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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跟理樱生活了两个星期。
这天我们两人一大早就有事情要外出。
我急忙整理好打扮,现在坐在沙发上等着对方做好准备。等了又等。等了……好长时间。
「……唉。」
我叹了口气。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了。
这个现象是我无意中认识到的,让我在开始同居后才深深体会到『原来这是真的』。
女性出门前的准备……真是久得过分。
「……喂,理樱。你还没弄好吗?」
我边看着手机来确认时间,边对着正在洗手间里化妆的理樱说道。
「你再不出来,可要赶不上公交车了。」
「哇。等一下等一下。真的就只差一点啦。」
「你刚才不也这么说嘛。」
「没办法呀。毕竟化妆化到一半我就换方法了。」
「你干嘛这么做啊……。化妆怎样都无所谓吧。」
「哦,软暴力Morahara。精神暴力Moral Harassment。连老婆最珍重的价值观都要否定,你这完全就是软暴力嘛——。」
「……我也不是否定你化妆啊。你既然知道化妆很耗时间,就应该更早点开始行动才对吧。可你慢吞吞地吃完饭,之后又优哉游哉地玩手机……」
「哦,逻辑骚扰Rojiharah。逻辑骚扰Logical Harassment。用正论来哄骗自己的老婆,你这完全就是逻辑骚扰啦——。」(注:「ロジカルハラスメント」,简称「ロジハラー」,逻辑骚扰,是一种以正确言论或合乎逻辑的言论使对方在精神上受到逼迫的骚扰行为。)
「…………」
我只得抬头仰天。
再这么争辩下去也没用,假使说服她也毫无意义。
我的嘴敌不过女性。
这也是我认识到的一个道理……但我总算明白了这句话真正的意思。
是那个啊。其实也不是斗嘴后赢不赢的问题……而是赢了也没有任何意义啊。只是靠正论和道理让对方感到不快就完了而已。
说得再清楚一些,想跟对方吵架吵赢这件事本身就不对。
妻子或女友并非敌人,可以说是命运共同体。
同伴之间互相显示优越感,除了毫无结果之外没别的了。
「不那么着急也没事儿。错过公交车的话我会叫林田过来的。」
「别把林田小姐当跑腿的一样使唤啊。」
「才不是跑腿啊。这又不是命令,而是我最最可爱的请求。我和林田早就处得跟家人一样了。有驾照的姐姐来接送可爱的妹妹,很正常吧?」
「……雇你的人要是这么说你就完了。中小企业的社长会跟你说『社员就是家人』,而你会感觉到有种黑暗逼着你无偿加班。」
「──好嘞,搞定!」
看来她终于化完妆了。
这个时间……估计不用请林田小姐都能赶上。
我拿着放在一边许久的重物,从沙发上起身。
「喂,晴,快点走啦!要赶不上公交车咯。」
「……你以为是谁害的啊。」
「你拿了婚礼相册没?」
「拿了。」
我举起手中的大手提包给她看。
「平板电脑也放在里面。我才要问你……你拿了那个东西没?」
「没事,那个东西我昨天就准备好了。」
我们确认完准备物品,便稍稍带着快步离开了屋子。
新婚生活第一天去买东西那天之后,我们两人又开始这样一大早外出了……并不是约会。
「……不过,真的太好了。」
电梯慢慢下降至一楼。理樱在其中颇有感慨地嘀咕道。
「奶奶身子好转起来了,可以跟我们见面了。」
「是啊。」
我也打心眼里赞同道。
今天,我们决定现在就去看望文惠奶奶。
「──奶奶。」
一打开病房门,理樱便迫不及待地跑到病床前。
「哎呀,理樱,欢迎欢迎。」
文惠奶奶起了床,一见是理樱,随即露出爽朗的笑容,带着柔和的语气迎接她。
满头白发,满面皱纹。
我最后一次见到文惠奶奶,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我本打算真的要在婚礼前来看望她,却因为她的身体出现了问题,没能让她见上一面。
「奶奶,好久不见。能起得来吗?」
「能啊。今天状态还不错。」
「不要勉强自己呀。觉得难受就躺下来,没事的。」
「嗯,谢谢你。理樱还是那么会体贴人哪。」
理樱露出很担心的样子,说道。文惠奶奶便高兴地笑了起来。
我则晚一些踏步走进病房。
县内为数不多的综合医院的——入院病房。
文惠奶奶住在医院高楼层里的收费私人病房。
房间很宽敞,家具都是高级货,电视也很大。待遇跟几个人一起生活的大房子相比完全不一样。当然,也需要支付相应的住院费。
假如。
假如『玉木屋』生意一直惨淡下去的话,我们大概也没法把文惠奶奶丢在这个病房放任不管。
理樱跟我伪装结婚,却仍要保护『玉木屋』,可能是因为这个公司是自己父母经营的。但我认为,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文惠奶奶。
为了能让正在抗争病魔的文惠奶奶,尽量在良好的环境中得到疗养。
因为理樱真的很爱自己的奶奶——
「……晴?你怎么在发呆啊?快点过来。」
我被理樱催促着,急忙走上前去。
靠近病床鞠躬,说道:
「文惠奶奶,好久不见。」
「小晴……?哎呀,长这么大啦……!」
文惠小姐激动地说道。她让我感觉有些难为情。
近距离一看……我便觉得,比我回忆里的文惠小姐,如今的她早已消瘦了许多。
但是,她温和的笑容和声音,都一一对着我显示出来,与曾经毫无二致。
我最爱的文惠奶奶便是这个人。
「很久不见,已经完全长大成人了呀。」
「晴才十九岁呢。」
「……别一五一十地补充啦。」
面对悄悄补了一句话的理樱,我稍微吐槽道。
「哈啊……真让人不敢相信哪。」
文惠奶奶眯起眼睛,拿我们相互对照着做了比较。
「两个孩子在我们家的院子里玩耍,让我一下子感觉就像在这段时间里面一样……不知不觉中,两个孩子都长得这么大了……」
「奶奶,我们在园子里玩耍,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啦。」
「一到这个年纪,就感觉十年前就跟昨天一样呀。」
文惠小姐开玩笑似的说完,便继续带着颇有感慨的语气说道:
「真的……只是一瞬间。一想到可爱的孙女出生后能跟石动家的孩子一起愉快地玩耍——就觉得她这次一定会跟这个孩子结婚。」
文惠奶奶闭上眼睛,轻轻地低下头,
「理樱,小晴,新婚快乐。」
说道。
我……只能含糊地笑着。
羞愧与腼腆——以及我无论如何都感受得到的罪恶意识。
对伪装结婚的内疚,终究无法抹去。
「对不起……我没能参加你们俩的婚礼。明明是难得的喜事。」
「不会,奶奶你不用在意啦。我们才该道歉,没能延期。各种事情都很紧迫,所以怎么也没办法……啊。不过啊,今天我把照片都给带过来了。晴。」
理樱向我伸出手。我便把带过来的相册拿出来,递给了她。
这是利用会场的收费服务做出来的东西,把婚礼当天的照片和结婚快照都整理成了一本相册。
「啊,真不错。」
一翻开相册,文惠奶奶便乐开了花。
照片里,我们穿着华丽的正装面露笑容。
说实话,这种照片被人看到,我既觉得害羞又很难应付。但理樱却骄傲地把我们的照片展示出来,显得十分开心。
「理樱,你实在是太漂亮了。长裙跟白无垢都很适合你呀。」(注:和服的一种,在日本的婚礼上新娘穿的婚服。)
「对吧对吧?其实我还想再换三次衣服的。」
「……两次已经够了。」
我小声吐槽道。
我们的婚礼在室内租了个会场,只邀请了自家人悄悄举办。
表面上说是『两个人都还是学生,没必要举办得那么隆重』,其实是为了赶着办完婚礼。
若是掌控大型会场,甚至邀请远房亲戚或者公司有关人员来参加,就有必要以年为单位进行准备。
若想尽快开始对『玉木屋』进行援助,我们的婚礼就有必要迅速办完。
呃……理樱在这场『悄悄举办的』婚礼中倒也任性了一把。长裙试穿了很多次才选好,结婚快照的照片也被拍了一通……
「小晴
穿晚礼服也挺合适呀。非常帅气。」
「谢谢。」
「呃,的确挺合适……呵呵。看了他换衣服的画面帅气倒是减半了。奶奶,你听我说哦。晴呀,穿晚礼服的时候,想把衬衫的衣领折起来,之后被工作人员提醒了——」
「喂,喂,你别提这件事啊!」
难为情的轶事暴露无遗了。
婚礼上穿晚礼服时,好像里面的衬衫一般需要戴上翼领(衣领竖立只有领尖翻折的一种领子)。
不知道这个的我,便像穿西装里面的衬衫一样,刚要把带翼领的衬衫领口狠狠一折……就被工作人员严肃提醒了。
靠。我哪知道晚礼服的穿法啊。
「奶奶。你看这里。好多照片都在里面。」
理樱拿给她看的是平板电脑。
其中有家人和工作人员在婚礼当天给我们拍的照片。
很多划过去的照片,文惠奶奶都会一张一张地看,满目慈祥。
看完所有照片后,
「啊啊……我真的好开心。」
文惠奶奶看起来非常幸福,微笑道。
「理樱的婚纱照我也看了。我感觉此生无憾了呀。」
「喂,喂,奶奶,别这么说呀。奶奶你还能活得很久哦。你要是不活到一百岁会让我难堪的。」
「嗯哼哼。是啊。那我试着活久一点,直到我能跟自己的曾孙见上一面,怎么样?」
「曾孙……~~!嗯,嗯,交给我们!我们会努力的!对吧,晴!?」
「哦,哦。」
我只好就着气氛点头。
理樱已经有一个比她大三岁的哥哥在『玉木屋』工作了,但他还没结婚。所以文惠奶奶才把自己的曾孙指望在新婚的理樱身上,可谓理所当然。
文惠奶奶高兴地笑了笑,注视着变得有些尴尬的我们。
接着聊了会儿天后,
「……理樱,时间差不多了。」
我瞥了一眼时钟,对理樱小声催促道。护士已经说了,就算是恢复也需要避免长时间的会面。
我虽然也还想在多说些话——却有事情必须要在这之前处理完。
「嗯,是啊。」
理樱拿着自己的皮包,从中拿出了一张纸。
「今天哪,我想让奶奶签一下这个。」
「这个该不会是……」
「没错,是我们的结婚申请书。」
这张纸为了结婚很有必要。
用法律的话来说,从提交这张纸给市政府的那一天起,两人便真正成为夫妻。
「结婚申请书……哎呀?你们还没交出去吗?」
「……嗯。所以严格来说,我们还不算真正的结婚。」
「那打算怎么办?这种事情早点做才好呀。」
「话是这么说啦……但见证人这个地方我无论如何都想让奶奶你来签。」
理樱苦笑着,指出了这份结婚申请书上唯一空着的部分。
那就是『见证人』。
结婚申请书中,有一项名为『见证人』,若想在市政府得到受理,就必须要有两名成人的签名和手印,等等。
对方只要超过二十岁,好像不论是谁都可以。但一般情况下,通常会由各自的家人一个一个帮忙签上去。
一个是我父亲已经签了名。
另一个则空着那一栏留到了今天——
「哎呀哎呀,感觉有点过意不去。理樱居然不管爸爸妈妈,让我来当见证人。我来签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只有奶奶在这儿嘛。」
「是啊。」
我用力点头。
在谈到结婚申请书时,理樱提出『我想让奶奶给我签见证人的其中一栏』。
我当然也很赞成,我家里人还有理樱家里人都同意了这件事。
本来还要再快点让她签名的,然而筹备婚礼再加上文惠奶奶身体不好这两件事,把原来的事项拖到了今天。
「好的。那么,我就不再客气,签上名咯。」
「拜托你了,奶奶。我已经把印章拿过来了。」
「……那个。」
文惠奶奶为难似的问道。
「还有什么我要写的吗?」
「……啊」
「喂,理樱……『啊』是怎么回事啊。『啊』啊……。你不会……连圆珠笔都没拿过来吧?」
「……嗯。」
理樱露出彻底后悔的表情,点了点头。
「这可麻烦了。这个房间只有我用的彩色铅笔和写书法的毛笔……」
「你……所以我早上才那么跟你确认。」
「纸,纸我也好好带过来了啊!」
「想得正常点都要配上圆珠笔吧……」
「……少多嘴。行了,反正圆珠笔哪儿都有卖!我现在马上去小卖部买回来一切都解决了!」
理樱被我说后显得有些恼羞成怒,大喊着,同时跑着离开这里,连门都不关完便跑出了房间。
「……哎哟喂。」
「呵呵呵。理樱还是个野丫头呢。」
文惠奶奶微笑道,显得有些奇怪。
「从小晴看来,稍微比你大一点的姐姐居然成了你的老婆呀。你可得提防着不要让她动武喔。」
「啊哈哈……」
我含糊地笑着,坐在近旁的椅子上。
不久后,
「……看来小晴真的受了很大照顾呀。」
文惠奶奶嘀咕道。
「事情我也大概听说了。我们家在最困难的时期……好像受了石动先生他们家很大帮助。」
「不,怎么可能……有困难我们都一起扛的嘛。而且……我什么都没做。」
「你们俩急着结婚,也是因为家里原因吧?」
「这……个。」
「太惨了吧……真是的。家里面的原因,肯定影响了你跟他们最最重要的独生女结婚。」
「…………」
「假如理樱为了咱们家而结不想结的婚,那我早就从医院里跳下去了……」
「但是」文惠小姐继续说道。
正视着我的眼睛。
「对象只要是小晴,那我一句话也不说。」
「…………」
「你,一定比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都要珍惜理樱。」
我心痛起来。
她的眼神毫无迟疑,径直地看着我。我却无法还她一眼。
「理樱啊,是个野丫头,还有点死要面子……但其实她是个非常怕寂寞、喜欢撒娇的孩子,比任何人都要为家人着想。有些地方很容易被人误会,很难让人伺候……不过,只要跟小晴一起,我想理樱一定会变得特别幸福。」
文惠奶奶毫不犹豫地说道,并把手伸到我这边。
我握着她的手,她也把另一只手伸过来,像是用双手包围着我的手一样,紧紧握着。
这双手爬满了皱纹,十分纤细,但文惠奶奶却更用力地——用她目前所能出的最大力气,紧紧握着我的手。
「谢谢你……小晴,真的谢谢你。」
文惠奶奶低着头说道。
「小晴跟理樱结婚,让我看到这么幸福的样子……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情更加幸福了。谢谢你,谢谢你……」
文惠奶奶的眼角溢出泪水。
不断反复的由衷道谢,还有手中传来的力量——
心中的痛苦似刺痛一般无限递增。
「……」
话语快要到达喉咙,我却狠狠地咽了回去。
心里叫喊着:别这样。
别这样。
这么做也没有任何意义。
在这时告诉文惠奶奶真相会怎样?
那样连诚实都不算。只是图我自己轻松罢了,也就只是自我逃避而已。只是自我满足而已。
我本来就做好了将谎言贯彻到底的心理准备。
别这样,别这样,别这样——
「──对不起。」
无力控制的话语,终于从嘴边溢了出来。
「文惠奶奶……对不起,对不起……」
再怎么用脑袋理解,心里却根本不听使唤。
有人如此真诚地信赖着我们。可我再怎么样也不能继续欺骗他们了。
一旦无法自控,道歉与忏悔的话语便没完没了。
我如同决堤一般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既有关我与理樱一段时期的恋人关系及其悲惨的结局。
也有关——这场伪装结婚。
我一口气把所有事情说完了。
「──伪装,结婚……?」
听我说完的文惠奶奶露出了近乎惊呆的表情。
她显得十分难以置信。
「……真的,对不起,我们骗了大家。」
我深深低下了头。却并非出于诚意。只是因为……我很怕看到对方的表情。对方朝我投以失望与轻蔑的目光,实在令我恐惧。
啊啊——
我到底在干什么?
明明到现在还在欺骗周边的人。
明明连双方父母都欺骗到了现在。
但——唯独文惠奶奶不可
。
她始终一心一意地祝福着我们,这些话语却实在令人心痛。内心深处那块柔软的部分,就像被这些话语紧紧勒住一样。
到头来,我只是受挫于自己的罪恶感罢了。
这场伪装结婚是我提出的,所以在向理樱提这件事时我本该做好了心理准备。
到头来,我大概做什么都是半途而废。
我既不是清正廉洁的善人,也不是恶徒,更不会有恶徒一般负罪后将谎言贯彻到底的气概,自己的主张极易因当时的感情而动摇——我只是一个无能的小恶徒罢了。
「……小晴,抬起头来。」
文惠奶奶终于说了话。
我哆嗦完身子,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
她会对我表示怎样的愤怒和轻蔑?
又会对我作何怒骂之言?
我实在是惧怕不已——然而。
「谢谢你告诉我真相。」
对方却露出了似枝叶间漏下的日光一般温暖的笑容。
文惠奶奶带着与刚才一样的笑容——带着与十五年前一成不变而又温和的笑容,注视着我。
「是吗……伪装结婚哪。嗯。最近的年轻人,总是干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情呀。」
「……诶。那,那个……文惠奶奶?」
「嗯?」
「你,你不生我的气?」
「生你的气?为什么?」
「呃,因为……」
文惠奶奶对着哑口无言的我继续道:
「我不会生你的气。只不过……多少有些失望。」
「……」
「因为……我也许没法那么快就能见上曾孙一面啦。」
文惠奶奶装着开玩笑的语气,露出依旧温柔的笑容说道。
我——惊讶不已。我本想着,自己已经让人够生气够失望了,文惠奶奶的态度却一点没变。
「不过,说实在的……我的感受或许更倾向于理解。」
「理解……」
「我今天一看到你们俩,就不由得想起了以前。你们俩在咱们家院子里经常玩的结婚游戏,还记得吗?我还给你们扮演牧师呀。」
「……记得。」
「这是为什么呀……?我今天看到你们俩时,感觉现在的你们看起来都跟那时候的你们都重合在一起了。」
文惠奶奶窃笑道。
结婚游戏。
伪装结婚。
以前理樱装喝醉时,就说过这种话。
我们到了这个年纪,还在玩结婚游戏。
这场游戏玩得比孩提时期还要笨拙、迟钝——
「你要是被某人的命令被逼结婚,那我想我必须得提出自己的意见……可这是小晴你们自己考虑之后决定的吧?」
「……是的。」
「这也是你俩为了能够得到幸福才一起决定的吧?」
「……是的。」
我用力首肯。
文惠奶奶的目光既温柔又慈祥,而且十分深邃。
慈爱满溢其中,就好像她看透我的内心深处,却能包容一切似的。
无论道出何种花言巧语、提出何种正当理由,我们所做的事都只是背叛周围的人们而已。
为了各自利益,滥用了结婚这样的制度。
假结婚也如同给那些衷心祝贺我们的人抹黑一样。
但是。
即便如此。
我们的谎言——只是为了得到幸福而已。
为了想方设法得到幸福,才选择了伪装结婚这个手段。
为了让我自己,让周围的人得到幸福。
玉木理樱更是如此。
为了让青梅竹马兼前女友的她得到幸福——
「既然这是两个人决定的,奶奶我也不说什么了。」
「…………」
「我一点儿也不担心。因为——理樱看起来真的非常幸福。」
她这么说着,低头看向手中的相册。
「婚礼的照片、结婚快照的照片,哪一张看起来都很幸福。不用说,我今天看到的表情也是一样。理樱能笑成那样,就一定不要紧。我想,小晴选的方法没有错。」
「……」
我咬牙切齿,一旦松懈,泪水便快要夺眶而出。
决意将谎言贯彻到底,却始终徘徊不定,这反映了我自身的软弱与不成熟、天真与优柔寡断……文惠奶奶看透这一切后,也不对我说任何一句话。不批评、不拒绝,只是用心接受回以笑容。
她所包容的温暖,对于现在的我而言早已沁入心底。
「而且。」
文惠奶奶恶作剧似的笑道:
「谁也不知道,假夫妻假到什么时候呀。」
「…………」
「本该按正确的步骤结了婚的夫妻——本该真正结了婚的夫妻,只过了几年就草草结束了,这种现象在社会上多得是。那么——假夫妻早晚会变成真正的夫妻,有这种事情或许也不足为奇。」
真正的。
这种东西,真的存在吗?
盘算与考量、排场与明面……我们的婚姻由各种谎言加固而成,可它真能有那一天变为真正的婚姻吗?
正当我深思着,文惠奶奶便看了一眼病房门口那头后,
「……小晴啊。」
开口说道。
「你能像以前一样试着玩结婚游戏吗?」
「诶……?现,现在?」
「对。现在,而且在这里。」
「呃,但是……」
「拜托你了。就当做是我这个活不长的老太婆恳求你。」
文惠奶奶恳求得令人难以拒绝。
「游戏……对啊,玩游戏也可以喔。谎言也好,演戏也罢,现在我想让小晴在这里道出自己的心情。」
「…………」
「嗯。啊——。啊——。」
她无视我的回答,开始练习发声。
这方面强硬得可真像理樱哪,我心想。
「新郎,小晴,无论是患病还是健康,无论是富裕还是贫穷,你愿意和她相互尊重、相亲相爱吗?」
这句话隐约带着静谧的反响——将意识指引到了曾经。
十五年前。
玉木家的庭院。
那里有文惠奶奶和我们。
戴上白三叶草制成的戒指,愉快地玩着结婚游戏。
那时的我深信着——
自己长大后,将会跟眼前这个最爱的女孩结婚——
「──我愿意。」
我说道。
「在这个世界上,理樱是我最为重要的女人。不论今昔,一成不变。所以,我在此发誓:从今往后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不论在什么时候,我都一定会跟那家伙一同前行。」
这番开口后流利得令我惊讶的话语,哪里是真哪里是假,我自己都搞不清楚。
然而文惠奶奶以十分满足的样子——聆听着我那含糊其辞、捉摸不定,令我歉疚不已的誓言。
当晚十一点过后。
「哎,不管怎样,文惠奶奶健康就好。这样进展顺利下去的话,改天或许还能回一趟老家,那就更好了。」
「…………」
「结婚申请书也让老人家写好了,还是赶紧拿去交吧。办了婚礼却一直没有登记户口的话,干什么事情都不方便啊。」
「…………」
「喂,理樱。你在听吗?」
「……咦?啊,嗯。我,我在听啊。对了,林田也赶快找到个好男人才行呀。」
「……你这不是没听嘛。」
我叹了口气。
回到家后一直是这个状态。
心不在焉,听人讲话一点都不认真。吃饭也好洗澡也好,脸上的些许红潮从未变过,一直发着呆。
严格来说,并非『回到家后』,而是『从探望到一半之后』就是这样。她把圆珠笔买回来后,样子看起来有些奇怪。
呣嗯。
是不是在小卖部遇到了些什么?
「你真没事吗?是不是发烧了?」
「我,我没事啦。没什么,没什么的……」
「那行……。晚安。」
「晚安。」
道完晚安,我便进入卧室,关上了门。
我在卧室里的床上睡,理樱则在客厅铺被子睡。
同居第一天无意中决定的这个立场,现在还在持续。
一开始我对理樱在隔壁房间睡这一事实怦然心动,难以入眠……不过总算习惯了。
如今每天都能安稳入眠。
玩了会儿手机后,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闭上眼睛。意识渐次变得模糊起来,正要进入梦乡——就在这时。
吱呀一声。
卧室门开了。
「咦……?理,理樱?」
我急忙从床上爬起上半身。
站在那里的人果然是理樱。她依然穿着我刚才看到的睡衣,样子显得有些难以心安,并注视着我。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那,那个,晴。」
理樱用紧张的语气说道。
她的手中——紧紧
握着枕头。
「今天,我能跟你一起睡吗?」
连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是——怎么也做不到。
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
在病房外一听到晴说的话,就感觉情绪浮躁、心神不宁。冷静不下来,心里很是沉重……总之我大概没法一直这么睡下去。
「……」
一旦两个人并排睡,单人床就显得非常窄。
问答花样百出,形势最终变成了我决意坚持下来,溜到了他床边。
还挺理所当然的……互相背对着背,尽量靠近床边睡着。可再怎么拉开距离,狭窄的床也总有界限。些微动作都会马上碰到身体……每次我都会吓一跳,反应得十分过敏。
啊啊,我到底在干什么?
做出这么大胆的行动,真不懂有什么意义。
这又像是我主动引诱他一样——
「……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正当我紧张得快要崩溃时,晴在背后小声说道。
声音仿佛混杂着惊愕与羞耻。
「干,干嘛。这都有意见?」
「不是,与其说是意见……不如说你很奇怪吧。为什么,会这么做……」
「呃……所以,对,对了!这也是在练习身体接触啊!」
「练习……」
「下次你可能还会碰到秋乃小姐硬要留在这儿过夜,对吧?既然这样,秋乃小姐自己盖被子睡,我们就得像夫妻一样同床共寝……。没错,这个练习就是设想这种模式才做的。」
「…………」
「仅此而已。真的是仅此而已啦……」
我自己也觉得惊讶,居然胡乱找借口。因为看不到对方的表情,所以我不知道他会不会被我刚才的话糊弄过去。
同床共寝的原因。
连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可我再也不能自已。
今晚想比平时靠得更近。
心跳砰砰地打着激烈的节拍,脸烫得令我难以置信。脑海里始终重复着在病房外窃听到的话语。我本该知道这是他同意了奶奶的请求后才说的假话……可心里就是摇摆得格外激烈。
啊啊……真是的。
晴,你为什么要说那种话啊?
好狡诈,你太狡诈了。
本想放弃,本想断念。
本来决定不再抱有期待。
但他一说这种话——内心就不再听使唤了。
「……总,总之,这只是单纯的练习而已。不要抱有那种奇怪的期待啊。」
我口是心非地编制出爱答不理的话语。
「要是摸奇怪的地方我真会生气啊。」
「……我知道。」
「也不要装睡过来摸我。」
「知道了。」
「当然,近距离看着也不行。」
「嗯嗯。」
「还有闻味道也是──」
「知道了这三个字我已经说了几遍了吧?真会纠缠。」
对再三提醒着的我,晴以惊讶至极的语气说道。
「用不着你担心,我什么都不会做。赶紧睡吧。」
「…………」
啥,啥玩意儿啊!?
这种冷淡的感觉是什么意思啊!?
纠缠又是什么意思啊!?明明跟我……跟前女友同床共寝,却一点感觉都没有!?连心动跟苦闷都没有!?
我提醒了好多好多次,或许有些让人腻烦……但是,我的提醒或许也像艺人装出『别按哦,千万别按哦』这种动作一样吧!
……不对,搞错了。才不是装的!
本来我真的很拒绝做这种事,但如果让人这么觉得自己非常粗心大意,那么身为女人也会出现令人费解的地方,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想的事情很招人烦,但如果他对我这么不在乎……啊啊,呜呜……真是的~~!
「…………」
唉。
我到底在干嘛啊?
一个人想这想那,一个人兴奋起来,感觉就像傻瓜一样。
我本该明白的。
晴在病房里说的话,全都是挂念奶奶做出的演技。
晴跟我结婚只是出于善意和情面。
他对我一点意思也没有。一被我捉弄有时就会露出害羞的反应,但这再怎么说……也只是因为不习惯跟女人接触,才下意识地显示害羞罢了,并不是特意对我浮想联翩。
我明白。本来我一开始就明白的——
「……也是啊。」
说出敷衍的话语。
我既后悔又煎熬,吐露了卑鄙不已的挖苦话。
「就算是我在旁边睡……晴也什么都不做。毕竟像我这样下流的女人,晴一定很讨厌吧。」
「……啊?」
「就算是像这样一起睡,你也根本不想对我动手吧?连一点感情都没有吧?我明白,我明白的……提出跟你一起睡,真对不起你。我这种下流的女人在你旁边睡,你只会觉得不高兴吧。」
「喂,喂……等一下。」
他的声音仿佛从身后站起来似的。可我无法回头看他一眼。
因为——我眼里满是泪水。
哇……真差劲。
我为什么会哭啊……!
「你在说什么啊?什么下流粗俗……到底是什么意思?」
「因为……晴是这么看我的吧?」
「啊?我觉得……你下流?没有,我不觉得是这样……」
晴困惑不已地说道。我却无法相信他的话语。
「你骗人。」
「骗,骗你干嘛。」
「你一定在骗我。」
「我说的是真的。我从来不觉得你下流。」
「那你为什么──」
我认真起来,从床上起身后猛然回头——随后谈及:
新婚生活开始后,双方不曾触及过的那个曾经。
对于我们而言最大、最为不堪的黑历史。
这是青春与未成熟的象征,让人不想再次回忆起来——
「你为什么──不愿意我紧逼着你?」
「……」
房间很暗,但眼睛已经习惯了,我才能看得清对方的表情。晴露出惊讶的神色,表情十分难堪。
啊啊……完蛋了。
真差劲。丢人现眼,不像样。
即使逼迫他人与自己产生肉体关系而遭拒绝……却还要谴责这种行为,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要是男女反过来,被女朋友断绝关系的男人就会一直没完没了地发牢骚。这种男人才叫差劲吧。如果是网上的烦恼咨询,一定会说『干脆跟这种男的分了算了』。
男女反过来也还是一样。
真差劲。好恶心。好心痛。好难受。我到底怎么了?
「……是那个时候的事情吧。」
短暂沉默之后,晴有些尴尬地开口说道,
「那是,分手前不久在你房间里面的,那件事吧……」
「对,对啊。」
「那个……」
「……我无所谓了,你不用再解释。毕竟我也不会怪你。」
我很害怕听到晴的真心话,单方面继续说道:
「我太下流了,才坏了你的兴致吧?肯定是这样。女人逼迫男人发生关系,真是下流得不得了……你当然看不起我啊。晴一定觉得那些文静端庄的女人才──」
「不是这样的!」
我被他大声喝止,吃惊地抬起头。
晴用既难堪又歉疚的目光看着我。
「你……还想过这种事?不是这样,都说了不是这样……。啊啊……妈的。是吗,我原来让你有了那种回忆吗……」
他发出后悔的声音嘀咕着,焦躁地挠着自己的头。
「……总之不是这样。我既没坏什么兴致,也没看不起你。」
「骗,骗人。够了,事到如今不用再关心我……。自己很讨厌对那种事情太过积极的女人,你把这一点说清楚就行了。」
「都说了我没骗你……。再说了……我也不是很讨厌啊。」
晴说道、
话语断断续续,声音却充满真挚与诚实。
「哪里有……讨厌女朋友积极主动的男人啊。」
「…………」
「倒不如说……呃,我,我很开心。我明白并不是只有我想做这种事情……真的很开心。只,只是一点点而已啊!」
「…………」
很开心?
他说——并不是只有我想做这种事情。
咦?意思就是说,晴……也想跟我做?
不讨厌积极主动的女人——咦?哎?哎?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啊?」
「……。这是因为……」
我刚开始问,晴便低下头来,支支吾吾地说道。
我迫不及待想听他回答,便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
「告,告诉我嘛。为什么……」
「……别笑我哦。千万别笑我哦?」
晴的脸上泛起一片羞红,甚至身处黑暗之中也清晰可见。他双手遮住自己羞红的脸,小声呢
喃道:
「──溢,溢出来了啊。」
我顿时惊呆。
「……啊?溢出来了?」
「…………」
「是什么……溢出来了?」
「什么溢出来,就是……那个东西啊。」
「那个东西……?」
「这种东西动动脑子啊……。按照刚才话题的走向,男人能溢出来的东西,就只有一个吧……。是因为你突然摸我,那个东西就出来了……」
晴脸红得非比寻常,十分害羞地说道,像是要死了一样。
我也拼命思考——随后终于想到了那个东西的真面目。
「……~~~~!?」
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个东西——就是指那个!?
「……这,这个,就是那个东西吧?指男人……完事后会溢出来的,那个液体……」(注:「フィニッシュ」,即finish,指射精等一连串的性行为结束。)
「……嗯。」
「晴那时候……被我碰到之后,就射出来了……?」
「…………」
「啊?啊?我,我不是很明白……可那个东西,就这么容易射出来吗?不更应该,像这样……兴奋起来之后再射出来吗?我,我只是碰了你一下而已……」
「~~!我,我也是没办法啊!」
晴有些恼羞成怒地大喊道。
「我当时才高一啊!而且又因为青春期闷闷不乐……那是我对这方面最敏感的时候。再说了你是高三。成长为女人之后,又有了那副特别色情的身体……」
「特,特别色情的身体……!?」
「那种女人是我女朋友,还积极主动靠近我,连胸部都让我碰……我太兴奋了,射出来也是没办法的呀……」
「…………」
即便他说没办法……男人的生活状态我也一窍不通。
就,就这么忍不住吗?
这种……好像的确叫做早泄来着?
无经验或经验不足的人,也存在对刺激十分敏感,没有思想准备便突然射出来的现象……我好像在网上看过,又好像没看过。
「呃,那也就是说──」
我说道。
将预想、期待原原本本地化为言语。
「晴那个时候摆出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不情不愿,是因为早就射出来了……而不是因为讨厌我?」
「……别,别全部说完啦,傻瓜。」
「这,什么嘛……。那你还不如早点说。」
「我哪里说得出口啊。光是被你从裤子上面摸来摸去就射了……样子很难看啊。」
晴用充满不悦的声音继续说道:
「我也想过……必须得想点办法。你身为女人拿出了自己的勇气,还为我做到了那份上,却因为我自己泡汤了……。但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直冥思苦想……就这样,你在电话里,跟我提出分手……」
没错。
因为陷入僵局一周后,提出分手的人是我。
因为我想自己肯定被他讨厌了。
因为在被对方甩掉之前,自己主动甩掉对方还能减轻伤痛。
「当时你对我提出分手……我想自己一定被你讨厌了。我这种没出息的男人,肯定会被人甩啊。我还以为……自己突然射出来的事情被人知道了……对此我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
那时。
晴似乎一直深信自己被我讨厌了。
他坚信自己被人讨厌,独自陷入不安,却害怕让对方受伤,什么也说不出来。
总之——他和我是一样的状态。
「我……也差不多忍到极限了啊。在你面前露出丑态之后,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难受得不得了……」
晴说道。
可能是因为羞耻心超越了极限,他的语气十分自暴自弃,显得有些反常。
「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
「──」
扑通一声,心脏跳动起来。这句话既粗鲁又激烈,却充满了爱意,好像扎得我全身发麻。
「……呃,不是……那,那是以前的事了!是过去式了!」
「我,我知道啦!」
我知道。
我本该知道的——
「……啊啊,总之,这个话题结束。那件事不是理樱你的问题,全是我的问题。你可以不用在意。好了,我说完了。晚安。」
晴强行中止话题后,对着反方向躺了下去。
我……惊讶不已。
脑袋还没有追上现实。
思考混乱不已,各种感情涌上心头。愤怒与悲伤,后悔与煎熬……消极情感多得不得了,但排第一位的——
「……哼哼。」
却是安心。
近乎幸福的安稳遍布全身。
啊啊——是啊。
我并没有被拒绝。
晴也不讨厌跟我合为一体。
也不是我擅自兴奋,感觉白费一场,晴也和我一样兴奋。而且,呃……他可能在某种意义上比我还要兴奋而感觉白费一场了。
「啊哈哈。」
「……我说了别笑吧。」
晴始终朝反方向睡着,传来了怨恨的声音。
「啊……对,对不起,不是这样啦。不是笑你射得快……只是因为我发呆了。」
「…………」
「你,你没必要在意这种事啦。……你想嘛,有传闻说黑猩猩交配五秒就结束了,比起这个,晴就……啊,这个,呃……可能碰的时间连五秒都不到。」
「……别假装同意我的说法又往我伤口上撒盐。」
看起来真的很气馁。
呜呜……我哪知道这个时候怎么同意你啦。
一旦再这样不小心说下去,就感觉晴可能真的会陷入无法勃起的地步,所以我一言不发地躺了下去,盖上被子。
往旁边偷偷瞄了一眼。
晴确确实实背对着我。
估计是面对我觉得很害羞吧。我趁机朝着晴躺下,红着脸凝视他的脊背。
男人的脊背又宽又大。但估计是因为有些凹陷,他的脊背现在显得有些弯曲,看起来又显得很小。
这样的背影——不知怎的,我竟然感觉可爱得不得了。
「……那个,晴。」
我说道。
「假如啊……假如那个时候,能认真做到最后的话……我们,应该就不会分手了吧?」
假如不在途中失败做到最后的话。
亦或者——假如我不急着对他步步紧逼的话。
「……我哪知道啊。」
隔了一会儿,晴冷冷地答道。
「想也没办法啊。毕竟……这件事都已经过了。」
「……是啊,」
没错。
正如晴所说。
已经过去的事。
已经结束的故事。
年轻所致的虚荣心以及各自的差别,使我们的关系结束了。
他人看来,这或许是无奈之举,然而这对于当时的我们十分重要,也难以举措。
高中生的我们,比现在更加幼稚、青涩,而且很不成熟。竭力守护自己的自尊心,却忘记了互相直面对方。
再怎么后悔,时间也不会倒流。
高中时代也无法重新开始。
已经结束了。
可是——
「……又开始了,也挺不错呀。」
「咦……?」
「不,没什么。」
说完,我也背对了过去。
再这么看着晴……我就可能无法控制住自己了。
我们的故事以坏结局告终。
但是——正因为这样。
那样的故事,或许才会再翻新篇。