法少女吧。既然是魔法少女,想必也同样被迫搜集魔法糖果。但是,她希望能够尽可能地延迟那孩子遭到魔法糖果争夺战的「污染」或「伤害」。只要眠眠铃什么都不做,恢复成原本的普通人类的话,仅仅只是如此,就能够让那孩子继续保有纯真的心灵……也不一定。
「再这样下去,你就会在周末的聊天室遭到淘汰的蹦。」
「应该就是这样子吧……愉快的魔法少女生活也要划下句点了。」
「眠眠铃你不当魔法少女之后,打算做什么蹦?」
「这个嘛〜」
脖子微微向左歪,再向右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直到胸口涨得满满的。梦境世界的空气相当浓郁、甜美,却也带着一丝无奈。
眠眠铃一边飞一边看向脚边,发现右脚的袜子滑落。她拉起袜子,喃喃自语地道:
「从尼特族毕业,开始找工作吧。」
在她眼前展开来的是无限延伸的纯白云海。
眠眠铃如此心想。看来今夜似乎能作一场甜美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